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秦红颜是一路走回家的，虽然已是冬夜，但她却没有感觉到半分寒冷。当走到自家门前时，额头还浸出了热热的细密汗珠。

　　她现在想的，便是打开房门，泡个热水澡，好好地睡一觉。

　　然而在房门前，她却一眼看见了蹲睡着的沈盛年。他就睡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雕像。

　　走廊过道阴冷，沈盛年只穿了件白色薄毛衣，双手放置于膝盖上，

　　他熟睡中的面容美得像是自动加了层柔光，五官轮廓流畅优美，他虽然闭着眼，但那薄白眼睑下覆盖着的眼眸却像是聚着世间最华美的光彩。

　　他就是这样一个外表纯柔的美少年，只要一笑便能令全世界的花朵都盛放。

　　秦红颜蹲下身子，保持着与沈盛年同样的高度，看了他整整一分钟，然后问出句话：“你到底打算装多久呢？”

　　沈盛年耳朵微动，不得不睁开了眼睛，那眼里哪里有半丝惺忪，全是清明，一看便是早已醒来。

　　毕竟是同类，秦红颜知道，沈盛年这样一个警惕性极高的男人是不可能连人走到他跟前也没有察觉的。

　　“你回来了。”沈盛年伸手将秦红颜给扶了起来。

　　秦红颜将他的脸颊扫了一眼，发现面前的男人瘦了不少。也对，这段日子他必定是急着四处去寻找自己，必定没有好好歇息。

　　但是秦红颜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心思呢。”沈盛年笑着将秦红颜抱住，然而她却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抖动，那是种与他平稳的语气截然相反的抖动：“我只是，想要在这里待着罢了。”

　　即使已将秦红颜紧紧抱在怀里，可沈盛年却仍旧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她竟是真的回来了。

　　“你这次可真是进步了，居然没有破门而入，就乖乖在外面待着，要是我没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就待上一整夜，那还不得冻死你？”

　　秦红颜被沈盛年搂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将其推开，然而沈盛年低低的声音却令她陡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说：“其实我没有想进去，我也没料到你会回来，我只是不想在今晚一个人呆着。”

　　秦红颜的心像是软绵的蛋糕，被他的话捏出了小块的洼陷。

　　“别在这呆着了，怪冷的。”她说。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秦红颜打开暖气，屋内突如其来的的暖意令沈盛年禁不住打了两个喷嚏。

　　当喷嚏打完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柔软白皙的手，手掌上放着一枚白色药丸。

　　“放心，是感冒药，才不是你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秦红颜的语气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讽刺。

　　沈盛年拿起便吞了下去，估计就算是毒药他也是甘之如饴，只要是她给他的，他都愿意吃下。

　　递完药后，秦红颜立即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走了这么久的路，双腿开始发麻发热。

　　不用秦红颜说任何一句话，沈盛年便懂得她的需要，他抬起她的长腿，将其放在自己腿上，开始轻柔按摩起来。他的手法越发好，按得秦红颜舒服得想要叹息。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他的十根手指像是有着魔法，迅速带走了秦红颜浑身的疲惫，重新给了她无限的活力。

　　秦红颜闭着眼，忽然开口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沈盛年的手忽然停滞下来，他的手掌放置在她膝盖上，她感受到了他掌心的热度与湿意。

　　这场犹豫进行了很长的时间，长得她都忍不住即将开口时，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回来就好。”

　　他的语气是一种疲倦，像是刚与某个人某种思想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而搏斗的结果便是缄口不言取得了胜利。

　　到现在，沈盛年终于明白了乔悄那句“因为我相信你”的含义。

　　乔悄不说出真相，是因为她不想毁去秦红颜的人生支柱，不想让她受伤。

　　而乔悄相信沈盛年，是相信他会与她一起隐瞒真相，并且会给予秦红颜情感上的照顾。

　　也许，这才是成熟的爱吧。

　　沈盛年的手指重新在秦红颜的腿上进行按捏，他的手指染上了专注的味道。他下定了决心，再不去想多余的事，只专心为她服务。

　　然而沈盛年注定无法专注，下一秒秦红颜便掀动嘴唇，道出了一个事实：“我和奚欢彻底结束了。”

　　闻言，沈盛年手指重重按下，疼得秦红颜忍不住“嘶”了一声。

　　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了沈盛年那双被疑问与剧烈情感盈满的眼。

　　“我什么都知道了。”秦红颜对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什么都知道了。”此刻的沈盛年像是一只复读机。

　　秦红颜将脚从沈盛年的膝盖上放下，ting直背脊与他直视：“你也知道了吧，可为什么刚才没有告诉我？你不是很想让我与奚欢分开吗？那为什么又要隐瞒真相？这又是什么新的计谋吗？”

　　她双眉竖立，此刻的模样明丽英气，颇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沈盛年垂下眼眸，嘴角挂上个又淡又苦的笑容：“我能有什么计谋呢？每次使用的计谋都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我怕了，也不敢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真相？若是以前的你，早便迫不及待将一切告诉我让我离开奚欢了。”秦红颜明白，只要她能离开奚欢，沈盛年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刚才沈盛年并不知道她与奚欢之间的诀别，然而在面对她的询问时，却还是将足以令他达到目的真相隐藏了起来。

　　究竟是为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但秦红颜却不敢相信。

　　沈盛年直视着秦红颜，他的眼神平静柔和，像是飘渺的雾，钻入她内心深处，萦绕在她灵魂之上：“为了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令她听不见，然而这些轻而又轻的话语却不断地在她脑海里回响，最终令她不得不相信那个早已浮出水面的答案。

　　是啊，她当然明白了。

　　他不过是为了她，不过是为了不让她伤心。

　　他知道奚欢对她的重要性，也知道奚欢的阴谋对她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他为了保护她，宁愿冒着失去她的危险。

　　他禁锢住了自己的欲望，只是想要让她快乐。

　　禁锢住欲望，便是一种牺牲。有人能为自己牺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秦红颜这辈子都在被牺牲：父母牺牲了她选择了自由，奚欢牺牲了她选择了复仇。而如今，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肯为她而牺牲！

　　秦红颜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为她牺牲的男人。

　　最开始时，她抵触他。之后，她依赖他。再然后，她离开了他。

　　她对他是有感情的，一直都有。但她是执拗的，她认为自己的心里只能住进一个人，她选择将奚欢放进心里，强硬地将他推了出去。后来，奚欢也逐渐退出她的心，可她仍旧不能让他入驻，因为他的不成熟给她造成了太多的伤害。

　　然而今天，她终于看见了他的改变。他改变成为了一个为她着想，能用一种成熟的方式去爱她的男人。

　　是的，他们都改变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他变得不再一意孤行懂得为她着想，而她也变得不再封闭自己愿意敞开心扉。

　　秦红颜并不清楚自己与沈盛年能走到哪一步，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要试试才知道的。

　　毕竟现在，他与她，都是崭新的。

　　想到这，秦红颜释然地笑了。

　　“你笑什么？”沈盛年不明所以。

　　“今天是我们的生日。”

　　“没错。”

　　“我好像从没送过你生日礼物。”

　　“所以呢？”

　　“现在送，还不算晚。”

　　话音刚落，秦红颜便抓住沈盛年的衣领，直接将其拖到自己面前，将脸偏转角度，轻轻地给了他一个吻。

　　“生日快乐。”她微笑着说。

　　沈盛年先是愣住，眼眸里黑幽幽的，像是夜里的海面，不知里面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危险或者瑰丽。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暗哑：“这次，是你先叫的开始。”

　　“是我叫的开始，”秦红颜对上他的眼睛：“至于怎么发展，就交给时间来决定。”

　　忽然之间，沈盛年眼里的那片海翻滚起滔天波浪，直接将她席卷。

　　当秦红颜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大踏步走入了卧室。

　　那一年的生日，他们相互拥抱着，在极乐世界在红粉柔靡中堕落。

　　那一年，他二十，她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