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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并非徒有虚名》 作者:衣露申

第8章 或许比喜欢还多一点

  在然别胡的一间冰酒吧,一群人正在享受旅游的乐趣。这间直接建筑在冰湖表面的酒吧,跟斯德哥尔摩的ABSOLUTE有几分相似,连建筑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用湖边的冰块凿砌而成。当然,好玩的是游客也可以自己凿冰酒杯玩,一群人在酒吧里玩得不亦乐乎。

  池乔跟覃珏宇此时就好像混进了湖泊的两滴水滴,丝毫看不出有任何交集。托尼正在跟池乔强烈推荐酒单上那款叫“中国兰”的鸡尾酒,非要她尝一口。可是池乔心有余悸,打定主意滴酒不沾。娜娜真是个活宝,用自己凿出来的酒杯倒满酒,一口闷完之后,因为温度的关系,嘴唇就跟酒杯沾在了一起,支支吾吾地叫着,还是酒保拿来温水才给她解了围,惹得众人笑声不断。

  他们下榻的温泉旅馆不远处就是有远山,松林还有大片大片的冰湖。在湖面上泡温泉,旁边就是凿冰取冰的当地人,有的人忽的一下从温泉里站起来,冲出水面在雪地里狂奔,远远看去像是一个浑身冒着热气的包子在打滚。

  接下来的旅程,覃珏宇跟池乔再也没有交集,好像那段不欢而散的谈话从未发生过,而池乔也把熟视无睹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最高境界。两个心思迥异的男女夹杂在一群嘻嘻闹闹的人之间,居然没有人发现两个人的异样。

  托尼应该是跟那个保利男孩陷入了热恋,就连泡温泉都不忘时不时看一下自己放在旁边的手机。“什么时候把那男孩带出来见见呗?”池乔穿着浴袍躺在椅子上,温泉水把她的皮肤蒸得白里透红,周围蒸汽弥漫,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慵懒起来。

  “到时候你可不能笑话我。”

  “我什么时候笑过你?还不是怕你被人骗了。我还不知道你,看起来精明神武的,一较真就是伤筋动骨。”

  像托尼那样的人,看起来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只有真正亲近的朋友才知道他有多脆弱多经不起打击。当年的托尼还只是个小小大学生,遇到对着他穷追不舍的学长,也不管这条路到底艰不艰难,就稀里糊涂地爱上了。结果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师兄转身就去了美国。两个人没说分手也没说等,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了五年,等到师兄回国之后找到他,跟他说自己得了鼻咽癌。装作一副铁石心肠的托尼又心软了,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两年一直到他离开。然后,然后就成了今天的托尼,看起来无坚不摧,其实心里面还是住着当年那个叫门红兵的小男孩。

  “乔乔,我真的想定下来了。”托尼一反平时嘻嘻哈哈的表情,转过身看着池乔,那么简简单单几个字,是老友间不用言说就能明白的凝重。

  “他比你小那么多。”池乔没有说的是,他比你年轻,年轻的人总是会以为真正对的那个人永远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他们,即使他们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陪伴。

  “不管怎么样,我想试一试。”托尼知道池乔想说的是什么,犹豫,顾忌,迟疑是因为一段稳定的关系,他付出的要比对方多得多,而很多牺牲和付出是对方看不见的,用七成的爱去争取对方或许只有三成的感情,这样的事情,他不是不清楚,可是这一次,他想试一试。

  池乔拍了拍托尼的肩膀,“頑張る!”你喜欢的,你认定的,那么你就去做,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和祝福。再也不能说更多。

  “哈哈,有奸情!”娜娜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一脸奸笑,指着两个刚刚还在拥抱的人。

  托尼瞬间收拾起有些凝重的心情,非但没有放开池乔,还就势搂得更紧了,似真是假地说,“乔乔,都被人看见了,要不我们就坦白了吧?”

  池乔笑着,正准备配合他演戏来着,结果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覃珏宇站在娜娜旁边,瞬间连开玩笑的心思也没有了。池乔没心思开玩笑,是因为她认为大家都知道她跟托尼的关系。可惜,覃珏宇不知道呀。虽说托尼的性向在杂志社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这个心照不宣里绝对不包括覃珏宇。资历不长的同事又怎么会有机会察觉到这些事情?

  于是,覃珏宇的脸瞬间就黑了,不过好在烟雾缭绕,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而池乔懒心无肠不搭理的样子,也被他认作成了一种默认。

  科学家认为,爱情,就是一种迷魂剂。而这种迷魂剂,是人体自然生成的。爱情的开始,是因为身体里产生了与爱情有关的激素,比如多巴胺。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可以让人多情,这种多情恰恰能够让人情不自禁地爱上某一个人。而体内另一种激素内啡肽,它则是一种可以让人产生兴奋,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别胜新婚”这样情感化的描述恰恰是因为我们的体内有着这样一种天然的毒品。爱一个人会上瘾,看见了会想,看不见了更会想。当然,还有后叶催产素,让人在恋爱中智商将为负数的血清胺,这些神奇的激素组合在一起在人的体内产生了爱情反应。

  我们在反应的过程中,产生的患得患失,欣喜若狂,失落沮丧,悲观绝望通通不过都是激素互相作用的因素而已。

  覃珏宇试图把自己抽离出来,用一种看似科学实则伪科学的理论来解释自己当下这种酸楚中带点绝望,绝望里夹杂着愤怒,愤怒里又蕴含哀伤的复杂情绪到底从何而来。他很想,很想冲到池乔的面前大声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跟另外一个男人亲密无间,而又对我弃如敝履?他甚至想恶狠狠地把池乔脱光了扔到床上,那种藏匿在身体深处的欲望折磨着他,像是要焚烧掉他所有的理智和神经。

  这就是爱吧?

  疯狂的,幼稚的,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可是,我那么爱你,你却不会拿正眼看我一眼?

  人们总是认为男人追求女人是天性。其实从心理学上来说,灵长类动物间的情爱关系,基本都是雌性为主动的一方。比方说池乔和覃珏宇,那根无形的线捏在了池女王的手里,她要他生就生,她要他死便死。

  但,这种像生煎秋刀鱼一样的滋味,又让他心里涌起巨大的不甘。他在回忆里搜索着蛛丝马迹,用以证明对方并非对自己无动于衷,他像一个反刍的动物一样反复品味着相处的每一个片断,夜色下的嬉笑,暧昧的眼神,还有,两具互相缠绕默契十足的身体。

  覃珏宇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烙饼的同时,看似洒脱的池乔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异国他乡为什么会成为众多陌生男女邂逅定情的奇妙之地?那是因为脱离了原定环境的男女,像是去掉了一层枷锁出来放风的囚犯,在以往他们彼此被禁锢在自己的社会角色里,职业决定的阶层里,可是天高水远的时候,每个人心里边住着的小人儿都开始蠢蠢欲动。人,开始靠气味、靠本能去吸引和被人所吸引,这种动物性的求偶姿态在脱离了层层社会枷锁之后变得愈加明显。

  比如说此刻的池乔,这个一步也不肯行差踏错,自以为清心寡欲的女人终于,终于在这个辗转难以成眠的夜晚,正视了一个事实,她对覃珏宇是有好感的。这种好感就像是致命的磁铁一样,在诱惑着她,她退一步,但又因为磁力被拉近三步。往常被她压抑在脑海深处的种种想法像被海浪一样吹翻在了岸边,斑斑劣迹,触目惊心,都在昭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如果没有那么多如果,她是喜欢覃珏宇的。好吧,或许,比喜欢还多一点。

  这个念头或者说这个她迟迟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终于让这个看似精灵剔透实则后知后觉的傻女人彻彻底底地惊住了。她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掩泪狂奔。

  第二天,风平浪静。

  第三天,风平浪静。

  回程的飞机上,风平浪静。

  下了飞机各回各家,依然风平浪静。

  唯一,唯一不同的是男的脸色多了些故作的冷漠,女的神情带着不易察觉的心虚。

  “我,可能,要结婚了。”元旦一过,前段时间还在相亲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资深剩女盛铁怡小姐就向池乔和托尼扔下了这样一颗深水炸弹。

  一阵眩晕般的沉默过后,池乔先于托尼找到自己的舌头和大脑,然后忍受着余震的强波将两者连接起来,化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之后的终极一问:“谁?”

  “我就是先跟你们知会一声,免得到时候你们太过吃惊。”盛铁怡难得的有了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态。

  这还不够吃惊么?这还是两个月前被老妈逼着上交友网站的人么?这还是年近三十小姑独处只谈过一次恋爱方圆十里寸草不生作息规律生活死板性格孤僻天煞孤星的盛铁怡么?托尼和池乔已不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他们真的石化了。

  “怎么我结婚这个事对你们打击很大么?我妈给我算过命的,今年肯定会结的,只是你们不相信而已。”

  “我们相信地球毁灭,2012世界末日,船票已售罄,我们也不会相信你老妈每个十天半月就找各种半仙给你算的那些命呀!”托尼哀怨了。

  “多久了?”池乔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吃惊震惊是不能获取真相的,扎实的记者功底让池乔在关键时刻找回了一个优秀的记者应该具备的素质,标题和导语之后,读者关心的是真相!

  “没多久。”盛铁怡斟字酌句,看样子不打算告诉面前这两位更多的讯息。

  “闪婚?!”托尼再一次惊呼。

  “也不算。”尊重事实,尽量不要误导读者,盛铁怡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慎重的答案。

  “相亲认识的?”

  “恩。”

  托尼吐出一口长气,接着又提了起来,“现在相亲的效率这么高了?”

  “你又不相亲,你怎么知道?”盛铁怡强势反击。

  “高不高?胖不胖?做什么的?多少岁?哪里人士?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小孩?”托尼顺藤摸瓜,顺竿子直上,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池乔一直没有参与这种类似于“是或不是”的猜谜游戏,她跟盛鉄怡的关系要比托尼更近一些,所以盛鉄怡的婚姻大事情感动向,她要比托尼清楚一些,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冲击也就更大,第一她不想自己的好友因为逼婚的压力盲婚哑嫁,第二这个事情太过蹊跷,倘若盛鉄怡真是一个可以玩八分钟约会八天就闪婚的人,她也不会一直蹉跎到今天,这个妞儿性格内向,时不时还爱犯轴儿,她有点不相信“我要结婚了”这几个字会是从盛鉄怡嘴巴里说出口的,除非是她心甘情愿的。而向来就把人分为“在乎的”和“不在乎的”两种类型人际关系单纯得可怜情商不说是负数但至少肯定不及格的盛鉄怡怎么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跟一个陌生人瞬间就变成了谈婚论嫁的关系。要知道她在盛鉄怡的世界里从不在乎的圈儿走到在乎的圈儿可是走了好几年。

  一道模糊的思绪时有时无,但是她还是嘴快地说了出来,“那个男的是白西装?”

  然后,盛鉄怡沉默。一段你来我往,是或者不是的猜谜游戏中止了。

  从沉默变成了默认,最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白西装,真的还就是白西装,可怎么好死不死会是那个白西装呢?

  白西装,好吧,他其实有名字的,叫佟阵。佟阵,现年32岁,跟盛鉄怡是老乡。在三年前,也就是在盛鉄怡正式进入28岁逼婚季的时候,她迫于母亲的淫威出去相亲了,据说对方是在上海工作的IT精英,学历,收入,家庭都是相当的门当户对。有时候不得不说,虽然我们无数次地嘲讽各种相亲网站,电视节目,总觉得这是一场大浪淘沙的小概率事件,优秀的人不会去相亲,相亲的人又看不起不优秀的,在盛鉄怡人生第一次的相亲会上,她就真的遇到了那个人。这种小概率事件还真的就发生了。

  两个人在回老家过年的时候相亲,等到年过完,也就确立了关系。当然,相亲有个好处就是双方父母彼此知晓,而且在一来二去的联系之中,双方父母的推波助澜的确就有了要把这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温水变成了沸水,在28岁那年,盛鉄怡的刻骨铭心的初恋终于姗姗来迟。

  除去跟池乔一起吃饭那段不是很愉快的小插曲之外,一对小情侣,其实也不小了,开始了上海西市的双城恋爱旅程。说是旅程,但十次有十次都是盛鉄怡的单边往返。周末,过节,在恋爱的那一年里,她默默地为中国航空事业做了多少贡献呀,于是,池乔时不时地也会收到些来自上海以及上海周边的小礼物,什么小杭菊,什么丝绸披肩诸如此类,每次当池乔一看到这些礼物的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她那犯贱的舌头,“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去呀?他怎么不来西市看你啊?”盛鉄怡总是宽宏大量地解释道,“他很忙的。”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然后,接下来的故事就很俗套了。虽然在盛鉄怡语焉不详的供词中,池乔也大概知道那男的抱着的不过就是玩玩的心态,劈腿这样的戏码真的太顺理成章了,再说了,人都还在十万八千里的上海呢,那可是上海呢,你盛鉄怡何德何能栓得住一个在大上海淘金的凤凰男?薛仁贵都爱上了西凉公主了,你王宝钏守着寒窑十八载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牌坊,更何况你们还不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呢?

  如果这个事情到了这里也就算了,在池乔看来,初恋不就是让人奋发成长的么?这点伤痛不正好为以后的成功吸取教训和经验么?但是,她真的低估了盛鉄怡的死心眼。死心眼的孩子居然瞒着所有人包括她的妈妈继续用朋友的名义跟佟阵保持着联系。这种联系,时断时续,时而让她升到天堂,时而让她坠入地狱,就连MSN上佟阵头像的一闪一灭,都能轻易控制她心脏跳动的脉搏。佟阵说,我很有可能要被调到西市。佟阵说,你在西市方便些能帮我物色一下楼盘吗?西市比上海宜居,我打算在西市购置房产。佟阵还说,我刚跟上一个女朋友分手,她的性格远没有你温顺。佟阵又说,不好意思这阵子忙着相亲呢,我舅舅刚给我介绍一上海的女孩子。佟阵接着说,那房子我已经买了,你能帮我装修么?于是,一个平时池乔叫她去远一点地方吃饭都懒得走动的人居然在西市最炎热的天气跑遍了东西南北所有的装修市场,跟装修师傅讨价还价,跟建材商斗智斗勇,跟物管打好关系,为了换个插座从东三环杀到西三环,为了货比三家,从富森美家居的一楼逛到顶楼,手里捏着厚厚一叠名片,最后信手拈来都可以做一本装修必胜指南。这就是傻缺盛鉄怡,即使是池乔忍不住说,“他这房子买来结婚的吧?有这种人么?让自己的前女友给自己装修房子,然后跟现女友享受胜利果实?”盛鉄怡只是笑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人家在上海确实不方便。”好吧,伟大的爱情总是让再精明的女人也能化铁成泥。

  现在,在分手了两年后,在仅仅只是普通朋友的两年后,佟阵居然要跟盛鉄怡结婚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劈死你们这些不相信爱情的人吧!

  “他现在在西市,也准备在西市定居了。”盛鉄怡虽然内心忐忑,但是一股止不住的兴奋和幸福感还是淡淡地从内而外的渗透了出来。

  “不,你能不能从头到尾说清楚啊?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了的?不是装修完房子就没联系了吗?这结婚的事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提出来的?”池乔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不合逻辑的感情轨迹。难道分手不就是相忘于江湖么?好马回头的地方难道还有好草么?

  “他两个多月就回到西市了,安定下来之后他主动联系的我。本来说是见见面而已,当时我也没多想,所以没告诉你。真正决定结婚就是元旦这几天,他主动跟我提的,说如果这次复合那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他这是暮然回首呢,还是吃定你一辈子都在那阑珊处啊?”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什么都清楚,你不就是怕我吃亏么?我之前也是犹豫了很久,但是这次不一样,他说了既然复合就是结婚,要不他也不会再主动找我。而且他那个人自尊心又强,能谈到这份上,我觉得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觉得一个男人贸贸然跟你提出结婚这事本身就很诡异么?”作为一名悲观的阴谋论爱好者,池乔实在是不会把那个本身就没有好感的男人想象成一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样子,“他是被前女友抛弃了?还是在上海遇到了什么事?他这结婚是说着玩的吧?”

  “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复杂行不行?我三十岁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就算我现在走在斑马线上,也不保准会有个开七十码的车飞过来把我给撞了。什么事是万全的?我只知道,我不可能跟其他人结婚,如果要结婚,除非对象是他,就算他有什么,难道我就不能去试一试么?我不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幸福?就算他现在喜欢我不如我喜欢他多,但那有怎样?如果我们结婚了,你能保准他就不会天长日久被我感化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看来,这真是盛鉄怡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得出的结论,每一句话都是让人无法反驳的铁骨铮铮,充满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是的,勇气。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是铁树开花的资深剩女,一个是渴望真爱的花花公子,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跟池乔说,他们想试一试。什么时候,命运给池乔开起了这样的玩笑,在她这样早已经不相信真爱的年纪,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两个纷纷跳进了那滩叫真爱的洪流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扯证呀?”

  “你结婚的时候准备办多少桌呀?你可不能只在老家办喜酒哟,要不只在老家也行,我跟乔乔都要去当你的娘家人。”

  两个陷入真爱漩涡的人已经幸福地讨论起结婚的琐碎细节,只有池乔,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怀疑论者,开始对人生,对爱情产生了质疑。

  苗谨找上池乔的时候,她刚被母亲大人拉去买准备过年的年货。当时,苗谨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恨鲜长安,你也更恨我。但你这种恨是不是太狭隘了点,非要让鲜长安在西市没有立足之地你才高兴吧?你真忍心看着他一无所有,你这前妻就特别有成就感是吧?”

  不得不说,苗谨再一次挑战了池乔对于第三者的定义。厚颜无耻,寡廉鲜耻,无耻之尤到了极点。

  痛苦不单纯地被定义为痛苦,就好像在面对亲人噩耗时,有的人显得麻木,一滴眼泪也留不出来,有的人痛哭流涕,但或许受伤的程度反而不如看起来麻木不仁的人。心理学上将痛苦分为几个层次,先是麻木,然后才是悲伤。

  两三个月的麻木期过后,池乔终于在被苗谨的电话激怒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有了痛感。这种痛感最明显的表现是,她居然答应了跟苗谨见面。

  苗谨也是位奇女子,经历坎坷传奇足以让所有韩剧女主瞬间失色,让肥皂言情剧的编剧大叹人生如戏,戏不如人生。

  苗谨原名叫苗伟,是的,这看起来就是一个男孩的名字,说明了父母在怀她的时候分明是心存了一举必得男的死念的,这种死念到苗谨出生之后成了怨念,她的父亲甚至懒得给她改名字,户口本上血淋淋的苗伟二字,包含着一位重男轻女的农村父亲对于儿子的渴望。由此可以想见,小苗谨的童年生活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在她十岁那年,膝盖摔了一跤,原本不是个什么严重的伤势,可是因为怕被父亲责罚,而家里人也不见得会对她多看一眼,小伤成了大病,膝盖化脓灌血直到走不动路了,她父亲才带她到乡村诊所,医生说,“这孩子恐怕要瘸了。”挖去了脓疮,小苗谨成了瘸腿的小姑娘,父母正好酝酿着生二胎的事情。十六岁的苗谨捏着邻家小男孩从家里偷出来的300块钱坐上了到西市的火车,她要读书,要学画,还要当画家。

  在西市大学旁边的小面馆里,十六岁的苗谨战战兢兢地要了一碗素面,那个时候她已经饿了一两天了,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好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我叫小谨。”十六岁的小谨成为了其中一个男孩的女朋友,这个男孩带她回自己的出租屋,交费报了补习班,一年之后,苗谨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西市大学美术学院的学生。童话一般的爱情,并非有着童话般的结局,三年后,搭救受难公主的王子后来飞去了异国他乡,而从自卑的灰姑娘出落成娇滴滴羞怯怯的美少女的苗谨在大学里也有了真正的爱慕对象。

  鲜长安是在一次学校举行的学生画展上注意到苗谨的。这位左腿有些瘸但是丝毫不损美丽灵气的女孩,正因为身体的那点瑕疵,让她的美丽带着点中国式的仕女哀怨和羞怯,这让她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美术学院的男生们奉为了系花。系花苗谨照例略带紧张地在展厅里游荡,在离自己展出的画两三米的地方偷偷打量着驻足的人们,这是她第一次有幸参加学生联展,参展的都是研究生或者是小有名气的学长,苗谨不知道自己的那些画在参观者眼里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人在看画,她在看看画的人。

  “这是你画的?”鲜长安终于发现了站在他背后的那道视线。

  苗谨红了脸,点了点头。

  “第一次参展?”鲜长安作为一名为人师表的教授在这个时刻适时地展现了他对学生的关爱,“有点紧张?”

  匆匆几句交谈,于鲜长安而言是过后即忘的小插曲,可是对于苗谨而言,却是铭心刻骨的邂逅。

  于是,美术学院的大三学生苗谨也成了偷偷爱慕文史学院客座教授鲜长安的一员。这样的爱慕,夹杂着对长者的崇拜和被成熟男性身上所散发的知性儒雅气质的强烈吸引,让她心甘情愿地卑微到泥土里。在其他老师那里听说了苗谨的事情之后,鲜长安教授资助了这位身残志坚的学生报考研究生的所有学费。苗谨就像古时卖身葬父的女子一样恨不得做牛做马以身相许,于是在鲜长安的画廊里就多了一名叫苗谨的万能小妹,打杂实习生。

  池乔跟鲜长安结婚之后就经常看见苗谨,一个家境优渥从未吃过苦的人对于旁人过于坎坷和曲折的经历总是会充满本能的怜惜。在池乔眼里,苗谨就是一个自学成才,永不放弃的小苦逼,她还会经常安慰苗谨,“你看你那么漂亮,为什么老是不敢抬起头呢?我们做女人就是要自信,只有自信了才会吸引到别人的目光。”

  最后事实证明,看起来自卑又怯弱的苗谨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对着池乔下着通牒,苦口婆心地教育她,你跟鲜老师的婚姻已经出现了问题。如果没有强大的自信,她又怎么会几年如一日地守着一个男人,看着他结婚,又看着他离婚?如果没有强大的自信,她又怎么会忍受住截肢的风险在一年前重新躺在手术台上,只是为了自己能拥有一双健全的双腿站在那个男人的背后,死心塌地,无怨无悔。而恰恰最没有自信的人反而是那个教人抬起头做人的池乔。这事往前倒叙几年,池乔是绝对不相信鲜长安跟苗谨会有点什么,两个人差距太大了,大到山无棱天地合才会有半丝可能,可是,当她与鲜长安渐行渐远,而苗谨跟着鲜长安寸步不离时,她还是败了。败在她的姿态不够低,败在她都耻于承认失败,不管鲜长安是怎么想的,她都没办法把那口窝囊气宣泄出来。

  最吊诡的事情在于,她跟鲜长安两个人从来没有就苗谨的事情发生过一次争论。当然,不争不吵是两个人惯有的相处模式,即使池乔看见了苗谨的过于殷勤心里些微有些不舒服,她也不会让自己表现地像个妒妇一样出言试探,讽刺或者警告。即使鲜长安对于苗谨的暗示明示心知肚明,他也不会告诉池乔,他总是认为苗谨是外人,他坚信自己分得清楚同情可怜和爱情之间的分界线,他自己没那心思就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就这样,两个不争不吵的人就把故事演变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池主编,我不知道你们的离婚协议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你又要鲜老师要求了些什么,但是不管你在这段婚姻里受到了什么伤害,你都不应该这样对他。”苗谨自从以第三者的身份向池乔摊派后,她真的就不再姐姐,姐姐的叫了。

  池乔喝了一口咖啡,盯着苗谨看,越看越觉得心理学真是一门再正确不过的科学。这种童年受创身世坎坷经历复杂的人的确有着异于常人的心理构造,她要是哪天爱得发狂了把鲜长安杀了再搂着尸体相濡以沫,她都不会吃惊。之前自己怎么会觉得这小姑娘可怜呢?

  “我怎么对他,跟你有关系吗?”池乔淡淡地回了一句,心里想,看吧看吧,旁人还以为我在欺负她呢。

  苗谨从桌面上递过一张卡,“这是我从研究生开始存下的所有积蓄,我的画从大三开始在画廊寄卖,所有的收入都在这里。我知道,这跟你对鲜老师狮子大开口的那些钱比起来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是你要恨就恨我吧,我宁愿身无分文,也好过看着你让鲜老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池乔拿起那张卡,左右翻了翻,又放下,“难道你们鲜老师还会看着你饿死?你给我这张卡,转身鲜老师就可以还十倍给你。小苗谨,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吗?”

  “既然这些算不了什么,那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鲜老师,我就离开他。我保证!”苗谨已经双眼含泪了,眼泪水在眼角处将滴欲滴,任谁看都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旁边又有人把视线投过来,池乔心里暗想,真羡慕这些说哭就哭的女人,她们身体里的水源怎么那么丰富?

  “我是嘴角上长了颗痣还是头上戴着金冠,让你觉得我就是那棒打鸳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王母?苗谨,你跟鲜长安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我现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们结婚了,你也别给我送喜帖,如果你们哪天分手了,也不用告知我,但不管你们俩是分还是合,有一点你得给我记住了,都跟我池乔,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明白了吗?”

  “池乔,我知道你从小锦衣玉食,什么也没缺过,一生顺风顺水,现在你离婚了,鲜老师不要你了,让你受不了了,离婚这事儿是你毕生以来受到的最大耻辱和挫折,所以你不甘心,你就是死了也要拖着鲜长安跟你陪葬是吧?”

  池乔听不下去了,“苗谨,你到底要说什么就给我说清楚,我今天之所以同意跟你见面不是来听你对我的心理分析的,更不是来陪你来演这些莫名其妙的苦情戏码的。别以为你在我面前装得跟鲜长安情深似海我就真信了,鲜长安动过你哪怕一根手指头没有?他拒绝你多少次了,你数的过来吗?你是不是已经心痒痒地恨不得要给他下春药了?你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他打转,他有没有拿正眼瞧过你?在以往那是我不想跟你计较,不忍心戳穿你那些粉红色的小泡泡,一口一句我恨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恨的?用你那些臆想出来的情深深雨蒙蒙的情节吗?电视剧都不带你这么演的,我见过真小三儿的,还没见过有人痴心妄想把自己当小三儿的。”

  池乔的一席话直接就让苗谨白了脸色,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一记重创,任谁被拆穿了心理都不好过,更何况池乔的话她没办法反驳,是的,她就是痴心妄想当三儿可是都没有机会和资格。做梦的人都不愿意醒,更讨厌那个把他们从梦里叫醒的人,苗谨大声吼道:“这些都不关你的事!你爱他吗?你根本就不爱他,你根本就配不上他,就你这样自私自利骄傲自大的女人凭什么要让鲜长安把画廊卖了,把院子卖了,倾家荡产给你补偿?!”

  周围投过来的视线更多了,池乔被苗谨突然的爆发惊到了,回神之后她立即买单走人。走出咖啡厅,她回想着苗谨的话,鲜长安把画廊卖了?为什么?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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