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思静憋红了脸无言以对，只能悄悄闪到一边，也不敢正眼看罗志成。

　　“大家过来一下，跟你们介绍个人，她叫简宁儿，现在开始是咱们事务所的勤杂工，以后有什么事需要跑腿啊，打扫啊，都可以叫她，总之就尽量使唤就是了。”罗志成一脸理所当然地嘱咐着，事务所的同事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看外星人。

　　如此压榨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女生，罗志成还是人吗？

　　罗志成果然脸皮够厚，面对这些跟着他打拼天下的同事质疑的眼神居然还能神色自若地给简宁儿安排工作。

　　“每天第一件事，先把事务所整个打扫一遍，要在同事们上班之前完成。人都到齐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要第一时间冲过去，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待命，中午帮所有人买午饭，包括饮料，趁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你要把事务所再大致打扫一下，下午继续帮忙，晚上大家都下班了，你再打扫事务所，下班回家，听明白了吗？”

　　除了当事人简宁儿，在场全体倒吸一口冷气。按照罗志成这种安排法，简宁儿从早到晚没有空闲的时候，而且连午饭时间都没有，一天忙到晚。

　　“老板，那简小姐的工资是多少？”徐思静怯生生地举起一只手。

　　罗志成双眼一眯：“这是老板的事情，你还想问得多清楚，难不成你要替我付工资给简小姐？”

　　徐思静打了个哆嗦，退到角落去扫被罗志成吓出来的鸡皮疙瘩。

　　罗志成眼睛眯得更细，徐徐扫过在场的同事们，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你们之前不是抱怨杂务太多没什么时间专心工作，现在杂务都归简宁儿处理，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借口偷懒耍滑！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全部去给我工作，把累积的案子都给我拿出处理方案来，立刻，马上！”

　　同事们都在腹诽，一哄而散，只有简宁儿敢当面把他们腹诽的话说给罗志成听：“他们肯定在骂你是奸商。”

　　罗志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被他们说几句又不会少块肉，就当是给他们提供解压的谈资了。”

　　“只是他们想不到，我这个勤杂工一点工资都拿不到，如果知道的话，主人就不只是奸商那么简单了。”简宁儿面色不动，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罗志成转身要回办公室：“能在我家白吃白住还有新衣服穿，这种待遇还要什么工资？更何况自古以来哪有主人给奴隶发工钱的？”

　　简宁儿心里把白眼都翻上天了，这个家伙，还真是没有自觉，指望他能良心发现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摇了摇头简宁儿拿起扫帚准备打扫，就从他的办公室开始！

　　于是这个上午，罗志成失去了办公室的使用权，因为跟他家一样，他的办公室也很乱，比猪窝好不了多少。直到中午简宁儿才把罗志成的办公室打扫得像个样子，刚好罗志成有个客户要来，平时他都是在会客室接待，现在趁着办公室刚刚打扫干净，就把客户带到了办公室。

　　简宁儿看着罗志成跟那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把臂共赴办公室，嘴角绽开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也许要跟罗志成道谢，谢谢他的办公室如此混乱，到处都是没有分类的文件，正在处理的案子和已经处理过的案子混得乱七八糟，尚未处理的案子倒是都堆在一起，只是蒙了不少灰尘。

　　简宁儿趁着打扫的时候翻开看了看，那些堆在角落里落灰的案卷，受害人都是穷人，出不起罗志成昂贵律师费，所以即使是冤案也被堆在一边无人问津。罗志成还真是把无良进行到底。

　　也正因为如此，她很顺利地就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她现在不能从这边带走任何一份文件，因为她跟罗志成是同出同入，想瞒过他私藏文件，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如先去跟他的同事打探打探消息。简宁儿抱着拖布在卫生间念念有词，徐思静刚好要上厕所，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有别人，这才慢慢靠近了简宁儿：“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简宁儿从想象中惊醒，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简宁儿露出甜美的微笑：“没有啊，我只是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就会出去继续干活了。”

　　徐思静面上流露出一丝不忍，顿了顿，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嗫嚅道：“对不起。”简宁儿没听清，脑袋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又鼓了鼓勇气，徐思静低着头一口气把心里话吼了出来：“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没碰到你，你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用被奴役得这么惨，或者我把你带回家，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很多。”

　　简宁儿这才明白这个单纯的大学生到底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简宁儿深深地为这个小姑娘可惜，跟着罗志成，以后说不定也会变成罗志成这种德行。

　　“我没事，罗先生肯收留我已经是我的福分，如今能有一个安身之地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对于这些工作我都会努力做好的，这也是我回报罗先生唯一的方法。”微微笑着，简宁儿拿起拖布就要走，却被徐思静拦住了：“这么说，你住在老师家？”

　　脸色都变了，看起来她真的很喜欢罗志成。简宁儿点点头：“不然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能怎么办呢？”

　　在徐思静眼里简宁儿的平静她伪装的，能住在罗志成家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简宁儿却表现得如此轻描淡写，其实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吧！

　　徐思静咬着牙，不知道自己的面目变得多么狰狞，恶狠狠地瞪着简宁儿：“你说的也是，如果不留在这边拼命干活，怎么对得起老师收留你的恩情？其实你是想趁机留在老师身边，所以才如此委曲求全的吧，否则哪有一个正常人肯心甘情愿被如此压榨毫无怨言的？”

　　简宁儿沉默了，徐思静，你真相了，但是简宁儿留在罗志成身边的目的跟徐思静的不一样，徐思静想做罗夫人，简宁儿却不想。

　　“徐小姐，你误会了，我是失忆人士，不算很正常。”带着几分歉意的微笑，简宁儿再不多言，闪身走出了卫生间。果然女人的直觉很可怕，但是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坚持留在这边的真正原因。牵起嘴角笑了笑，简宁儿悄悄靠近了复印机。

　　“简小姐会使用复印机吗？”罗志成另外一个助理律师好奇地看着简宁儿，简宁儿羞涩地笑了笑，“我对这种机器还有点印象，但是具体操作还是很模糊，毕竟我的记忆还没恢复，虽然一般的生活技能没有忘记，但是这个……”

　　“没关系，我教你！”那个年轻的大男孩马上自告奋勇地承担了简宁儿的老师，不但教会了她怎么使用复印机，顺便把事务所里其他机器的使用方法也都告诉了简宁儿。

　　“哟，小李你还挺有同事爱的，这么努力，是不是对简小姐有好感啊？”罗志成刚好送客户出来，看到这一幕开口调侃，那个叫小李的男生瞬间涨红了白皙的脸蛋，简宁儿觉得有点好笑，罗志成这话在旁人听来似乎有点吃醋的味道呢！

　　“罗先生您不是让我尽量帮忙吗，我这也是遵守了您的吩咐，打算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能帮忙的就要帮忙，不是吗？”

　　“罗老弟，你这个新来的员工很不错啊，又自觉又能干，你运气真好！”罗志成的客户打了个哈哈。

　　罗志成则摇了摇头：“哪里哪里，那这件事暂时就这样说定了，如果有什么变故我再联系你。今天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请你喝茶。”

　　“好说好说。”接着一个说留步，一个说慢走，一副宾主相谈甚欢的模样。

　　不知道他们又商量了什么事，说不定又有人要遭殃，看那中年男人不怀好意的样子，是不是联合罗志成算计谁呢？简宁儿眯起眼，转身拍了拍小李的肩：“你可要好好努力，争取早点开一家自己的事务所，免得律师界越来越乌烟瘴气，知道吗？”

　　莫名其妙被拿来说事儿，小李看着罗志成瞬间黑了一半的脸色惊觉自己可能有成为炮灰的危险，于是扔下一句：“简小姐你自己练习练习应该就能掌握了。”撒丫子落荒而逃。

　　简宁儿一脸挑衅地看着罗志成，冷冷地哼了一声，抱着拖布也逃离了罗志成的视线范围，罗志成有火无处发，恨恨地在地上跺了一脚，却差点摔一跤——地板刚刚被简宁儿用清洁剂擦过，水迹还没有干。

　　“简宁儿，快点把地板擦干！”借这一声大吼发泄了一点怒气，罗志成狠狠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吼声伴着巨大的摔门声，震得整层楼都颤了一颤，摇了一摇。而罪魁祸首的简宁儿则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更年期间歇性抽风，习惯了就好。”也不知道是说给她自己听还是说给同事们听的。

　　在场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忙忙碌碌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回家了，该吃饭的吃饭，该约会的约会，该睡觉的睡觉，没一个肯继续留在事务所加班的。

　　笑话，这一天能摸鱼的杂务时间都被罗志成借简宁儿的手给剥夺了，到了下班时间还不快点逃回去享受难得的自由时光，那就是犯傻。

　　只有罗志成始终没有从办公室出来过，不知道在忙什么。百叶窗仍然拉合得很严，只有缝隙中隐隐透出的光表示里面有人。

　　反正他也不出来，简宁儿借着打扫卫生的机会把整个事务所从里到外探查了一番，毕竟以后她都要负责这里的打扫工作，了解地形有利偷懒。比如这个座位刚好可以挡住罗志成办公室的百叶窗，如果在这边蹲一会儿的话，罗志成十有八九不会发现。

　　但是简宁儿的目的显然不只是偷懒这么简单，文件已经都被汇总到了罗志成那里，简宁儿的工作就是清理垃圾，而这事务所里的主要垃圾，就是各种各样的废纸，也许并不完全算是废纸。

　　简宁儿面色阴沉地盯着一份报告，虽然并没有法律效力——因为没有任何能证明这份报告真伪的证据——没有签字也没有印章甚至连个日期都没有，如果拿来做证据很有可能被驳回，因为这种东西是随便找一个什么打印社就能打印出来的。

　　虽然没有真正实际上的用途，但对简宁儿来说这份报告有利于她了解一些事情的真相，比如某些案件的幕后到底是谁在操控。

　　“咔嗒”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简宁儿缓缓起身，看到罗志成满面疲惫地走出办公室，西装已经被他脱掉，随随便便披在肩上，领带也已经扯松了，此时只是挂在他的脖子上，背对着办公室灯光的罗志成看起来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你怎么没有休息？”连声音都有一种沙哑的诱惑，罗志成慢慢悠悠地晃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

　　“我马上就好了，罗先生你怎么一直忙到现在，难道今天的客户很棘手？”简宁儿神色如常地把手里的报告送进碎纸机，这是小李告诉她的，办公室的废纸不能带走，全部都要粉碎到不能再粉碎，然后再送去打浆，彻底的毁尸灭迹。

　　“在我这里就没有棘手的客户！”灌下一大杯纯净水，罗志成把领带干脆扯掉，随意塞进了西装口袋，“别忙了，剩下的明天早上再说，现在跟我回家，喝一杯好好睡个觉，明天还要继续奋斗呢！”

　　“是，罗先生。”简宁儿垂下眼睫，淡淡扫一眼已经变成一堆碎片的报告，没关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

　　“还不快走？”已经在电梯旁等她的罗志成忍不住出声催促，简宁儿微微一笑：“来了。”灯光熄灭，整个事务所都陷入了一片阴沉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