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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日》 作者:辛夷坞

第二部分

 第6章 宝蓝色很衬你(2)

  封澜咯咯地笑着,一步踏进洗手间,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男人!比康康还高一个头,两手还维持着用毛巾擦头发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她,面色古怪。
  这一次封澜反而没有受惊,她一手撑在门框上,想起了这张脸属于店里新来的服务生。他的头发还湿漉漉的,像是刚刚冲过澡,难怪这里会有灯光,她之前都忘了去想这个问题。
  如果他一直都站在这里,想必是为她莫名而惊悚的笑震惊了。说真的,封澜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为此她感到更好笑了。一个深夜闯进洗手间的女人无缘无故的咯咯笑,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她想到这里,扶着门框笑弯了腰。
  她不知道笑了多久,好像都止不住,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站在洗手台旁的丁小野先撑不下去了,他拉下头上的毛巾,询问道:“要不我先出去?”
  “好啊。”封澜直起腰,脸上还挂着笑。她等了一会,他也没动。她想起了自己回店里的终极目的,摇着一根手指,正色道:“轮到我了,我不习惯和男人共用洗手间……我指的是同时共用,尤其是方便的时候。”
  丁小野很受教,他说:“那你得先让让。”
  让?让什么?封澜愣了愣,才惊觉自己单手撑着门框,像个母夜叉一样拦在洗手间的门口。
  “哦。请!”封澜站直腰,力求摆出个优雅的姿态让对方逃离洗手间。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为了体现自己身为老板娘的风度,她试图开个玩笑化解眼前小小的尴尬。
  “不要在门口偷看哦!”她笑着道。
  丁小野的脚步顿了顿,封澜惆怅地发现这个男人似乎缺少点幽默感。
  一分钟后,封澜走出洗手间。她刚才干呕了两声,吐不出来更难受了。她扶着墙走到用餐区一屁股坐下,单手支着额头就再也不想动了。
  丁小野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他现在怎么会在店里?一定又是刘康康的主意。封澜现在没精力追究这个。她哑着声音说:“麻烦给我一杯水。”
  没有人理会她,就在她以为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玻璃杯被放在了她面前。封澜拿起就喝,马上又大叫一声:“烫死我了!”她抬头,丁小野就在几步开外。封澜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你没脑子?我要的是温水!不是烫的也不是凉的,懂吗?懂吗!”
  “等会儿。”丁小野很快去而复返,这一次的温度恰恰正好。
  封澜喝了几口,放下杯子去看他,发现他在背光处,而她醉眼迷离。他只瞧见一个轮廓,依然不远不近。看来她忽然发作的脾气会让人退避三舍。
  “你也觉得我难很相处是不是?”封澜试图站起来,晃了晃,幸而扶住了桌沿。丁小野一动不动。她想站直了再好好教训他,第二次的尝试却败在十厘米的高跟鞋之下,脚一崴,扑通一声,整个人已跌坐在地。
  她双手触地,地板很凉,这凉意出人意料的舒适,让她有一种就此长眠的冲动。这一次她的服务生终于发扬了“服务精神”,走过来将她扶起,放回原来的位置,就好像放一个麻袋。
  他靠近的时候,封澜故意用力吸了一口气,笑道:“没有马奶味,也没有羊肉味。一定是刘康康的洗发水。我上次说错了,其实这味道也没那么‘娘’。”
  封澜觉得自己喝多了还是很矜持的,她至少没有说“那是年轻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不喜欢这个话题?”对方的沉默让封澜觉得无趣,她大方地说:“你也可以闻闻我身上的味道。”
  “杀虫剂和酒臭味。”丁小野这一回爽快地给了她答案。
  封澜再一次感觉到被侮辱,她的手掌用力拍在桌面上,疼得皱起脸,还不忘大声道:“什么杀虫剂?是COCO小姐!”
  她还是看不清丁小野的神情,但她本能地觉得他一定认为她很好笑,因为她自己也那么认为。
  “不应该是女人味吗?”她低声说,仿佛刚才拍桌子的壮举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你不同意?很多人都这么说!就在今天晚上,我前男友还说我是他的‘女神”。”
  “是吗?”这声音充满怀疑。
  “当然。”不再是自问自答的封澜又来了兴致,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她脱下高跟鞋,用鞋跟敲打着桌面,笃笃声在寂静的空间回荡,“他说每当听到我高跟鞋的声音他就全身紧张。你说,你现在紧张吗?”
  她有节奏地敲着,直勾勾看着身边唯一的活人,好像听到隐约的一声叹气。
  “紧张。”
  “你也紧张?那证明他不是骗我。难怪他转头就娶了别的女人。”封澜抓着自己的一只鞋笑着说,“你知道冯莹是谁吗?我前男友的老婆。我以为我样样比她强,其实她比我年轻,不丑,胸也不比我小。你喜欢无理取闹的女人吗?像我现在这样……看样子你不喜欢,但是我前男友就喜欢,我还以为男人都一样。”
  封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整个人都伏倒在桌面上。
  “喂,喂!别在这睡着了。”
  忽远忽近的声音让封澜很烦,她像驱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却被人顺势拉了起来。“醒醒,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康康?”
  “康康?康康很喜欢你……太讨人喜欢不是件好事。”封澜越发语无伦次,“他说我的祝福对他很重要,于是我祝他婚姻生活幸福,秃头发福。我心里面就是这么想的。”
  又是一声轻微的叹气。
  “我送你出去打车。”
  封澜一路趔趄地被他架到门口才想到甩开他,“你是谁啊?”
  她努力想要把他看清楚。
  “不认识。不过没关系,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她摇摆着转了个圈,笑着问道:“宝蓝色是不是很衬我?”
  她凑近他的脸,他的表情十分复杂。
  “需要想很久?”
  “我在想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
  “你的裙子……“
  “不好看吗?”
  “摸摸你的屁股。”
  “流氓!”
  “你自己摸!”
  封澜朝他怒目而视,但还是听话地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开始不觉有异,过了一会,她尖叫了一声。她的裙角有一部分掖进了内裤的边缘——很大一部分,这意味着……
  封澜扯下裙子,如鸵鸟一样抱着头蹲在地上,夜风一吹,再来了这样一剂猛药,再深的醉意也醒了一半。他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还是她转圈的时候?她二十九年零八个月的人生里,除了中学时跳舞肩带脱落,就再也没有遇到比这更丢人的事。相比之下前男友结婚算什么没面子,她瞬间就不为明天的婚礼难受了,真他妈励志。
  “起来,别蹲在这里了。”
  丁小野不识相地去拍“鸵鸟”的肩膀。封澜再次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站起来就跑,身姿矫健,哪还见不久前的醉态。
  她跑出很远才停下来,高跟鞋磨得脚很疼。她开始回想刚才的裙子撩起到什么程度,他会看到哪个部分,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想了却残生。
  封澜走走,又想想,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理会,忽然小肩包的袋子一紧,有股巨大的力道牵引着她往前扑倒。她摔倒在地才知道不是丁小野在和她开玩笑,扑过来的男人矮小瘦削。因为她倒地的姿势正好把包压在了半边身子下面,那男人飞快伸出手来掏,试图将包拽走。
  封澜的酒这下全醒了,她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坏人,本能让她死死抓住了包包的链条,劫匪一时间得不了手,封澜紧张又慌乱,两人不由得开始撕扯推搡。
  忽然哐啷一声巨响传来,搏斗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封澜手一松,劫匪立刻得了手,扯过包撒腿就跑。
  一切发生得太快,封澜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叫。她失神地坐在马路上循声去看,一个圆形的垃圾桶倒在路边,路灯下的高个子有点眼熟。他一步步走近,不是丁小野是谁?
  直到丁小野把她搀扶起来,封澜的脑子还没拐过弯来。不仅因为她刚刚遭遇了一场惊魂,而是她的常识也在提醒着她有些地方不对劲。她捂脸跑出来之后,丁小野一定是跟在她的后面。然而事发时以他所处的距离,完全可以在她和劫匪撕扯时赶过来解围,可他所做的仅仅是踢翻了一个垃圾桶!
  “你,你……”
  封澜惊魂未定,指着他语不成声。
  “我什么我?大半夜一个女人在路上晃荡,又穿成这样,不遭贼才怪。”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她想和他把话说清楚,却被他强推着往前走。
  “还能走,看样子没内伤也没骨折。”丁小野说。
  但是封澜想吐血!
  她太震惊了,反而一时间无法表达。今晚发生的很多事都超出了她的人生经验和理解范围。估计是脑子坏了,她只呆呆地说了句:“你知道我的包里有什么吗?你知道那个包多少钱?”
  “不知道。”丁小野再次驱赶着她往大路走,“我只知道你没脑子。命没包值钱?对了,他不一定会要你的命,你好歹是个女人。”他若有所指地盯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封澜下意识用手护在胸前,借以抵挡他不怀好意的视线。
  “我要报警!”她像溺水的人想到了浮木。
  “要去你自己去。这样的案子你知道每天发生多少次?今天算你走运。后面的事不要扯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什么!”封澜的话还没说完,丁小野就拦停了一辆出租车,不由分说把她硬塞进车里,同时塞进来的还有几张十块钱的钞票。
  “就这么多了,借你的。不够的话你就走回去,反正也没包可抢了。”
  封澜微张着嘴,她也算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不知怎么今晚就变得像傻子一样。眼看着他从外面重重关上车门,还是手足无措。
  丁小野看着她这副样子,态度终于没有那么强硬了。他清咳了一声,弯下腰透过半摇下来的车窗补充了一句。
  “行了。宝蓝色很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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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输人不输阵(1)
  封澜一大早起来就给曾斐打了电话,曾斐赶过来陪她去了辖区派出所报案,又把她送回了店里。
  曾斐是警察世家出身,曾是一名很优秀的刑警,只不过几年前辞了公职,但在公安系统人脉犹在。他曾经的职业本能也让他始终对于封澜大半夜独自在僻静街道上狂奔以至于被抢劫这件事充满不解。
  “以后晚上开不了车,要不打电话叫朋友,要不就打给出租车公司。这次人没事算是万幸。”曾斐随封澜走进餐厅,“你确定当时没有目击者?”
  这个问题在录口供的时候他已经问过一遍。封澜进店后一眼就瞧见了正式开始上班的丁小野,她咬了咬牙,答道:“没有。要是有的话那小贼还不一定能得手,除非在场的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渣。”
  康康看到舅舅来了也高兴得很。
  “老舅,你看我在澜姐这里拖了一个月的地板,肌肉有没有结实点?我的发型好看吗?像不像纯爷们?”
  曾斐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扫了康康一眼,问封澜道:“有什么不同?”
  封澜忍住笑,支开一脸失望的康康,“去给你舅拿杯喝的。”
  “既然来了,吃午饭再走吧,我让后厨专门给你做点好吃的。”封澜也坐下来陪着曾斐。
  曾斐摇头,“不了,公司还有事。”
  “最近生意还好?”
  “要不要我让人给你们店里重新装一套安防系统?”
  封澜还没说话,曾斐的手机就响了。这时丁小野送来了一听啤酒。封澜有些纳闷康康哪去了,难道因为他舅舅毫不认可他朝纯爷们路子所做的努力,躲一边伤心去了?
  “老板娘,康康说这是你们要的。”小野站在桌旁说。
  封澜五味杂陈地抬头看他。他已经换上了店里服务生的制服,看起来很合体。封澜对自己的眼光表示满意——她指的是制服。重点是,丁小野面色平静,与封澜照面时也毫无异色,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曾斐听着电话,示意服务生拿走啤酒,换一杯水就好。
  “店里的桶装水昨天就没有了,暂时只有刚烧开的热水可以吗?”丁小野看来还比较胜任服务生的角色。
  封澜替曾斐回答道:“热水就热水吧,联系送水了吗……”她忽然想起,店里昨天就没了桶装水,那昨晚上丁小野迅速端给他的那杯温水是怎么“调制”出来的。
  但她不能当着曾斐的面现在就问,还有很多账她等着和丁小野一起算。
  曾斐还在接电话,从他微皱的眉头看来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封澜听见他说:“……这种事不要找我。胡闹,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不行……别废话,我挂了!”
  他这种语气,意味着对方只可能是崔嫣。封澜了然地问:“崔嫣又怎么了?”
  曾斐拿起小野重新送过来的热开水,太烫,实在喝不下去,他又放下。封澜提到的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仿佛也是个烫手的玩意。
  “越来越不像样。”他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决定向封澜求助,“那个……女人用的脱毛膏要去哪里弄?”
  封澜一听就乐了。康康听到了他感兴趣的话题又凑了过来,“是不是我姐?她要买脱毛膏?我知道哪里有。”
  “那正好,你去给她买了送过去。我都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家要那玩意干什么。”
  “为了美呀,谁不喜欢光滑?尤其穿得少的时候。”康康答得很溜,“我有几个牌子可以推荐。但我不能替你去买,她又没叫我,我还要上班呢。”
  封澜在曾斐决定削他之前让康康滚远一点。她想着曾斐去买脱毛膏的样子,竟有几分期待。
  “崔嫣急着用?她干吗让你去买,没别的女性朋友了?你让秘书买也行啊。”
  “她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需要那个。”曾斐摇摇头,“你说你们女人脑子里想什么,谁在乎她那几根汗毛,还催得十万火急。还有,你们一般什么时候需要用那个?”
  封澜言简意赅地说:“勾引男人的时候。”
  曾斐愣了一下,才疑惑地问:“她才几岁?”
  “你老了,跟不上时代了。二十岁早就是大姑娘了。”封澜果然制止了曾斐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要求,“我不去,我待会有事!”
  曾斐不耐烦地用指节敲打着桌面,“麻烦!”他起身对封澜说,“那我先走了。”
  封澜同情又羡慕地说:“又当爹又当妈,我怎么没有你这样的‘长辈’。”
  “是朋友就别落井下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曾斐脸色并不好看。
  封澜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别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目送曾斐离开,康康嘀咕:“偏心。他对我有对我姐一半那么好就不错了。”
  “谁让你是你爸妈亲生的呢。”封澜不以为然地说。
  “其实我也很可怜……”
  封澜受不了一个大男生的发嗔,恰好送水工来了,她推了康康一把,“去帮忙,展示你肌肉的时间到了。”
  说完封澜走向吧台,取个空杯子放在小野的面前,他正在给顾客榨果汁。
  “学得挺快。给我也倒一杯。”她尽可能地让自己语调平静,不能一开始就失了气势。
  “等一会儿。”小野头都没抬。
  “昨晚上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不是开水,也不是冷水,当然是你要的温水,老板娘。”小野居然笑了,一脸无辜。
  封澜警告自己不能为色相所迷,她大概也能猜到自己多半是喝了自来水。
  “你知道我可以很轻易就炒了你吧?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好欺负?”
  小野看着她没有说话,女服务员芳芳过来取走榨好的橙汁。
  封澜等到芳芳走远以后才继续说道:“你今天还能继续留在这里上班,是因为我不想对康康解释为什么要让你滚。”
  “为什么?”丁小野虚心地倾听,“因为我看了老板娘的屁股?”
  “别逼我灭口!”封澜警惕地环顾四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怎么能一副轻易将她拿捏在手的模样?她又怎么容忍能他继续站在她的地盘上?“你要搞清楚你的身份。我付工钱让你在这里为我打工,你以为你是谁?”
  “对不起,老板娘,我以前没做过这种工作,很多东西还在学。”
  这个态度还稍微让封澜感到满意一些。
  “你来这里以前做的都是什么工作?有钱人家大少爷?”封澜疑惑地问。她自己是不相信的,丁小野虽然看起来不算很土,但他的手粗糙长茧,不是长年累月劳作的人是不会有这样一双手的。
  小野回答说:“放马、种贝母。
  封澜一时想不起贝母是什么,这不重要。她对小野强调:“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现在你在我这里,就要遵守我这里的规则!”
  “昨晚上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小野说。
  封澜没来由的耳根一热,他的语气倒像是他们昨夜有过什么苟且。“本来就没什么事!”
  “是没什么可说的。”他又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封澜怀疑他暗指她的屁股没什么看头,但又不能仅凭一个笑容向他追究。怎么可能,翘臀一向是她比较自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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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输人不输阵(2)
  “丁小野,你很需要现在这份工作吗?”她正色问道。
  小野毫不迟疑地点头,“昨天晚上我最后一点钱也借给你了。”
  他强调了那个“借”字,封澜受不了地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拍到他身上,“看你那小气样,双倍还你。”
  她嫌弃地看着小野二话不说把钱收进了口袋里。
  “既然你需要工作,也需要钱,就好好干活,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小野没有反驳,封澜顺利地往下说:“待会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干什么?”
  “参加一个婚礼。”
  “不去。”
  丁小野的拒绝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封澜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生气。她拿钱包指着他的鼻尖,“你当我刚才说的都是废话是吧?”
  又有顾客点了果汁,小野一边切水果,一边说:“我在你店里上班,就会做好属于我的本分工作。其余的事我不干。”
  “我今天付你三倍工钱。”
  “为什么要我去?”
  “因为你很帅,我很虚荣。我需要你跟我一起。我可以把你的试用期调整到一个月,转正后每个月会比现在多三百块。”封澜直言不讳地与他谈条件。
  丁小野看起来远比封澜想的有节操。“你觉得我会为了每个月多三百块出卖自己?”
  封澜面无表情地说:“好吧。只要你肯去,没有试用期,今天你就是正式员工,刘康康在仓库里的床位也属于你。”
  丁小野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果断道:“成交。”
  封澜心满意足地笑了。没有啃不下的骨头,只有不够硬的牙齿。不就是一个小服务生,她还以为他多有能耐。
  她朝小野走近一步,笑眯眯地抬头看他,轻声道:“待会我们要参加的是我前男友的婚礼,如果你让我出丑,我会撕了你。”
  封澜个子不矮,又穿着高跟鞋,头顶正好在小野的鼻子下面。今早她特意弄了头发,整个造型她自己很满意。他们离得很近,小野闻言,不经意低头,她的发丝扫过他脸颊,小野退后一步。
  “你怕我?”封澜故意问。
  小野说:“我怕coco小姐。我鼻子不好。”
  “正好毒死你!”封澜做出个要揍他的姿势,又逼近一步,“站着不许动,不许屏住呼吸,使劲闻3分钟。”
  小野失笑,晃了晃手上的半个水果,无奈地说:“你披着头发,就不怕发丝掉果汁里被顾客投诉?”
  封澜没有和他再纠缠下去,“把围裙脱下来,换掉制服,我们要出发了。我车上有套衣服。”
  “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新的,我送你还不行?”
  “不用。否则你另找别人。”
  封澜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妥协了。
  “不许穿得像个要饭的。”她做了个“撕人”的动作。
  丁小野与封澜坐在周陶然的婚宴现场。他穿得很随便,半旧的圆领T恤和牛仔裤。尽管封澜很怀疑那条刷白的牛仔裤和刘康康同龄,但她没有多说废话。丁小野穿成怎么样都不会太丑。她刚认识周陶然的时候,他全身上下的衣服鞋子加起来也不到三百块,现在他带着她送的三千块的衬衣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贱。
  今天的场合封澜可以不来的。还是那句话,“输人不输阵”。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她不能让别人以为她今天躲在被窝里哭。周陶然昨晚的一番话也让封澜反省,这段感情她付出了,但并不代表着她一点都没错。既然爱已死,她就当这是她和周陶然感情的葬礼,在一起四年,好歹走完最后一程。
  谭少城也来了,和封澜他们在同一桌。一坐下来她就靠近封澜笑着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对门口那两人说‘恭喜’的感觉如何?”
  封澜嗤笑,“没什么感觉,反正是虚伪的客套话。我不恨他,但也没必要祝福他。他过得好不好不关我事。哦,不对,他过得不好我可能会幸灾乐祸。”
  “拿得起放得下。我喜欢你这样。”谭少城的赞美也不知是真是假。她看着小野笑道:“发展得还挺快。换成是我,我也会马上放下旧的东西。”
  丁小野专心吃花生,好像浑然没有他半点事。
  客人陆陆续续到齐了,其中不乏封澜和周陶然共同的朋友。只有几个人刻意上来和封澜打了招呼,封澜知道,其余的都在一旁看着呢。
  “还是封澜你大度。”
  “周陶然那小子眼睛估计长屁股上了。”
  “以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回头姐给你物色一个。”
  “嘘……你们说新娘子不会有了吧?”
  封澜一一应对,笑得无懈可击。她站着与人寒暄,有人戳了戳她的背,她回头,丁小野坐在他的位置上,伸手递了她一块苹果,看样子是从果盘里拿的。
  “我替你尝了好几种,就这个最甜,你再嫌弃就自己去挑。”他漫不经心地说。
  封澜低头看那块苹果,已经被人吃了一口,上面牙痕清晰。她凑过去,也细细咬了一口,皱眉道:“这也叫甜?我不要,你自己把它吃完吧。”
  “女人就是难伺候。”丁小野混不吝地一口吞掉那块苹果,再没有搭理她。
  那些与封澜攀谈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她猜想他们有很多想法需要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相互分享。她坐回原位,附在小野耳边说:“挺会演,小看你了。”
  丁小野笑嘻嘻地吃花生,“钱花得值吗?”
  “性价比还行。以后这些场合你都跟我来吧,婚礼,葬礼,同学会……”
  “你真有钱。苹果明明很甜。”
  “你让我吃你的口水,我当然也不能吃亏。”
  “你没传染病吧,老板娘。”
  “吃死你,要是你今晚口吐白沫,我报销医药费和丧葬费。”
  “我的服务不包括今晚。”
  他们咬着耳朵私语,看起来聊得甚是忘我。很快新人伴随着音乐入场,仪式正式开始。
  “那个就是你以前的男人?”丁小野表现出少有的兴趣。
  “怎么样?”封澜倒是想听听他的评价。
  丁小野说:“他旁边的女人还行。”
  封澜脸沉了下来,不再理会他。丁小野也不哄她,专心看着台上的一对新人。
  “现在人结婚都这样?我很久没有参加婚宴了。”
  封澜原本想说,“你以前是住在原始部落的野人?”想想又觉得没趣,不愿意搭理他。
  司仪讲了一堆废话,丁小野笑着问封澜:“他还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封澜还是装听不见。
  “生气了?”丁小野歪着头打量她,“你长得比她好。”
  “切!”封澜表面不领情,眼色已缓和不少。她承认自己肤浅,女人就是喜欢赞美,管它是否真心。然而丁小野的下句话让她呕血。
  “但她比你年轻。”
  “你今天拿了我三倍的工钱,说句好听的话能让你七窍流血?”
  丁小野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他娶个样样不如你的,你就高兴了?他选个丑八怪都不要你,这样你脸上很光彩?”
  封澜语塞,她这一刻无比后悔今天找了小野来陪她,这些话没有一句不戳中她的痛处,偏偏她还无力反驳。
  司仪还在叨叨那些成腔滥调:“……新郎和新娘,一个高大英俊,一个美丽大方。一年前,他们点燃了爱的火花,一年后,他们携手开启新的人生旅程……”
  台下的宾客应景地鼓掌,封澜却噌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酒杯。
  好一个“一年前他们点燃爱的火花”。算上各自冷静的时间,她和周陶然也不过刚分开六个月,这不明摆着,封澜和周陶然还没分手的时候,台上那两人就已经在一起了,居然还堂而皇之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告。他们都拿她当猴耍!
  丁小野扯着封澜的手,强行拉她坐下来。
  “现在的女人脾气都像你这么急?一句话不好听就炸了?”
  “滚!没你的事!”封澜气得全身发抖,“你听见刚才的话了?他们在一起一年了!”
  丁小野很快反应了过来,当即给封澜倒了杯酒。
  “你今天是为什么来?喝酒!咽下去就没事了。”
  封澜一饮而尽,第二杯的时候她却缓缓将酒杯放下,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丁小野,口气悲哀,“我咽不下去,凭什么?”
 
第9章 让我们冷静一点(1)
  封澜和丁小野中途离席,窝在她的车上喝丁小野从婚宴顺出来的酒。没有杯子,反正也不是没喝过对方的口水,两人对着瓶口,你一口,我一口。
  “我妈经常对我说,对待自己的男人就好像种树,你得费心思,经常给他浇水、施肥,如果他长得不好,还要给他修枝、除虫……她怕我嫁不出去吗?又怕我吃男人的亏,经常一套套地教我……”
  “没有嫁给那男人,你觉得很吃亏?”丁小野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酒,将瓶子递给封澜,“反正你们已经一拍两散了,何必管他以前是不是背着你偷人。这个还重要吗?”
  封澜说:“当然重要,你懂什么?昨天晚上我见到你之前,他把我约出去说了一大堆话,我还以为是肺腑之言。他说因为我太好,所以他不能和我在一起,我给他的压力他受不了。真的,我已经在反省我自己了。就在来参加婚礼的路上,我还在问自己,我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紧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错,甚至我的错可能更多。我不该自作主张给他找活干,不该送他吃的穿的,不该只把自己最光鲜亮丽的那一面给他看,更不该在他爸爸生病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掏了钱。我以为这样是为他好,打死也没想到这在一个男人看来会是种负担。”
  她喝得太急,差点被呛住,“这棵树我种了四年,最后长成了什么样子?我可以忍受栽树的人和收获的人不是同一个。这种事情常常发生。我输给冯莹,技不如人,我认了。可是我不能忍受在我还在一天又一天浇水的时候,她就已经把我树上的果全部咬坏,结果我还以为一无所获是我的错!”
  丁小野纳闷地说:“那哥们也挺有意思,一只脚踏两船。踏就踏吧,大喜的日子,当着大家的面何必说得那么直白?吃饱了撑的。”
  “我告诉你周陶然为什么敢这么不要脸,他吃定了我再气愤,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我是谁,我是吵架了只会‘让我们冷静一下’的倒霉鬼。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你就回去闹给他看,我不拦你。”
  封澜冷笑一声,“让他颜面扫地容易,可是我能得到什么?大家都不要脸了,我当众糊他一身的脏东西,在别人看来我又能干净到哪去?”她低头黯然,“他是对的,我做不出那种事。”
  “这就结了。”丁小野说:“你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封澜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人生一世不就是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吗?我以前也觉得自我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一个人再好,再坏,再美,再丑,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看见,又有什么意思?被关注,被遗忘,被羡慕,被笑话,被喜爱,被厌恶,被保护,被需要,反反复复,这才是普通人的一生。难道你只为自己活着?”
  “我没想过,能活就已经很好。”
  “四年了,每一天他都说很爱我,我也信了。我信他只是不够成熟,也信他只是没做好准备,我等啊等啊,等到三十岁,等来一堆烂理由,等来他不要脸的‘一年前’和‘一年后’。你觉得新娘子年轻?我也曾经很年轻,我不是没有选择。他早告诉我,我会缠着他?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没有婚姻的爱情是什么,是暴尸荒野,是孤魂野鬼!我现在样子像鬼还是像个怨妇?”
  丁小野把椅背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抱在头后说:“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女人恋爱就像解扣子,每失败一次,就解一颗,慢慢就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纯洁少女脱成衣不蔽体的荡妇。怨妇还不如荡……”
  丁小野吞下了剩下的话。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封澜闭上了眼睛,眼角湿答答的,竟像是有泪。
  他一把夺走她手上的酒瓶,“算了,别喝了。”
  封澜笑了,也不管那颗眼泪滚了下来,“照你这么说,我还不如脱光了好。”
  想不到这滴眼泪对于看起来油盐不进的丁小野还具备一定的干扰性。他有些懊恼,“说吧,要怎么样你心里才舒服?”
  “我要把周陶然那个贱人碎尸万段。他不是算准了我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就做给他看!”
  “碎尸万段做不到,来点实际的。”丁小野看着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平静地说。
  “不能碎尸万段,抽他一顿也好!”
  “这不难。”
  封澜立刻睁开眼睛,“你肯帮我?”
  “我可以把他弄来,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不过有两件事你要保证。”
  “你说!”封澜眼睛都红了。
  “第一,无论出了什么事,结果都与我无关。”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第二呢?”
  “你要准备好钱。”
  这么赤裸裸地谈钱,封澜有些没想到。伪君子她见多了,真小人也挺招人恨的。
  “要多少?”她鄙夷地说。
  “怎么也得几千块。”丁小野面不改色。
  封澜恨恨地去找自己的包,抽出里面所有的现金,丢给他,“这是五千八百块,给你,全给你。不够的我回头给你取。穷疯了,上辈子没见过钱吧。”
  丁小野把钱一张张捡起来,又点了一遍,微笑道:“五千八没错。老板娘,我要有钱,现在会坐在你车上?”
  ……
  封澜一天之内两次进了派出所,第一次是报案人,第二次是嫌疑人。
  来接她的是刘康康。办妥了繁杂的手续,走出派出所,外面的世界已是灯火通明。封澜问:“曾斐没来?”
  康康说:“我舅说他丢不起这个人。他还让我跟你说,这次事情摆平了,对方答应不会告你,但如果下次你再胡来,他就……”
  “他就什么?”
  “他就让吴江告诉你妈!”
  “幼稚!”封澜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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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康康笑嘻嘻地说:“老板娘你这次干的事也没多成熟……哎呦,你先别打我。我觉得你帅呆了。耶!我心里支持你!”
  封澜拒绝和康康击掌。她面上不露痕迹,其实清醒过来之后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把周陶然给打了。她活到现在,别说跟人动手,连吵架都没吐过脏字。真是疯掉了。
  “你舅当真把事情都摆平了?周陶然不告我,他老婆和丈母娘肯答应?”封澜还是有些恍惚。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以前只知道曾斐有几分手段,想不到有这么大的能耐。在派出所与周陶然家属碰面的时候,冯莹和她妈对封澜恨之入骨的样子,像是不把她整死就誓不罢休的样子。要不是民警拦住,当场就得把她给啃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外公虽说去世了,但是现在所里的领导哪些不是他以前的下属?我舅怎么说也在这个圈子里干过,说话多少还有点用。再说你道歉了,钱也赔了,再不给几分面子也说不过去。”康康说。
  道歉是封澜自愿的。看了周陶然包扎过后的样子,她承认自己下手有点狠了,今天又是别人的好日子。就算那对狗男女再贱,她这声道歉也不亏。但赔偿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曾斐给我垫的钱?你现在跟你舅住一起,回头替我把钱还给他。”刘康康是个学生,没什么钱,对方也不是好打发的,除了找曾斐还能找谁?她早该想到不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
  刘康康却一直摇着头,“不是不是,钱是小野给的。你被带走的时候我舅去医院找周陶然了,店里现款财务又刚取走,多亏小野手上有钱,正好五千八,全给我了。你说小野这人也挺逗,我还以为他比我穷,想不到身上带了那么多现金,这绝对是他的全部家当。我就说他人好吧。”
  这下封澜全明白了,敢情他早料到会有这个下场,套都设好了,他就悠哉悠哉地看着她往里跳。她言不由衷地说:“真是个好人!”
  “我舅还让我问你,你一个人干不了今天的事,还有谁掺和进来了。澜姐,你还有帮手?”
  封澜皮笑肉不笑地对康康说,“你说,要是我告诉你舅,我请了个职业杀手他信不信?”
  康康愣了愣就笑开了,“哎哟你真逗,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要这么说,我舅不把我劈了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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