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淡因不属于此世界

　　四周后

　　顺利地渡过了住院期，我不但没有负担任何医药费，住的还是特护超高级病房，小郁真不愧是跨国财团总裁的大女儿。想想的话，若我是璨樱，恐怕也会选小郁来做女朋友吧。虽然是莽撞了些，但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小郁她们家多金到可以。

　　应该就此放手了。

　　出院的那天，我执意拒绝了他们两人送我回家。一个人在街口默默站了一会儿，看着车辆川流不息，想的就是这些。

　　把璨樱交给小郁，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再说他们那样相爱。

　　与璨樱分手的事情已经过去两年。这样回想起来，两年的时间虽然没有冲淡我对璨樱的感情，但小郁此时的出现真是一个巧合，我可以就此做个了断了。

　　亲手放弃自己深爱的人……

　　说实话，胸口的确刺痛。到底是心伤还是刀伤，我不想知道。

　　半路上去查了银行账目，令人惊讶的是，除了杂志社刚刚打进来的稿酬以外，还有一笔巨额汇款（对我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来说是巨额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汇款人我根本就不认识。

　　不是吧，谁这么好心，这些钱够我舒舒服服活一年的了……

　　难道是上天看在我失恋的份上给我的补偿？

　　“小姐，这真的没有弄错么？”那个下午我瞪着眼睛问了银行的服务人员不下十遍这个问题。

　　“绝对没有问题。”小姐竭力微笑着回答我的问题，“不会出现差错的，请您放心。”

　　镇定地取了足够买手机的钱以及这个月的生活费来，走出银行时阳光非常刺眼，我下意识地一挡，过长的刘海儿遮住眼睛。

　　就算这样，细微的悲郁还是如藤蔓一般长了起来。

　　正在看书的侑司被一阵电话铃吵得直皱眉——

　　“这次又有什么事？”侑司抓起听筒就没好气。青本这家伙总是有事没事来电话骚扰。

　　“这次是正事啦……”青本笑嘻嘻地说，“呐，侑司啊，帮我找下须森爱吧。”

　　“须森爱？”

　　“对啊。不记得了么？就……”

　　侑司拿开听筒几公分：“我当然记得，你找她做什么？”

　　“这一期的杂志调查表整理好了，你猜猜看，是哪个画手人气最高？”

　　侑司叹气：“我又不看你们的漫画，哪里知道？”

　　“是须森爱的的《颓丧面具错位》。人气高得离谱，排第二的与她差出一大段！当时批她过终审的时候我还怕这么诡异颓废的画风会影响杂志销售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子……”青本在那边哇哇地乱叫，显得过于兴奋。

　　“然后呢？”

　　“就是说啊，这么好的画手我们一定不能流失。只要能和她签约我们的杂志就能销量就能跃到一个非常高的层面。本想打电话给她多约些稿子的……”

　　“没想到她手机停机，怎么都联络不上是不是？”

　　侑司这么顺畅地接出青本的话，让青本在电话那头瞠目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找她。”侑司说，“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担心，自从酒吧那晚之后她就失踪了。”

　　“失踪！？”

　　“是的。根本就找不到人。”

　　“那你去她家找过没有？”

　　“去过一次。”侑司说，“但是不在。”

　　“再去一次吧，说不定她现在回家了呢。”青本变得正经起来，“你难道还想逃避自己的心情？”

　　侑司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说？”

　　青本在那边夸张的叹了口气：“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朋友我还不了解你么？你从没有因为什么这么担心吧？”

　　侑司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看来还真是傻瓜呀……真拿你没辙。”

　　侑司微微笑了起来，细长的眼睛充满笑意，吐出的话语却有一股威胁的味道：“青本你不怕我把你那家杂志社搞破产？居然说我是傻瓜？”

　　“苏侑司！大傻瓜！你爱上她了！”青本在那边因为他的话寒了一下，然后就彻底没辙地喊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苏侑司先生？”我试探性地看了看站在我公寓门前刚要伸手敲门的年轻男子。

　　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到我之后愣了一下，随即微笑了起来。

　　这微笑……异常温和且温暖。

　　我浅浅地勾起嘴角，阳光融融地自这漂亮的男子投射开来。

　　“真的是很抱歉，这一阵子不在，连手机都不小心丢掉了。还想过几天去买个新的来。”我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解释。

　　“手机SIM卡补办好了？”

　　“嗯，新认识的朋友帮的忙。”我想起了小郁机关枪似的的嘴，不禁笑起来。

　　他笑意浓浓：“上次还真的担心，那么晚会不会出什么事。”

　　“呃……没什么事的。”我下意识地护住伤口，“在别人那里住了一阵子，算是度假吧。”

　　“不做推销了？”

　　我无奈地捂住额头：“因为生病请假所以被炒了鱿鱼，现在也没有找到新工作。民众的人生真是血淋淋地惨痛啊。”

　　侑司微蹙俊眉：“那么，酒吧呢？”

　　“酒吧里？不但没得工作做，还要去把上次预支的薪水还回去。”我沮丧地咬着食物，“人之将死啊……”

　　他“噗”地一下笑出来：“你的漫画不是画得很好么？那个在《DREAMLAND》上发表的《颓丧面具错位》。”

　　“嗯？你看过？”我好奇地看着他。

　　“没有。只不过是认识那个杂志的主编，他提过。”

　　我张大眼睛：“你认识青本主编？是朋友么？”

　　侑司点点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那个《颓丧面具错位》能过终审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放下刀叉，“现在没有杂志喜欢接受画风奇怪的稿子的。所以我还是得去找工作。”

　　侑司再次笑了起来，唉，这家伙的笑容简直是完美：“那么，若杂志社想与你签约，你会答应么？”

　　“当然啊，一定会痛快接受的。”

　　他点点头：“那好。吃过之后我送你回家吧。”

　　“那麻烦你了。”

　　他温和地笑笑。

　　取了信箱里《DREAMLAND》的两本样刊，撕开信纸袋拿出一本，递到侑司面前。

　　“嗯？”他的眉头温和地一挑。

　　“送给你吧，以前的那些事，真的谢谢你了。”

　　他会意地眨了眨细长的眼睛，接过杂志，点了下头：“我会好好的珍藏的。”

　　“呵呵，也没什么好珍藏的，我只是个没名气的三流漫画家。”我从门边的消防栓侧面取出备用钥匙串，凄惨地一笑，“包丢掉了，若不是有备用的钥匙，我怕是连这个家也进不来了。”

　　“啊！”

　　哗啦啦，手中的钥匙串全数落地。

　　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惨状，不算小的房子——满目疮痍！

　　墙壁发了霉，一块黑一块绿。我亲手设计的细黑竖纹墙纸无一幸免，全部报废。纯栗色的进口实木地板隆起变形。铁质欧式吊灯全数生锈，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部分电器也都沾了水报了废。总之只要是挨着天花板、墙面和地面的东西——无一幸免。

　　不幸中的万幸，我最重要的电脑并没有受伤。天无绝人之路，否则连图我都无法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解释清楚！”我借了苏侑司的手机，一个电话给吼到了物业公司。

　　“须森爱小姐，实在是很抱歉。楼上的水管故障，抢修的时候不小心……把您的房子给泡了……”物业公司的人越说越小声，“非常抱歉。”

　　我咬牙切齿，极力控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请您不要生气，公司已经决定给予您双倍的赔偿。”

　　我咬着嘴唇，脑袋嗡嗡直响，半晌无语。

　　父母去世之后，我用了几乎全部的存款将这里翻新（自从生活潦倒以来我就一直认为那真的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结果才住两年居然就成了这个样子……我痛苦地甩动着新买的皮包，如果不是有人还在，我定要哀号了。

　　“看来是没办法住人了。”侑司环顾四周，做出了个确切地评价。

　　虽然说由于那个莫名的汇款，我现在的资金足够充足，但是这不等于我乐意住宾馆啊。

　　“悲惨的人生啊。”我早就无心再去看究竟损失了什么，茫然地在客厅里徘徊着。

　　侑司问：“那么打算暂时住在哪里？”

　　“只能是宾馆了。”我摇头叹气，“一提起宾馆我就头疼。”

　　“不然……”侑司看着我，有点狡黠地笑了笑，“不然住我那怎么样？”

　　“好啊。”我习惯性地点点头，过了半晌才冷不丁地回过神来——

　　“苏侑司先生！你说什么！？”

　　“我说，”侑司微微地笑起来，“在房子装修好了之前住我那儿，房租水电煤气费全免。条件是——”

　　我盯紧了他细长好看的眼睛：“条件是？”

　　“条件是——成为《DREAMLAND》的签约画手，青本发出的邀请，如何？”

　　我的嘴张得大大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抑制住想要冲上去热吻他的激动与狂喜，直到侑司开玩笑地过来掐我的鼻子才慢慢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收拾下你平常用的着的东西，坏了的我们一会儿去买新的，现在就走吧。”

　　搬了电脑以及生活必需品到侑司的宝马跑车上，幸亏是上班时间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围观，这无疑让我松了口气。

　　“这么担心喜欢围观的那些人么？”侑司发动起车子。

　　“是非常担心。”我长出了口气，“这个样子被他们看见一定以为我迫于生计去和外面的男人同居了。”

　　车子开了起来，他出了小区转上道路：“我就这么像八点档那里面的风流多金的花花公子么？”

　　“不风流也不花花。但是很多金。”我掰着指头给他看。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

　　“噢，对了，苏侑司先生。”

　　“嗯？”

　　我斟酌着语气：“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心让我暂时住在你那儿？”

　　“不是说了么？是为了劝你和《DREAMLAND》签约的条件呐。”

　　“可是，即使你不拿这个作为条件，我也会迫不及待地和《DREAMLAND》签约的。”我望向窗外那些快速倒退的景色，语气有些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别瞎想了，只是单纯地帮朋友忙而已。”

　　“是么……”我垂下头摆弄着手指，“不好意思，我想多了。”

　　车子穿过市中心进入富人别墅区，想当初我就是在这一带推销什么该死的番石榴汁的。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很想知道。”

　　“什么？”

　　“女孩子照大头贴的时候，通常应该笑得很开心吧？”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但是，手机上的那个……为什么是很冷淡的表情？”侑司开进车库后熄了火，“你不要多想，我只是突发奇想问问而已。”

　　推开车门走下来，望着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别墅，我叹了口气：“是因为那时候父母去世了所以……很难过。觉得没有尽到做子女的责任，认为自己是罪人。原本从小到大就混着过的人，生活一团糟，父母不断替自己收拾残局。父母去世以后，没有经济支柱了，我可以自己赚钱，但是回到家是冰冷冷的感觉，是什么也无法替代的。于是这样就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侑司搂了搂我的肩膀，“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