第67章

　　蒋正楠没有再说话，弯身把小白抱到了自己的膝上，轻轻地道：“许小白，你主人回来了，……可惜，……她已经不要你了。你这个没人要的东西！……”就如他一样，她不要他。他其实还不如这条狗呢，从头到尾，她都不要他！

　　隔了半天才道：“她要怎样便怎样。”贺君得了指示，便回了吴主任。

　　可蒋正楠的关于孩子的问话一直不断地在贺君脑中穿传来引去。蒋先生是在怀疑那两个孩子是他的骨肉吗？

　　可是贺君虽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但对于没有孩子的他来说，怎么能够看得出孩子的年纪呢。贺君沉吟了许久，道：“蒋先生，需要我去查查吗？”

　　其实平日里的话，贺君根本不用多此一句。但他跟在蒋正楠身边久了，知道的也多，这个许小姐吧，大约就是BOSS这辈子的克星，逃也逃不过，躲也躲不开。自己这个BOSS吧，只要一遇到有关触碰许小姐的事情，智商就直线下降。

　　蒋正楠许久才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去找她吗？”这个问题贺君无法回答，也不好回答。好在蒋正楠也不需要他回答，顿了片刻，他便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下去：“想要知道她的一切很容易，只要一通电话而已。……可是，我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你不知道吧，我也会有怕的时候……”

　　他也会怕。怕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怕她离开他，轻易得到了幸福，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刚分开的那段时间，愤怒超越了一切。再加上与钱会诗的婚礼、，蜜月，……各种繁忙的工作，刻意地遗忘……一切的一切让他麻痹。

　　那两年，他真的没有想起过她。就像她从未在他的世界出现过一样。

　　他每天重复着几乎同样的节奏，跟普通人一样，家里到公司，公司到家里。出差，每年固定几次的度假。……日子一天又一天，平平淡淡，安静得地连波澜都没有。

　　可是，两年后的某天，他在车子里，路过某个大型影院门口的时候，却被那张紧紧拥抱的海报上吸引住了目光。一种痛如同闪电，一下子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让司机停车，他一个人进了影院，买了一张票子。那是个星期一的上午，偌大的售票台前就两个人，见他来买票，其中一个颇为惊讶地起身：“先生，你一个人吗？”

　　蒋正楠点了点头。工作人员：“你好，先生。上午场有半价优惠，35元。”

　　就这样他拿着票子，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放映厅。他环顾四周，心想这应该算是他蒋正楠此生最便宜的包场吧。他想笑，可是却怎么也扯不动嘴角。

　　他就一个人，在放映厅内，看着影片一幕一幕地从眼前闪过。最后男女主角分开，各自怅然向前走，然后，再度飞奔回来拥抱。

　　蒋正楠忆起当年在巴塞罗那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他与她十指紧扣的那一瞬间，他一度以为拥有了全世界。……可是，此刻，他缓缓地摊开自己的掌心，……放映厅内灯光大亮，原来是电影结束了。

　　他瞧见自己的掌心除了深浅不一的纹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从影院出来，上了车，就吩咐司机开车去海边别墅。小白在那里，他一直把它养在那里。她后来一直不知道。

　　他把小白带回了自己身边。

　　可是他却不敢请侦探社去查。怕看到她对另外的男子露出幸福的笑容，怕她跟另外的男子一起幸福生活。怕侦探社会查到她已经结婚，甚至生子。怕知道她早已经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而那幸福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是啊，没有人会知道，他蒋正楠也会怕的。

　　番二：岁月尘埃

　　许连臻一直记得她是在蒋正璇跳海那天发现自己异样的。

　　也就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滚”的那一天。

　　她一个人抱膝呆坐在窗帘后面，后来察觉到饿意，就去储物柜找吃的。

　　锅子里的水“扑腾扑腾”地开始冒泡，她将泡面放入。可当泡面那熟悉的味道散发出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胃酸上涌，想吐。她抚着胸口，试图平复那股往上冲的胃液，可是没有用。她只好快步冲到了厨房的水池前，可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干呕，不停地干呕。……

　　看来是一天没吃东西，胃难受了。许连臻等那股奇怪的反酸感觉过去后，倒了一杯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心想着喝了热牛奶暖暖胃，应该就好了。

　　可是非常奇怪，当她捧着热牛奶的时候，鼻子居然灵敏地闻到了牛奶中浓重的腥味。不可能啊，？牛奶怎么会有腥味呢？许连臻把杯子凑近鼻尖想仔细再闻一下。可下一秒，那腥味一冲进鼻子，胃液就瞬间翻涌上来了。

　　她忽然记起某事，呆立在了原地。

　　后来，她去探望蒋正璇，跟蒋母陆歌卿说话的同一天，她去了同个医院的妇科。妇科医生详细地问了有关经期、，反胃等几个问题，便给她开了一个化验单和一个B超单子：“你说的几个情况都是怀孕的症状。但具体要检查一下。因为还存在假孕、，宫外孕等的情况。等尿检和B超出来就知道了。你先去做检查，等下拿了报告再过来。……”

　　尿检化验报告很快就出来了。当许连臻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的时候，只觉得有千斤般的重。……

　　是真的。

　　其实从呕吐开始，许连臻就有种强烈的感觉，肚子里有小生命在陪伴她。

　　可是真的证实了，。她却反而迷惘了起来，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蒋正楠从来就不是什么情侣，根本没有任何未来。

　　许连臻自然想过她与蒋正楠的协议一到，她便会离开。离开洛海去哪里呢？，她想过，可以去大雁，甚至任何一个地方。她一个人，无论去哪里，找一份糊口的工作总是不成问题的。然后，……然后，随遇而安。或许缘分到了，可以完成对父亲许牟坤的承诺。

　　如今，孩子的存在，……让这所有的一切开始变得复杂了。

　　那个时候是下午接近下班的钟点，B超室的排队情况不算很严重，才在长椅上坐了片刻，广播里便报到了她的名字“许连臻，请到3号彩超室。”。

　　医生让她躺了下来，在她光裸的肚子上涂抹了冰冰凉凉的的粘状液体。许连臻静静地躺着，感觉有硬硬的物体在腹部来回移动。

　　那是个年轻的女医生，黑色的短头发，笑的得时候有颗可爱的小虎牙，说话的时候也细声细气的。可是当那医生一看仪器的显示图的时候，却有些惊讶地的开口：“哎呀，恭喜我们漂亮的准妈妈。，你怀的得是双胞胎呢！你看——……”

　　许连臻急忙错愕惊讶，抬起身看着医生指示的显示屏。

　　“有两个心跳。这里有两个动来动去的点点，看到没有？”

　　许连臻傻傻愣愣地随着医生她的指点，真的在屏幕上看到了两个在微微跳动的小点。点……许连臻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至少她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似悲似喜似酸似涩，无数种的感觉糅合纠缠在一起，齐齐地冲击着她，让她有哭的感觉。

　　那女医生大约也见惯了，笑道：“很惊喜，是不是？！”

　　许连臻微微一笑笑，身体一点点的往后仰，最后头落在医榻上。

　　那女医生含笑道：“现在的小夫妻啊，都想怀双胞胎呢。在我这里检查的啊，第一次的时候，十个里头十个会问我，是不是双胞胎。啊之类？真是要很恭喜你。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天使。你是个幸运的妈妈，因为上天一下子赐给你两个小天使。”

　　医生说叮嘱过她，说怀孕初期，不能太过劳累，而她的情况更加特殊，所以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

　　她想了许久，想了许多，想了那么多，反反复复，有一件事情却异常清晰明白。在与蒋夫人的这次谈话之前，她和他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以后。现在是更加的不可能。……所以无论有没有孩子，都是她许连臻一个人的事情。

　　就算有了孩子又会有什么改变呢？。他们这样子的家庭处理此事她这样的女人，不外乎有三条途径，一是不外乎让她打掉孩子，用一笔钱打发她离开；。二是让她生下来，还是用一笔钱让她离开；。三是生下孩子，或许孩子可以冠蒋姓，但一辈子都是私生子的名义，与她一辈子无名无分地的生活下去。

　　所有的结果都大同小异。

　　于是，许连臻每天窝在屋子里，困了睡，醒了吃。怀孕的反胃症状非常的明显，她每天呕吐不止。可是精力倒还是可以的，宣晓意特地过来看了她两趟，许连臻只说自己有点肠胃炎，趁机请假偷懒而已。

　　记得宣晓意第一次天来的时候，一踏进客厅，就吃惊地道：“连臻，你家里怎么这么大这么漂亮？”许连臻只好说，这是蒋正璇租借给她的。宣晓意这才连连道：“难怪了。这本身就是公司旗下的楼盘。”

　　宣晓意这天星期六晚上过来的时候，还大包小包地的带了一大堆吃的。

　　两人在客厅边看电视边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蒋正璇。宣晓意吃着薯片，八卦道：“对了，听说蒋小姐的婚事取消了，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许连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宣晓意“科兹科兹”吃着薯片，好不惬意。听了她的话，狐疑地道：“你不是蒋小姐的好友吗？多少总归知道一点吧？”

　　许连臻问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个消息的？”宣晓意抓了抓头发，又吃了一片薯片：“办公室里不知道怎么传开的。可怎么出来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消息是假的啊？”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可是吧，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她又啃了一块薯片，乐呵呵道：“哈哈，也不一定啦。像你跟我头头，就是假的啦。”

　　当初宣晓意等人一直以为许连臻跟贺君有问题，后来宣晓意跟许连臻熟悉了，某天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便直截了当地问了许连臻：“你有没有跟我头头在谈恋爱啊？”

　　许连臻那时候正在喝水，当场被惊得吞到了气管里头，天崩地裂的一阵狂咳。于是，只好拉了蒋正璇出来解释：“不是，真不是。是因为，……是因为我跟蒋小姐关系比较好，所以贺先生平时比较照顾我。”

　　事实上，蒋正璇自从在蒋正楠办公室再遇她后，确实不时地上来看她，基本每次都直接进她办公室，然后再去蒋正楠那里。大家都看在眼里，都知道她跟蒋小姐的关系好。

　　宣晓意心满意足地吃光一包薯片，转了话题，又八卦到了蒋正楠：“对了，最近这阵子好久没见钱小姐到倒BOSS的办公室了？。”

　　许连臻正在拆一包话梅，一开打开，甘草的味道便冲入了鼻尖。许连臻第一时间生出了反应，忙趿汲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冲进了客厅的卫生间。

　　宣晓意听到她在里头呕吐的声音，在外敲门道：“连臻，你没事吧？”

　　许连臻好一会儿才从里面出来，面色苍白地朝宣晓意笑了笑：“没事，没事。肠胃炎就是这样子的，……估计中午吃得的不够清淡。……”

　　宣晓意瞧着她脸色，有些担心：“那你再去复查一下吧。好像还是很严重。”

　　许连臻轻抿嘴唇：“嗯，不要紧的。医生说再吃几天药就没事了。”

　　宣晓意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你的肠胃炎得快点好，朱敏过几天要结婚了，我们到时候去大吃一顿。”

　　后来，在去朱敏的婚礼的路上，她忐忑不安，因为怕遇见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怕自己会告诉他孩子的事。最后，她确实在走廊遇到了他，可是，他把她当旁人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贺君转告许连臻后，她也一直不明白蒋正楠为什么要她一起去巴塞罗那出差。可至少，……

　　至少这几天，肚子里的孩子可以看到他。大约这是孩子们唯一可以与他相处的时光吧。想到此，许连臻便再也不愿想去多想了。

　　在飞机遇到强大气流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如果飞机失事的话，她连孩子们的面都不会见到。

　　虽然请假在家的这一段时间，她一直彷徨犹豫不决。这两个已经在腹中存在的孩子，她到底要拿他们怎么办？她甚至残忍地想过，为什么是两个孩子、，两条生命？，如果只有一个孩子的话，或许她早已经决定了。……可是在那颠簸时刻，许连臻的第一反应就是搂着自己的腹部，如同搂着宝宝一样，想让他们知道有她在，她会永远保护他们，让他们不要害怕。

　　许连臻在那个时候忽然怔了起来，……永远……

　　是的，她会永远保护他们的，无论贫穷还是疾病，无论什么情况，她都会好好保护他们的，直到她生命终止。

　　就在那几万英尺的高空，就在那飞机颠簸抖动最激烈的时刻，许连臻作做了这个决定。

　　孩子们也非常争气，她和他在巴塞罗那的时候，就下飞机那天吐过一次。

　　记得他曾替她抚着后背顺气：“怎么了？肠胃炎还没好吗？”他居然知道她编的肠胃炎的事情。许连臻心头泛起酸楚的甜度，连反胃恶心的感觉都似乎一下子觉得好了许多。

　　许连臻接过蒋正楠倒的温水，只说：“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能……可能是刚刚飞机颠簸得太厉害了，胃难受了，……所以……”

　　由于刚刚飞机确实颠簸的很，所以蒋正楠对此倒无半点怀疑。

　　许连臻怀孕后是不能喝牛奶的，常常闻到味道就想吐。可是这次不知道是蒋正楠亲手喂她的缘故还是其他，她居然反常地的没有反胃，一口一口地将杯中温度正好的牛奶喝了个精光。

　　他告诉她，他爱她。那几天，每天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窗帘一点点的照射进来，他在她身边，孩子们在她身体里。她因为幸福而发疼，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在很多个瞬间，她都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孩子们的事情。可是也只是一瞬间，等她平复下来，她就犹豫了。万一他不要孩子呢？万一他母亲不要孩子们呢？那几晚的深夜，她总是凝望着入睡后的他，再三犹豫，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巴塞罗那如果曾有过幸福的话，那些幸福也只是瞬间的片段，太小段太小段了。

　　可是，才短短几天，这个幸福的水晶球就坠落在了地上，摔成碎成了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