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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笙歌我是夜》 作者:月下潇湘

第20章 心惊月影移

  英姨之所以让她避开这一天,是怕碰上方茗,苏放的忌日,方茗应该会去的。

  一个恨自己的丈夫恨到要杀死自己的女儿的女人,会记得他的忌日,会去墓地?雨凝不相信,就算是去了,就算是碰到了又如何呢?路人而已,她们会绕开,各自走各自的路。

  雨凝回来的那天晚上,英姨去找过林合民,大意是寻求保护。林合民一听雨凝是自己回来的就有些气愤。一味责怪疏桐的疏忽。英姨听得糊涂,最后听明白了才说:一直跟姑娘在一起的人不姓林,而是罗先生。合民以为疏桐恶作剧,连姓氏也隐瞒了,后来确定了真不是疏桐,又思索着说:“难道是茂源瞎说的?”

  “合民,儿女自有儿女的命,你又何必去替他们操心安排呢?”英姨劝解道。

  “也只有你英子会这么想吧,不然怎么会一等就是一辈子呢!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他还好吗?”英姨小心翼翼地问。

  “还好,也许你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真的吗?”

  他看到英子这副表情,不禁感慨万千。“英子,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他的心里只有方茗,这些年一直没有改变,就算方茗把他害成了这样。”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地出来,把他心爱的女儿完完整整地交到他的手上。”

  林合民说他会想办法保护雨凝,让英姨放心。

  英姨从合民那里回来天已经黑下来,她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却还是碰上了苏雨凝。

  “英姨,这么晚了你还出去?”

  “姑娘,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英姨猜她大概有心事,但是不敢问,这么多年来,她们尽管朝夕相处,却从来不会多说一点更亲近的话,她对雨凝的态度永远只是一个忠诚的仆人而不是亲人或者朋友,因为她怕话多有失,她的秘密是要带进坟墓的。

  英姨进屋去了,她避开了雨凝的问话,雨凝也没有再问下去,她想,她也只是随口问问吧,她只是她的仆人,她家的仆人,从来都是,在苏放的眼中,在方茗的眼中,在雨凝的眼中,她永远只是一个仆人,尽管他们从未歧视她,尽管他们给予她很多额外的回报,但是,她仍旧还是一个仆人。苏放对她的感情是知而不觉的,方茗对她的存在是视而不见的,而雨凝,她那出尘脱俗的神情里,只能给人无限的距离感。

  雨凝一向是早睡早起,而现在,虽已是深夜却毫无睡意。她一个人坐在梨树下的藤椅上,静静地看着正在睡去的花草,晶亮的露珠在月色下泛着光芒。口中不禁吟道:“露重庭院静,心惊月影移。”想起当年铜雀台前飞过的那只惊鸿所穿越的夜色也是这般冷寂吧。今人写古诗终究是毫无意境了,只觉得刚才那两句不好,随口杜撰的,总也比不上才思敏捷的颦儿和湘云的对诗,最喜欢其中两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她站起来走到竹篱前,一阵风吹过,叶子籁籁作响,白色的裙衫在风中飘起来。“山迢迢兮水长,照轩窗兮明月光。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 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想起林妹妹这首琴曲,却并没有坐下去抚琴,只在口中吟诵。

  英姨走到院子里来,拿了一件乳白色的斗篷给她披上,“姑娘,夜深了,回屋休息吧。”

  “好吧。”雨凝拉了拉斗篷,朝房里走。

  忽然又转过身问,“英姨,明天就是冬至了吧?我想去父亲的墓地拜祭一下。”

  “为什么要在冬至这一天,往常都是错开这一天的。”

  “可是今年我不想错开,毕竟这一天才是父亲真正的忌日。”她的父亲还活着,方茗说。雨凝并没有完全相信。

  “好吧,我明天早起准备一下。”英姨之所以让她避开这一天,是怕碰上方茗,苏放的忌日,方茗应该会去的。

  一个恨自己的丈夫恨到要杀死自己的女儿的女人,会记得他的忌日,会去墓地?雨凝不相信,就算是去了,就算是碰到了又如何呢?路人而已,她们会绕开,各自走各自的路。

  南方的冬至就像北方的深秋,一切只显得凄凉而并不萧条,树上黄、绿相间的叶子仍旧满枝,在风中瑟瑟作响,一片片落下来,打着旋儿,像是舞蹈——嫁与东风春不管——现在不是春天,那风也不像东风般暖和吧!

  雨凝走在墓地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肃静和空旷。

  苏放的墓碑前,她停下来,看着墓碑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她的父亲。

  记忆中只剩下了片断,一些温馨的片断。

  他离开的太早了,那时她只有六岁。

  六岁的她像个公主。

  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墓碑,没有讲话,每次都是这样。也许爸爸这个词对她已经过于陌生了。

  她送花,每次都只是送花。

  记得小时候,他带她去放风筝,总是采很多很多的野花,束在一起——有时候会带上小宇,他也会温和地对待小宇,但是她能感觉那种温和与对待她的态度不一样,他对小宇好,像对邻家孩子好一样,而对她的爱是用整个生命去爱,欢笑是肆无忌惮的笑,而小宇常常是坐在远一点的地方吃蛋糕。

  父亲把风筝线给他拿,他笨笨的,虽然只比雨凝小一岁,看上去却像小了很多,而雨凝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相当的洞察力,随时可以镇定自若地处理偶然事件。小宇好像什么都不懂,除了吃蛋糕,除了笑。

  他喜欢笑,对苏放,对方茗,对雨凝。

  他喜欢跟在雨凝的后面,去看雨凝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他看雨凝把野花插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看雨凝喂鱼,看雨凝把蝴蝶做成标本——

  他在后面追赶,他希望雨凝停下来,等他,甚至牵他的手,他看到过别人的姐姐是如何牵着弟弟的手的,但是雨凝从未有过。

  至今,雨凝仍旧记得那眼巴巴等待的眼神,想到这里不禁掉下眼泪来。

  他们之间的障碍是苏放,是方茗。

  雨凝能够准确地感知他们之间的隔膜,方茗对待小宇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态度,那座阔大的房子里充满着冷漠和争吵,空旷和冷寂,她都能感觉得到,还有父亲的隐忍以及对她的爱,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那样的疼爱她,因为除了她,他一无所有,在这个家里,他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她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他爱她的母亲,然而他从她那里得到的只有失望,所以他把爱全部转移到女儿身上,她是他维系生命的最后一丝寄托。

  “姑娘,我们回去吧。”英姨说。

  “回去吧。”雨凝应着。

  她们往回走,穿过一排排的墓碑,忽然看见了方茗。英姨蓦地满身冷汗,雨凝也稍稍吃了一惊。方茗走过来,仿佛并没有认出英姨,她只望着雨凝。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来这里。”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雨凝的话似乎激怒了她,她很想大声地回敬她,她来也不是因为苏放,最终却没有说,这样的话多么不合时宜。

  她想杀死她,就在此刻。

  “你和思飞一样的轻狂,我要让你们知道轻狂所付出的代价。”

  “代价?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雨凝轻笑道,很淡漠的样子。“英姨,我们走吧。”她说着已经侧身离开了。

  “英姨?”大概是这句话唤醒了方茗的记忆,她喊了一声“英子?”

  英姨回转身,“夫人——”

  “你真的是英子?”

  “是我,夫人。”

  “我应该想到的,雨凝和你同时失踪。”

  “姑娘还只是个孩子——那时候——”

  “你不用说了,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

  “谢夫人理解。”

  “你们走吧。”

  “再会,夫人。”英姨转身,和雨凝一起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宋威追上来,“苏小姐,好久不见了,你还在蓝羚公寓?”

  “我在哪儿与你无关。”

  “雨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呢?我真的只是为了保护你,就算冒犯了你,难道就是罪不可恕了吗?”

  “之前与之后,我都不喜欢你,不喜欢你出现在我面前。”

  “好吧,我只是来向你道歉,如果过去我曾得罪过你,我向你道歉。”说完他停住了,让开一条,让雨凝和英姨走过去。

  苏雨凝回到梨园,看见罗子安站在门口。英姨开了门,子安也跟着她们进来,穿过小径,来到石桌前,雨凝停下了。

  子安坐在石凳上,雨凝才又向前走了几步,坐在竹椅上。

  “每当烦躁的时候就想来梨园,”他望着雨凝,眼睛里露出郁郁寡欢的神情。雨凝没有答话,只抬头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罗子安站起来,走到雨凝近旁,坐在藤秋千上,“坐在这里,心里会很平静。”

  他望着窗前的墨竹,随口念道:“羁游念此君,子墨慰幽人。试作吴山想,潇潇意亦真。”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遇到什么事?那是经常的啊,只是我总会有办法解决,可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烦躁,在我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喝酒,现在发现其实比白兰地更有效的是来梨园。”

  “酒能伤身。”

  “情能伤心啊。”

  “子安——”

  “雨凝,能不能为我弹首曲子?”

  “好吧。”

  竹影萧萧,琴声悠然。

  罗子安斜倚在秋千上,似睡非睡。想起前段日子中秋节四个人在梨园吃月饼的情景,也算颇有情趣,近而想到娱乐城里的盛宴,灯光、人影,最终都散去了,刚开始还带着兴奋,后来就只剩下了疲惫,一个人松松垮垮地回到那栋空房子,想着白天那些鬼面的脸便心生恐惧……在梨园不一样,这里安静,不用应付谁,不用害怕天亮了要起床;不用计算日子,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子安在这一刻忽然悟出《美国丽人》里那个男主角为什么会带着被解雇的快乐开车停在便当屋前,说,他想找个不动脑筋的工作,然后就带上帽子,围上围裙成了那里面的一员,微笑着站在窗口给别人拿便当。

  天渐渐暗下来,一片薄冰似的月亮从灰色的天空里印出,苍白,萧杀。

  琴声止了,余音犹绕。

  “天色已晚——”

  雨凝这句话把他从幻想中唤醒,然而一个“天色已晚”又让他想到了《草莽英雄》里罗师爷夜里去拜访王翠翘,翠翘在门口说:“天色已晚——”可是,最终,这绝色的女子还是没有逃过委身罗师爷的命运。他望了望雨凝,发出一阵孩子气的笑声,说:“那我们该吃饭了吧。”

  雨凝叫英姨端上饭菜,英姨说,“外面这么冷,不如到房里吃。”

  子安也立刻跟着说,“是啊,雨凝,天气已经冷了,小心着凉。”

  “没关系,还是在外面吧。”谁也不知道雨凝为何如此固执地要在外面吃饭,后来看到月亮子安才想明白。

  “我替姑娘去拿件外衣。”英姨说着又进房里去了。

  这时候的月亮已经不再似先前的苍白,圆而大,倒像一块温润的玉了。

  雨凝仰了头去望月亮,不禁吟道:“梨枝筛月影,竹青惊夜寒。”

  子安接道:“一袭俱素裹,疑是嫦娥来。”

  想到雨凝不怕寒冷的习性,子安又说,“青女素娥俱耐寒,莫非雨凝是广寒宫里的仙子!”

  雨凝轻笑不语。

  吃过饭,子安要求欣赏一下雨凝的画。他是第一次进雨凝的书房,虽然心中早有蓝图,却还是为里面古朴的陈设感叹了一回。他细细地看过去,不遗一处。

  “好雅致的书房!”子安不禁赞叹,“一身书卷气的雨凝站在这里正好相得益彰。”

  雨凝又一次笑了,子安能感觉得到那笑意里不是得意,不是高兴,而是宽容,是一种让人心安的宽容,圣洁,温馨。

  她把书桌上的宣纸挪放到一边,摆开画卷,子安一幅幅品赏,自然又有一番独到的见解。仿佛遇见了知音,雨凝再次有了这种感觉。

  他们同时看到了那个背影,苍茫的夕照下,一个神秘又孤独的背影。子安仿佛被击了一下,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雨凝说:“好久没有思飞的消息了。”

  “是啊,希望她玩得开心。”

  “也希望小宇顺利找到她,快点回来。”

  子安陪雨凝走出书房,雨凝说,“你住思飞的房间吧。”

  子安笑笑,独自向思飞的卧室走去。

  他进了房门,打开灯。一阵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帘子抽打着窗棂,发出呼呼的声音。思飞的被褥早被英姨换掉了,床上都是待客用的新被褥,却留了思飞经常用的那条狐皮毯子,子安顺手抓起那条毯子,柔滑,温暖。

  思飞是怕冷的,他知道,思飞一向怕冷怕得厉害。她不像雨凝,一袭素衣,一条锦被就可以度过一个冬天。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深秋已尽,寒冬在即,这个冬天,真的很冷。

  他拿起床前桌上那个镜框,镜框里只是思飞的单人照,她的床前却只有自己的单人照,子安想,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就算她的心里有雨凝,关心也罢,亲情也罢,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子安躺在床上,关了灯,关上窗子,他没有把窗帘拉上,皓月当空,月光从窗子里照进来,撒了一床,他望着月亮迟迟不能入睡——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今晚。”

  “雨凝会等我的。”

  “雨疑是谁?”

  “——”

  “思飞,都不能有一个晚上陪我看月亮吗?”

  ……

  罗子安从电话里听出小宇的虚弱,不免担心。小宇轻描淡写地说只是受了风寒一点小感冒而已。子安劝他回来,因为如果思飞想回来她自己早就回来了,不想回来你找到了她也有用。小宇说,只是想见见她。子安想,可能是因为小宇心里有太多疑问,他找的不仅是思飞,还有答案,可是这个世界上原来就有很多事情根本无解。

  罗子安又打开思飞的博客。已经好些日子不来看了,没想到竟然有更新。

  10月18日

  世界上有哪个国家能把现代文明与原始自然美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南非就可以。从原始部落歌舞到欧陆风格的小镇,从古老的黄金城到现代化的大都会……

  10月20日

  太阳城,一个休闲的娱乐场所,这里的歌舞表演融合了欧洲音乐、歌剧芭蕾舞、非洲土著歌舞和爵士舞的风格,尤其是黑人舞者的动作,充满爆发力……

  她真的去了非洲!她真的去了南非!

  天哪,小宇还在意大利,要不要告诉他呢?非洲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受那里的气候和环境——

  10月22日

  南非素称“彩虹之国”,在山林湖泊里欣赏落日,一团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般的云彩随着山峦起伏,近处火烈鸟飞翔,羚羊奔跑,河马汲水,长颈鹿漫步……南非所拥有的东西超出你的想像……

  10月24日

  开普敦有着美丽的白沙滩,还有海狮岛,上百只的海狮聚集在一起嬉戏。数不清的鸟类飞翔在好望角,可爱的狒狒攀援自如;登上远望台,可以俯瞰海浪汹涌的浩瀚风光……

  最终,他还是决定告诉小宇,把博客地址贴在邮件里发过去。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也许我会把你留下来。那双充满嘲讽的眼睛再次浮现,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你罗子安又怎样呢?

  罗子安又怎样呢?她的眼泪只在你面前流!坚强的背后却也是如此的脆弱,那坚强只是一个自我保护的硬壳罢了,一个人如果不够坚强,她就必须不能太聪明,不能太执著,可是,思飞——她的倔强,倔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想着想着,子安又开始怜惜起思飞来。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也许,这句诗是对思飞说的。一定要走吗?请等我和你同行——

  我真的可以和你同行吗?陪着你一起去疯狂?

  他心里很明白,他根本不会。

  他明白思飞的心思,却一再地回避,因为小宇?因为雨凝?因为墨玉?

  思飞却仿佛看透他似的说:“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理由太多太多,多的找不到重点。我最爱的人还是我自己吗?天性里的自私?天性里的懦弱?渐渐地,他躺在床上睡着了。依稀看见思飞的影子。

  “思飞,你回来了?”他看见自己猛然站起来。

  “你希望我回来吗?”思飞轻笑着站在他面前。

  “我当然希望你回来了,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呢。”

  “等着我回来?那之后呢?”

  “思飞——”他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又一次笑了,那微笑里却有了冷冷的意味。“听着雨凝的琴声,伴着墨玉舞蹈,再要我来陪你喝白兰地——”

  “思飞——”

  “或者,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把我拱手推给小宇,然后,你继续忧伤,继续愤怒,继续虚伪。”

  “思飞,其实我最爱的人是你——”

  “你谁都不爱,你最爱的人是你自己。”

  子安打了个冷颤,醒过来,一身汗。雨凝站在他的床前。

  “做恶梦了?”她问。

  “雨凝——”他抓住她冰冷的手,把脸埋在里面,像个婴儿一样哭泣起来。

  雨凝任他握着自己的手,却不再问一句话。

  第二天,子安早早起了床,没有向雨凝道别就一个人回城里去了。好多年没有流眼泪了,昨晚就像一场梦。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小宇坐在窗前,读着思飞的博客。

  ……

  我看到了爱情鸟,妖姿艳丽。它们与伴侣形影不离,相依相偎,多会厮守终生,因了这样的深情,所以又被称为情侣鹦鹉……

  爱情鸟——相依相偎,厮守终生!

  思飞,你为什么要离开呢?难道——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你。

  方小宇去了机场。

  小宇留言:思飞,我在南非,看到留言打电话给我。

  果然,他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短信,后来又是一条。南非的某一处村庄具体路线。

  森林,河滩,奇装异服!

  小宇边走边看,一束阳光斜射过来,他仰了头,眼睛顺着阳光转移的方向游走,他想看到爱情鸟。

  又是异域他乡,这让他想起——

  小宇看到思飞的时候,她穿着牛仔裤,宽松的方格衬衫,头发还有些零乱。她站在上游,望下来,眼里含了笑。

  “我最终还是追上你了。”就像一次长跑,终于到了目的地,小宇像孩子一样兴奋又快乐,他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因为我停在这里了。”思飞半侧着身子,半叉着腰,把牛仔帽摘下来,拿在手中。

  “等我吗?”小宇故意把手放在嘴边,声音也拉长,仿佛从遥遥的山洞里喊话,最终出来的声音却并不高。

  “等——等待我的想象成为事实,我不知道谁会正巧出现在我想象的场景里——”

  小宇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听她继续叙述自己的想像。

  “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落日,霞光,迷人的背影——”

  “希望我不至于让你失望——”

  “结果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结果和过程同样重要,一开始就拒绝获得结果的过程只是一场虚无。”

  “小宇——”她几步跑下来,紧挨到他身边来。

  小宇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仰着脸望着她,一刹那间的失神。

  “我输了。”思飞靠在他的身上,忽然变得忧伤。

  “呵呵,你终于认输了,我们秦大小姐可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啊!”小宇的心放下来,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他还真怕思飞会放声大哭,那样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应付。他拍拍思飞的肩,仿佛自己一下子成熟了,原来一个人的成熟需要另一个人的成全。

  思飞又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向前走了几步。

  “长路漫漫——我的衣服都挂破了,你给我补补。”小宇说。

  “为什么是我?”虽然是反问,却有了撒娇的意味。

  “为什么不是你?”小宇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是我?”

  “必须是你!”

  思飞转过头,不再看他紧盯自己的目光,过了一会儿终于说:“很抱歉!”

  “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道歉呢。”小宇一半责怪一半纵容地说。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

  “意外?感激涕零?”

  思飞笑了,眼睛低垂下去,“感激?还没有,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小宇仍旧靠近她,手拉着手向高坡上走去。

  “害怕沉重。”思飞说。

  “这不像你说的话,倒像——子安说的。”

  “子安也说过这样的话吗?”思飞抬起眼睛。

  “是啊,他说他害怕沉重。”

  思飞的笑容消失了,说:“他害怕沉重是因为他不想负重,我害怕沉重是因为我负不起;我没有他那么自私,也没有他那么自以为是。”

  “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最自私的,除了你自己。”

  “谢谢你对我说真话。”

  “我一直对你讲真话,思飞。”

  “谢谢!”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

  “除此之外,我——”

  “不要再对我说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

  思飞又笑起来,“雨凝还好吗?”

  “好啊。你最应该问的是我还好吗,那样我就可以告诉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找你。”

  “我知道。”

  “我们不谈别人好吗?今晚,只是今晚,不谈别人,只谈我们两个人。”

  “好的。”思飞推开她的小木屋,然后拧亮电子灯。

  小宇跟着她走进来,一脚一脚夫踩下去,非常小心地走到木板床前,斜倚在床板上,静静地看着思飞,他想,如果生命在此刻停止,我愿意。

  “其实你想来非洲没有必要在冬天,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春天来,我陪你,如果只是为了逃避,你大可以告诉我——”

  “可以吗?来不及了。”

  “来得及,重新开始。”

  “轮回的游戏我从不玩。”

  “思飞——”

  思飞也坐到木板床沿上,拿出几个面包果,和小宇一起吃。“有时候更喜欢冬天,只是喜欢北方的冬天,那里是我的家乡——”

  山珍海味是吃遍了,却没有见过面包果,小宇拿到手中先闻了闻。他接着说:“你的家乡?你的家乡在北方,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的家乡在北方,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啊。”

  “哦,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感觉到你身上丝毫的地域气息——”

  “我家乡的冬天经常下雪,好大好大的雪,在上海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雪,一撮撮的雪就像一束束的梨花,轻轻拂过光秃秃的树枝,雪便簌簌的滑落,在太阳底下,闪着亮光;我喜欢冬天里的树,坚硬的、干裂的枝杈,直刺向天空,萧疏,苍凉,还有那挂在树枝上的苍白的冬日暖阳——”

  “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温暖的眼神,思飞,你变了。”小宇眼睛里的孩子气已经全部跑光了,此时,他是一个温情的男人,旁边,坐着他的爱人。

  “我没有变,只是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理解我。”

  “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过错。”思飞站起来,把一张厚厚的草席挡到窗户一样的漏洞上去,木屋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了。她说是因为害怕,她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把屋子堵的严严实实的。小宇笑,现在这里还有个大男人在呢。她从长条凳上摔下来,小宇一把扶住她,然后是长长的吻。

  思飞之所以选择住在林中的小木屋里,是想更近的接触大自然。徜徉在大自然神秘、浩渺的氛围中才找回人类本身,接近大地,接近自然,接近生命。

  苍茫的夜色,峥嵘的树木,奇花异草,鸟兽虫鱼……

  她抚了一下长长的头发,站起来,说:“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宇答应着,随她站起来:“我们回去之后,你一定要请我到你的家乡去玩儿,恰好现在是冬天,或许还能看到雪——”

  “物是人非,我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也没想过要回去——也许有些事情只能在想象里才能保持它的完美,我宁愿让它永远留存在我的想象里。”

  他们行走在稀稀落落的村庄小路上,看若即若离的灯火在夜色中五彩缤纷的荡漾着,有人在火光中跳舞,一群人,婀娜的少女,蓬勃的少年……

  粗犷,迷幻,这就是非洲的风格。

  “我们可以住在失落城的酒店里——”

  “我觉得住在这里很好啊。”

  “那是你一个人,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传说中太阳城是见证爱情的风吟教堂,我们在旖旎灯光下共尽晚餐,还有失落城的花园——”

  思飞望了望他专注的表情,没有答话。

  “我要让我们的蜜月像帝王般,在浴缸里放半池水,然后洒上粉红色的玫瑰花瓣,点上一段蜡烛,任它随波飘荡……”

  “你好像比我更了解非洲。”思飞笑着揶揄他。

  “我们的侧重点不同,所以看到的不同,感觉也不同。”

  “是啊,我要的是幽居草莽,你要的是金碧辉煌!”

  “思飞——跟我走吧,走出你的世界,我们一起。”

  “我可以吗?”

  “你可以啊!”

  思飞笑了,笑得有些凄迷。“我们可以吗?”她又问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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