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彬“嗯”了一声就掉转头离开了，程莫依站在那里暗暗给自己鼓气加油。每一次面对薛锦寒，就像是一场和心理素质的较量，她永远都是输的一方。
十
进了酒吧，灯光是不刺眼的暖黄色，客人很多，大都在安静的喝酒，聊天，亦或者，谈生意。
服务员迎上来，一脸殷勤：“程小姐，好久不见了，请往这边走。”
程莫依知道他是想要把自己请进VIP包厢里，于是摆摆手：“我今天来不是来喝酒的，我想见你们薛经理，他在吗？”
“我们经理前段时间一直躲在办公室里喝酒宿醉，前几天接了一个电话离开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了。”这服务员从薛锦寒特别照顾程莫依的态度上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完全不避讳地说出薛锦寒的现状，似乎还有点添油加醋的感觉，“你是不知道，那天接到那个电话之后，我们经理满眼通红，就像一只发怒的狮子一样冲了出去。要知道，他之前可是连着醉了十几天呢。”
程莫依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看这大男孩说话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难道薛锦寒…
“你能不能带我去他的办公室看一下？”她急切的看着服务员。
“这个…”大男生摸摸脑袋，有些为难的说，“我们经理最讨厌别人不经过他允许私自进他办公室了。”
“这样啊，那就算了。”程莫依一听，果然还是和他之前的脾性一样啊，这么多年了，就没变过，“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住在什么地方？”
“这个当然可以啊。”服务员立刻跑到柜台后面，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个地址交给程莫依，“喏，这就是他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程莫依接过一看，巧克力公寓？这个名字，真是好听，只是她，自从到了加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巧克力了，就连巧克力味的东西，也拒之千里。
“谢谢你了。”
离开“念”，程莫依犹豫了五分钟，还是坐上了出租车去往薛锦寒的家。
那是一座两层的小别墅，外墙涂着乳白色，打开的窗户里，湖蓝色的窗帘微微被风吹起。栅栏里的草坪上种着很多漂亮的花，程莫依却难过的想，这样的房子，一定是有一个女主人在打理的。
她走上前，按响门铃，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又按了两次，还是没有人，却发现房门时微掩着的，房间里静的仿佛没有人住一样。轻轻推开房门，程莫依走了进去。
“有人吗？有人吗？”一连问了几声，屋里都没有传来应答声，程莫依身上不由起了鸡皮疙瘩，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躲在暗处紧紧注视着自己。这种奇怪的感觉，从她一脚踏进这个房间，就如影随形了。
有鬼？
她在心底暗暗问自己，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大白天，哪来的鬼，再说了，她连薛锦寒都不怕了，害怕什么鬼怪。
她巡视了一遍，发现一楼的两个房间门都打开着，没有人。通往二楼的楼梯扶手泛着闪亮的光，似是诱惑着程莫依的脚步。她踏上去，一步一步走上二楼。
十一
二楼一共有三间房，其中两间的门都打开着，就是普通的卧室而已。但是最左边的房门却关着，插了一把钥匙。
程莫依犹豫着，慢慢走向第三间房，手覆上手把，轻轻扭动，“有人吗？”得不到回答的她，打开了房门，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传来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
只有靠近墙角的地方亮着，看样子似乎是电脑的显示屏。
程莫依走进去，摸索着打开房间的灯，却被一屋子的东西震惊到无法言语。
原本雪白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大幅的照片，就像是一场画展一样，这不是最让程莫依惊讶的，真正让她无法思考的是，所有的照片，居然全是她的照片，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加拿大。
怎么会这样！
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惊呼出来，一时间，所有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无法抗拒。那颗脆弱的心脏，怎么能承受起这一切？
天旋地转，她扶着墙壁，不停地喘气，眼前却是被放大的一张笑颜，在繁盛的樱花树下，天真无邪。她的手指攀上那张年轻的笑脸，嘴里喃喃自语：什么时候，我也曾经有过这样明媚的笑容？
地上的酒瓶东倒西歪，程莫依抬眼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角落里的电脑桌上，一动不动。
她走过去，轻轻喊着：“薛锦寒…薛锦寒…”对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电脑屏幕上，循环播放着用她的照片制作的Flash。
程莫依凑近，却发现薛锦寒的嘴唇失掉血色的苍白，身上一股浓烈的酒气，好看的眉眼拧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她开始莫名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跑到一楼的厨房烧了一壶热水，然后冲了一杯盐水跑上来，薛锦寒紧抿的唇却怎么也喝不下去，心急之中，她竟然用自己的唇去喂他。待一碗盐水喝完之后，薛锦寒还是没有半点反应，程莫依实在没办法了，就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帮忙，把他送去了医院。
忙完了住院手续，医生把程莫依叫到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这么个法子喝酒，不酒精中毒才怪，回去好好劝劝你老公，最好是能让他把酒戒了。”
程莫依坐在那里，没有说一句话，心却因为“老公”那两个字，忍不住一颤。
她讪笑着，“我知道了，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你可以去看他了。”
没事就好，程莫依这样想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现在的她，还是没有办法相信自己在薛锦寒的小房间里看到的一切，她不敢抱着奢望，以为薛锦寒一直爱着自己。
人潮汹涌的大街，程莫依却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不管自己可以有多么无坚不摧，但只要一遇上薛锦寒，铁定全线瓦解。
你是我的劫难吗，薛锦寒？
十二
此时病房里的那个男人正眼睁得大大的看着白色天花板，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
自从那天李泽睿离开之后，他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渴了就喝酒，饿了就叫外卖，那几天，他把自己折磨的简直不像人，可是无论怎么样折磨自己的身体，横亘在心里的痛永远都无法消磨掉。
那间小房子在平时的时候，一直锁着不让任何人靠近，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把自己没日没夜的关在里面，一遍遍地看着程莫依的照片，从初中，一直到现在的所有照片。
虽然明知道这样永远戒不掉相思之苦，他却还是坚持着不去找程莫依，既然当初是自己狠着心把她从自己身边赶走，就活该受这些折磨。
在他又一次把酒当水喝的时候，因为心里积郁了太多的忧愁，再加上喝了太多的酒，终于胃里一阵抽搐，倒下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很安静，想着，也许从此解脱了，该是多好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被救了过来，却不知道是被谁送来医院的。他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程莫依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一声一声地呼唤着：阿锦。
三年了，程莫依离开以后，再没人这样叫过他。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医院白森森的天花板。
有护士推开门进来，提醒他该吃药了。薛锦寒问：“护士小姐，请问是谁送我来医院的。”
“一位姓程的女孩子，长得蛮漂亮的，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呢…”
护士的话还没有说完，薛锦寒就立刻打断：“她现在在哪里？”
“已经离开了，不过你放心，住院费什么的她已经交了。”年轻的护士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的解释。
薛锦寒一听，立刻跳下床跑出去了，任凭护士在后面喊。可是，哪里还有程莫依的影子。他想要打程莫依手机，却想起来她的手机那日被自己拿走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归还。
十三年前，自从自己知道母亲干的那件事之后，就一直在心头留有阴影，这么久了，也该接受这个事实了，也不怕别人知道了，面对程莫依，也没有那种自卑感了，只是很后悔自己那时的阴暗心理。现在明白，也许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并没错，只不过，李云嫣用错了方法。
那么，什么时候，还是回家看一趟吧。
回到家里，他立刻从卧室的箱子里取出程莫依的手机，然后毫不犹豫的开车去莫依家。天气渐渐转冷了，程莫依的生日也快到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冥思苦想，不知道该给她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什么都可以，我愿意为你守护到天明，让每个角落都有我…”
铃声响起，薛锦寒看着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接起。
屏幕上闪烁着：之琳。
断掉，响起，断掉，响起…手机仿佛不知疲倦，一次次地唱起黄晓明的那首《什么都可以》。
当真是，让人心恸的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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