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年前，罗志成还在T省G市做律师，在当时的G市乃至整个T省，他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因为只要他肯，就没有他打不赢的官司。不管证据多少，只要他出马，死刑犯也能当庭释放，明明无罪的人也可能锒铛入狱，只要他肯。

　　大部分时候只要有人出钱，他就会帮忙，钱多就多帮，钱少就少帮，总之，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与所有律师一样，他也西装革履，还戴一副金丝眼镜，颇有文化气质，但总让人感觉有点别扭，也许就因为他嘴上咬着的烟嘴，还不肯好好咬着，非要偏左一点。烟嘴上照例是没有烟的——他很注重健康。

　　但就是因为这个烟嘴，使得他明明很端正俊秀的五官看起来整体都歪斜了几分，就好像一个流氓一样。

　　此时这个带着流氓气质的名律师，正一脸惬意地倚在靠背上，端着酒杯看着对面的助理徐思静，后者正满面羞涩地偷瞄他。

　　她喜欢他，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对她总是若即若离。其实像徐思静这种出身良好又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是男人们抢着追求的对象，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非要追求他这种年近而立的老男人。

　　“老师今天的辩论实在是太精彩了，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觉得老师比之前更犀利了。跟着老师总是有学不完的东西，怎么办呢，呵呵，看起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一直跟着老师，老师您没有意见吧？”徐思静涨红了脸说出这一番话，掩饰一般端起果汁猛喝。

　　罗志成了然地微笑，啜了一口红酒，摇晃着酒杯：“我自然是没有意见，我只是担心，到了一定的时候，就算我想留你，你也会义无反顾地离开，那个时候剩下我一个老头子，该怎么办呢？”

　　“怎么会怎么会，老师这么年轻，哪里像老头子。再说了我还这么年轻，资历太浅，正是要好好学习的时候。”

　　徐思静这话也没错，她大学还没毕业，在罗志成这边做实习助理，不管她以后会不会继续留在罗志成这里，这段经验对她都大有裨益。罗志成一向不做亏本的买卖，所以对于徐思静的示好，他从未拒绝，但也不接受，毕竟他不想负责，惹得太彻底也不好。

　　而他暧昧的态度就导致今天的结果——徐思静对他欲罢不能，却又不能更进一步，目前处于胶着状态。

　　“老师，您喝得不少了，要不我送您回家吧。”今天的案子胜得实在是精彩，因此罗志成才会顺道带着徐思静来庆祝，一时高兴喝了不少酒，如果开车估计会惹上官司。虽然身为律师，但是又不能自己替自己辩护，就算能，费尽唇舌就为了还自己清白，除此之外又没有什么好处，还是省省事的好。

　　拿到罗志成那辆老奔驰的钥匙，徐思静不是不兴奋的。跟着他实习这么久，从来都没有机会去他家里看看，尽管她心里很想提出这个要求，但是基于女生的矜持，一直不好意思说。如今真是天赐良机！

　　从停车场开出来，上公路，徐思静心里一直很激动，如果今晚顺利，她和罗志成之间就会有突破性的进展，说不定今晚过后她就会变成罗夫人。徐思静越想越兴奋，眼睛也一直看着旁边副驾驶座上微醺的罗志成。

　　罗志成有点迷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事，眯着眼一直笑，为了喝酒拿掉了烟嘴的他这一脸笑容可真够迷人的，简直让徐思静移不开目光。

　　“小心！”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状态的罗志成忽然大声呼叫，徐思静条件反射地踩下刹车，一颗心狂乱得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只见罗志成一个箭步冲下车，在车前蹲下，还在说着什么。

　　徐思静坐在车里不敢下去，慢慢把车窗摇下来，伸头出去，又吓得缩了回来——车前躺着一个人！这里刚好是一个转角，路灯照不过来，那个人又躺在车灯下，不在车灯的光线范围，徐思静只能看到罗志成蹲在车前念念有词。

　　实在按捺不住，徐思静又把头伸了出去：“老师，出什么事了？”

　　罗志成没有抬头，声音有些沉闷：“就算你是我的助理，我也不会徇私包庇你的。酒吧的服务生可以为我作证，我今天喝了酒没有开车，车是你开的，所以撞了人也是你的责任。啧啧，真是的，我本来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是身为一个法律工作者，有责任和义务把做错了事情的人移交法律制裁。所以不好意思徐小姐，我想你可能要接受调查了。”

　　徐思静缩在车里，越听越心惊。她对罗志成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他对委托人的态度上，谈不上很了解，而且每次罗志成接待客户的时候她都不在场，不是她不想在场，而是罗志成不允许有其他人在。

　　他是这样铁面无私的人吗？徐思静心里很慌，但是对罗志成的好感却又增加了几分。原来外界传说罗志成是个唯利是图的无良律师都是假的，其实他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好律师。

　　“哈哈哈，骗你的啦！”罗志成忽然站起身，徐思静被吓了一跳，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他。

　　“徐小姐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哦，还是你要谢谢我及时的提醒，这个人没有被汽车碰撞的痕迹，只是忽然晕倒在这里而已。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带她回去观察观察，确保她没有任何问题再把她送回家。你没有意见吧，徐小姐？”

　　可能是心情很好，罗志成的笑脸在汽车的灯光下有点耀眼。

　　徐思静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发现汽车后座上多了一个脏兮兮的女人。

　　“是个女的？”徐思静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然而后座上的人依旧睡得昏沉，不像要醒的样子。

　　“嘘，不要太大声，你想被更多人知道你撞了人吗？”罗志成竖起一根指头做神秘状。徐思静又瞪大眼睛：“可是你不是说她……”

　　“我说是我说，如果被人发现的话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起码你要把人送去医院，然后警方会根据医院给出的诊断结果来判断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被汽车撞过。如果她身上不巧有几处擦伤，那么就算你说跟汽车无关他们也会把这伤归罪于与汽车的摩擦或者看到突如其来的汽车受到了惊吓导致受伤。到时候不管咱们怎么说，都逃不了责任。”罗志成神秘兮兮地笑着。

　　徐思静还想说什么，却被罗志成打断了：“千万不有肇事逃逸的想法，如果不巧有目击者看到有人倒在你的汽车前面而你置之不理开车离开，后果更是不堪设想。所以徐小姐，为了让你避免吃官司，我就好人做到底，你把人送到我家，我负责善后。”

　　似乎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话题，罗志成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徐思静认命地发动了汽车。

　　“徐小姐明天别忘了把酬金带到事务所，按照我在墙上开出的价目表，请付全款，我可不会给你打折。”

　　奸商！徐思静咬着牙恨恨地把车开得飞快，罗志成也不阻拦，闭着眼微微地笑。今天过后，想必徐思静小姐会对他这个半老不老的老男人会有一个全新的印象吧，说不定不会再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一路飞车开到罗志成家，徐思静眼睁睁看着罗志成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脏得看不出模样的女人背在身上，不情不愿地去泊车的徐思静嘴巴撅得老高。

　　“徐小姐别忘了上楼来，我等你哦！”罗志成说着还不忘抛了个媚眼，徐思静就忘了他的可恶之处，飘飘然地停了车，飘飘然地飘到罗志成家门口。

　　“老师，您怎么还没进去？”徐思静眼睛瞪得差点脱窗，罗志成居然就那样把那个女人扔在脚下靠着房门玩烟嘴，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没办法啊，我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是串在一起的，只能等徐小姐帮我开门我才能进去啊，我可是没想到徐小姐居然会这么慢，我等得都要睡着了呢。还是说，我那辆老奔驰，真的让徐小姐这么依依不舍的？”

　　徐思静被他说得羞红了脸，讪讪地笑了笑低着头把钥匙插进锁孔，却半天没有扭开。

　　“徐小姐，我该说你聪明还是……算了，给我吧！”罗志成依然带着那种有点神经质的笑容，把钥匙从徐思静手里拿过来，换了一把开了门。

　　“每天都用来开事务所的钥匙居然被你拿来开我家的房门，难不成你以为哪里都是事务所？”抱起昏睡的女人，罗志成扔下一句话就钻进了屋子，徐思静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回去，在门口踟蹰了一下，就被罗志成伸手揪了进去。

　　“徐小姐好像是不想负责任，把这个女人丢给我一个单身的老男人，难道你就不怕我对她采取什么不该有的行动？”罗志成歪着嘴笑，徐思静这才想到，她跟他算是共犯。这个想法居然让她窃喜了一下。

　　罗志成已经把那女人丢在了沙发上，徐思静想帮她洗个澡换个衣服，罗志成却皱眉拦住了她：“徐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害我？难道你认为我一个单身老男人的家里会有女性的洗浴用品以及女性衣物吗？还是你真的想看到我家里有一个刚刚洗完澡带着我的沐浴露气味穿着我的睡衣的女人躺在我的沙发上睡觉？”

　　徐思静在脑子里构思了一下那个场景，然后打了个哆嗦，她忘了这个女人虽然很脏看不出长相，但她还是一个女人，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在那样的场景下都不会是柳下惠吧？

　　“那……那怎么办？”徐思静乖乖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罗志成坐在她旁边，把西装领带扔得满地都是：“要不你带她回家？”

　　徐思静为难地缩了缩脖子：“我家，可能不行哎，老师你也知道，我家门风很严的，我要跟着你实习的事情都是我拼了命才争取来的，如今让我带这样一个女人回去，我父母肯定会以为我是在外面玩，没做什么好事……”

　　“本来就是没做什么好事啊，开车撞人难道是什么好事吗？”罗志成咧着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仿佛用来撞人的车不是他家的一样。

　　“老师！”徐思静实在撑不住了。罗志成则伸手拍拍她的头：“哎呀哎呀，徐小姐生气了吗？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逗逗你而已。”

　　徐思静的脸就又红了，讷讷地嗫嚅道：“老师，其实，您不要总说自己是老男人，像您这样的年纪正是男人最好的时候呢。”

　　罗志成心里的警铃开始响了，看徐思静的意思，今天是要把话挑明了，他不想跟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他又不能把徐思静的嘴巴堵上。

　　“大家好，欢迎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今天我们到场的嘉宾阵容真是非常的强大，首先是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