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1)

　　这是职场，永远不会有人为你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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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班第二周，一切开始步入开轨。早上到了惊鸿就有人事部的人来给云景送工作牌和印有云景名字的门卡，拿掉临时证件戴上这个，云景忍不住心里小小激动了一下。

　　“欧阳云景，你来一下。”有人隔着几个格子间叫她，云景抬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哦，好。”虽然根本不知道这个女子是谁，干什么的，但云景还是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了过去。没来得及说一个字，那人拿起旁边桌上的一大摞资料就递给了云景。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把这些东西拿去资料室归下档。”

　　云景接住那些资料，胳膊被压得沉了一沉，大概一算也知道这少说有几千页纸，不过她明白自己现在只是个新来的小菜鸟，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只得堆出笑脸点头。

　　“资料室……资料室……”云景抱着那堆资料，嘴里边念叨边寻找资料室的位置，硬着头皮问了人才知道，资料室在楼下。

　　找到资料室，一进门，云景立刻有些被里面的情景惊到的感觉，这哪里是资料室，明明是个图书馆加档案室。约有三米高的档案架依次排列在百来平方米的屋子里，每个架子上都明确地标明了所放资料的分类，除了曾经的旧案归档资料，这里还有很多与法律相关的书籍，比起×大的图书馆都丝毫不逊色。

　　对着这华丽的资料室发了阵痴，云景开始工作，翻开那些资料她才明白这不仅是工作，也是个麻烦的流程，非常麻烦。

　　粗略地翻了翻，这里面的东西包括了旧案底资料、刑事和民事案件证词，还有一些公益辩护资料。这些资料都要找到相应的年份和相应案件重新装回档案袋，再看看这一叠东西，少说也有几百件案子，要让她在下班之前整理归档，也就意味着她要在今天之内翻完几百份案宗，再将它们从这堆东西中一件件理顺出来。

　　“欧阳云景，当是看学习资料。加油，就是这样！”云景对着放在面前的小纸山握紧拳头，自己给自己打完气后，就挽起袖子开始了整理工作。

　　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六七个小时过去了。突然，手机响起来，云景一手拿着整理出来的案件资料，一手从纸张中找到自己的手机摁下接听键。

　　“喂，你好。”

　　“云景，是我，晚上有空吗？”莫小珂的声音伴着一些马路上汽车的杂音传来。

　　“晚上？什么事？”云景一边继续翻着纸张一边问。

　　“约你吃饭，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莫小珂的声音有点小小的异样，似是有点紧张。

　　云景自然听出了些端倪，明白她要介绍的那个人可能就是她一直暗恋的人，不过她再看这满桌子和地上的资料，她立马就头大了。

　　“能不能改天？要不今天你自己去吧，我有点忙，估计要加班到很晚。”

　　“哦，那没事，我也是顺便一问，以后有的是机会。”

　　“嗯，晚上开心。”

　　“嗯，回见。”

　　莫小珂挂了电话，云景又重新扑到了那一堆纸张中，刚整理出一个案子的资料手机又响了，云景以为是莫小珂变了什么新主意，就随手接了。

　　“小珂，我今晚真的是在忙……

　　“小珂是谁？我许南泽。”

　　“是你呀。”云景把电话移近了一点，说着话手上却还是一刻没停。

　　“你在干吗呢，听你这声儿怎么那么累呢？”

　　“没错，本小姐正在辛勤工作中，的确累。”

　　“已经十点多了，还在工作？你那公司真应该给你个好员工奖。”

　　“真可惜，这公司不是你家的，谢谢你哈。”云景漫不经心地玩笑。

　　“好了，懒得和你扯了，说正事。”

　　“嗯，我听着呢，你说。”

　　“下个月我生日，有个聚会，你过来吧。”

　　“如果有空，肯定过去。”

　　“得了，别说得跟你有多忙一样，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去接你。”

　　“我……”没等云景反驳，许南泽已经挂断电话。云景到嘴边的话被卡回去着实不好受，冲着桌上的手机做了个鄙视的手势，然后咧着嘴摇头晃脑地做鬼脸学许南泽的口气：

　　“到时候去接你，哼，让你接到才怪。”

　　“咚咚……”就在云景自说自话地欢乐时，资料室的门不知何时竟已被推开，云景正“嗨皮”在兴头上，没发现来者，所以来者也只能提示性地敲门。

　　“谁？”云景惊慌地扭头看向门口，发现冯默白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儿，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眼神看自己。沉默……僵硬……云景瞬间石化。

　　“我看到这里灯亮着，就来看看，吓到你了？”冯默白在门口问。

　　“呃……没……”云景否认，迅速打起十二分精神回归正常，朝后退了半步，却不想手背扫过桌边时，那部跟了她三年有余的手机从桌角翻身而下，“哐”的一声光荣落地。

　　冯默白眨了眨眼，看云景盯着地上的手机不动，试探性地指了指道：“这算是我造成的间接性损失吗？”

　　“不，当然不是，反正它也旧了，我正要换掉。”云景如瞬间回魂一样露齿微笑，端着优雅大方之态随意挥挥手说得风轻云淡。她以为，这样做好歹能让冯默白对她产生一点“大方”之类的印象，借以掩盖之前的抽疯。

　　“嗯，那就好，再见。”冯默白微微笑着挥了下手，转身就离开资料室门口。

　　“冯律师慢走。”云景很狗腿地从后面笑着说了句临别吉言，直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才再次看向地上的手机。

　　“Oh，我的爱人。”云景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叫了声，以迅雷之势蹲下身捡起手机，心疼得像是掉了块肉一样，怨妇般拧着眉头，就差落点眼泪以示哀悼。她忽然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抬头一看，立刻恨不得咬舌自尽。刚才明明已经离开的冯默白，此时正一手扶门，斜侧着身子站在门口，呜呼！她心里哀号：“老天爷一定是在玩我吧？！”

　　“咳咳，那个……刚才忘记提醒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明天见。”冯默白极力端着一副正经嘴脸轻咳两声后转身离开。云景跟在后面小碎步地跑到门口，在确定这次冯默白是真的完全离开后，她忍不住握紧了一双拳头，咬着牙根儿才压制住自己仰天长吼一声的冲动，这下丢人丢大了。

　　第二天，云景拖着又酸又软的身子到达公司，好不容易找到昨天那个交给她任务的女子，告诉她自己昨天已经把所有资料都归档了。那女子微微有点怪异地打量了一眼云景，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声“谢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云景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儿。正好洛阳过来，她就拉住她指着刚才那个女子的背影问：“她是什么部门的？”

　　“她？她叫秦霜霜，和你一样也是实习生，比你晚来两天。”

　　“什么？”云景感觉好像被一记响雷劈中，随后立刻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人利用了。

　　“你打听她，是有什么事吗？”洛阳不解地问。

　　“我……”云景刚要说昨天的事，可话到嘴边，看到正从门口走过来的冯默白，她又把话咽了回去，摇了摇头说没事。

　　洛阳转身也看到了冯默白，展现出好看的笑容叫了声BOSS后，在冯默白的微笑中转向去做自己的事了。正在云景想借空开溜时，冯默白已经一眼盯住了她。

　　等洛阳离开，冯默白将云景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后自顾朝办公室走去，在云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时，冯默白头也不回地冲她动了动手，示意她跟上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云景的心“咯噔”一响，但还是不敢怠慢赶紧跟了上去，到冯默白的办公室，她有点小心计地轻声将玻璃门关上，想着哪怕丢人也要小点声。

　　“昨晚几点回去的？”冯默白边脱西装外套边随口发问。

　　“呃，凌晨左右。”云景有点措手不及地回答。

　　“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人当枪使吗？”

　　“是……我太笨？”

　　“这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

　　“这里。”冯默白的身子靠在办公桌边沿，看着对面的云景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被人这么直白地说没脑子是个人也受不了，可云景又没有办法辩驳，只能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其实你昨天就知道我是在被人利用，你可以早点告诉我。”云景有点小怨气地低声嘟囔。

　　云景只是随口的一句，但万万没想到，冯默白会因为这样一句无心之话而瞬间变了脸色：“抬起头来，有话看着我说。这里不是学校，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你也不是我教的小学生，不要用学生对老师的态度对待我。”

　　云景抬头，看到冯默白正盯着自己，神情严肃，眼神淡漠而犀利，让云景在与他对视时忍不住有一种想要避开逃离的本能反应，不过她最终还是迎着他的目光抬起头，丝毫不让地回视他。

　　“记住，这是职场，在这里不会有人为你善后，你吃了亏或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承受一切的人只有你自己。想要不再被人当傻子，就要自己变得强大谨慎，放弃一些天真而简单的想法，时刻记住这里是惊鸿律师行，每一个人都在这里追求着更高的存在价值，Understand？”

　　云景握紧了拳头，点着头从齿缝间吐了一个：“Yes，sir！”

　　“好了，你先去吧，晚点洛阳会去找你。”冯默白冲云景挥了挥手，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没再看云景。

　　离开冯默白的办公室回到座位，云景看到秦霜霜正在和玉姐说话，脸上挂着百分百无公害的笑，真是看不出一点阴险狡猾。说到最后，向来冷面的玉姐竟然对她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待玉姐离开，有旁边的同事同她说了两句什么，秦霜霜脸上笑开了花，扭头看到云景正远远地隔着办公区看她，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头，双手环胸踩着高跟鞋扭腰离开。云景感觉自己的牙碎了满口，全在嘴里吱吱作响，可那又能如何？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打碎牙往肚里咽”。

　　“云景，这是冯律师给你的东西。”洛阳的出现打断了云景。

　　“这是什么？”云景不解地问。

　　“一件公益诉讼案件的资料，冯律师让你去确认这些资料……”洛阳刚解释一句就听到手机响起，接起听了两秒，洛阳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冲云景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有急事让她先自己处理资料。

　　云景云里雾里地应了一声，看洛阳小跑着匆匆离开，然后翻开文件夹开始看里面的东西。文件夹里面是一堆关于某小区物业费用的资料简介，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然后还有好些其他收费的收据凭条复印件，林林总总地放在一起。从文件夹中夹带的附言字条来看，冯默白是要自己确认一下这些收费的实际情况，以及该小区的实际物业费用、开销金额，以便于用在案件诉讼上。

　　2

　　整整一天，云景都在核对洛阳拿来的资料数据，午餐都只是随意地吃了两口饼干了事，终于在下午五点半列出了各项收费分析及汇总的明细。云景拿着东西去找洛阳，但洛阳不在，问了旁边的同事说她下午请了假。云景隔着玻璃门看坐在办公室里低头工作的冯默白，犹豫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敲了门。

　　“Comein。”冯默白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

　　“冯律师，这是您让我清查的金额数据，您看看还有什么问题？”云景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夹递过去。

　　本以为冯默白会随口来一句放在桌上就完事，没想到他抬起了头，用一种很疑惑的目光看向她，瞟了一眼云景手上的东西接都没接，重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

　　“拿回去重做。”

　　“为什么？”云景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些数据是你自己在办公室做出来的吧。”

　　“是。”

　　“洛阳没跟你讲清楚吗？我需要的是实际收支的数据，不是你凭着自己计算出来的。”

　　“我……”云景想说话，可张了嘴却发现自己无从反驳，知道是自己犯了新手的错误。

　　“记住，惊鸿的第一条公司准则：严谨！这也是律师从业必需的条件之一，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是。”

　　离开冯默白的办公室，云景无精打采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盯着电脑上自己清算了几遍的数据，多少觉得有些内伤。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人当成一文不值的东西丢开，是人都会心寒的。

　　“云景，怎么了？”旁边格子间的初级律师助理Peter伸过头来问。

　　云景“嗯”了一声，抬头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在考虑一个案子的事。”

　　“我看你刚去了冯律师那儿，是他骂你了？”Peter试探地问。

　　“没有。”云景想否认，毕竟这种事情拿出来说终归有些尴尬，却又否认得很没底气。

　　Peter像是看出了云景的心思，笑着拍拍她的肩，说：“没事儿，大家刚来的时候都一样，习惯就好，出来工作谁都有被老板骂的时候，别太放在心上。”

　　云景听着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心里似乎也没那么憋闷了，笑着点点头，说：“嗯，谢谢。”

　　“客气，客气。”Peter笑着挥挥手，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云景打算重新处理这些数据的问题，就在这时候，手机振动了几下。云景拿起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屏幕就黑了，拍两下后手机倒是重新亮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了。

　　“唉，看来真的要将你打入冷宫了。”云景无奈地冲着手机叹息一声，随手将它丢进包里。

　　晚上下班已是十一点左右，办公室里没了人影，云景准备好第二天所需要的一切资料关灯离开，走到大门刷完门卡出去。待她正要将门关上时，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门挡住，云景有点受惊吓地侧头，看到的竟是冯默白。

　　“下班了？”冯默白很随意地开口，算是招呼。

　　“嗯，下班。”云景尽量平静地回答道，想着既要不显得刻意谄媚，又不能显得自己斤斤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