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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本武藏·剑与禅》 作者:吉川英治

宫本武藏 空之卷-8

?小说/TXt\天、堂

17

"我收你为弟子。"

武藏答应三之助。

三之助欣喜若狂。小孩是不会隐藏自己的快乐的。

两人又回到三之助家。由于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三之助望着住了祖孙三代的茅草屋,彻夜思恋祖父、祖母和亡母的点点滴滴,并说给武藏听。

翌日清晨,武藏准备好了先走出屋外。

"伊织,快点出来,不必带东西,你别再依依不舍了。"

"是的,我马上来。"

三之助从后面飞奔出来。他的行李就是他身上那件衣服。

刚才武藏叫他"伊织",因为武藏听他说他的祖父在当最上家的家臣时,名为三泽伊织,因此世代都以伊织自称。

"你现在已成为我的弟子,将来有机会成为一名武士,所以承袭先祖的名字比较好。"

虽然三之助离加冠的年龄尚早,但是为了给他信心,武藏从昨夜便如此称呼他。

可是现在飞奔出来的三之助,脚上穿着马夫草鞋,背着装小米饭的便当袋,只穿一件盖过屁股的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武士的儿子,倒像是一只要出门旅行的青蛙。

"把马绑在远处的树干上。"

"师父,请您乘坐。"

"不,别多说了,快点绑到那边去。"

"是。"

直到昨日,三之助回答武藏时都是"嗯"。今天早上突然变成"是",小孩对于改变自己可也不犹豫。

伊织将马绑在远处,走了回来,武藏还站在屋檐下。

他在看什么呢?

伊织有些纳闷。

武藏将手盖在伊织头上。

"你在这草屋里出生。你那坚毅不屈的个性,是这草屋赐给你的。"

"是的。"

小小的头在武藏的手心下点了点。

"你的祖父节操高尚,不事二主,才躲到这荒郊野外的小房子。你父亲为了保全晚节,甘愿为农,年轻时克尽孝道,留下你而逝去。现在你已经送走父亲,从今以后必须独立了。"

"是的。"

"要当一名勇敢的武士。"

"……是的。"

伊织揉揉眼睛。

"你现在恭敬地为这带给你们祖孙三代遮风避雨的小屋道别和道谢吧!……很好,就是这样。"

武藏说完进入屋里,放火燃烧。

小屋一下子吞噬在火舌中。伊织热泪盈眶,眼眸充满悲伤。武藏对他解释说:"如果我们就这样离去的话,强盗和小偷一定会来住这里,忠贞之家怎能为社会败类所利用呢?所以我才会把它烧了,你了解吗?"

"谢谢您。"

小屋就被烧成一堆小山,最后化为十坪不到的灰烬。

"好了,走吧!"

伊织急着赶路,少年的心对于过去的灰烬毫不恋栈。

"不,还有事要办。"

武藏对他摇摇头。

"还有什么事要做?"

伊织觉得奇怪。

武藏笑着。

"现在开始,我们要重新盖一栋小屋。"

"为什么?您不是才把小屋烧了吗?"

"那是你祖先留下来的小屋,现在要重建的是你我两人将来要住的小屋。"

"这么说来又要住在这里?"

"没错。"

"不出去修炼吗?"

"我们不是已经出来了吗?我不是只教你而已,我自己也必须多锻炼才行。"

"您要怎么修炼?"

"剑道的修炼和武士的修炼还有内心的修炼。伊织,你把大斧头拿来。"

伊织顺着武藏所指的方向走去。不知何时,武藏将斧头、锯子、农具等藏在草丛中,没有让火烧掉。

伊织扛着大斧头,跟在武藏背后。

那里有一片栗树林,还有松树和杉树。

武藏脱去外衣,挥动斧头开始砍树,木屑四处飞扬。

要盖武馆?难道要在这荒郊野外盖个武馆来修炼?

无论武藏怎么解说,伊织的了解还是有限。不出去旅行,只逗留在这块土地上,让伊织感到非常无聊。

咚---一声,树倒了下来。武藏拿着斧头不停地砍着。

武藏黑褐色的皮肤充满热血,脏污的汗水淋漓,这一阵子的惰性、倦怠和孤愁,似乎都化成汗水流了出来。

昨日他埋葬伊织的父亲尸骸后,便从那座山眺望阪东平野未开垦的荒地,萌生今天做这件事的念头。

"暂且放下刀剑,先拿锄头吧!"

他下定决心。

在研习剑道上必须打禅,练书法,学茶道,甚至学画、雕佛像。

因此,即使拿锄头也有剑道精神在其中。

何况这片广阔的大地是最佳的武馆场地。再说锄头是用来开发这块土地的,这个福泽将会流传百年,甚至可以生养许多人。

一个侠士本来是以行乞为本则,藉由布施而到处学习,借人屋檐避雨露,这在禅家和其他沙门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必须亲自栽培才能了解一碗饭、甚至一粒米或是一棵青菜的尊严。就像有很多不曾开垦耕种的僧侣,他们的理论听起来只像口头禅一般,靠布施生活的侠士虽然研习剑道,却无法习得治国之道,而且又会偏离社会,只养得一身武骨罢了---此乃武藏领悟出的道理。

武藏知道怎么当农夫,因为从小与母亲在乡下种过田。

但是,从今天开始他要当的农夫,并非为了三餐温饱而已。而是寻求精神粮食。并且从行乞的生活一变而为靠劳动的生活学习。

更进一步的,因为很多农民都任由野草和沼泽杂草丛生,对洪水及暴风雨等自然灾害无力抵抗。再加上后代子孙也都延续这种生活方式,武藏希望能将自己的想法推展到这群尚未开窍的农民身上。

"伊织,拿绳子过来绑住树干,再拖到河岸去。"

武藏立着斧头,用手肘擦拭汗水,命令伊织做事。

伊织绑紧绳子拖走树干,武藏则拿起斧头剥树皮。

到了晚上,他们用木屑生了一堆火,并以木材当枕,睡在火堆旁。

"怎么样?伊织,很有趣吧!"

伊织老实地说:

"一点也不好。如果要当农夫,何必拜你为师。"

"你会觉得越来越有趣的。"

秋意日深,虫鸣渐稀,草木慢慢枯萎了。

这段日子里,两个人已经在法典草原盖好一栋小木屋。每天拿着锄头、圆锹,从脚下的土地开始种垦。

之前,武藏曾走遍附近一带的荒地。

为何人们不懂得利用天然的地势,而任凭杂草丛生呢?

武藏观察附近一带的地理形势。

因为缺水。

首先,他认为第一步要治水。

他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这片荒野所呈现的刚好是应仁到战国时代人类的社会形态。

雨水在坂东平原汇集成河之后,各自四处奔流,造成这个地区的土质松软。

在此并无汇集支流的主流。天气晴朗时,可以看见有个大河流,像是主流。但是它不够大到足以容纳大雨期的洪水。这些河原原是自然形成,毫无秩序和规则可言。

这里缺少一条可以汇集各小支流,引导河水成渠的重要主流。大河流常常会因气象和天气变化而移动,有时泛滥大平野,有时贯穿森林,甚至摧残人畜,破坏菜园冲成泥海。

这可不容易啊!

武藏在第一次勘察地形时,便发现了这一点。

就因为困难,更加引起他的热心和兴趣。

治水和政治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藏这么想着。

以水和土为目标,将这一带灌溉成肥沃的土地,吸引人群居住。这种治水开垦的事业,就像以人为目标,促使人文开花结果的政治观,其道理是相同的。

对了,这点刚好吻合我的理想和目标。

此刻,武藏有更深一层的体悟。武藏对剑道拥有更远大的理想。本来他以为剑是用来杀人,战胜对方,才是高手。可是以剑而言,光赢对手仍嫌不足。因此他常感到无端寂寞,无法满足胸怀的大志。

大约在一两年以前,他认为剑只是---

用来制敌取胜。

后来逐渐变成以剑为道---

超越自己,升华人生。

如今他对剑道所抱持的胸怀,并不认为仅只如此。

如果剑真有剑道,藉由剑法领悟到的道心,必定能够充实一个人的人生。

他从杀戮的相对观念来考量。

好,我除了要用剑让自己更臻完美之外,还要秉持这道理来治民治国。

青年的梦是伟大的。而且是自由的。但是他的理想以现在来说,也只不过是单纯的理想。

因为要实行他这个伟大的抱负,如果未踏上政途就无法完成。

但是在这荒郊野外,以土地和河水为对象,从中领悟出来的道理并不需要政治上的职位,也不需要华丽的衣冠和权力。这使得武藏更抱着热切的欲望和欢欣,内心不断燃烧自信的光芒。

他们挖去树根,筛去大石头。

就像愚公移山,他们挖掉较高的土堆,把大石头排列成行,做为堤防之用。

如此每天早出晚归,武藏和伊织孜孜不倦,不断地开垦法典高原的一个角落。有时,从河岸对面经过的土著会停下脚步。

"他们在干什么啊?"

他们疑惑地望着这两个人。

"他们在盖小房子,竟然想住在那种地方啊?"

"那小孩是去世的三右卫门的儿子。"

渐渐地,这件事情传了开来。

不是所有的人都来嘲笑他们。其中也有特意过来,亲切地给他们建议的人。"这位武士啊!即使你们如此卖力地开垦还是没用的,只要暴风雨来,还是会被扫成一片平地的。"

说这些话的人过了几天又过来探望,看到伊织和武藏两人依然继续工作,这些和善的人也开始恼怒了。

"喂!你们干吗那么辛苦,做这么无聊的事,你们连小水洼都存不了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他们又来了,看到这两个人像聋子一样继续工作。

"真是笨蛋啊!"

和善的人真的生气了。他们认为武藏是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的大傻瓜。

"要是这些杂草丛生的河原能够耕种粮食,我们早就在这里吹笛子,晒太阳了。"

"别再挖了吧!"

"别枉费你们的体力了,这里根本就是鸟不生蛋啊!"

武藏仍然继续挖土,只是对着土地笑着。

伊织有点生气,偶尔嘟着嘴巴。

"师父,好多人都在批评我们呢!"

"别管他们。"

"可是……"

伊织抓着小石头想丢他们,武藏以眼神阻止。

"干什么?不听师父的话就不是我的弟子。"

武藏责骂他。

伊织的耳朵麻了一下,心里吓一跳。但是他还不想丢掉握在手上的石头。"畜牲。"

伊织将石头丢向旁边的岩石上,那小石头迸出火花裂成碎片弹开来。

伊织不由得悲从中来,丢下锄头,抽抽咽咽地哭起来。

哭吧!尽量哭吧!

武藏就差没说出口,反正就让伊织哭个够。

哭得涕泗纵横的伊织,声音越来越高,到后来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哭得更大声了。

本来以为他是个刚毅的孩子,才会想到要把父亲的尸体截成两半好搬到山上坟场去埋藏。但是一哭起来,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爹啊!

---娘啊!

---爷爷、奶奶!

他的呼叫声划破天际,仿佛欲传给天上的家人,令武藏心里受到强烈的冲击。

这小孩实在太孤独了。

伊织凄厉的哭声,令草木同悲,使得夕阳下的旷野在萧瑟的寒风中,也开始跟着颤动起来。

嘀嗒嘀嗒真的开始下雨了。

"下雨了。好像是暴风雨喔!伊织快点过来。"

武藏收起圆锹和锄头往小屋方向跑去。

当他飞奔进入小屋时,天地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大雨。

"伊织,伊织。"

本来以为伊织会随后跟来,没想到却不见他的踪影,也不在屋檐下。

武藏从窗户眺望屋外,凄厉的闪电划破云层直击向原野。武藏下意识地捂住眼睛,还来不及捂耳朵,就已经听到轰隆隆的雷声了。

"……"

从竹窗流下的雨水打湿武藏的脸庞,他恍惚地望着这一切。

每次看到这种狂风暴雨的景象,武藏总会想起十年前的往事---七宝寺的千年杉和宗彭泽庵的声音。

今天自己之所以能达到这个境界,全拜当年那棵大树所赐。

现在自己至少已经有一名弟子伊织,即使他还是个小孩。然而自己到底有没有像那棵大树一样,抱着无限宏大的力量?是否有泽庵和尚的大胸怀?---武藏回首前程,想到自己的成长历程,只有满心惭愧。

但是,对伊织而言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扮演那棵千年杉的角色。还必须学习像泽庵和尚的慈悲为怀,这才是自己对恩人所该有的报恩吧!

"伊织,伊织。"

武藏对着屋外的豪雨一再高声呼叫。

没有回答,只有雷声和打在屋顶上的雨声。

"到底怎么了?"

武藏没有勇气出去,只能被大雷雨困在小屋里。雨势稍微转小,武藏忙出外寻找。一看,才了解这小孩是多么地倔强,原来伊织一直站在刚才的耕地上,一步也没离开。

他是不是有点痴呆啊?

武藏甚至如此怀疑。

因为武藏看到伊织张着大嘴,维持刚才嚎哭的表情。全身湿透,像一个稻草人般插在泥地上。

武藏跑到最近的小丘上。

"笨蛋!"

他不觉大骂一声。

"快点进屋里,淋这么湿会生病的。你再不走的话,待会儿那儿变成一条河流,你可就回不来了。"

伊织四处张望寻找武藏的声音,然后微微一笑。

"师父,您太紧张了。这种雨很快就会停的。您看!不是已经雨过天晴了吗?"

他用一只手指着天。

"……"

武藏被自己的弟子这么一说,哑口无言。

伊织非常单纯。他不像武藏心思绸密。

"过来吧!趁天尚未黑,还可以做很多事呢!"

伊织说完又低头开始工作。

18

这四五天来,天气晴朗,到处传来小鸟和伯劳鸟的啼叫声。准备用来耕种的土地,也渐渐干爽了。可是,原野的尽头,乌云密布,不一会儿,阪东一带笼罩在黑暗中,就像日蚀般全暗了下来。伊织望着天空。

"师父,这次真的来了。"

他非常担心。

话才刚说完,一阵像墨一般的强风吹来。来不及归巢的小鸟,啪嗒一声被扫落地上。草木被吹得不断摇晃战栗,叶子翻转露出白色的背面。

"是否要下雷阵雨了?"

武藏问伊织。

伊织回答:

"才不只阵雨呢!这种天空啊---对了,我到村子一趟。师父,您快点收拾锄具,赶紧躲到屋里去吧!"

每次伊织观察天空所做的预测,几乎言无不中,他跟武藏说完,像飞过原野的候鸟般,奔驰在一望无际的草海中。

真如伊织所料,这场狂风暴雨果真异于平常。

"伊织到底去哪里了?"

武藏回到小屋,不时抬头看窗外。今天的豪雨的确不同往昔,雨量大得惊人。而且下过一阵之后,便停了,本来以为雨已经停了,接下来又比先前下得更凶。

到了夜晚,雨势增大,附近一带都快变成湖底了。才刚建好的小屋,屋顶快被掀开来,而盖在屋顶内层的杉树皮已被吹散落地。

"这小家伙真令人担心。"

伊织还没回来。

天亮了,仍不见人影。

天色渐亮,武藏望着从昨日下到现在的豪雨,更加确信伊织回不来了。

白天的旷野成了一片泥海,有些地方的草木几乎被水淹没,宛如一处浮舟。

这栋小屋因为是盖在高处,很幸运地避开洪水侵蚀。在小屋下方的河边,浊流汇集变成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

"……会不会出事了?"

武藏突然闪过念头。他看到很多东西被这条浊流冲走,便联想到伊织昨夜摸黑回来时,不小心溺毙了。

但是,就在这时,天地之间充满洪水咆哮声的暴风雨当中,传来了伊织的声音。

"师父,师父。"

武藏看到远方一个像鸟巢般的沙洲上有个像伊织的身影,不,那一定就是伊织。

到底去了哪里?武藏看到他骑着牛回来。牛背上除了伊织之外,好像还用绳子绑着一大摞东西。

"哦?……"

武藏看着伊织骑牛走入浊流。

当牛踩进充满漩涡的泥淖中,它和背上的伊织几乎全都泡进水里了,他们顺着水流,好不容易爬上这边的河岸。伊织和牛抖去身上的泥水,往小屋走了过来。

"伊织,你去哪里了?"

武藏喜怒参半的问他。伊织回答:

"您还问呢!我不是到村子里去准备食物来了吗?我猜想这场暴风雨可能把这大半年的雨全都下完了。何况即使暴风雨停了,洪水一时也无法消退呢!"

武藏惊讶于伊织的机灵。但话说回来,并非伊织伶俐,而是自己太迟钝了。眼见天气转坏的征兆,便该立刻想到准备食物。这是一般野外求生的人的常识。伊织想必打从幼年时期便常经历这种情形。

不但如此,看看从牛背上卸下来的食物也不在少数。伊织解下草席打开桐油纸。

"这是粟米,这是小豆,这是咸鱼。"

他把好几个袋子排整齐。

"师父,有了这些粮食,即使这场洪水一两个月都没退去,我们也可以放心度过。"

泪珠在武藏的眼里打转。要说伊织勇敢也不是,要说自己惭愧也不是。想到自己对于开拓这块土地时,所寄予农田的只是孤高的气概,竟然忘了饥饿,甚至连自己的民生问题也全仰赖这个小孩,今后纵使他再怎么艰辛也忍耐下来。

但是,话又说回来,村子的人都叫这对师徒疯子,为什么会施舍食物给他们呢?想来村子里的人一定也被这洪水所困,也必须面对饥饿。

武藏感到奇怪,伊织则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拿我的钱袋去德愿寺换来的。"

"德愿寺?"

武藏这么一问,伊织便回答,离法典草原约一里路远的地方,有座德愿寺。他父亲生前经常对他说:

"我死后如果你碰到困难,拿钱袋里的碎金子去用吧!"

伊织想起父亲的话,拿着随身携带的钱袋到寺庙里换了这些食物来。

"这么说,那是你父亲的遗物啊!"

武藏如此问他。

"没错,因为旧屋子已经烧掉了。父亲的遗物只剩钱袋和这把刀了。"

说完,手抚摸腰际的野大刀。

这把野大刀,武藏曾经见过。它原本并非一把野大刀,虽未刻上刀名,确称得上是把名刀。

看来,这孩子的父亲交代给儿子随身携带的遗物,除了一些碎金子之外,还有这把意义深远的大刀---伊织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拿去换食物,做法的确还像个小孩。但是武藏又觉得他境遇堪怜。

"你父亲的遗物不可随便交给别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到德愿寺去要回来。以后你就别再让它离开你了。"

"好的。"

"昨天晚上你在寺里过夜吗?"

"是的,因为和尚叫我天亮之后再回来。"

"早饭呢?"

"我还没吃,师父您也还没吃吧!"

"嘿!有没有柴火。"

"柴火啊!有一大堆呢!这下面全都是柴火。"

伊织剪开席子,把头伸到架高的地板下,里面储存着平日开垦土地时运回来的树木根瘤和竹子根等等,堆积如山。

连这么年幼的小孩都有经济节约的观念,这是谁教他的呢?在未开化的大自然里,稍一不留心,或走错一步路都可能会饿死。自然法则便是他们生活上的教师。

吃过小米饭之后,伊织拿了一本书到武藏面前。

"师父,水未退之前也没办法工作,请您教我读书吧!"

伊织恭敬地说着。

这一整天,门外依旧是呼啸不止的暴风雨声。

他拿的是一本《论语》。听说这也是从寺里拿来的。

"你想求学问吗?"

"是的。"

"你以前也念过书吗?"

"念过一些……"

"跟谁学的?"

"跟父亲学的。"

"都学了些什么?"

"文字学、训诂学。"

"你喜欢吗?"

"喜欢。"

说着,伊织心头燃起求知的欲望。

"好,我尽我所知来教你。我不知道的,将来你再去请教其他良师吧!"暴风雨中,只有这间屋子洋溢着朗读和讲课的声音。即使屋顶被吹走了,这师徒二人似乎也不为所动。

第二天还是下雨,再过一天,还是下雨。

最后,雨终于停了,原野变成一片湖泊,伊织照常兴奋地拿出书来。

"师父今天也来念书吧!"

"今天不念书。"

"为什么?"

"你看那个。"

武藏指着浊流。

"河中之鱼不见河之全貌。如果你困在书中,便会成为一只书虫,无法看到活生生的文字了,人类的社会也会变得昏暗。所以今天就畅快地玩乐一番吧!我也要一起玩。"

"可是,今天还不能出去啊!"

"你看我的。"

武藏躺在地上以手当枕。

"你也躺下来吧!"

"我也躺下来吗?"

"随你喜欢,就算脚任意伸展也可以。"

"做什么呢?"

"我跟你聊天。"

"好棒啊!"

伊织说完趴在木板上,双脚像游水中的鱼一样啪嗒啪嗒地拍着。

"跟我谈什么呢?"

"这个嘛……"

武藏心头浮现出自己年少时的光景,便跟伊织谈少年都喜欢的"合战故事"。

他所说的大部分都是《源平盛衰记》里面自己所记载的故事。讲到源氏的没落以及平家全盛的时候,伊织充满了忧郁。当武藏讲到下雪之日在常盘御前的时光,伊织眼光闪烁。接着武藏又说到鞍马的遮那王牛若在僧正谷时,每天都得到天狗传授的剑法,最后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高手。武藏一说到这里,伊织跳了起来,又重新坐好。

"我喜欢义经。"

然后又说:

"师父,真的有天狗存在吗?"

"也许有吧……不,世界上不可能有的。但是,教导牛若剑法的应该不是天狗。"

"那是谁教他的?"

"是源家的残党。这些残党无法公然出现于平家的社会中,因此大家都隐居山林原野,等候时机。"

"就像我的祖父一样吗?"

"对,对。你的祖父最后抑郁而终。但是源家的残党却孕育了义经,掌握了时势。"

"师父,我也代替祖父,现在等到了时机。您说对不对?"

"嗯,嗯!"

武藏颇欣赏伊织这句话,他抱住伊织的头,并用四肢把伊织举高到天花板。

"嘿,小子,立志将来当个伟人吧!"

伊织就像婴儿般喜悦,被武藏弄得其痒无比,呵呵呵地笑着。

"危险啊、危险啊!对了,师父您就像僧正谷的天狗一样。对了,天狗,天狗,您是天狗。"

伊织从上头抓武藏的鼻子,两人嬉闹成一团。

又过了四五天,雨仍未歇。最后好不容易雨过天晴了。整个原野被洪水吞没,浊流不易消退。

在这自然的法则下,武藏只好浸淫诗书了。

"师父,可以出去了。"

今天早上,伊织就跑到太阳底下叫嚷着。

又隔了二十几天,两个人终于可以扛着锄具来到耕地。

他们站在那儿,放眼望去。

"啊!"

他们表情茫然。

原来他们孜孜不倦所开垦的土地已经消逝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一些大石头和泥沙,本来这个地方没有河流,现在多出几道小河流,正使尽吃奶的力气奔窜过这些大小石头。

---傻瓜、疯子。

武藏脑海里浮现土著们嘲笑的声音。

他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伊织抬头望着武藏,不知从何下手,默默地站立在那里。

"师父,这里不行了,我们不要管这里了,到别的地方找寻比较好的土地吧!"

伊织说出自己的看法。

武藏并未答应。

"不,如果能将这里的水引到它处,仍可以灌溉成良好的农田。从一开始我就观察地形,既然决定了这个地方---"

"可是如果再来一场大雨呢?"

"我们利用这边的石头,从小山丘那里往这边筑堤,就可以预防下次的洪水。"

"这很费力气的。"

"这里本来就是我们的武馆。我在这里尚未目睹小麦结穗之前,绝对不会退缩任何一尺地的。"

他们引水改道,筑起堤防,搬开岩石。几十天之后,终于开垦出几十坪的田地。可是又下过一阵大雨之后,一夜之间又变回河床地了。

"不行啊!师父,这浪费我们的精力,绝非上上之策。"

连伊织都对武藏有意见了。

但是,武藏并不想改变耕地移往它处。

他继续与接踵而来的浊流奋斗,不断砌筑相同的工事。

到了冬天,下了几场大雪。雪融化时,这片耕地又泛滥成灾。过了年的一月、二月,两个人的汗珠和锄头,并未成功开垦寸土之地。

食物吃完了,伊织又到德愿寺去拿。看来寺里的人并无好脸色,因为,伊织回来时神情黯然。

不只如此,武藏也完全投降了。他不再拿锄头,只站着看数度被浊流泛滥的耕地,终日默不作声,独自沉思。

"对了!"

武藏好像发现新大路一般,喃喃自语说:

"我以前秉持政治观来面对土地和水利,完全依循自己的策略,只想到移山倒海。"

他又继续说:

"这是错误的。水有水性,土有土性,人们应该顺性疏导才行。我只要当水的仆人,当土地的保护者即可成功。"

他改变以往的开垦法。一改征服自然的态度,变成自然的仆人。

因此,在下一次融雪时,虽然有巨大的浊流聚集,但是他的耕地却躲过了灾害。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政治上。"

武藏领悟到这个道理。

同时,在他的旅行手册上记载了这幺一句话。

---凡事勿逆道而行。

19

长冈佐渡是常在寺庙出现的大人物之一。他是名将三斋公---也就是丰前小仓的城主细川中兴的家臣。因此,他来到寺庙里大都是为了帮亲戚命名,以及在繁忙的公务中抽空来此休闲度假的。

此处离江户约七八里路远,有时他也在此过夜。随从一直是武士三名和小仆一名,以他的身份来说,算是非常简朴的。

"大师啊!"

"是。"

"别太煞费周张了。你们盛情款待,我的确很高兴,可是我不想在寺庙里享受奢侈的生活。"

"诚惶诚恐。"

"请让我们自由自在地休息吧!"

"悉听尊便。"

"请原谅我的无礼。"

佐渡手枕在白色鬓发上躺上来。

江户的藩邸事务繁忙,令他毫无喘息的机会。说不定他是假藉参拜之名跑来此处的。在这儿他可以泡泡野趣十足的温泉,喝一杯乡下土酿的美酒,以手当枕,轻松无杂念地聆听远处的蛙鸣,这都可以让他忘却世俗的烦恼。

今夜佐渡也在寺里住宿,正听着远处的蛙鸣声。

寺里的僧侣悄悄地收拾碗盘,深怕吵到他的休息。佐渡的随从坐在墙边,每次风一吹进来,灯光摇曳,他们便会细心留意,怕主人着凉。

"啊!好舒服啊!好像在世外桃源呢!"

随从的武士趁佐渡换手枕头的时候,说道:

"晚风带着寒气,请您小心,别着凉了!"

佐渡回道:

"别担心。我这身体历经战场的锻炼,不必担心会受夜露风寒。这晚风中飘来了茶花香,你们闻到了吗?"

"根本没闻到啊?"

"你们这些鼻子不灵光的男人……哈哈哈。"

可能因为他的笑声震耳,顿时四周的蛙鸣都停止了。

就在此时。

"嘿!小孩,怎么站在那里偷看客人的房间呢?"

远处传来僧侣的斥责声,比佐渡的笑声还要大。

武士们立刻起身。

"什么事?"

他们四处张望。

听到一阵轻悄的脚步声,细碎地逃往仓库方向。刚才斥骂的僧侣低着头留在原地。

"很抱歉,他是土著的孤儿,请您见谅!"

"他在偷看我们吗?"

"是的,那孩子就住在离此一里远的法典高原上,原是马夫的儿子。他祖父以前也是位武士,所以他老是嚷着说他以后也要当武士。这会儿看到您的威武模样,才会好奇偷看,真伤脑筋!"

本来躺在床上的佐渡听到这些话,便坐起来。

"大师。"

"啊!长冈大人,吵醒您了。"

"不、不!我不是责备你……那名小孩看来颇有意思,刚好可以来陪我聊聊天。你叫他过来,说我要给他糖果。"

伊织跑到仓库。

"阿婆,我的小米吃完了,请您把小米装在这里。"

他打开大约有一斗容量的米袋说着。

"什么口气啊!你这饿鬼好像来讨债的。"

寺里的阿婆从大而昏暗的厨房里大声斥骂。

一旁帮忙洗碗的小和尚也附和地说:

"我们住持说你可怜,叫我们拿小米给你,这可是施舍给你的。别以为你的面子大。"

"我的面子很大吗?"

"想跟人要东西,就得低声下气。"

"我可不是乞丐。我是拿我父亲遗留给我的钱袋和师父交换的,里面还放着钱。"

"住在荒郊野外的马夫能留多少钱给你啊!"

"小米到底要不要给我嘛!"

"你是天下第一笨蛋。"

"怎么说?"

"你竟然甘心受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子驱使,到头来还得由你替他张罗食物。""谢谢您的忠告。"

"你们竟然在开垦无法种田的土地,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在嘲笑你们呢!"

"我才不管那么多。"

"你好像也有点疯了。那个浪人像挖宝似地开垦那片荒土,只怕到头来是曝尸荒野。可是,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现在就开始替自己挖坟墓,不嫌太早吗?"

"真啰嗦!快点给我小米,快点嘛!"

"不要说小米,要说白米。"

"白---"

"白痴!哈哈!就是你。"

小和尚得意忘形,瞪大眼睛扮鬼脸、嘲笑伊织。

突然,啪嗒一声,一块像湿抹布的东西贴到小和尚的脸上。他惊叫一声,脸色铁青。原来贴在他脸上的,是他最讨厌的大蟾蜍。

"好啊!你这小鬼。"

小和尚冲出去抓住伊织的衣领。迎面正好遇上替长冈佐渡跑腿的另外一位和尚。

"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啊?"

连住持都担心地跑过来问个究竟。听跑腿的和尚说,佐渡先生想找这个小孩聊天。

"还好只是这件事。"

住持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担心,因此拉着伊织的手,亲自带他去见佐渡。

书房隔壁的房间已经铺妥被褥。老态龙钟的佐渡横躺在那儿。他似乎很喜欢小孩。当伊织坐在住持身边的时候---

"你几岁了?"

佐渡问伊织。

"十三,今年十三岁。"

伊织颇得他的欢心。

"你想当武士吗?"

伊织听对方的问话,便点头回答:

"嗯。"

"你可以到我家里来,如果你勤于应对洒扫、倒水、拿草鞋的话,将来我一定可以培养你成为一名武士。"

伊织听完默默摇头。佐渡说:

"你不可能不想去,是不是不相信我?明天我就带你回江户。"

伊织却模仿小和尚装白痴的面孔,学他的口吻讲话:

"大人殿下,您刚才说要给我饼干,不给的话就是骗人,快点给我,我马上要回去了。"

住持一听脸色大变,啪---的一声,打在伊织的手上。

"别怪他!"

佐渡不管住持。

"没错!武士不应该骗人,快点去拿饼干来。"

佐渡立刻吩咐随从。

伊织一拿到糖果,立刻收到怀里。佐渡看到了,便问:

"为何不在这里吃呢?"

"我师父还在等我。"

"哦?你师父是谁?"

佐渡脸色讶异。

伊织一副已经办完事的模样,来不及回答,便飞奔出去了。长冈佐渡边笑边躺回床铺,而住持一再频频致歉。然后跟着伊织身后,追到仓库里来。

"那小鬼,跑哪儿去了?"

"刚才背着小米回去了。"

仓库里的人回答。

外面一片漆黑,寂静中传来叶笛声---

皮---皮斯

斯---斯---

可惜伊织不谙音律,因为用叶笛子根本吹不出马夫驮马歌谣的韵味。

而且叶笛也吹不出复杂的中元节的土风舞歌谣。

所以,伊织只能拿着叶子含在嘴唇吹一些神乐杂耍的单调旋律。吹着吹着,他忘了路途的遥远,最后来到法典草原附近。

"咦?"

他口中的树叶随着口水一起吐出,同时赶紧躲到旁边的草丛里。

这里有两条河流在此会合,流往村落的方向。而河流的土桥上有三四个大男人,正交头接耳不知在谈什么?

伊织一看到那些人心中不禁暗叫:

"糟了,他们来了!"

他想起前年晚秋时,发生的一件事。

住在这附近一带的母亲们,经常会吓唬孩子:

"你再不乖,我就把你丢到山神的轿子里,送给山上的鬼。"

这种恐惧感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伊织无法忘记。

很早以前,听说山神的白色轿子每隔几年就会到此巡回一次。当轿子抵达离此八至十里路远的山上神社,土著们便四处张罗五谷,甚至连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妆扮得非常美丽,让一群带着松柴火把的人,把她们进贡给山神。不知过了多久,当土著们知道山神也是凡人之后,他们便不愿意再进贡。

因此,战国以来所谓山神的党徒即使把白色轿子抬到山上的神社,居民仍不肯奉献。于是他们便带着射山猪用的长矛,猎熊的弓箭、斧头和手枪等土著们最畏惧的武器,每隔三两年,就会出现于各村落。

这群土匪曾经在前年秋天来此抢劫。当时的凄惨光景,仍深深烙印在伊织幼小的心灵里,所以他一看到土桥上的人影时,这种恐怖的记忆立刻浮现他的脑海里。

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另外一群人组成队伍从别的方向跑过来。

"喂!"

他们呼叫土桥上的人。

"喂!"

原野的另一端有了回音。

这种呼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也流向夜晚的雾气当中。

"……?"

伊织屏气凝神,瞪大眼睛,从草丛中窥视这一切。不知何时,约数十名的土匪黑鸦鸦地聚集在土桥四周,一群一群地交头接耳,商议对策,最后似乎达成了共识。

"进攻。"

一名看来像是首领的土匪举手做讯号,这群人便像蝗虫般往村落方向奔去。

"糟了!"

伊织从草丛中露出头来。

在这寂静安详的夜里,正在睡梦中的村子突然传来令人胆寒的鸡飞狗跳声以及老人和小孩的哭叫声。

"对了,快点去通报住在德愿寺的武士大人。"

伊织从草丛中一跃而出。

他直觉地想去通报这件事,便往德愿寺飞奔而去。本来以为空无一人的土桥,竟然传来人声。

"嘿!"

伊织吓了一跳,赶紧拔腿就跑。却敌不过大人的脚步,原来在那里把风的两个土匪抓住了伊织的衣领。

"你要去哪里?"

"你是干什么的?"

本来伊织可以大声哭叫,也许就会平安无事,可是他哭不出来。因为他虽然被对方整个人提起来,却还是勇敢地奋力抵抗,所以土匪们对他起了疑心。

"小鬼,你看到我们的事情了,是不是要去通风报信?"

"把他的头栽到那田里。"

"不,看我怎么处理他。"

他被土匪踢下桥,另一名土匪立刻从后面飞奔过来,把他绑在桥墩上。

"好了。"

那两名土匪说完又跳回桥上,不管他了。

当!当!寺里的钟声响了,想必寺里也知道土匪来袭。

村子里起了大火,土桥下的河水映着火光染得一片通红。而婴儿的哭泣声和女人的悲鸣不断传来。

不久,车轮声喀啦喀啦地经过伊织头上的土桥。四五名土匪将掠夺来的财物满载牛车和马背上,从这儿经过。

"畜牲。"

"要干什么?"

"把我老婆还给我。"

"你不要命啦!"

原来是村民和土匪在桥上缠斗,加上凄厉的呻吟声和脚步声,混杂不清。

就在此时,满身血迹的尸体一个接一个被踢落在伊织面前,甚至还有血迹溅到他脸上。

尸体被河水冲走,有些尚存一口气的死命抓住水草爬上岸去。

被绑在桥墩下目睹惨况的伊织,大声叫喊:

"快解开我的绳子啊!帮我解开绳子,我替你们报仇。"

被砍伤的村民好不容易爬上岸,也只能趴在水草中,动弹不得。

"喂!快帮我解开绳子啊!我可以去救村子里面的人啊!快帮我解开啊!快帮我解开啊!"

伊织稚嫩的心灵忘了自己的年幼,不断大声喊叫,好像在责怪无力的村民并指挥他们似的。

昏迷不醒的人还是毫无知觉,于是伊织用力挣扎想挣脱绳子,这徒然是困兽之斗,挣脱不了。

"喂!"

伊织扭动着身体,尽量伸长脚,终于踢到昏倒的负伤者肩膀。

那村民抬起沾满泥巴和血迹的脸,干涩的眼神望着伊织。

"快点,帮我解开绳子,快解开啊!"

受伤的村民挣扎着爬过来帮伊织解开绳子后便断气了。

"走着瞧!"

伊织咬牙切齿地望着桥上。土匪把村民赶来此处杀戮,但是载满财物的牛车车轮却陷在土桥腐朽的地方,动弹不得,这时正为了要拉出轮子引起一阵骚动。

伊织藏身河岸边的阴影处,沿着河水拼命跑,渡过浅滩,爬到对岸。

他开始在原野中狂奔。在无住家又无田地的法典草原一口气跑了半里路。最后终于跑到与武藏所住的小屋附近。看到有人站在屋外凝视天空---那是武藏。

"师父。"

"喔!伊织。"

"快点去!"

"去哪里?"

"村子里。"

"那片火海是什么?"

"土匪来袭了,他们前年也曾经来过。"

"土匪?"

"有四五十人。"

"原来钟声是在示警。"

"快点去,快点去救那些人吧!"

"好。"

武藏回屋内换着武装出来。

"师父,您跟在我后面,我来带路。"

武藏摇头。

"你在屋里等待。"

"咦?为什么?"

"很危险的。"

"一点也不危险啊!"

"你会碍手碍脚。"

"可是,师父您不知道往村子的捷径。"

"那片火海就可替我带路。知道吗?乖乖地在屋子里等我。"

"是。"

伊织无奈地点头回答。本来正义贲张的小心灵,霎时失去劲道,沉默下来,一脸的落寞。

村子陷在一片火海中。

只见一个身影像鹿一般矫捷地奔向火红的野地里,他便是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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