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欢奇怪道：“我没有不守信啊，我等你两年，你等我两年，我哪里不守信了？”
裴锦无话可说，他本就不善辩驳，尤其不善和女孩子辩驳，他最擅长的是用实力说话。此时他无语望屋顶，已经在思考是否应该换一把佩剑的问题了。
杜随之在一旁火上浇油，鼓掌笑道：“贪欢，做得好！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裴公子打伤了你，自然该给你相应的补偿，只要一把剑还是便宜了他。”
裴锦瞪他一眼，对贪欢他不好意思粗声粗气，对杜随之他可是无所顾忌，他还巴不得找机会揍他一顿！于是平静地道：“你可以试着再说一遍。”
杜随之很没志气地沉默了，不过脸上依然挂着欠扁的笑容。
贪欢对杜随之的话深表赞同，不断点头，“我不贪心，我只要这把剑就够了。”末了，她不忘柔柔地问一句，“好不好？”
我说不好难道你就会把剑还给我？裴锦很是无语，本来送一把剑也没什么，可孤尘剑不是普通的剑，爹耳提面命说过这把剑很重要，要他妥善保管，随身佩带。而且，从小到大他用过那么多剑，这把剑是他用着最顺手的。孤尘剑是江湖上旷世难求的宝剑，利可断金，刃不见血。裴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杜随之说的那句话，他以前年轻气盛的时候的确说过。正如贪欢所说，即使他不当真，江湖上其他人看了也会当真的。
贪欢细致入微地感觉着裴锦的情绪变化，眨眨眼，小心翼翼扯扯他的衣服，“你生气了？不要生气好不好？不要讨厌我……”说着，看到裴锦的目光向她怀中宝剑看来，贪欢又立即抓紧了孤尘剑，不妥协地道，“你不要生气，不过，这把剑还是不能给你。”
杜随之笑道：“裴锦，你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她还小，再过个两年，她一定会长成一个大美人，你如果趁现在多调教调教的话，她以后的性子也会变得知情识趣。你说说，你有什么吃亏的？”
贪欢不住点头，“我会努力长漂亮的。”
裴锦不讨厌贪欢，甚至还有几分喜欢。算了算了，大不了再换把剑，“你拿去吧。”
贪欢高兴地欢呼一声，一把抱住裴锦，“你真是好人。”她太佩服自己的眼光了，嫁人就该嫁这样的。装可怜也好，耍赖也罢，同样的招数她在伍家也用过，却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可在这个人面前，却这么容易就成功了。
杜随之眸中笑意更甚，目光隐隐盯在孤尘剑上，眼底深处有光芒一闪而过。“孤尘剑是把好剑，我倾慕已久。贪欢，若是我让你随意开价，你愿意卖给我吗？”
贪欢摇头，“这是定情信物，不卖的。”
裴锦尴尬地撇开脑袋，他想否认，可看到贪欢那种被遗弃的小狗一样的眼神，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想了想，他才轻轻地说了句，“这不算信物，你当礼物就好。”
杜随之懒洋洋地笑了笑，“真的不卖？价钱你想定多高都可以。”
裴锦转头看他，目光锋利如刀，“你想要孤尘剑干什么？”
“买回家去瞻仰。”杜随之吊儿郎当地开口，“这可是裴公子用过的名剑，自然是有收藏价值的。我打算把它放在牌位旁边，每天都给它上三炷香。”
裴锦冷冷看他，不屑答理他。管他有没有说谎，这家伙说谎的功力可是日进千里。
“……不过贪欢不肯卖。”杜随之似笑非笑，仰天长叹一声，“真可惜。”
第二天，三人继续赶路。到达灵峰的路有很多条，有的需要绕远，有的比较近。相对近一些的有两条，一条是官道，路经各大城镇，还有一条则是要通过些树林、石道之类的地方。以杜随之的脾性，自然是想悠闲地走官道，不过，跟着裴锦一起走官道，肯定会一路被人关注，吃饭被人盯着，走路也被人盯着，搞得全身不自在。这样想想，也就作罢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坐骑，所以走山石小路的时候也还算方便。贪欢紧紧跟在裴锦身后，杜随之则是时不时地在贪欢身旁绕来绕去。
山道偏僻，路径崎岖。深山之中还有云雾缭绕，游走在群山怀抱之中。青松挺拔，悬崖山腰上还有一棵棵形状讨喜的迎客松，弯曲的枝干攀附在山中。
杜随之打破沉默，声音倒是不大，“唉，这么陡峭的山势，掉下去就活不成了吧？”说完，还加上一声悠长的叹息。
裴锦默不做声看他一眼。
贪欢也回头看他。
杜随之笑道：“如果我掉下去了，你们会救我吗？”他伸手指向自己，“我什么武功也不懂，你们两个好歹算是高手，应该会保护我吧？”
“我是你的保镖。”贪欢一脸吃亏的表情，口气勉强，“不过，你还是小心点，不要掉下去。我能力有限，救不了你的话也不要怨我。”
杜随之玩味地看着她，“你好像很不情愿啊。”
贪欢看他一眼，缩回目光，不自在地望向其他方向，轻轻点头。是啊，她是不愿意。这么陡峭的山，一眼都看不到底，如果她去救他，多危险啊，说不定连小命也没了。她再点点头，语气变得理直气壮起来，“嗯，太危险了。”
杜随之笑得嘴巴都咧开来，“不错，不错，的确危险。”他眼角余光瞥裴锦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合眼，“不过，天时地利人和，我计划这么久，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裴锦警惕地看着他。
不过，此时杜随之已把那团黑黑的球状暗器拿在手上，笑眯眯地望着贪欢，声调如常，“把孤尘剑给我。”
裴锦不敢动。对方手里的暗器是天下第一暗器千山密雨针，除了百里流觞，即使是父亲站在这里，恐怕也不敢轻举妄动。杜随之要孤尘剑干什么？从一开始他就对孤尘剑表现出莫大的兴趣，或许杜随之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裴锦早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什么都没有挑明。
他不说，杜随之自然也不说。
裴锦太过自信，他以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以把杜随之监视得很好，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而且，他还想从日常的相处中看出孤尘剑究竟有什么秘密。本来若只有他一人，面对千山密雨针或许还能逃掉，可贪欢也在这里，他总不能丢下一个小女孩独自逃跑。
贪欢神情不变，直直地盯着杜随之，许久，灿然一笑，“你要用千山密雨针对付我？你现在算是在威胁我吗？”
杜随之缓缓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贪欢动了动手上的孤尘剑，“你想要这个？”
杜随之微笑，“嗯。”
“如果我不给，你就要杀掉我？”贪欢歪着脑袋问。
杜随之点头承认，夸奖道：“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如果我给了你，你就放我一马？”贪欢又问。
杜随之笑道：“我可以考虑放过你，所以，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你还是把这把剑给我比较好。”
“有道理，有命在是最重要的。”贪欢也跟着笑了，“不过，我不相信你。”
杜随之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
“你不杀我，我就会努力想办法把剑抢回来，你没有武功，到时候肯定防不了我。而且，还有裴锦在，你更是无处可逃。”贪欢扑闪着眼睛，“所以，你不仅想杀了我，还想杀了裴锦吧？”
“啧啧，瞧你把我说得真凶残！”杜随之摇头笑道，“我是真想放你一马的。”他想要的只有孤尘剑。设计这么久，把伤害廖良也算在内，他一心一意只想着接近裴锦好拿到这把剑，结果，呵呵，没想到这出戏里多了个小美人的角色。
贪欢不置可否，又像好奇宝宝似的问：“如果我抵死不给，抱着这把剑跳下悬崖呢？到时候，你不照样什么也得不到？”
杜随之一愣，然后苦着一张脸，“我觉得，你应该是个爱惜生命的好孩子。”
贪欢笑了。初生牛犊不畏虎，她根本没听说过千山密雨针，于是仗着自己速度快，直接连剑带套地横扫过去。
气势如虹。
杜随之脸色一变，手上一用力，按下千山密雨针。
裴锦也是脸色大变。
一声轰响，满天银光。
裴锦拉住贪欢的手，直接往悬崖下跳去，饶是如此，他身上还是被射中几针。掉下去的时候，裴锦眼尖地拉住迎客松的树枝，他一手拉住树枝，一手拉住贪欢。两人就这样堪堪避过这天下第一暗器，危险重重地悬挂在万丈高空中。
悬崖顶上风声呼啸，衣袂飘飘，凌厉的风势刮得面颊生疼。
千山密雨针的毒素蔓延很快，裴锦的脸色渐渐呈现出诡异的青绿色，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消失，他的手快要支撑不住了。
杜随之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叹道：“何苦呢？我说过，我想要的只有孤尘剑。”
裴锦表情严肃，只说了两个字，“理由。”
杜随之眨眼，笑眯眯地伸出手指点在唇上，“秘密。”他也用两个字回答。
贪欢的神情有些沮丧，可感到手上传来的阵阵颤抖。她抬眸望向裴锦，沮丧也就变成了担心，“上得去吗？”
裴锦淡淡看她一眼，不忍骗她，“不知道。”事实上，现在任何人轻轻一推都能把他推下悬崖。
杜随之好整以暇地笑道：“裴公子不用勉强自己硬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适当软弱一下也没啥丢脸的。”
贪欢的目光平静无波，孤尘剑还握在她手里，“杜随之，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只要她想，在杜随之手上没有千山密雨针的情况下，她就有把握在杜随之胸上钻个洞，即使要死也能拉他陪葬。
“这个嘛……让我想一想。”杜随之佯装苦恼，以拳击掌，“这样吧，你把孤尘剑给我，我就拉你们上来！”
“你骗人。”贪欢一针见血。
裴锦面无表情地笑了，“杜随之，不要玩这种骗小孩的把戏，即使把孤尘剑给你，你也不会留我们活口，一旦把我们拉上去，你的性命就危险了，不是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裴锦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以你杜随之的脾性，会让自己的性命处在危险之中？”
杜随之也不否认，点头笑道：“裴公子真聪明，要不这样吧，你们把孤尘剑给我，我就立刻离开，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贪欢仍然盯着他，“你骗人。”
杜随之神色一僵，但他脸皮厚，很快又露出笑容。他把手探进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物体，眼熟得很，正是千山密雨针，“如果你们不把孤尘剑给我，那么，我再用一次这个暗器，这次你们还能躲过吗？”
贪欢脸都黑了，他怎么还有啊？哪来这么多钱？不是说要一万两银子一个吗？
裴锦的眼睛几乎失去焦距，眼前模糊的影子让他分辨出那又是一个千山密雨针。他低低一笑，有些悲哀的味道。天要亡我！没想到他裴锦不是死在百里流觞手里，却是死在一个没半点武功的奸商手里。
杜随之笑容可掬，“怎么样，给还是不给？做出决定了吗？”
贪欢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在杜随之脸上。杀？还是不杀？趁他一个不注意，直接把孤尘剑掷向他心脏，一剑毙命。不过，即使拖他一起死，他们也没办法爬上悬崖，现在裴锦应该是已经没有拖他们上去的可能了。
手上的孤尘剑越捏越紧，贪欢在心底叹一口气，算了，她不舍得啊，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礼物，而且是她喜欢的人送的礼物。她还想活下去，和裴锦一起活下去，赌一赌吧。
刷的一声，贪欢举起孤尘剑划破裴锦的衣衫。
杜随之一怔，“你想干什么？”
贪欢理都不理他，对着裴锦甜甜一笑，“你的眼睛还能看见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好歹得试试，对不对？”看着裴锦微弱地点头，贪欢又道，“学着我的样子往下跳。”话音一落，她拉开自己的外衫，反手一脱，双手撑开作为支干，衣衫像翅膀一样在身上撑开，然后整个人就像风筝一样向悬崖下飘去。
杜随之吃惊地张大嘴，瞠目结舌。
裴锦微微一笑，也学着她的样子向下跳去。
虽然有衣服撑着增加阻力，可两人下落的速度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慢。一会儿工夫，杜随之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他长叹一声，懒洋洋地坐在地面上，心疼地嗟叹，“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白损失了我一万两银子。”
天空很晴朗，蓝天白云，悬崖上还在呼呼地吹风。
贪欢掉落的时候尽量往有树的地方靠，一路摔下去，一路折断树枝，最后掉在地面上时，全身上下折断了好几根骨头，她眼一黑，就昏迷了过去。闭上眼的一刹那，她还不忘搜寻裴锦的身影，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是被雨淋醒的，身上湿漉漉的，冷得全身发抖。骨头断了好几根，万幸的是内脏没有太大破损。她向四周看了看，摸摸自己的腹部，怎么办？孤尘剑还被她捏在手里，可惜却找不到裴锦。
裴锦身上中毒了，受的伤应该比她还严重。贪欢一脸焦急，可惜又行动不便，她缓缓挪动自己的身子，躲进一个小山洞，暂时避雨。
太好了，活下来了。
山洞里很潮湿，还有蚯蚓在到处乱爬。贪欢醒了又晕，晕了又醒。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蚯蚓在眼前爬来爬去，有时候还会爬到她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从地上起来，双手吃力地撑在岩壁上，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乱叫，胃也一抽一抽地疼。
天空半明半暗，微微的霞光笼罩在上空，雨已经停了。
贪欢捂住自己的腹部，一步一步向外移动，额上因疼痛渗出冷汗。裴锦会在哪里？他身上的毒要不要紧？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四处搜寻他的身影。悬崖底下仿若仙境，青草幽幽，泉水清清，还能听见鸟叫虫鸣，花香四溢。
而裴锦正躺坐在一块大岩石前，眼眸半垂，似是听到声响，眼眸一抬，看到是贪欢，竟强撑着笑了笑。
终于找到了！贪欢急急忙忙走过去，看着他灰白的脸色，担忧地问：“裴锦，要不要紧？”
“……要紧。”裴锦有气无力。他已经运功在逼毒了，逼出了一大部分，但身上还是提不起劲。唐家的暗器果然冠绝天下，连爹都对他们忌讳三分，他这次中招实在是糟透了。裴锦抬眸望着贪欢焦急的神色，安慰道：“不过，死不了。”
贪欢的眉头皱起来，她一把掀开裴锦的衣服。他身上中招的地方已经没有千山密雨针，但是留下了三个小黑点。
裴锦尴尬道：“贪欢……”话说到一半，贪欢已俯下身去，张嘴去吸他的伤口。她的嘴唇刚挨到他赤裸的上身，裴锦全身一震，面色潮红，惊吓中移开身子，“你干什么？”
贪欢简短地回答：“吸毒。”
裴锦无奈，“你知道这是什么毒吗？”
贪欢摇头。
“你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
贪欢想了想，还是摇头。
“不要这样。”裴锦道，“如果毒转移到你身上就不好了，你内力不够深厚，到时逼不出毒素，就会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话，贪欢犹豫了，不敢再碰他。
“如果你想帮我的话。”裴锦面露微笑，“能不能把孤尘剑借我一用？”
贪欢伸手递出宝剑，递到一半又缩回去，迟疑道：“你会还给我的吧？”
裴锦苦笑，“当然，现在它已经是你的了。”他从贪欢手里接过剑，在三个黑点上划出血痕，放出黑血和毒素。孤尘剑之所以被称为名剑，除了它的锋利无双以外，还有辟邪和驱毒的功能。有了孤尘剑的帮助，再加上深厚的内力，裴锦的疗伤过程也就事半功倍。
贪欢静静坐在他旁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恢复意识时，是在朦朦胧胧中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触碰在自己肌肤上。轻柔的动作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手指隐约轻抚过身体，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在做梦吗？贪欢睁开眼，看见裴锦正在帮她包扎身体，一双手骨节分明，细长优雅，掌心还长有薄薄的茧，她不仅看呆了。
她的衣服都被撩起，裴锦将自己的白色内衫撕成长条状，从她的腰部开始包扎，固定骨位。裴锦专心致志地给她包扎伤口，以至于都没发现贪欢已经睁开眼睛，等他包扎完长吁一口气时，抬头便迎上贪欢漂亮的眼睛。
裴锦一怔，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似是怕被误会，“我只是在替你疗伤，感觉好点了没？”
贪欢点点头，哑声道：“我都被你看光了。”她笑容灿烂，“这回是真的被看光了。”
裴锦的表情瞬息万变，张张嘴，却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裴锦一听这话，更是无语了，他算是碰上克星了。罢了罢了，不跟孩子一般计较，由她说去，于是温和地笑了笑，“我的命也算是你救的，以后你遇到什么麻烦事都可以来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全力帮你。”
贪欢趁机拉住他的手，很开心地微笑，“我现在就有事相求。”
裴锦预感到她接下来的话让他很难拒绝，仍硬着头皮开口，“什么事？”
“还有两年我就可以嫁人，你帮我把终身大事解决了吧？我希望你做我的夫君。”贪欢直接说出心里话，“而且，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接到你身边，两年后我们立刻成亲。”
裴锦实在是拿她没辙了，只能重复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两年后你若心意不变，到时可以来找我。”
贪欢甜甜一笑，“其实你现在就把我接到身边的话，我们还能趁这两年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你觉得如何？”明显的得寸进尺，打铁趁热，看他答应一个要求，马上再提出另一个。
裴锦被她说得措手不及，只得转移话题，“你现在需要休息，我身上的余毒也没有清除干净，我们暂时离不开这里。我先教你一些裴家的内功心法吧，这样有助于你身体的恢复。”他匆忙起身，都不敢正眼看贪欢，“我先去找点吃的。”
贪欢一脸遗憾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唐门的毒没那么容易清除，裴锦每日打坐运功，一天又一天，每天排出体外的毒素越来越少，可就是清除不干净。贪欢因为骨折不便行动，所以日常的活动和饮食都是裴锦负责。她每天就坐在那里练习裴锦教她的心法，还有看裴锦练武。
贪欢不能动，裴锦此时功力尚未完全恢复，没有足够的能力离开这里。所以，两人一时之间就被困在这谷底。
一天，两天……渐渐的，时间差不多都过去一个月了。贪欢从行走到跑步，到终于能蹦蹦跳跳地练武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贪欢每天都在观看裴锦的一招一式，直看得两眼发光。她把裴锦的动作都默记于心，在可以做动作后，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下。
最开始的尝试虽然很不成功，无法施展自如。可裴锦站在一旁看着，仍然看得胆战心惊。这个女孩子，她才十二岁。他什么都没教她，她不过是在一旁看自己练习。这才是第一次，她竟然能做到此等地步！
裴锦心情复杂，一言不发地看着贪欢兴致勃勃练武的模样。他算不算是捡到宝了？如果好好栽培她，日后或许就能一举铲平正阳宫，杀死百里流觞了。
“贪欢，伍参阳……也就是你爹有夸奖过你的武学天赋吗？”裴锦忍不住问道，“你从几岁开始学武的？”即使她说是从三岁开始学武的，他也不会感到惊奇。
贪欢扳着手指头数了数，“五岁。”
比他想象的还早了两年，裴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爹一定很用心地在教你。”
贪欢睁大眼，眨眼。用心教她？他讲的和她想的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吗？
裴锦疑惑道：“不是吗？”
“爹……的确有教我，不过，他教伍青峰更多点。”贪欢拼命回忆，努力回想所谓的“用心教导”，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爹教我的方式和教伍青峰的方式不太一样。”教伍青峰的时候一招一式都会仔细地演练，“教我的时候，他一般是直接把口诀告诉我，然后让我一个人练。我看不懂的时候就会去看伍青峰是怎么施展的……嗯，就是这样。”
裴锦听了脑子一片空白，这算什么？自学成才？他一向自诩天赋超群，可在贪欢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他不禁结巴道：“你……你一个人练的？”
贪欢皱眉回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没人陪她练武。青秋是个没耐心的人，练一天恨不能休息三天，伍青峰那个浑蛋就更不用说了。她笑得很可爱，“以前虽然没人陪我一起练，不过，以后你可以陪我一起练。你武功这么好，肯定能教我很多很多。”
裴锦苦笑，他也想教她，可是，武功不是说教就能教，说传授就能传授的。裴家的武功一直很难练，因为贪欢只是个小女孩，他也就没怎么避嫌，哪知道她只是看看就会了。这样的天赋，简直就是把天下武学当成杂耍！“对不起，裴家的武学不外传。”
贪欢眼珠子骨碌碌转，“我以后会嫁给你，那时候教给我就不算外传了，对不对？”
裴锦的脸又开始发红，正想转移话题，突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直接就摔倒在地，双手紧紧扯住自己的衣襟，身体缩成一团，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糟糕，他果然是太小看唐门的千山密雨针了。
贪欢脸色也变了，急忙蹲下身，“怎么了？怎么了？”
裴锦脸色煞白，身上被细针扎出来的伤口早就痊愈了，看不出任何外伤。但一阵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痛得脑袋异常清醒，连痛昏过去都做不到。身上冷汗直流，一会儿像火烧一样，一会儿像冰冻一样，一会儿又像针扎一样……
贪欢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能满脸担忧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哆嗦。裴锦会不会死？他会不会死？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着陪她。
大约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裴锦身上的疼痛才慢慢淡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浸湿，黑发搭在额上，映衬得他绝美的面庞更显性感，呼吸也逐渐平缓。
贪欢小心翼翼道：“好点了吗？”
裴锦勉强笑笑，不想让她担心。
贪欢也笑了，她伸手摸摸裴锦的脸颊，用自己的衣角替他拭去汗水，“你流汗的样子很漂亮。”知道他没事，她也有闲心关注其他事情了。
裴锦一口气差点顺不上来，惨白的面颊上透着淡淡的红，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羞红的。他发现自己在贪欢面前，好像很容易就情绪激动脸红，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件好事，不过这至少说明贪欢对他有一定的影响力。
“你刚才是怎么了？”
“应该是毒发。”裴锦沉吟片刻，得出这个结论，“千山密雨针没有这么简单，我得尽快回去跟爹谈谈。”他搞不清楚这是哪种毒，如果迟了，说不定他就只剩下一具尸体。
贪欢静静看着他，开口道：“这个暗器是唐门做出来的吧？直接去找唐门不好吗？”
“唐门在蜀山，已经不在中原了，他们和中原武林的关系并不好，找他们也没用，除非硬抢，否则也拿不到解药。可即使硬抢，他们也未必会给真的。”裴锦分析道，“我爹对唐门了解比较多，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回去找我爹。”
贪欢神情不变，一字一句道：“我们还可以去找杜随之。”
“……说的也是。”裴锦笑道，“如果爹也不知情，那我还真得去找杜随之。”
“我陪你一起去。”贪欢急忙道。
裴锦微微一笑，“好。”算算时间，灵峰论剑应该已经开始了，不知道现在回去还赶不赶得上观看最后几场比试，“贪欢，你报名参加灵峰论剑了吗？”
贪欢摇头，“伍家只有伍青峰参加。”
裴锦吃了一惊。他见过伍青峰，贪欢的武学修为明明在伍青峰之上，为什么反而不参加？但这是伍家的家务事，他也不好插手，也就没多问，只道：“那你想去比比看吗？”
贪欢想了想，抬眸道：“有没有比你厉害的人？”
裴锦笑而不答，目光清澈明朗，眸中的情绪又岂是“自信”二字可以说得清的。
贪欢嘴角弯弯的，“你觉得你是第一？”
裴锦道：“天下高手何其多，我怎么敢妄称是第一？”
贪欢笑意更深，“我指的是灵峰论剑，十六岁以下的少年里面。”
裴锦抓住她话中漏洞，温和地笑笑，“我已经十七岁了，过了灵峰论剑的年龄。”
贪欢一下子泄气，蹲在地上郁闷好久，又道：“那么你觉得以我的实力能排第几？”
裴锦摸摸她的额头，“你去试一下就知道了。”
这人说话总不给直接答案。贪欢将自己的小手覆盖在他的大手上，非常不纯洁地摸啊摸，活像一个占美人便宜的流氓。她眨着眼睛望向裴锦，看他大汗淋漓的模样，灿然一笑，“裴锦，你身上黏糊糊的吧？”
裴锦压根没乱想，下意识地点头承认，“嗯，很不舒服。”
贪欢趁他没力气反抗，一把抱住他的手臂，“那我帮你洗澡好不好？”
裴锦一怔，然后脸红了，不自在地转开脑袋，“不用。”
“没关系啊。”贪欢死皮赖脸，盯着他泛红的面颊垂涎，真是好看啊，如果嫁给他，以后就能天天看到这张好看的脸蛋了。她擦擦嘴巴，还好口水没流下来，“我都没害羞，你害什么羞？”
裴锦叹气，“我没有害羞。”他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贪欢笑得很开心，她举举手中的孤尘剑，“你看，我们连定情信物都有了，而且又不是洗鸳鸯浴，我不过帮你擦擦身。”贪欢暗想，照着他的性格，如果让她帮他洗澡了，以后就一定会娶她。这样一洗定终身，太划算了。
裴锦神情一僵，严厉地望着她，“贪欢，你才十二岁，从哪里学来鸳鸯浴这种话的？”
沉默。贪欢垂眸，然后偷偷看他一眼，“听杜随之说的……”
裴锦气急，那浑蛋竟然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说这种话！内心微有愤然，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面色温柔，“贪欢，女孩子不能和男人说这么轻佻的话，会被误解的。”
误解什么？你误解也没关系啊。贪欢佯装出可怜的神色，手指揪住衣角，“我害你中毒，还害你掉下悬崖……你身上的毒这么严重，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所以，我想为你做一点事情。”说着她抬眸紧盯着他，“做一点点小事也可以，你就当为了让我心里好受点。”
如果有个地洞让他躲躲，裴锦一定钻进去了。看到贪欢这样的神色，他手忙脚乱，“不是……”看着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长叹一口气，无力地仰望天空，“算了，随便你。”顿了顿，他毫不退让地补充，“不过，只擦擦上半身就可以了。”
贪欢欣喜地点头。她拉着裴锦来到小溪边，脱下他的上衣，双手有些颤抖。心里被某种感觉撑得满满的，就好像满天的星星都被摘下来放到眼前。裴锦对她而言是个太过遥远太过美丽的梦，她急于想抓住他，拥有他。她知道自己还太小，什么实力都没有。除了努力，贪欢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
裴锦的身子僵硬，任她笨手笨脚脱下他破碎的外衫，然后拿布头浸润溪水，一寸一寸擦洗身体，凉凉的感觉在他背后漫延。
他在想，他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她了。
“贪欢，你很想知道自己可以在灵峰论剑上排第几吧，可是你却不参加？”
贪欢的动作稍稍一滞，然后实话实说，“伍家只需要伍青峰参加就够了，只需要他一个人拿名次就够了。”她是多余的。
“……你是不是想拿第一名？”
贪欢沉默，可低垂的眼睛亮闪闪的。
虽然背对着她，可裴锦却仍能想象她此时的神情，微微一笑，“贪欢，你不要低估自己的实力。”
贪欢想了想，摇头道：“算了，我都没有报名，何况现在过去也迟了。”
裴锦笑道：“虽然不能正式参加，可你能在第一名确定以后，当众向获得第一名的那个人挑战。只要对方有自尊心，就一定不会拒绝，你也能一战成名。”
贪欢手中湿润的布条跌落在小溪中，随着溪流飘远。她面无表情，目光有点无措，也有点激动，“我……我……”
裴锦转过身去，缓缓站起，“我们现在就去灵峰，爹也在那里主持比武。我身上的毒素也需要爹的帮助，你还有时间好好考虑。”
裴锦说完向她伸出一只手。
溪水哗哗地流……粉色的花瓣在上面漂流，轻轻渺渺，纷纷扰扰。
贪欢伸手握住他递过来的手，目光停留在两只手相握的地方。她抬头一笑，“裴锦，我见到裴盟主应该称呼他什么？”
裴锦含笑的面庞有片刻的不自然，眼神不自觉地避开，“叫他裴盟主就好了。”
贪欢笑容甜甜的，举起孤尘剑，“那他看到这把剑又会叫我什么？”
裴锦挑挑眉，没有回答。沉默好一会儿后，才答非所问地开口，“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贪欢捂嘴偷偷笑。
铺天盖地的夕阳侵染着大地，远远望去，一片红彤彤的。
一个黑衣少年满身戾气，一把弯刀直刺对手，面无表情，目光冷硬。对手倒地后，黑衣少年上前一脚踩在他伤口上，鲜血直流，然后冷冷开口，“快认输。”
全场寂静无声，连裴孤漠都微微皱眉。
黑衣少年毫不留情地举起弯刀，在对手身上又刺出一个洞。场上传来对手疼痛的尖叫，裴孤漠开口阻止，“住手！”
黑衣少年抬眸，淡淡道：“他还没认输……”
对手已痛昏过去。
裴孤漠长长叹一口气，宣布道：“胜利者，幽冥谷巴鹰。”
黑衣少年大步离开赛场，动作快若疾风。
贪欢和裴锦刚刚赶到灵峰，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幕情景。贪欢偏过脑袋瞧得很认真，心中暗暗估量自己和这黑衣少年之间的实力差距。
裴锦双眸眯起，轻声道：“两年不见巴鹰，这家伙愈发狠厉，武艺也愈发精进。”
贪欢点头，她对此话深表赞同。虽然不认识这个什么巴鹰的，不过，这家伙武功倒是很不错，下手也相当有“效率”。
“不过，这样的行为不妥当，会给自己不断树敌的。”
贪欢不解，双眸盛满疑惑，“哪里不妥当？”对手不认输，他自然要使尽手段，才只是砍对手两刀而已，都没取对手性命，这个巴鹰还挺善良的。
裴锦盯住她，“那么，如果是你，你会伤害对手吗？”
贪欢想了想，既然裴锦都这样问了，那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于是委婉道：“比武之时若是手下留情，那才是对对手的最大侮辱。”冠冕堂皇的借口。
裴锦赞同道：“不错，的确是这样。不过在对手的实力明显不如你的情况下，这样残忍的做法只会为你带来负面影响。”
贪欢天真地道：“如果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呢？”
裴锦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世上有哪个人可以做到真正不在乎旁人的？即使是父亲，即使是我，也都不能免俗。”
贪欢不置可否，“这个巴鹰做得最错误的事情，就是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伤人。你说得对，这样只会给敌人讨伐的借口。”她低着脑袋苦苦思考，并未注意到裴锦一脸无语的表情，“要做就要像杜随之那样，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下手。”
裴锦无语问苍天，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身体又传来一阵剧痛，他忽地一下倒在贪欢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贪欢肩上骤然一沉，瞬间后退两步，双手反抱住裴锦的腰身，担忧地问：“又毒发了？”
裴锦吃痛地点头，“嗯……”
其实裴锦刚到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正如杜随之所说，他那样的长相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只是旁人看裴锦不愿声张的模样，也就没有围过来打招呼。现下裴锦出现异状，便连裴孤漠都惊动了。
今日的比试都已经结束，看到爱子如此模样，裴孤漠立即掠身赶到他身旁，一把扶住他，“锦儿，怎么了？”
裴锦冷汗直流，说不出话。
贪欢急道：“他中了千山密雨针。”
裴孤漠一脸严肃，点头道：“多谢，我先带锦儿去疗伤。”裴大盟主武功盖世，刚说完话，他与裴锦的身影就已掠开几百丈外。
贪欢身上空空的，怔了怔，神情略显沮丧，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第一次看到裴锦和女孩子同时出现，而且貌似亲密。周围有许多人的目光都投在贪欢身上，可惜她仿若不见，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哼哼，果然迷路了吧？居然现在才到。”伍青峰语带挖苦。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这家伙后心情就一落千丈，刚才赢比赛的喜悦荡然无存，“吃到苦头了吧？”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浑蛋的，贪欢懒得答理他，转身走开。
“贪欢！”伍青秋从不远处跑来，兴高采烈，“我告诉你哦，哥哥若是赢了明天的比赛，他就能进四强了。”
贪欢回头对伍青秋笑笑，然后斜眼瞥向伍青峰，“哦？恭喜恭喜，伍家因你而荣光大盛啊。”口不对心，嘴角还微微挂着讥讽的微笑。
伍青峰咬牙切齿，“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贪欢耸耸肩，既然别人不领情，那她就不说了。
伍青秋眼睛一亮，目光投向她手上的长剑，“贪欢，你这把剑是哪来的？”
贪欢一怔。
伍青峰也吃了一惊，而且是大大吃了一惊。孤尘剑？他抬眸望向贪欢，目光复杂起来，“怎么回事？你跟裴锦发生什么了？”
贪欢的声音轻且硬，“与你无关。”
伍青峰不悦道：“众所周知，裴锦的孤尘剑是要送给他未来的……”他纠结地皱眉，不自在地顿了顿，“哼，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贪欢讽刺道：“既然都说是众所周知了，还来问我干什么？”
伍青峰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瞪着她。
伍青秋一把抱住贪欢的手臂，脑袋在她脖子上蹭来蹭去，“那个裴锦长得太好看了，比哥哥好看一百倍。贪欢，你真有眼光！”
贪欢终于有点不好意思，移开目光，“呃……还好……”
伍青峰嘴角一勾，态度怪异，“怎么，你还会害羞不成？”
贪欢理都不理他，沉默好一会儿，又想到其他问题，好像之前的针锋相对都不存在一样。她慢悠悠地瞅着伍青峰，开口问道：“杜随之是你表哥？”
伍青峰似笑非笑，“他也是你表哥吧？难不成你不姓伍？”
贪欢忽略他的反问，继续道：“你和杜随之关系怎么样？”
“还行……”伍青峰皱着眉头回想。他抬抬下巴略表疑问，目光盯在她脸上，一眨不眨，“为何这样问？你对杜随之有兴趣？”
“是有点兴趣。”贪欢笑得意味深长，“什么时候你去见他的时候，也带着我一起吧。”
伍青峰哼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他心情很不爽，看到那把孤尘剑就觉得碍眼，比伍贪欢那家伙本身更碍眼。
三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在一开始伍青秋开口问起孤尘剑的时候，不，应该是当裴锦和贪欢一起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就都盯在贪欢身上，尤其看到那把孤尘剑，他们更想将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弄清楚了。
贪欢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走开。站在伍青峰身边就觉得难受，看到他连心情都会变糟，“我四处走一走，待会儿再去找你们。”
伍青峰冷笑一声，“这回可别迷路了。”
贪欢笑道：“如果每次迷路都能碰到一个‘裴锦’的话，那我不介意每次都迷路的。”
伍青峰气得说不出话。
灵峰这座山不算很高，海拔也就千余米。说它陡峭也不见得，连普通人都能爬上来，不需要多高深的武功。灵峰论剑，重点在后面两个字。每届灵峰论剑中胜出的人，不仅仅是第一名，第二第三乃至前几名，这些武林新秀将来极有可能会在江湖中占据着泰山北斗的位置。
贪欢在山上转了好一会儿，结果，真的迷路了。伍青峰那张乌鸦嘴，说什么应验什么。既然找不到路，贪欢索性闲逛起来。最近这段时间，灵峰上很热闹，武林中有点声望的门派和世家都派出最出色的年轻人来参加比试。
贪欢不喜欢热闹，就向僻静的地方走去。可越往僻静的地方走，她越找不到返回的路。不知不觉间，周围都没人了。她施展脚下功夫，几个纵身就跳到最高的一棵树上。站得高看得远，她想看看自己接下来究竟该走那条路。
贪欢向远处望去，环视一周，意外发现距她几百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五官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看出是一男一女，看上去也挺年轻的，两人都是风姿绰约。
去问路？贪欢犹豫，还是去问问吧，顺便问一下裴孤漠住哪里，她也好去探望裴锦。做出决定后，贪欢便向那两人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听不出半点声响。但是贪欢功力比较高，还没等走到那两个人身边，就已经可以听见他们的声音。
贪欢本无意偷听，可听到他们谈话中有“裴锦”二字，便停下脚步，想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个女子的容貌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一身素白的纱裙更显出尘，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男子长着一张和善的面庞，一身青色衣袍，五官秀气似女子，尤其一双手纤长白净，一点也不像练家子的手，年纪应该二十岁不到。令人惊异的是，男子肩上竟然盘踞着一条细细的小蛇，懒洋洋地靠着那男子，蛇身呈现青色。
“舒云瑶，若你能成功诱惑到裴锦，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原来这个女人叫舒云瑶，贪欢躲在一边偷偷看。这女人要勾引裴锦？那自己是否应该出去宣告一下裴锦已经是她的了？
“唐二公子，您真看得起我。”舒云瑶娇笑，“你以为裴锦是喜好女色的人？他看惯了自己那张脸，天下间还有哪个女人是他能看得上的？”
被称为唐二公子的那个男人正是唐门的唐微雨，此时他一脸好人相，笑道：“裴锦那边不好下手，你可以从裴夫人廖月娥下手，云月山庄以前和廖月娥的关系不是不错吗？我记得你和裴孤漠也有几分交情吧？”
舒云瑶讽刺道：“你杀了我全家，灭了云月山庄，难道就不怕我向裴盟主说出真相？”
唐微雨轻轻一笑，神情更显斯文清秀。他伸出手指挑起舒云瑶的下巴，柔声道：“你是聪明的女人，你的小命在我手上，你敢吗？”他凑近双唇，在美人脸上轻轻一吻，“你最好是乖乖的，不要让我失望，我生气起来可是很可怕的。”
舒云瑶恶狠狠盯住他，“你不得好死。”
“呵呵，我死了也会拉你陪葬。”唐微雨温柔地道，“我相信你，你连我的床都能爬，再爬一次裴锦的床也没什么。裴锦那样的人才，也不算辱没了你。”
舒云瑶满脸羞愤。那是她最不堪的记忆，为了活下去，只有含恨伺候仇人。唐家的毒药冠绝天下，她不敢冒险。即使说出真相，裴盟主也不会为了她和唐家作对。
贪欢眯眼，他们的谈话令她很不愉快。她是不是该在这里直接解决了他们？
忽然，唐微雨肩上的青蛇伸出红色的细舌，发出“嘶嘶”的声音。唐微雨仿佛能听懂，他缓缓转过头，望向贪欢隐藏的地方，勾唇笑道：“出来，连杀气都露出来了还躲什么躲？”
贪欢也不遮掩，坦荡荡地跳出来，眼睛盯在他们身上。半晌，她灿然一笑，“对不起，我迷路了，请问裴盟主住的地方是在哪里？”
唐微雨回她一笑，“你刚才听到我们说话了吧？”
贪欢点头，“嗯，你想让这个女人去勾引裴锦。”
唐微雨目光一转，看了看她手上的孤尘剑，眸子亮起来。他笑道：“舒云瑶，要我帮你杀了这女孩吗？她看上去和裴锦关系不错呢。”
贪欢承认，“嗯，他是我看上的人。”
唐微雨回眸凝视，眸中冰凉一片，脸上却还挂着笑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黑球，在贪欢眼前晃晃，“认识这个吗？”
多眼熟的东西啊。贪欢说出心中所想，“看上去很像千山密雨针。”
“呵呵，小妹妹有眼光。”
贪欢笑得一脸纯真，“当然了，我曾经见过两次，很厉害的东西，想忘也忘不了，当时都快吓死了。”
唐微雨心中一凛，还有人能在千山密雨针下逃脱？而且对方还是这么一个小女孩？
贪欢还在笑，可手上的孤尘剑已经出鞘沾上血迹。
一滴一滴的血，从剑尖滑落。
唐微雨的三根手指已被切下来。
贪欢将千山密雨针稳稳拿在手里，半点杀气也没有，依旧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很害怕，所以，绝对不会被这个暗器伤第三次。”
贪欢像切白菜一样的动作，唐微雨像被切白菜一样的感觉。他的表情仿佛在白米饭里吃到一粒小石子，皱眉看看自己的伤口，然后从袖中滑出一个小铁盒，打开铁盒，沾点药膏涂抹在伤口上，鲜血很快就凝固了。
贪欢中肯地评价道：“你很勇敢啊，都没喊疼。”
“承蒙夸奖。”唐微雨的声音相当虚弱，苍白的脸庞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伍贪欢。”
唐微雨若有所思，“原来是伍家的人，我倒不知道伍参阳生过这么一个女儿。”顿了顿，“我只听过伍青峰和伍青秋，你也是杜水贞生的？”
贪欢的脸色微微一沉，“与你无关。”
看来不是。唐微雨礼貌地道：“你刚才是不是想问路？”
贪欢点头，“我找裴锦。”
唐微雨笑容可掬，“我来带路吧，我正好也要去见裴孤漠裴盟主。”他深深看了眼孤尘剑，脸上的笑容很是诡异，“这是裴锦送给你的？”
贪欢看他一眼，“嗯，定情信物。”
舒云瑶眉目微动，目光若盈盈水波般流转到贪欢身上，认真打量这个女孩子。
唐微雨笑呵呵的，“云瑶，这个情敌的实力不可小觑，要不你现在和我联手一起除了她？孤尘剑是裴锦最钟爱的随身佩剑，以前曾说过只会给将来的妻子，看来他是把这女孩当成童养媳了。”
童养媳？她也想啊，贪欢郁闷地想，她都主动提出要跟他住在一起，可惜被拒绝了。
唐微雨的神情一直都是轻缓柔和，甚至还带着微微笑意。不过，在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空荡荡的荒芜以及时有时无的冰冷杀意，“伍贪欢，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把孤尘剑送给我道个歉，今天你斩断我手指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了，好不好？”我会善心大发让你死个痛快。
“既往不咎？”贪欢很不能理解，“明明是你技不如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你有能力反击，那就尽情反击。我干吗要跟你道歉讨饶？我不懂。”
唐微雨勾唇，“年龄越小就越张狂，不懂得什么叫江湖规矩。伍贪欢，你听过唐家吗？”
“听过。”贪欢如实道来，“是很卑鄙歹毒的一家子，浑身上下都带着毒物。”
唐微雨神色一僵，旋即又恢复温文尔雅的模样，“真是个诚实的孩子。”
贪欢对他的夸奖却之不恭。听到他说孤尘剑，她又想到杜随之。贪欢目光不变，神情不变，只淡淡道：“你要孤尘剑干什么？”孤尘剑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什么这么多人都想要？她知道这是把宝剑，伍青峰想要还能理解，可杜随之那种不会武功的人要孤尘剑干什么？眼前这个人武功也很平平，估计就用毒功夫比较厉害，这样的人要把剑干什么？
“孤尘剑传闻是天下第一利器，我想试试看唐门的毒能不能把它融化。”唐微雨似真似假地开口，“你愿意让我试试吗？”
贪欢白他一眼，“你想让我直接把你两只手都砍掉吗？”
唐微雨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
“我是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唐门有多厉害我也不知道。”贪欢慢条斯理地道，“不过，我却知道一个道理，在比你强的对手面前，在随时可取你性命的对手面前，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不要出言挑衅，也不要口出狂言。”顿了顿，贪欢笑得很可爱，“幸亏我是个善良的小孩子，没有对你赶尽杀绝。”
唐微雨眉一挑，神情中终于有了恼怒，却掩饰得很好，笑道：“那么，为了感谢你的善良，就由我带你去见裴锦。”
贪欢点头，嗯，不错，这人还挺上道的。
裴孤漠在灵峰有一处小宅院，几间简陋的屋子加一个前院，地处灵峰的半山腰上。每年灵峰论剑时，裴孤漠一家人都会到这里来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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