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少年心事当拿云

　　“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老舍以实际行动实践着荀子的《劝学》篇。

　　舒家并非书香门第，可以说祖祖辈辈都是文盲，没有一个人读过书，家中唯一的文化遗产就是一幅《王羲之换鹅图》。每逢除夕，母亲必把它从个神秘的地方找出来，恭恭敬敬地挂在堂屋里。

　　王羲之换鹅源自一段传说，老舍曾经听大人们讲过那个故事：据说山阴有一道士，欲得王羲之的书法，因知其爱鹅成癖，所以特地准备了一笼又肥又大的白鹅，作为写经的报酬。王羲之见鹅，欣然为道士写了半天的经文，高兴地“笼鹅而归”。王羲之是鼎鼎有名的大书法家，他从小喜爱写字，并以勤奋著称。民间流传着很多他勤学苦练的轶事，传说他平时走路的时候，也随时用手指比划着练字，日子一久，连衣服都划破了。经过勤学苦练，王羲之写出了一种妍美流利的字体，在书法上达到了很高的造诣。

　　王羲之可谓老舍接触最早的文化名人，后来入了学，读了《兰亭序》，老舍告诉先生，“王羲之是在我的家里”。

　　不知勤学苦练的王羲之是否对少年老舍产生某些暗示或启迪，但老舍的确从小就勤奋好学，十分用功。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舍深知宗月大师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学习的机会，未来的路还要靠自己去走。因此，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发奋读书，专心致志，从不懈怠。

　　有一天中午，老舍放了学，饥肠辘辘地回到家。推开门，母亲正在搓洗衣服，双手已是又红又肿。看到儿子回来，母亲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内疚地说这天中午家里没饭。老舍看着辛劳的母亲，故作轻松地说：“妈，没事，我还不饿呢。”说完，扭头就走出了家门。正是吃饭的点，一路上，不断地飘来别人家饭菜的香味，老舍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地叫了起来，他张开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空气中的饭菜香“吃”到嘴里。然后，他拍拍肚子，大步向学校跑去，窄小的胡同中留下一串奔跑的脚步。上课了，老舍聚精会神地和同学们一起听老师讲课，早把饿肚子忘得一干二净了。即使饿着肚子也要认真学习，这就是老舍对待学习的态度。

　　关于老舍的专心学习，还有一件事令人印象深刻。读私塾时，勤奋好学的老舍就深得老师的喜爱，刘厚之校长更把他视为得意弟子，还常去舒家嘘寒问暖。两家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刘校长还当起了月老，为老舍的三姐牵线搭桥，让其嫁给了自己在清史馆的朋友。这可是一门好姻缘，老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兄弟姐妹中他和三姐最亲了，自从父亲死后，家中一切的事情都是三姐和母亲共同撑持的。老舍打心眼儿里欢喜，为自己的姐姐终身有靠而感到高兴，尽管也有些舍不得。但是，三姐大婚的这天，正是学校要上课的时候。老舍非常矛盾，一边是疼爱自己的姐姐，一边是不能落下的功课，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不请假。母亲又打发人到学校来找他，众人都不解，为什么姐姐大喜的日子弟弟却不回去参加婚礼？老舍坚定地说：“赶这种热闹，去一天，脑子回来要乱十天，不去。”如此心无旁骛，老舍确实是一心一意地在念书。

　　勤奋好学、成绩出众的老舍在小学时还成为了低年级同学的代课小先生。老舍所在的小学实行复式班制，高年级与低年级同学合在一个教室上课，上下相差四年，老师给一个年级的学生上课时，另一年级的学生就自己上自习。所以当任课老师有事不在的时候，成绩优异的老舍就常被指定为低年级的代课小先生。这是一份多么光荣的任务呀。据同学回忆，老舍当时梳大松辫，冬天穿长棉袄，气派很好，小同学们都很欢迎他。

　　1912年，老舍顺利地从南草厂第十三小学毕业了。这时舒家的境况更差了，毕业时学校规定每位同学要交两张照片，可是家里连照相的这点钱也拿不出来，后来母亲咬着牙卖了一只破箱子，才过了这一关。这时，舒家的亲友们也一致认为应该送老舍去学一门手艺，以便为寡母分担家庭的担子，老舍何尝不明白母亲的艰难，但是他实在不愿意半途而废放弃学习，最终还是坚持考入了北京市立第三中学。

　　但是，生活毕竟太艰辛了，为了给三哥娶媳妇，家里甚至把祖传的坟地都典了出去。三哥娶的是表舅家的闺女，这在当时看来无疑是舒家高攀了。表舅说：“我不图别的，就图你们舒家名声好。”娶媳妇少不了要花钱，老舍作为舒家唯一的识文断字者，亲笔在文书上写下“钱无利息，地无租价”八个大字，以60块钱的价格把祖宗留下的舒家祖坟给典了出去。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母亲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呢？家里实在没有能力供老舍继续读书了，况且继续上学的话不仅不能帮助家里，反而还要给家里增加负担。不得已，老舍在第三中学只念了半年，就因家庭生活困难而辍学了。

　　以后怎么办呢？难道要放弃求学吗？“少年心事当拿云”，虽然出身贫寒，可是老舍的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终于，他找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办法——对，考取公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