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祸从口出(1)

　　一扇大门，你准备走进去，结果才一抬脚，上帝就说你抬错了脚，要关上这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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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开始步入正轨，转眼又是几周过去。冯默白这几天似乎很忙，每天云景上班的时候他都已经在办公室，下班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云景甚至怀疑他其实是搬到了办公室来住。

　　云景做着一些常规的工作，就是所有实习生都会做的事，给律师助理打打下手，或是帮案件调查员跑跑外勤收集资料。闲的时候，云景就跟洛阳一起学些基础的行业知识，也不知道是不是冯默白有意关照过，但凡一些比较有用的东西洛阳都会特意教云景留心学习，这让云景十分受用，相比其他实习生至少没有瞎打转找不到头绪的尴尬。

　　在这期间，通过一些闲聊和交流，云景对惊鸿的情况又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惊鸿是合伙人制的律师行，股东有十来位，但真正在操作律师行运作，在律师这个圈子的只有五位。有两位现在在国外进修，现在在公司上班的就是冯默白、玉姐，还有一个叫刘启明的律师。

　　在云景来惊鸿的这段时间，刘启明很少出现。唯一一次，云景也只是隔着大半个公司远远看到他一个背影。据说，他习惯在家里办公，除非有必要，一般不来公司，所以刘律师的助理比其他律师都要多，高级助理一位，中级一位，下面的初级助理还有两个。

　　“Peter，这是刘律师现在手上的案子，这些今天都要整理出来，明天一早要用。”刘启明的高级助理艾丽将厚厚的文件夹放到Peter的桌上，然后又拿着另外一堆去了另一个助理面前发下去。

　　云景侧过头，伸长脖子朝Peter桌上看了看，忍不住龇牙道：“可真不少。”

　　“每月黑色一周，唉，习惯就好。”Peter耸耸肩。

　　“黑色一周？”云景不解。

　　“刘律师每个月都会有一周准时上班办公。在这一周里，他会将别的律师要用一个月做完的事情全都做完。”

　　“啊？这也太变态了吧，能做完吗？”

　　“所以他才要这么多助理，在你来之前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任了，跟流水线一样。”Peter无奈地摊手。

　　“话说，这个刘律师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工作时间，很不能理解。”

　　“谁知道呢，据说这是公司默认的禁谈话题，但凡想打听这个的，都没好下场。”Peter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凑近云景道。

　　云景大惊失色，忍不住瞪大眼睛，半晌才说：“就是份儿工作，竟然还有这样的幕后黑手操作。”

　　看云景这副表情，Peter又突然笑了：“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这是演《甄嬛传》呀？我说的没好下场，顶多就是会被调职，或者给些警告。当然，也有人曾因为传些风言风语而被劝退辞职的。”

　　“原来如此……可这还是很奇怪，难道……”云景刚想要再说什么，突然感觉Peter有点诡异地冲自己挤眉。

　　云景不解地冲他眨了眨眼，Peter就摸着眉毛示意她身后。一扭头，云景立刻忍不住寒毛一竖，冯默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背后，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提着一只公文包，旁边还有玉姐，一身名牌女式西装，手里拿着文件夹。

　　云景在呆了三秒之后噌地一下站起来，用力之大连自己的椅子都带翻在地，不偏不斜正好砸到她的脚背上。

　　“冯律师好，玉姐好。”

　　云景痛得暗自咬牙，可脸上却还要忍着，装出风平浪静，努力挤出笑对着两位BOSS，生怕他们一张嘴就结束了自己的实习生涯。

　　同时，云景发现，在冯默白和玉姐右后方，还站着一个穿黑色西装、打红色领带的男子，有三十七八岁，长相算不得十分出挑英俊，但也有着这个年龄的男人特有的魅力气质。相比冯默白的英伦式贵族气质，他则是东方传统稳重男子。

　　能在这里出现，又与冯默白和玉姐同行却丝毫不显逊色，云景瞬间意识到这人可能的身份，不禁再次后背生出一层冷汗。他应该就是自己口中讨论着的“幕后黑手”、“奇怪的人”，另一个在惊鸿有生杀大权的合伙人律师刘启明。

　　云景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儿打听什么八卦呀，这下可好了，撞枪口上了，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肯定死得难看。但意外的是，并没人就刚才的八卦谈话追究，至少是暂时没有。

　　“走吧，其他人都到了。”玉姐淡淡地开口，然后领先离开，朝会议室走去。

　　冯默白微动了下眉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云景一眼，随后跟上玉姐。至于刘启明这个主角，他显得没有丝毫异样，风轻云淡地走开，甚至在余光扫过云景时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云景一直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心不在焉地做着事，还时不时地悄悄朝会议室门口看。也不知道今天开的是什么会，会议持续了很久，一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才结束，云景隔着几排格子间看到有一群西装革履的人走了出来，然后是玉姐和两个合伙人。应该是这个会议开得并不很顺利，大家都没有太好的脸色，玉姐从来都是比较冷淡，倒看不出很特别，连冯默白也面无表情。

　　三个合伙人将那群人送到公司门口，那些人刚一进电梯离去，玉姐转身就狠狠将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丢到了旁边前台的桌上，然后看也不看旁边的人，踩着高跟鞋铮铮作响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玉姐虽说不是那种见人三分笑的主儿，但也是个沉稳的人，至少是自打云景来上班后这近一个月里就从没见过她发脾气，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过多少变化。这次，能让玉姐当着这么多员工的面，毫不克制地发这么大的火，可见今天这个会开得有多糟糕。

　　云景这么想着，再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个个交换眼色，似乎这种场面也没怎么经历过。一时间，办公室里静得出奇。

　　“今天大家辛苦了，时候也不早了，都下班吧。”最终，还是冯默白出声，语气平和地宣布提前下班以缓解场面的尴尬。

　　众人先是吃了一惊，然后纷纷收拾东西离开，路过冯默白时，还都不忘向他说声“冯律师再见”。

　　刘启明在这期间已不动声色地进了玉姐的办公室。

　　云景看了看这形势，还是秉着不做出头鸟的原则，也收拾起自己的桌子，将做了一半的文件收进文件夹。她刚要提了包离开，一抬头却发现冯默白正朝这边走来。

　　他这是来找我？云景猜测，然后又否认了这一想法。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没心思理自己的，于是便提着包走出格子间准备朝门口走去。

　　“你等一下。”云景刚走出格子间，冯默白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虽然没有叫她的名字，但她似乎是感应般地知道他是在叫自己。停下步子转身，果然看到冯默白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

　　“有驾照吗？”没等云景问什么，冯默白直接先问了。

　　云景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没有。”

　　冯默白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然后掏出一串钥匙给了她，说：“那你就到车库，在我车里等我一会儿。”

　　然后，还是没等云景问原因，冯默白就转身朝着玉姐的办公室走去。

　　云景带着疑惑打卡离开，坐电梯到车库没费太多事就找到了冯默白的那辆卡宴。坐在车里，云景百无聊赖之际就去看旁边的车标，清一色的名车，奔驰宝马排排停，还有一辆外形很拉风的保时捷。不过想想也对，能在这栋大楼里上班又能将车子停在这里的人，身家有哪个是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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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差不多八点，车库里的名车接二连三地开走了不少，云景无聊着就忍不住犯困，迷迷糊糊地就在副驾上侧着头打起了小盹。

　　“欧阳云景……”模糊中有人在叫她，云景“嗯”了一声，侧了侧头继续睡，有东西被敲响的声音近在耳边，云景颇有些厌烦地眯起眼，隔着车窗发现一张英俊的脸。两秒之后，云景如被雷击地将头抬起，边拍着自己的额头边赶紧拉开了车门。

　　“冯律师，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没事，是让你等太久了。”冯默白随口应了一声，利落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把安全带系上，路程有点远。”

　　云景“哦”了一句，将安全带系好，冯默白就驾着车子出了车库。离开时代广场正值华灯初上，附近的高档楼群犹如一座座玲珑剔透的雕塑，街上车如流水，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生动美感。

　　冯默白将车开上了外环，从高架桥下去后朝着郊区驶去。云景忍不住心里开始犯起嘀咕，想问这是要去哪儿，可看冯默白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又有些胆怯。车子又行了一阵儿，上了郊区高速，看到路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云景犹豫了几次之后终于再也忍不住，小心地问：“冯律师，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城西江边。”

　　“城西江边？”云景很意外，忍不住声音有点拔高，心里更是一堆不解，不知道这大晚上的要去那里做什么。潜规则？不至于呀，以他冯默白的资本，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会弱智到做出潜自己下属的事来。

　　冯默白侧头看了一眼云景，见她那一脸提防疑惑的样便知道她是想多了，若有似无地露出点笑意，说：“不用太惊慌，是我要去见个当事人。她独居在江边的别墅里，我这么晚了一个人去见她有些不合适。”

　　虽然原本就知道是自己瞎想的，可这下听冯默白一解释，云景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个透。这就像自己去吃饭，一道很贵很贵的菜端了上来，你明知道自己吃不起这道菜，却还想入非非，结果经理过来很客气地跟你说：“不好意思，这不是你点的菜，你付不起账。”

　　“是什么案子这么急，明天去都不可以？”云景为缓解尴尬，抛出一个问句。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云景真没有探听案子的意思，可冯默白在听了这一问后脸色明显变阴，双眉蹙起，恢复了先前的脸色。

　　在律师行里，做案子其实是个很微妙的事，律师与委托当事人之间的关系出现意外是常有的。当事人委托律师一件案子，却在这里面掌握了大部分主动权，比如他可以在觉得有更好的选择时临时换律师，又比如找人探听对方律师的辩诉策略等等。虽说在职业道德守则里有相关规定，可毕竟许多人还是会钻守则的空子。所以，一般律师在做一件案子时，只要没结案，除了自己十分相信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会向别人透露案件细节的，特别是辩护方案等有相关信息。

　　“冯律师，你别误会，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方便的话也不用告诉我。”云景赶紧解释。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了下来，冯默白盯着前方隐隐有光的地平线看了一阵儿，伸出食指勾上自己的领带结，松了松领带，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侧过头来问云景道：“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随意。”云景赶紧应话。

　　冯默白三下两下将领带解开放到了挡风玻璃前，又将自己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这才重新又发动车子前行，同时向云景解释：“这次的案子很敏感，现在又是特殊时期，恕我不能多讲。”

　　“没关系，我理解，您不误会就好。”云景忙说。

　　兴许是云景这模样太小心翼翼，以至于有了些搞笑的效果，冯默白侧头看着云景，竟然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我很老吗？一口一个您，就不能随意点？”

　　“您是上司，我这不是对您表示崇高的敬意嘛。”云景咧嘴赔笑。

　　“崇高敬意？上次冲我大吼的是谁，是我记错了，还是你失忆了？”

　　“那个……那个是意外，是我短路了，要是您不介意就请将那段儿记忆给删除掉吧。”

　　“你倒是会想。”冯默白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隔了几秒后又接着说，“说吧，有什么事？”

　　云景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被看了个透，可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冯默白等了一阵，云景那磨叽样让他看不下去了，便继续问：“你是不是想问今天你背后说刘启明八卦的事？”

　　想不到他竟然一语中的，云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嗯，这会不会影响我的实习？”

　　云景很想听到冯默白说不会，或者说没关系只是小事，这样她就可以将吊了半天的心放回去，可哪晓得，冯默白想了想后摇头说：“不一定，也许会。”

　　云景的心咯噔一下，虽说落下去了一截，可这落得着实不好，比之前提心吊胆还要惨，还要难受。连冯默白都这样说了，难道自己能进入惊鸿真的只会是昙花一现的美好？老天爷向她开了一扇大门，她走进去了，结果才一抬脚，上帝就说你抬错了脚，所以我要关上这扇门，然后将自己轰出去？

　　“到了。”就在云景还在为自己的将来担忧时，车子在一处路灯下停住，冯默白推开车门下车，云景也只得深吸一口气，先暂时将自己的担心压下，推开车门下去。

　　车子停下的位置是个岔路口，离江不过几百米，可以清晰地听到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一条柏油马路一直延伸到江岸，另一条则通向右侧的一群建筑物和高大的树木，因为现在是晚上，看不清那些建筑物的模样和树木的种类。

　　“就在那边，我们走过去吧。”冯默白指了指那群建筑物，顺手从车里将自己的领带和之前脱下的西装取出来。

　　锁上车，冯默白边系领带边沿着柏油小路走。两分钟后，那些建筑物已近在眼前，云景才发现这里竟是个别墅区，那些高大的树木是移植在此的热带植物和高大的椰树。虽然晚上的光线并不太好，但通过这里的路灯和别墅里的廊灯，云景还是明显感受到了这里的富丽奢侈，显然是典型的高级富人区。

　　冯默白带着云景进入别墅区，在一处铁门外停下，按了门铃后，对讲机里传来一个外地口音的女声。

　　“哪位？”

　　“我是惊鸿律师行的冯默白，来找吕太太。”

　　“等我去问一下太太。”那女人说了一句后挂断了对讲机。

　　隔了一分钟，铁门后面传来几声狗叫，随后有一个系着围裙、女佣打扮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打开铁门说：“是冯律师吧，太太已经在等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