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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霸——齐桓公》 作者:秦俊

第30章 齐桓公见鬼(2)

  鹤,阳鸟也,而游于阴。因金气,乘火精以自养。金数九,火数七,故鹤七年一小变,十六年一大变,百六十年变止,千六百年形定。体尚洁,故其色白。声闻天,故其头赤。食于水,故其喙长。栖于 陆,故其足高。翔于云,故毛丰而肉疏。大喉以吐,脩颈以纳新,故寿不可量。行必依洲渚①渚:水中间的小块陆地。,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宗长,仙家之骐骥也。鹤之上相:隆鼻短口则少眠,高脚 疏节则多力,露眼赤睛则视远,凤翼雀毛则喜飞,龟背鳖腹则能产,轻前重后则善舞,洪髀纤趾则能行。

  那鹤色洁形清,能鸣善舞,故卫懿公好之。俗谚云:“上人不好,下人不要。”因懿公偏好那鹤,凡献鹤者皆有重赏,弋人①弋人:猎鸟之人。百方罗致,都来进献。自苑囿宫廷,处处养鹤,何止数百 。

  懿公所畜之鹤,皆有品位俸禄,上者食大夫俸,次者食士①士:春秋时,卿大夫的家臣。俸。懿公若出游,其鹤亦分班从幸,命以大轩①轩:古代一种有围棚而前顶较高的车。,载于车前,号曰“鹤将 军”。养鹤之人,亦有常俸。厚敛于民,以充鹤粮,民有饥冻,全不抚恤。

  大夫石祁子,乃石碏之后,为人忠贞有名,与宁庄子名速,同秉国政,皆贤臣也。二人进谏屡次,俱不听。卫公子毁,乃惠公庶兄,懿公之堂伯父也,智而且贤,见懿公如此好鹤,知必亡也,借口出使 齐国,留之不归,齐桓公以宗女妻之。懿公也不为意,听之任之。

  这一日,懿公正载鹤出游,疆吏有书来报,北狄犯境。懿公大惊曰:“我,我并未得罪他呀,他为什么来犯我边?”

  这事还得从齐桓公讨伐令支、孤竹说起。

  北狄亦称北戎,令支、狐竹皆其支脉也。周太王时,称之为獯鬻,已相当强盛,逼太王迁都于岐。及武王一统天下,周公旦南征荆舒,北膺戎狄,中国方安。迨平王东迁之后,南蛮北狄,交相侵周。今 之北狄国主,名曰瞍瞒,控弦数万,常有迭荡中原之意。及闻齐桓公伐令支,瞍瞒怒曰:“齐兵远伐,必有轻我之心,当先伐制之。”乃驱胡骑二万伐邢,残破其国。闻齐欲要救邢,遂移兵向卫。

  卫懿公闻北狄犯边,忙命集兵守境。谁知,百姓不买他的账,纷纷逃奔荒野,不肯从征。懿公大怒,下令抓丁,须臾擒百余人来。

  懿公责道:“狄寇犯境,尔等不思保家卫国,公然逃避荒野,是何道理?”

  一村夫稽首拜道:“君用一物即可退敌,何须我等?”

  懿公喜道:“请你快点告诉寡人,什么东西可以御敌?”

  村夫曰:“鹤。”

  懿公反问道:“鹤怎么会御敌呢?”

  村夫曰:“鹤既不能战,是无用之物,君弃有用之人而养无用之鹤,百姓所以不服也,百姓所以逃避也。”

  懿公曰:“寡人知罪矣!愿散鹤以从民乎?”

  石祁子曰:“君亟行之,再晚就来不及了。”

  懿公狠了狠心,下令将所畜之鹤全部放飞。鹤素受豢养,盘旋故处,不肯离去。石、宁二大夫,亲往街市,述懿公悔过之意,百姓方三三两两,来到卫都,满打满算还不及一万人。时狄兵已杀至荥泽, 顷刻三报。

  石祁子奏曰:“狄兵骁勇,不可轻敌,臣请求救于齐。”

  懿公曰:“齐昔日奉命来伐,虽然退兵,我国并未修聘谢,安肯相救,不如一战,以决存亡。”

  宁速曰:“臣请率师御狄,君居守。”

  懿公曰:“孤不亲行,恐人不为用心。”说毕,解下所佩玉玦,交与石祁子并宁速曰:“国中之事,全委二卿。寡人不胜狄,誓不归也。”

  石、宁二大夫垂泪说道:“国中事主公不必担心,望主公一心对敌,早奏凯歌。”

  君臣挥泪而别,卫懿公带着拼凑起来的一万人马,向荥泽开拔。一路上卫军怨声不绝,全无斗志。是夜,兵宿旷野,有军士立于高堠之上悲怆而歌道:

  鹤食禄,民力耕,鹤乘轩,民操兵,狄锋厉兮不可撄,欲战兮九死而一生,鹤今何在兮?

  而我瞿瞿为此行!

  卫懿公闻歌大怒道:“何人咏歌,乱我军心?左右甲士,与寡人砍了!”甲士捕捉了咏歌之人,乃一敝衣烂履之愤世文夫,押于高堠之下,一刀砍之,人心愈离。

  次日,卫懿公集兵车列阵,命大夫渠孔为将,于伯副之。但见前方,狄寇千余,左右分驰,全无队形。卫懿公立于抵上观瞧,笑曰:“人皆言狄猛,虚名耳。”即命击鼓进兵。

  狄兵见卫军杀来,稍作抵抗,四散逃窜。卫懿公扬剑高喊道:“追!杀一狄赏金十两。”

  卫军不知狄兵诈败,又有厚赏所励,蜂拥杀向狄兵。俟卫军入了狄伏,一声呼哨连着一声呼哨,犹如天崩地塌,将卫军截作三处,你我不能相顾。卫军原无斗志,追杀狄兵,本是冲着重赏二字。命与赏 金相较,还是保命要紧,见己方被围,忙弃了车仗奔逃。

  渠孔自忖,卫兵必败,忙对卫懿公说道:“主公,事急矣,请撤掉大旆,易装而去,尚可脱也。”

  卫懿公叹曰:“二三子苟能相救,以旆为识,不然,去旆无益也。孤宁一死,以谢百姓耳!”

  话未说完,二狄将执戟杀来,渠孔接着,勉强斗了十几个回合,被狄将一戟刺死。

  于伯见懿公有难,忙驱车来救,亦为狄将所杀。

  卫懿公大怒,挺剑来战狄将,狄兵一拥而上,将他砍为肉泥,卫军全军覆没。

  狄兵杀了懿公,挥师而进,将至濮阳。石祁子闻报,召宁速计之:“狄兵凶猛,卫城难保,不如弃城而去,保存一点力量,再寻机复国,可好?”

  宁速曰:“此言正合我意。”

  于是,石、宁二人引着卫懿公宫眷及公子申,乘夜乘小车出城东走。公子申者,惠公次子,少而有疾。

  国人闻二大夫已行,各各扶老携幼,随后逃命,哭声震天。狄兵乘胜长驱,直入卫城。百姓奔走落后者,尽被杀戮。又分兵追逐。石祁子保着宫眷先行,宁速断后,且战且走。从行之民,未罹敌刃。将 及黄河,喜得宋桓公遣兵来迎,备下船只,星夜渡河。狄兵方才退去,将卫国府库,及民间存留金粟之类,劫掠一空,堕其城郭,满载而归。

  卫大夫弘演,于狄兵伐卫之前出使陈国,及至归国,卫已灭亡。闻卫懿公死于荥泽,驱车前往收尸。一路看见骨骸暴露,血肉狼藉,不胜伤感,行于一处,见大旆倒于荒泽之旁,弘演曰:“旆在此,尸 不远矣。”左右望之,十步开外,一小内侍折臂而卧,似有呻吟之声。弘演疾步上前,向小内侍问道:“你可知主公现在何处?”

  小内侍指近旁一堆血肉道:“此即主公之尸也。我亲见主公被杀,因臂伤疼痛,不能行走,故卧守于此,欲俟国人来而示之。”

  弘演张目一看,乃是一堆肉泥,唯一肝完好。大哭而拜,如生前之礼。

  拜毕,弘演谓随从曰:“主公无人收葬,我欲以身为棺,我死后,尔等埋我于树下,待有新君,方可告之。”言毕,操刀剖腹,手抓懿公之肝,纳于自己腹中。须臾,气绝而亡。

  石祁子一行,逃至漕邑,点查男女,才存得七百余众。石祁子与宁速商议:“国不可一日无君,怎奈遗民太少,奈何?”

  宁速曰:“可于共、腾二邑,十抽其三,补遗民不足之数。”

  石祁子曰:“然。”遂于共、腾二邑,十抽其三,得四千余人,连遗民凑成五千之数,即于漕邑创立庐舍,扶立公子申为君,是为戴公。宋桓公御说,许桓公新臣,各遣人致唁。

  也许是戴公经不得卫亡之惊吓,也许是无福为君,即位七日,旧疾复发,一命呜呼。

  石祁子、宁速葬过戴公,经反复计议,决计迎立公子毁为君。

  齐桓公听公孙隰朋道过卫亡前后之经过,沉思片刻道:“公子申虽亡,公子开方还在,为什么不迎公子开方呢?”

  公孙隰朋道:“卫人不喜懿公,故而也不喜公子开方。”

  齐桓公道:“可公子毁毕竟是卫懿公堂伯父,论血缘不及公子开方。”

  公孙隰朋道:“懿公早已失国,卫国者,戴公之卫国也。戴公无子,兄终弟及,礼之然也。”

  齐桓公叹道:“如此说来,那就成全公子毁吧。”

  稍顷又道:“传公子毁觐见。”

  公子毁来到齐宫,行之以君臣大礼。齐桓公慌忙离座,双手将他扶起:“你不久将为卫国之君,同为诸侯,何必行此大礼。坐,请上坐。”

  待公子毁落座,齐桓公曰:“卫国遭狄寇之乱,二君俱薨,百姓涂炭,皆寡人之过也。”

  公子毁见齐桓公谦逊自责,忙道:“这是卫人自己不争气,怎么怪得了霸主?”

  齐桓公摆手道:“你不必多言,寡人不能救卫,寡人可以存卫。卫遭北狄之乱,民生凋敝,国库空虚,寡人赠你黄金一千斤,粗绢一百匹,良马一乘,祭服五称①称:在这里是指配合齐全的一套衣服。 ,牛、羊、猪、鸡、狗各一千。为防北狄捣乱,另遣王子成父率车三百乘相送。”

  公子毁感激涕零,二次跪倒在地:“谢霸主!”

  是日,齐桓公在宫中设宴,款待公子毁。待宴会结束,已是繁星满天,公子毁略有几分醉意,被人搀扶着走出宫殿。

  “公子,请等一等。”

  公子毁扭头一看,见是管仲,忙止脚说道:“仲父有何吩咐?”

  管仲曰:“请公子到寒舍稍坐。”

  公子毁随着管仲来到相府,茶未及饮,一汉子疾步而入,向管仲深深一拜道:“管伦参见相爷。”

  公子毁举目视之,这管伦身高一丈,宽面大耳,还很有几分像自己呢。正看着管仲开了腔。

  “管伦,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卫国的储君公子毁。”

  管伦忙向公子毁做了一揖:“公子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公子毁还了一礼道:“彼此,彼此。”

  管仲对公子毁说道:“请公子和管伦对换一下衣冠。”

  公子毁以为听错了,反问道:“仲父是说要在下和管伦对换一下衣冠?”

  管仲道:“正是。”

  公子毁道:“为什么?”

  管仲道:“今夜,恐有人有不利于公子之举动。”

  公子毁道:“谁?”

  管仲道:“在下也是猜测而已。”

  俟公子毁与管伦互换过衣冠之后,管仲复又说道:“管伦,你如今便是公子毁了。你既然是公子毁,今夜就得宿于公子毁家。轿在门外候着,你走吧。”

  管伦正要迈腿,管仲叮咛道:“谨防刺客!不过,也不要紧,届时,自有人做你帮手。”

  管伦拜谢而去,坐上公子毁的轿子,径直去了公子毁府邸。

  管仲朝公子毁招了招手:“请坐下饮茶,不出五更便有消息。”

  果如管仲所料,四更两点,管伦一身血污地转了回来,还押着一个中年汉子。

  管仲长身而起,向中年汉子问道:“你便是要刺杀公子毁的人么?”

  那汉子倒也是一条汉子,嗡声回道:“正是。”

  管仲道:“你与公子毁有仇?”

  那汉子道:“无仇。”

  “有冤?”

  “无冤。”

  管仲道:“既然你与公子毁无仇无冤,你为什么要杀他?”

  汉子不语。

  管仲将案子啪地一拍道:“你是受了何人之遣?”

  汉子仍不语。

  管仲冷笑一声道:“你不说本相也知道,你是受了公子开方之遣!”

  一丝惊疑之色,自汉子脸上扫过。

  管仲慢声细语问道:“公子开方给了你多少钱?”

  汉子一脸惊惶道:“没,没有!不,我不认识公子开方。”

  管仲拈胡笑道:“你不必否认。本相觉着你是一条汉子,没有对你动刑,你是不是想尝一尝刑法的滋味?”

  汉子故作嘴硬道:“刑法算什么?砍了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你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认识公子开方。”

  管仲大笑道:“很好,你真是一条汉子。听你的口吻,一般刑法对你是不起作用了。幸喜,大司理又发明了几项新的酷刑,权可一试。”

  他故意将话停住,观察那汉子脸上的变化。

  “这第一项刑法叫‘脑箍。’”管仲故作轻松地问道:“脑箍你知道么?脑则脑袋,箍则铁箍。脑箍脑箍,顾名思义,把铁箍箍在脑袋上。但若仅仅用铁箍箍头是很不够的,还要在铁箍中加楔子,直到 脑裂髓出,方才作罢。”

  他将二目微微一斜,见到汉子面上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继续说到:“脑裂髓出的滋味固然不好受,但抽肠的滋味也不比脑箍好到哪里。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种刑法。”

  “你见过鹰、雕、鹫等猛禽啄食动物吗?想必见过。鹰、雕、鹫等猛禽啄食动物时,最先下手的地方是动物的眼睛。它们用尖利的喙把动物的眼睛啄瞎,动物因失去视力便无法进行有效地反抗。接着猛 禽们就在动物的肛门处下口,三两下喙出大肠头,把肠子拉出来。动物被抽了肠子,就更无力反抗了,猛禽们就可放心大胆地饱食其肉。抽肠之刑,就来源于猛禽的喙食动作,先用刀从人的肛门剜出大 肠头,绑在马腿上,让人骑着这匹马猛抽一鞭,向远处跑去,马蹄牵着人肠,转瞬间抽尽扯断,被抽肠的人也随即一命呜呼。”

  汉子的脸色有些发白,且有些许细汗沁出。

  管仲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其实,抽肠还不算好玩,最好玩的是把人绑了个四马攒蹄,脱光衣服,把灯芯插入肚脐之内,将其点燃,在夜间作为街道照明之用,这叫灯刑,你要不要试一试?”

  豆大的汗珠自那汗子额头掉了下来,脸色苍白如帛。

  管仲将茶杯往案上猛地一蹾:“管伦,将他拉出去点灯。”

  管伦应了一声,上前去拉汉子,汉子扑通朝地上一跪:“相爷,我招,我什么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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