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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永劫之花》 作者:云狐不喜

第18章 血矢

  大概一刻钟后,挣扎回来的幕僚手腕和脖子上还有没完全解开的布条,他几乎是扑腾到了沉谧的面前,鹤夜只是徐徐展开扇子挡住了面孔,沉谧神色如常,拍了拍他的背,低声问道:“怎么了?”“沉羽大人他——”幕僚猛烈地咳嗽了一声,他话还没说完,沉谧立刻起身,厉声道:“哪个方向?”幕僚来不及说话,伸手向沉羽去的方向一指。沉谧抓起架上的佩剑,向外急冲而去!他的侍从立刻追了出去,陆鹤夜也徐徐而起,脱掉了外面宽大的神官外袍,到了门口,早有侍从牵过马来,他也向沉谧的方向追去。看样子,沉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暗示,并且从幕僚那里得到了答案。策马疾行,本来温婉的夜风刮到脸上也带了森森的凉意,陆鹤夜面上噙着一丝笑意,脑海里却在飞速运转。沉谧把沉羽封闭到这里来,严格封锁关于莲见成亲的消息,不外乎就是不想让他去趟浑水,顺带也想让他们两个不再纠葛,现在……兄弟阋墙,他最乐意看。陆鹤夜猛地勒马,马嘶长鸣,高高人立,他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看着前方的景象。残月高悬,有灰色的铅云渐渐拢聚,金发的青年森然勒马面对陆鹤夜而立,陆鹤夜的前方是沉家的兰台令,沉羽的兄长,一扇歌月,以风流雅逸著称的男人。四周是弓箭手,金发的青年只是挑眉。“那个幕僚说的是真的吧?”非常罕见的,所有的表情都从沉谧面上褪去,两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彼此对视着,他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沉羽没有一点笑意地笑起来,他不再多话,拨转马头,转身要走。

  沉谧森然若金铁相撞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沉羽?”沉羽转过头,很认真地看了他片刻,唇角一勾,非常认真地回答他这个问题:“一辈子。”他声音极轻又极重。他又看了沉谧片刻,终于掉头而去,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沉谧张弓搭箭,森然长箭指向了沉羽的背部。“回来。”不是威胁,而是陈诉。“抱歉,哥哥。”就在沉羽“哥哥“两个字脱口的一瞬间,沉谧毫不犹豫,手指一松,弓弦震响,一箭而去!而在他发箭之前,黑夜里另外一声弓弦早震了一刹那,沉谧只来得及看到锐光一闪,一声金铁交鸣,沉谧射出的箭已经锵然落地。他猛地回头,身后回应他的,是含笑优雅的大司祭长,正悠闲地轻轻抚摸手上还在振动的弓弦。他向沉谧略一颔首,声音柔和庄严,犹若神前诵经。“兄弟相残之祸,在下不忍。”沉谧抿紧了唇角,他冷然地看了陆鹤夜片刻,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他猛地张弓搭箭,又是一箭而去。没有人可以阻止。月夜之下,金发的青年肩上羽箭的箭翎还在颤动,他本来可以躲避或击落,但是他没有,任凭兄长的箭落在了自己的肩上。他甚至于没有回头,声音也没有变化,他反手向后,攥住长箭,连血带肉拔了出来,向地下一掷,淡淡地道了一句:“够了吗?”“放箭!”沉谧在听了这一句之后断然暴喝!沉羽于同时策马狂奔,随即一片弓弦震响,如此多的弓箭手,即便是鹤夜要阻止也无法可想,他立刻张弓,三箭连发,射落三支致命长箭,而就在更多的箭即将射中沉羽的时候,大司祭长清亮的声音断喝一声:“青丘!”没有任何人看到,那个戴着笑面的青年到底是从哪一个角落烟化而出,他就仿佛因了陆鹤夜一句话而来到这个世界上一般,猛然从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角落飞窜而出,迎着长箭的方向,抖开了一片布匹一样的东西——那是用铁链穿着兽皮做成的,专门对付弓箭的甲布。沉谧脸色凝重,挥手让手下停止放箭,而等青丘慢慢放下布的时候,沉羽已经踪影不见。沉谧没有说话,只是阴郁地看向陆鹤夜。大司祭长对他和蔼微笑,他声音柔和:“我说了,我不愿意看兄弟相残。”

  对视大概持续了片刻,沉谧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然是惯常的似笑非笑,风流闲雅。“那么,在下就欠大司祭长一个人情了。”说罢,他打马向山庄而去,陆鹤夜笑道一声无妨,掉转马头,身后是侍从准备好的来接他的马车。鹤夜上了马车,他的幕僚骑马走在车旁,小心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都是自己的人,才低声问道:“殿下,这次的事情……”“做了次坏人而已。”半卷的车帘里,能看到陆鹤夜闲散地解开领口,露出白皙的颈子。靠在榻上,他悠闲地玩弄着手上的水晶念珠,低声一笑:“你也不愿意看到统合起来的沉羽和沉谧吧?这一次事件,就算不够他们兄弟之间起嫌隙,也足够手下军士对沉羽产生动摇,好,就算沉谧驭下有方,沉羽真冲到了莲见面前,无论到最后坏不坏燕公的婚事,这笔账燕莲华也会记下的。”“虽然是这么说,可是恐怕这次和沉谧大人的仇就……”“我本来就和他有仇了不是吗?多点算什么呢?再说了,结仇的是和沉谧,又不是做事不过脑子的沉羽,有什么好怕的。”沉谧做事,大局为上,一己私仇,绝不牵连,所以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沉谧需要他的时候,自然隐忍不发,不需要他的时候,便是生死相搏,那仇啊怨啊的,又算什么呢?陆鹤夜想着想着,就慢慢在规律的摇曳里闭上了眼睛。幕僚识趣地放下车帘,听到车帘刷啦一声,他慢慢地唤了一声青丘,怀里陡然一重,陆鹤夜也不睁开眼睛,只是闭着眼含着笑摸索过去,然后有温暖坚硬的什么物体,带着血腥的味道抵到了他唇边。陆鹤夜还是闭着眼,只是张开嘴唇,含了进去。是指头。

  关节有鲜血渗透,大概是被弓箭的冲力所激,陆鹤夜慢慢地舔净,另外一根指头就又靠了过来,他十根指头一一舔食干净,就感觉到人体的温度倚靠上了胸口。他把戴着白色狐狸面具的青年抱入怀中,笑道:“青丘啊……”“其实我是羡慕的……”“我很羡慕沉家啊,有兄长为了弟弟,那么执意守护……”他小的时候是怎么样呢?是一次又一次的毒杀。他和沉羽一样大的时候是怎么样呢?是一次又一次钩心斗角,和兄弟,和父亲,和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按剑笑谈。所以,这样互相爱护的兄弟,就这么不幸好了。让幸福的人不幸,让不幸的人更不幸,这样,才合他的喜好。说完,陆鹤夜就不再说话了。此时,天已微明。

  当陆鹤夜与沉谧回转山庄,沉羽向荣城而去的时候,就在同一时刻,燕家的医生自内室慢慢走出,向着莲见轻轻摇头。莲见木然着一张面孔,凝视着床帐深处,母亲模糊而于烛光中摇曳的身影,只轻声问了一句:“还能支撑多久?”“最多三天。”莲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大夫瞥了她一眼,向他低头行礼,便随即远走。她身后有芥子燃烧的辛辣气味,板桥上、廊下、庭院里,到处都是正在焚香祈祷的神官们,他们身边拥簇着童男童女,这些孩子据说是用来凭依恶灵的,就是这些恶灵,才害得她的母亲生病。神官们这样说,那些孩子也就卖力地呻吟,摇晃身体,装作自己被恶灵附体。要是平日,她一定对现在的场景嗤之以鼻,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觉得自己走进了一个噩梦。这个梦场景平凡,深不见底。母亲的院落里愁云惨雾,处处是念经之声,隔壁她的院落却喜气洋洋,侍女们把五光十色的衣物等等搬出来熏香。

  一墙之隔,天渊之别,却都是一个女人亲手操纵。然后她觉得荒谬。莲见安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似乎有人叫她去吃饭,她就乖乖地去吃饭。有人叫她去睡觉,她就去躺在床上,但是睡不着,就干脆又爬起来重新到了母亲的房间前。已是中午,神官们诵经的声音小了些,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是站着,想去看母亲,但是又觉得看到她痛苦,自己没办法忍耐。不知不觉,又是一天过去,九月十五的当夜,大夫面色凝重地请她进去,她便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她走进去,这几日持续昏迷的母亲精神还好,居然睁开了眼睛,她知道,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侍女们鱼贯而出,她跪坐在母亲枕畔,那个苍白的女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莲见知道她要说什么,她注视了母亲一会儿,然后,她笑了出来。这几日里,她非常难得地笑了起来。她的母亲果然说出了她预想中的话。她的母亲对她说:“成亲,离开沉羽,只有他不行。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于是莲见又笑了一下,她那么低那么温柔地低声道:“母亲大人,您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是要看到我成亲,还是要看到我和沉羽分开?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是,若只是后者的话,何必又要搭上一个容与呢?”她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莲见的眼睛是漆黑的颜色,她用那么柔和的声音对母亲说:“您的愿望,我都会为您达成,好吗?”我放弃和我心爱的人相守的权利,但是我保留不背叛他的权利。女人的喉咙里咯噔咯噔作响,她手指痉挛,深深陷入了莲见的皮肉里。莲见第一次知道,这个平日看去如此纤弱的女人,力气也可以这么大。你发誓!女人说。声音仿佛从地府里传上来。我发誓。在这一声里,淤积了不知多久的暴雨,轰然倾泻而下。

  而她的声音,平静清晰,洞穿了轰然雨声。她说,我发誓,若我和沉羽之后再有纠葛,我愿我身在无间。女人露出了一个浑浊的笑容,她尖锐的指甲下有鲜血渗了出来。她急促地说:“不,不够,你要这样发誓,若你和沉羽再有纠葛,那么你的母亲永在无间!”莲见极大地震动了一下,她看着母亲,低头,垂下眼睛,极慢极慢地说:我发誓,若我和沉羽再有纠葛,我的母亲将永在无间。这么说的时候,她觉得神思有一种微微的飘散感,仿佛整个人都空了一样。你看,何须发什么誓呢,难道他们不是已在无间?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缓缓地,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莲见安静地在母亲枕边坐了片刻,听着女人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弱的呼吸,她想了想,平静地吩咐:“叫负责祈祷的神官长进来吧。”侍女惊慌地叫来了神官长,神官走进来的时候,同时也有侍从慌张跑来,在屋门口刹住了脚步,低声对她禀报,说沉羽现在正在宅邸门外,似乎受了伤。她没有反应,只是吩咐神官:“请您为我绾发吧。”大赵男女,成年后,女子及笄,男子加冠,却都是有一部分头发披下,只有神官才无论男女都需要把所有头发全部笼在冠里,以示断绝尘世,不沾俗缘,再不嫁娶。神官惊了一下,迟疑地问:“您不是要成婚吗?”莲见微微颔首:“为求母亲病愈,我愿榻前绾发,了断尘缘。只好对不起容与大人了。”母亲,这样你就放心了,对不对?神官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室内可奄奄一息的燕夫人一眼,又踌躇了一会儿,犹豫着来到她身后。莲见敛袖坐下,神官依旧犹豫着,轻轻地打开了她的发髻,她能感觉到,自己冰凉的发丝慢慢地,贴着面颊滑下。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沉羽。

  她闭上眼睛,外面忽然雷雨大作,天空漆黑。此身已在无间,所以发那样的誓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这么从容地想着。头发被梳通,随即轻轻拢起,被梳到头顶,一头漆黑长发全部笼入玉冠,一身广袖华服的女衣全部褪下,换上翩然欲仙的雪白神官长袍,她轻而无声地走到内室,在母亲病榻前轻盈跪下,雪白的广袖铺展开来,仿佛什么巨大的花,轻盈落下:“母亲大人,您可满意?”那个女人看着她这一身装束,对她露出了一生最后一个笑容。然后她停止了呼吸。哭嚎声炸起的那一瞬间,莲见深深地向自己母亲的遗体叩头,过了半晌,她直起身体,向外走去,她没有打伞,就这么拖曳着一身雪白,一路笔直行来,任凭长袖和衣摆,在雨水里浸透。她走出院落,在一个门洞那里,看到了容与正打着伞,站在那里,与她遥遥相望。莲见脚步只是略顿了一顿,接着,便面无表情地向前。和容与擦肩而过刹那,容与柔声对她说:“大人,至少打个伞吧?”而这一次,她连脚步都没有一顿。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容与面孔上温雅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越来越深,他只是慢慢地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手。手中纸伞,无声坠地。他没有回头再看走去的莲见,他便这样带着微笑,和她相背而去。

  就这么走着,莲见到了燕家宅邸门前,停住了脚步。侍从告诉她,她的爱人负伤而来,正在门口等她。她无声地在门前站定,屋檐下的雨水小了很多,她低头注视着脚下,因为地势的缘故,水都从门里向门外流,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到时不时有红色的血丝从缝隙里飞速地流逝而过。沉羽受的伤应该不轻。他为她而来,身上有伤,奔波至此。门的对面并没有声响,但是她走近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指节轻轻敲在门上的声音。

  头。

  她的恋人那往常明澈的声音在一层木门之后,那么轻那么轻。“哎……莲见,我知道你在对面。”他喘了一下,虚弱地吐出一口气。莲见伸出手,轻轻按触着木板,总觉得,似乎这样,就碰到了恋人的指“不是来责怪你的,是怕你这个家伙……”他又咳嗽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做出什么傻事来……”莲见慢慢地将手掌贴合在了门上,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她几乎眷恋,唇角有比少女时代还要恬淡纯真的微笑,一点一点,轻轻把面孔贴合上去。面孔冰凉,九月的雨比冰还要冷,她面孔几乎觉得刺痛,却还是贴紧了上去。她隐隐听到沉羽的呼吸。那么急,那么疼。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沉羽急喘了一下,道:“没事的……什么事情可以一起想办法……对吗?”他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莲见安静听,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得听,仔细得听。然后,沉羽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去,低到听不见。能听到什么沉重的物体倚着门扉慢慢滑落的声音。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本以为那是泪水,却不是,是雨。她变笑了,又轻,又软,像是她还那么那么小的时候,做了一个美梦。然后,这个梦醒了,梦境之外,暴雨倾盆。她依恋地看着那扇隔绝她和沉羽的门扉,笑了起来,转身离开。侍从惊讶,问她:不管沉羽吗?她没有说话,只是拖着一身湿透的雪色长衣,无声走了回来。这种情况下,沉谧不可能放他独自来这里,他一定派人跟着沉羽了,所以,不用担心,所以,不必相见。她发过誓言,再不和他纠缠。她若违誓,母亲永堕无间。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大人,沉羽。对不起。走入中庭,她忽然掩面,终于有滚烫液体,从她的眼中滑落。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大人,沉羽。对不起。

  沉羽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眼前发黑,一时不能分辨在什么地方,他闭上眼,过了片刻,才渐渐感觉到身下传来有规律的颠簸,肩膀上虽然疼,却不是很厉害。他应该在马车上,俯卧着,身下依靠的东西很硬,应该卧在谁的膝盖上。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睁眼,眼前虽然还是发黑,但是终于能看到东西,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沉谧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沉谧没有如他预料之中的责备他,即便他干了如此愚蠢的事情。沉羽心里混乱如麻。他在这里,代表莲见最终还是没有见他。那她到底成亲了没有?现在如何?他几乎想揪着沉谧的领子喊出来,却在看着沉谧眼睛的时候,全部都堵了回去。他的兄长一贯风流潇洒,现在眼下却隐隐一痕黛青。嗓子里仿佛噎着一团乱麻,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开口了的话,就会哭出来。他奔波两日一夜,到莲见身边,结果她不见他。金发的青年侧过头去,在兄长的膝盖上低声笑了出来。兄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了下来:“她绾发了,去当了神官,但是并没有成亲。”沉羽忽然就不笑了。沉谧继续慢慢说:“她的母亲也去世了。”沉羽猛地要翻身,却被兄长柔和地按在了膝盖上。于是他侧躺着,闷闷地开口:“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去责怪她的。”“嗯,我知道。”

  “我真是怕她干出什么傻事来。”“嗯,我知道。”“我其实是想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了解,我知道,我懂得,我不会责怪她……”“嗯,我知道。”金发的青年不再说话。沉谧只是从上而下看着他,过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温柔。“这样也不算什么吧,如果可以一直那么喜欢她,那么你就应该庆幸,至少,你和她没有站在彼此敌对的方面不是吗?你和心爱的人不必刀剑相向,在这样的世道里,已经是幸运了。”“你看,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看一样的风景。这样,还不足够吗?”沉羽不再说话,沉谧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头。沉羽过了片刻,闷闷开口:“你没有骂我。”“你做都做出来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小孩子,你觉得自己错了,下次就不会再犯,你觉得自己没错,我骂你再多你也依然故我。”即将度过而立之龄的男人慢慢地这么说,看着弟弟的眼睛倏忽柔软起来。“何况,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他本就是低柔清雅的声音,如今更是带了异常温柔的味道,沉谧对沉羽说:“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我的弟弟,你是沉谧的弟弟。我为你做一切,理所应当。”膝盖上的青年眨眨眼,只觉得自己差一点就哭出来。沉羽只觉得心里痛苦难过,伸手掩住了面孔。抱歉,莲见,我不够强大,不能在你焦灼万分之下帮助你。让你痛苦了……这才是他想说的话,但是,对着该听到这番话的人,他说不出来,只能忍耐伤痛,靠在门板上,希望能挨得离她更近一些,更近一些。终于有液体从指缝里滑落。沉谧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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