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狐狸也不是那么好养的。

　　景戎一路回去都心绪不宁，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子居然会想到要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来保住他，将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让给他人。更算不到自己临了还会心软，还会敬佩起这个从未有过手足之情的大哥。

　　回到自己寝宫，元香早已在里面等候多时。

　　“香香？你怎么来了？”景戎疑惑地看着坐在自己寝宫逗猫的元香。

　　事情正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计划的方向展开。最近大大小小的事务缠身让他无暇顾及元香，更是因为皇后等人对自己虎视眈眈而不敢亲近她，生怕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元香的性命。于是自从半月前四皇子将元香送来之后，他们便再也未有见过面。

　　“我来看看你，你这只臭狐狸！最近又瘦了这么多！”元香双手叉着小蛮腰，气咻咻地质问那只瘦得都没有五花肉了的狐狸。

　　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景戎被元香这么泼辣的一喊，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风月楼中。他和元香还过着你侬我侬的小日子，这一切风波都不曾发生过。

　　“最近事情多了些，瘦了也属正常。”景戎拉着元香坐下，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看看他的香香了。

　　一看之下元香居然又胖了三分，肯定是夏日宫内新出的美食太多，这丫头又管不住嘴巴了。见了元香这么有活力，景戎倒也放心了下来，看来母后没有为他的事情而去为难元香。

　　“我们什么时候回信阳？”元香跷着脚毫无形象地架在太师椅上。

　　“啊……？”景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元香在说什么。

　　“你这只狐狸做了皇子以后耳朵倒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元香瘪了瘪嘴嫌弃地看了景戎一眼。怀里的大饼转了转自己的耳朵也跟着鄙视地看了景戎一眼。

　　景戎被这一大一小看得哭笑不得，说：“你为何忽然提起回信阳？”

　　元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感觉得到你现在不快乐，你远远不如我们去年过得那般舒心。虽然这里锦衣玉食，你的身份也高高在上，但是活得不快乐又有什么用？”

　　“人生短短数十年，争权夺势耗费心力，就算赢了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化为一抔黄土。倒不如避开这些无谓的争斗，潇潇洒洒活一辈子。”

　　“喵——”大饼也喵叫一声以示赞同，宫里养猫的太少，它都找不到女朋友！

　　“你不明白……”景戎轻叹一声。

　　元香耸耸肩，反正她也不想明白这些花花肠子。她原本也想帮着景戎得到他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但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因为她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景戎耗尽心血部署了这么久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想权倾天下，而是那狐狸的心结使然。他想不通为什么同为一母所出，自己和太子在皇后那里的待遇却如云泥之别。被亲生母亲抛弃，他咽不下这口气，不让他做皇子，他偏偏要回来归位。不让他当皇帝，他偏偏要抢一抢这个他并不想要的东西。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皇后证明，他这个儿子绝不比太子差，太子能做到的，他亦能做到。太子能登上皇位为她带来荣耀，他也同样能做到。

　　看明白了这一点，元香便无所顾忌了。还抢什么皇位，就他那种开个伎馆都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性，哪里受得了九五之尊那么麻烦的职业，不仅要天天起早上朝，还要贪黑批奏折。时不时地还要为平衡朝廷派系之间的斗争而煞费苦心。这么辛苦又没人发工资，一年从头忙到尾，连休假的时间都没有。还是乖乖被她拐回去继续当他的妓馆老板比较自在。

　　“你现在作何打算？”元香认真地问景戎。

　　景戎看向窗外庭院的景致，视线从天边恣意舒卷的白云到参天的大树，再到池塘边嶙峋的怪石和石头间柔韧的菖蒲。

　　“我也不知道，本来心怀仇恨打算报仇，但是见过父皇和大哥之后才知道，苦苦执著的只有母后一人，我怎么忍心去伤害其他无辜的至亲。”

　　“那便随心好了，”知道景戎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元香稍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诱拐道，“你闭上眼睛想想，要是你现在还是对他们所有人有恨，你要去报仇我绝对不拦着你。但是你改变了主意想力挽狂澜，我元香一定帮你！”

　　“嗯。”

　　景戎握着他那柄描金骨扇沉思了一下午，又与鹿凫秘密商谈了一夜。

　　“你真的要放弃皇位？”鹿凫垂着眼帘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这个惊天的决定也不能激起他内心一丝波澜。

　　“你的紫微帝星如今已经盖过了太子，你亦是我国师所认定效忠的天子，你若是现在想要那皇位，绝对是易如反掌。”二十多年前的错误让鹿凫间接害得神授君权的帝王流落在外，他一心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这个错误。如若能扶正景戎当皇帝，他日他若荣登仙籍也有脸面去见师父……

　　“嗯，我已经决定好了。虽然你说我的紫微帝星比太子明亮，但是太子的帝星也未陨落，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景戎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风飘扬，绘制出了一卷熠熠生辉的画卷。

　　“嗯，我已经决定好了。虽然你说我的紫微帝星比太子明亮，但是太子的帝星也未陨落，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景戎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风飘扬，绘制出了一卷熠熠生辉的画卷。

　　鹿凫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当夜，至高无上的国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华贵肃穆的宫廷，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天山的路。

　　民间流传道天山的峰顶是离天最近的地方，连云雾都可以踩在脚下。那里千万年来汇聚了无数日月之精华，灵力非比寻常的强大，是人世间唯一有机会逆转帝星轨迹的地方。

　　鹿凫负手立于巅峰，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缭乱了他的长发，将他的神袍掀得猎猎作响，长袍的后摆在身后蹁跹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

　　他朝虚空中扬起双手，十根玉指快速地翻飞，口中缓缓道出古老的咒语。无形的灵力凝聚成无数纷飞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了天山的每一处角落。他的表情恬静安详，紫水晶般的眼眸凝视着上空，透出璨绮的光芒。

　　霎时，前一刻还晴空万里的天际忽然劈下一道惊雷。

　　雷电带着黑雾撕裂高空，鹿凫仰望着如同神迹般的场景，抿着薄唇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逆天的代价啊……”

　　倏地，浓郁不散的黑雾带着业火冲向了鹿凫，顷刻间将他裹入其中，已然看不清他的身影，只余得他额前的坠饰在狂风中灵动飘摇。

　　国师失踪之后太子的病奇迹般地好转，身体在太医们悉心的调养下渐渐地恢复了健康。

　　没过多久，因得知九皇子尚在人世的消息而回光返照的老皇帝殡天，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成为纪氏王朝新一代的君王。皇后被尊为皇太后，移居扶摇行宫颐养天年，再也不过问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

　　国师鹿凫离朝多日不归，新帝派出许多人马寻找均不得仙踪，便让他的徒弟继位成为新一代纪事王朝的国师，辅佐帝王，为万民祈福。

　　三月后，太子久治不愈的奇症忽然转好，身体恢复了健康。老皇帝殡天，太子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皇位，成为纪氏王朝新一代的君王。皇后被尊为皇太后，移居扶摇行宫颐养天年，再也不过问他们兄弟二人的事情。

　　国师鹿凫仙去，由他的徒弟继位成为新一代纪事王朝的国师，辅佐帝王，为万民祈福。

　　旷日持久的九龙夺嫡戏码就此落幕，原先与太子一派斗得凶猛的四皇子被太子收了手里的兵权，再也无法兴风作浪。新帝登基之后被封了个西南道司农使，被太子扔去养马去了。当然，这一点是某只狐狸特别要求的，为的就是给被他欺负的元香报仇。

　　岁月静好，百姓安居乐业。

　　信阳城中，风月楼宾客盈门，门口的招牌是当今圣上御笔亲书的“皇家艺馆”的匾额。大家得知风月楼的老板是当今九王爷之后便纷纷慕名前来，就连外地的客人都宁愿受长途跋涉之苦而要来这里亲自看一眼信阳第一琴姬——元香的芳容。

　　秋意浓，秋风将泛黄的树叶吹落了满地，铺出一个金灿灿的院子。这种冷热适宜略带微风的天气最适合让人偷懒摸鱼了。

　　后院放着摇椅，躺在上面打秋盹的人正是比谁都闲的景戎。

　　元香回到后院见到某人这么悠闲，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当下指挥大饼扑上去挠他。这只狐狸自从回到信阳以后便越来越清闲了，楼里的事情也索性全部交由自己这个老板娘来处理，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居然刚刚过午就开始打瞌睡了。

　　大饼不辱使命，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向前冲刺，用它那二十多斤重的身躯猛地往景戎肚子上跳。

　　两秒钟后，整座风月楼的宾客都听见景老板“啊——！！！”的一声惨叫。

　　在前面招呼客人的素玉笑着安慰受惊的客人们说：“没事没事，我们老板娘在后院教训狐狸呢。”

　　楼内便又恢复了先前的谈笑声，众人皆言，九王爷喜欢的女人果然不同于常人，养的宠物嗓子都这么嘹亮。

　　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乐不可支的元香和罪魁祸首大饼，景戎可怜兮兮地揉着自己肚子。香香最近自己暴力倾向倒是好了许多，就是都让大饼上了……

　　“喏，大哥给你的信。”

　　元香将手里的信封拆开将里面的信交给景戎。

　　信是当朝皇帝纪锦枫写给景戎的，虽然他新登帝位忙于政事，但是每半月一封的家书总是不会忘记的。

　　景戎接过信笺，说：“以前都没看出来，大哥就是个话唠，每次都要絮絮叨叨好久。这次估计又有谁惹他不高兴了，所以写信给我抱怨。”

　　元香笑眯眯地看着心口不一的景戎，他明明是很想知道这个大哥过得好不好的。

　　说来也奇怪，景戎和纪锦枫这对兄弟虽然时隔二十多年没有相见，但是一见如故，景戎最后关头回心转意问国师求了圣药救了太子一命，自己也终于不用再为仇恨和亲情左右为难。两人便回到了信阳继续开他们的风月楼。虽然没有做皇帝，但是元香知道，景戎和她现在过得很幸福。

　　“不知道国师最后到底去了哪里。”元香看着大饼爪子下正扒拉着的一颗紫葡萄，忽然想起来那位眼眸凝郁如紫水晶的国师来。

　　景戎搔着大饼下巴，道：“他早就修满了功德，前阵子解决了我的问题也算是了却了最后一点尘缘。现在大概是已登仙籍，做了大罗金仙逍遥快活去了吧。”

　　元香撇撇嘴，俯下身去想看景戎手里的信，“大哥在信上说什么？”

　　景戎赶忙拉着大饼的肉爪子把信挡住，一人一猫看着元香笑得贼兮兮的。

　　元香被那只狐狸盯得头皮发麻，眯着眼小心提防，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哥密旨，限你一年之内给他生个侄子，违者满门抄斩。”景戎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

　　“什、什么……”元香瞠目结舌，皇帝大哥怎么会下如此儿戏的圣旨。

　　“大哥在信上说什么？”元香凑过去想看信，但是被景戎一把遮住。

　　景戎看着元香笑得贼兮兮的，狐狸尾巴摇啊摇。

　　元香被那只狐狸盯得头皮发麻，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哥密旨，限你一年之内给他生个侄子，违者满门抄斩。”

　　“什、什么……”元香瞠目结舌，皇帝大哥怎么会下如此儿戏的圣旨。

　　不对……满门抄斩？景戎跟皇帝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难道皇帝要把自己也给斩了……？

　　“大哥是可怜我老这么被你欺负所以特意让我把你娶进家门，以后夫为妻纲，你可不许再欺负、我惹我生气了。”景戎扬着信得意扬扬地说。

　　元香气结，皇帝大哥果然胳膊肘还是拐向自己亲弟弟的。

　　先帝驾崩，本来三年之内是不能娶亲办喜事的。但是既然新皇帝下旨同意，景戎当然要谨遵圣旨，好好把元香那丫头拐进门，只要自己努力，大哥心上所述三年抱俩的任务肯定能完成，嘿嘿。

　　“啊啊啊啊啊啊，谁要嫁给你这只臭狐狸！！！”

　　“嘿嘿，爱妃，本王是狐狸那你就是母狐狸，反正咱俩都半斤八两，就这么凑和着过了吧。”

　　“啊啊啊啊啊啊——”

　　在前楼，本来恢复言笑晏晏的宾客这次又听见女人尖细的叫声又是一惊。

　　素玉再一次淡定地安慰大家道：“没事没事，老板娘被狐狸咬了一口而已，大家不用担心，继续喝酒，喝酒。”

　　众人了然，哦，原来狐狸也不是那么好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