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给的勇气(1)

　　爱情就是这样纠结奇怪的东西，讲不得天意，又时刻被天意捉弄；由不得心意，却又总被心意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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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继续风平浪静，十一月的工作没有大困阻，生活如一碗清水寡淡，似乎一切都在一天天地周而复始，直到月中的时候，云景接到了人事通知——她通过了实习评估，将正式转为惊鸿员工。

　　几天后，玉姐的助理来找云景，说玉姐在办公室等她。

　　走进玉姐的办公室，云景看到玉姐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大椅子上在等她。“坐吧。”玉姐站起来侧手示意，“人事的转正消息你应该已经收到了，首先恭喜你成为惊鸿的正式员工。你进入惊鸿已经半年，现在才将你转正多少有些委屈。”

　　“我能理解，谢谢玉姐给我机会。”也许是因为已经接到了实习通过的通知吧，这次云景镇定了很多。

　　“之前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我们不提也罢，现在我对你有个人事安排计划，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

　　“您说。”

　　“默白离职之后我手上的案件比较多，一个秘书忙不过来，下面的助理又有自己的事情，我打算再增加一个助理。会按秘书工资计算薪资，但需要比较灵活地兼顾秘书和律师助理两方面工作。”

　　云景在来之前想过可能是要将自己调职，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一跃从“冷宫”资料室直接被调到玉姐身边当助理，这无异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这个工作虽然比较有挑战性，但这对你今后走执业律师的路也有好处，你觉得呢？”玉姐补充道。

　　“谢谢玉姐，我会努力。”云景没有多犹豫，立刻接受了这个安排，相信这样的好机会放到任何人面前也会被欣然接受。同时，云景不禁感叹自己的经历，实习六个月，先从办公室实习生到险些实习考核不通过，然后又被调到资料室重新实习，再到现在的调职，这样的经历估计鲜少有人拥有。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有道理。

　　就这样，云景重新回到了35楼，因为玉姐的办公室与冯默白曾经的办公室相近，而洛阳曾经的工位就在办公室旁边，所以云景被安排在那个工位上。她的工作一部分是接手洛阳留下的一些事情，并处理冯默白手上一些案件的扫尾工作。

　　虽然冯默白已经离职，但他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地被保留。有时候，云景会在起身去倒咖啡时不自觉地朝落地玻璃墙里看，然后站在办公室门口发呆，好像那个人还在里面，也许下一秒就会拉开门走出来问：“有事？”

　　为了庆祝云景调职，惊鸿里的几位同事出资办了个小聚会，在一家沿江沙滩上的酒吧前喝酒吃烧烤。云景从前在惊鸿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就算从眼前走过也没几个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忽然有了这样的待遇她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看玉姐的面子，玉姐是惊鸿的老大，现在她新升为她的助理，其他同事对她示好自然是各有想法，就像古代皇帝身边的太监总能让各宫嫔妃另眼相待一样，都是想着也许将来能从她这里探听到有用的消息先打好关系罢了。

　　刘启明也参加了聚会，云景多少有点意外。毕竟刘启明作为合伙人本来在惊鸿就有地位，更何况他和自己还有着那“一箭之仇”的事，他有很多理由可以不将她放在眼里。

　　“云景呀，来，我们喝一杯。”刘启明笑着拿着酒走到江边递给站在旁边的云景。

　　“谢谢刘律师。”虽然云景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礼貌地接过称谢。

　　“云景呀，我们以前有些误会，我们就杯酒释前嫌吧。”刘启明打了个酒嗝，趔趄几步，云景这才发现他脸红得有些过分，应该是喝高了。

　　“刘律师客气了，您喝多了，我叫您的秘书送您回去吧。”

　　“我没醉，我是高兴。你不知道，今天我把万代公司一年的顾问律师权拿下来了，这……可是个大单子，我争取了好几年都没得手的。”

　　云景听说过万代公司，A市最大的房产公司，能当上他们的顾问律师，不仅是金钱上的收益，在律师界更是一种成就的象征，的确值得夸耀。

　　“那恭喜了。”云景随意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要朝人群走去，想找刘启明的助理或是秘书送他回去。没想到，她刚走出一步，胳膊就被拉住了，然后刘启明醉醺醺地挪动步子到云景面前，暧昧地笑着看她，说：“哎呀，冯默白可对你真是不错。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情种。”

　　“什么意思？”云景不解地反问。

　　“冯默白为了你，把万代公司的工作全给了我，只求我以后在公司不要为难你，还不让我告诉你。你说……你是怎么把他迷住的，我可真是好奇。”

　　“你说什么？”

　　云景惊讶地追问，可刘启明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神志不清地继续絮叨：“当初我一眼就看出你们有事儿，先是为了让你留在惊鸿，甘愿拿出5%的分红请玉姐改主意把你留下来；现在又为了让你以后日子好过，甘心把万代让给我。冯默白自打到惊鸿就跟我斗，那么精明会算计的一个人，我一直被他压着，还真多亏你让我翻了身……”

　　云景没有再听他说下去，她甩开刘启明的手退后几步，似乎他现在就是个可怕的怪兽。

　　“英雄难过美人关呀，看来还真是有道理，有道理……”刘启明笑着感叹，然后拿着酒摇摇晃晃朝旁边走，云景看着他走进人群里大笑着与众人劝起酒，春风得意之态尽显。

　　刹那间，云景的心情却变得十分微妙。

　　聚会还在继续，云景没有了多少心情，她走过去向一个负责此次聚会策划的同事打了招呼，借口自己喝醉了要先离开让其他人继续玩，然后与众人告别，说了些场面上的客气话后，拦了一辆的士离开。

　　坐上车，云景脸上的笑容全都消退，她疲倦地靠在座位上，脑子里全是刘启明的话。她突然又想起洛阳走时说的话，是不是她早就知道这些，所以暗示自己，却被她一时忽视了。

　　这么久以来，她拒绝去想、拒绝去听有关冯默白的一切，告诉自己不要紧，只是结束一段并没有多久的关系而已。她以为时间久了自己就会习惯，然后淡忘，一切也就没事了。可现在，当有一个人突然在她面前提及他，无意间揭开一个真相时，她才发现，原来她会这样地无法平静；也才发现，她原来很想见冯默白，疯狂地想。

　　车子行了一阵后，司机看云景一直发呆并不说要去哪儿就出声追问，云景告诉他自己的住址，隔了几秒后又不自觉地说出另一个地址。那是冯默白的住址，她没有去过但听他提起过，此时说出来如此清楚明白，她也不禁吃惊。原来她将关于冯默白的一切都记得那么清楚，即使是自己去都未曾去过的一个地方。

　　车子半小时后在一处高档住宅楼下停住，云景付钱下车。走进大楼后被保安拦下问她找谁，她说：“冯默白，我找冯默白。”

　　保安在电脑上查看了一下后将电话拿起来开始拨打内线，云景莫名地紧张起来，紧紧握拢五指死死盯着保安的一举一动，开始揣测冯默白听到自己来访时的反应。惊讶吗？应该是的，他肯定不会想到自己会来找他，甚至她自己现在都惊讶自己会在隐忍了这么久之后，突然想见他。

　　似乎只是一念之间的冲动，又像是长久以来回避的爆发，她自己也分不清、讲不明，却已经来到这里。

　　几秒的等待后内线电话接通，保安告诉电话那端的人说有访客，似乎对方问了句什么，然后保安侧过头来看向云景，说：“屋子的女主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主人？云景哑然，一腔热情瞬间冷却，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出现。

　　云景本来已经狠下心要去见冯默白，她想问他为什么暗中为自己做那么多，问他是不是爱她，甚至她都顾不得自己曾亲口说过再不想见他。可现在这里存在另一个女人，是莫小珂吗？她怎么能如此大意，竟然遗漏了这样的可能，这太尴尬了。

　　“小姐，小姐……”保安看云景脸色苍白地发呆，伸出手来在她面前挥了挥叫她，然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记错地址了，先走了。”云景连连摇手，像是见到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身就跑，也不顾身后保安的叫声，仓皇地离开了大楼。她感觉自己被人在胸口划了一道伤，但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冲动，是自己自作自受。

　　云景几乎是逃离一样地跑到路边，然后抬头仰望那栋大楼。那么高的楼有那么多房间，每间房屋都亮着色调不同的灯光，一间屋子就是一个光点，她知道现在冯默白就在其中一个光点里，却又不知道是哪一个。所以，她只能茫然地看那一片灯光，连找个目标停留一下的想法都不能满足，那种胸口空空的心慌无助，竟然比黑暗带来的恐惧还要严重可怕。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脖子发酸发痛，她才低下头从包里摸出那只买给冯默白的钱夹。花了她一个月的工资，本来想让他带在身边的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轻轻摩挲一阵后，她将那钱夹放到了路边树下的长椅上。

　　冯默白，再见吧，我想我再不会来找你了！

　　2

　　冬天来临，A市的温度降得很快，人们开始穿上冬装，树木没了半点绿叶，城市变得萧索了许多。

　　莫小珂从北京打来电话，说她正式与家里人复合了，她妈妈和继父都十分高兴她能重新接受这个家庭，知道她喜欢旅行就决定陪她一起去欧洲，地点任她选，时间随她定。

　　“她是觉得这些年亏待了我，所以想补偿我。”莫小珂这样评价。

　　“能补偿的事情就不算太坏，至少她还在那里等着你，以后好好珍惜吧。”云景真心为莫小珂能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而高兴。

　　“云景，谢谢你，我妈也应该感谢你。这些年我一直拿你当姐姐，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不会上完大学，会不会活得像现在这么积极向上。说不定我变成个小太妹，也说不定我会干什么违法的事情……”

　　“我也一样呀，拿你当亲妹妹看，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有家人的感觉真好，那种有亲人的幸福真好。”

　　“我知道，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之前错过的以后就加倍补回来吧。”

　　“云景，你要是个男的，我会嫁给你。”

　　“那你的贤之哥怎么办？”云景笑着调侃，眼睛却酸了。

　　“他呀，唉……也真是为难。这样一说，我还真庆幸你是女的，否则，肯定要上演三角恋了……”

　　后面的话云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呼呼作响，匆匆扯了一个借口结束通话。云景靠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长久地出神，心里升起一个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问题：如果爸爸还在，现在他也会很疼自己，就像小时候一样，那会是多么幸福。如果……如果冯默白……

　　云景在玉姐手下对工作已然渐渐上手，虽然有时候也会出些小错，但她都能应付自如，玉姐似乎对她的工作也颇为满意。

　　有人送了玉姐一双手套，她说颜色太浅亮不适合自己就转手赠给了云景。云景接过手套时吃了一惊，这手套竟然和她在路边某名牌橱窗里看中的那副一模一样，只因为太贵，所以她每次路过都只是看看，从来没想过去买，更没想过会白白得到。

　　“当你努力向前时，好的处境和待遇也会随之而来。这只是一片冰凌，将来你还可以得到比这大十倍、百倍的冰山，继续努力吧。”玉姐如此提醒她。

　　“谢谢玉姐，我明白了。”

　　相处久了，云景才发现，玉姐看起来不易亲近但心地很好，至少对云景来说她真的十分好，给了她很多学习的机会，并有意无意地栽培锻炼她。

　　那个吕氏食品公司的案子完全结案了，案子本来是在冯默白手上打完的官司，在法庭上完胜了男方聘请的尚言公司的律师，让吕太太得到了公司的经营权和大部分股权。但就在案子胜诉后要签订财产分划的相关属定文件时，吕太太又同意与前夫庭外和解，表示愿意在原定判决的基础上多给吕先生1%的股份。

　　云景负责为冯默白留下的案子善后，这个案子也包含在内，加上她曾经见过吕太太，所以玉姐将这个案子的收尾工作留给她一个人全权处理。虽然只是为一起案件收尾，但这是云景第一次独立地处理大案子，对她而言是一次挑战，更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是她律政从业的一个新台阶。

　　云景花了一天时间对案件进行了仔细梳理，又将所有关于案件的资料都补课看过后拟定了一份谈判方案，然后代表当事人吕太太去尚言律师所，与男方律师交流并签订最终协议。

　　再一次站在尚言律师所的大门外，云景忽然有点感慨，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到冯默白，没有错过面试，也许自己现在就是这里的一员，坐在某一处格子间里做着别人安排的事。上一次来面试被拒的情景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一样，今天她竟代表另一家律师行站在这里，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