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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小说 > 《篡清》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六十三~五章 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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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六十三~五章 血落

直隶。南宫。
这座县城最为气派建筑。就是门口的法兰西国天主教堂-
石的墙面。尖尖的屋顶。五颜六色的窗户。占的怕不有七八亩的方。在光绪四五年就落成了。教堂里头的洋和尚。多的时候二三十。少的时候也没低于十个老百姓可分不清属于教籍的司教士。还是不属于教籍的司事。反正一概叫做洋和尚。
要说起来。洋和设教堂可真是花本钱。施工的时候就差不多把周围几个县的大工小工包圆儿了。一开始的时候儿。本百姓天天看热闹。洋和尚瞧着也还和。在施工现场一边指挥施工。一边和老百姓们笑眯眯的打招呼。看着有人冲着他们指点点的笑。就凑过来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一朝哪里去。哪里就马上一轰而散。
等教堂起来。洋鬼子传道。一开始也没多少人搭|。祖宗都敬奉不过来了。谁还入洋教-朝廷也是不争气。中国人的盘。居然就让鬼子这么落了籍!
洋和尚们每天街上布道。在教堂里头施舍茶汤。还说免费看病什么的。伙儿有闲了就在周围远远的看看热闹。没空也就没人搭理他们。问官府这些洋鬼子到处乱窜怎么不管管?官府答是有个什么劳什条约。人家是皇请来的。没法儿管。
安无事的间。其实没有多久。对洋和尚那一套再害怕。再鄙视。总有个把破落户贪图个吃喝。试探着朝洋鬼子那里凑。当了第一批教徒。
正因为破落户。人瞧不起的间县城的混混儿。这些人当了教徒也改不了好去。总有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往常这家伙犯了事儿。往衙门一送。三百伍的小板子撂下来了。再枷上个把月。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但是现在不成了。老百姓们这才看出来原来瞧着总还算和气的洋尚。竟然是如此霸道!
一个个穿着袍子就了衙门。左一句教民。右一句保护条约。拍桌子打板凳的。然后就看见县太爷打着就把洋和尚和那些破落户教徒意洋洋的送出来。
官府在洋鬼面前没出息洋和尚的势一下就大了起来。开始还是混混们吃洋饭。后来发展到宗族械斗弱势一方啦。在官府手里吃了委屈啦…………有的没。都吃上了洋饭。更别说还将这个当作一条生财之路的!
教堂简直成了方太上衙门。吃着洋饭的人个个混的像模像样。多宽的路都不够他们走。就差横着蹦了。吃拿卡要。至勒人财产。靠着教民身份打官司。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就是一等本分的人只不过靠着教会庇护一下。那气焰都有所不同。
洋和尚们也这些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教民扩大是眼睛看着的功绩。教民了好处捐献也多。可以少要上面款也是功绩。更有一等不肖的。干脆着手底下教民一手遮天。真拿自己当太上皇了。
光绪八年。香教起事。那是第一烧这个教堂。结果那次起事。被朝廷早早——大清在那个时候借着洋务和自强这两块招牌对的方还有相当的控制能力。本来不过烧了这教堂三五间房子。没死几个人的事情。朝廷在南宫县门外头。砍了三十多个脑袋下来!
道台亲自来赔罪还赔了好大一钱!光绪八年之后。这个教堂也开始建起了围墙教堂里面藏着了洋枪。不光洋和尚。洋尼姑也来了。入教的教民越来越多。差不多已经成了国中之国的架势。到了最厉害的那几年。已经不入教寻求庇护了。而是良善入教寻求不被教民们欺负!
南宫的教民。已经膨胀到了上万人之多。绝大部分。还是图个安稳过日子的。但是就是那最核心的几百气焰却几乎南宫县县太爷都比不上!
教事业就在这局面下始终不绝。村村设坛。,庄练拳。大家的本意还是寻求自|。官府不能。那就老百姓自来。随着甲午年前后香教势力大张。教会的气焰被打下去不少。但是基本还是维持了一个势均力敌。教会还勉强维持的局势。随着大师越来越多。教民。还有和教民沾着亲的百姓。已经纷纷迁徙往离教堂更近一些的村子庄院。一面受着本的教民高层的盘剥。一面提心吊胆的看着香教的发展——现下不光光是洋子和二毛子这两种了。大师兄们已经将排出了十种毛子。哪怕你和教民是邻居。到时候只怕都要家家过火!
先是刘坤一。后来是谭嗣同。勉维持着的方局面还未曾溃决。前些日子香教挑兵。又牵扯了大师兄们一部分精力。好歹没出什么大乱子不少底层教民家里已经供奉上了刘坤一和谭嗣同的牌位。盼望着局势能早点太平下来。这一切的一切。在光绪二十二年二月二十。几十年朝廷软弱的后果。几十年的方统治秩的丧失。几十年教土纷争埋下的隐患。几十年列强别有用心传教引发的矛盾。几十年-苦心孤诣的经营。在这个末世。随着摇摇欲坠的那个北京朝廷各势力的争斗。………终于让这末世最大的混乱。爆了出来!
这也是这个煌煌满清。用二百多年时间。费尽心机。将这个曾经伟大文明的民族野蛮化。愚昧化而酿成的最终后果!对外一味退缩忍让。宁与外人不与家奴的国策造成的后果…………到底还在为这个大清唱赞歌?
欺。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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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教堂外面三五里远的山丘上头。十几条壮汉正站在上面。看着不远处教堂的***。这山丘夹着一:-进城的大路。除了这几座不高的丘陵。的势都很平缓。
教堂差不多正在晚祷的时候儿。***从洋玻璃窗户里头透出来。映出了整个建筑的轮廓。在已经黑下来的天幕背景里。看的份外的清晰。
教堂围墙高高的。入口处还像中国城墙似的。有壕沟有吊桥。吊桥已经拉了起来。在沟里那头。一些汉子拿着扎抢铁尺。聚成一堆在那里烤火。
沟外头。一南一是两个村子。这是这几十年庇教堂的教民们自发形成的村落几是贴着教堂沟的。村子本来的建筑都挺派。砖瓦的大宅子。可是现在这两个|村子又添了不知道多少棚户。这是近来逃难过来的。有教民。也有和教民沾亲带故。上了大师兄们十种毛子排行榜的本的百姓。天色黑早。逃难百姓们早-就歇下了。夜里头只能看
黝乱蓬蓬的一大片影子歪七扭八的挤在一处。偶尔有吠。直入冰冷的夜空。
那些大宅子里头却是***辉煌这些都是吃了几十年教会饭的人了。作息跟着教堂走。现在也在做祷呢。***之下。能隐隐绰绰的看到院子里面有人影走动。那却是|人们在收拾。
山上十几条汉子当那个黑胖子。是在阎书勤面前拍了胸的曹大师兄。拿着一个磨光溜溜。不道从哪里弄来的单筒望远镜瞅了半晌。嘿的一声骂道:“***。过的还真***滋润!这么些功夫不知道点多少灯油!们现在算是-了伸腰了。比起他们。还真不如!刚才天色还有点亮。老子还瞅见几个小娘们儿穿着白褂子。水灵!要想俏一身孝。真亏他们养的出来!”
他身边的人却没有曹大师兄这般闲情逸致。不断的有人跑上跑下。在他们所处的山丘后头。已经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站在黑暗当中。还有更多的人从远处过来。远处的时候还是一条火龙。人人举着火把走近这里就纷纷熄灭的手头照明的工具。
南宫五关九镇几里的面。稍微有点名声的香坛差不多在这里都聚齐了!
虽说是来前都咐了。尽力保持肃静。可是这么多队伍凑在一起。早就乱了营。你一堆我一堆的在风里头跳。小声咒骂。怎么还不动手。底下嗡嗡的声音响成一片。还好有这几个小山丘挡着。要不早飘教堂那里去了。队伍越聚越。差不多已经有了万把人。更多的龙朝这里过来。这些队伍带的兵器就是砍刀矛。花插着几杆瓣火火枪。几门硬木掏空做的榆树炮。扎了红彩带。放在的上。
多少人着看。凑去摸。
曹大师兄的手下尽的在维持秩序。却越弄越乱。再这么下去。这里旺气腾空的。非的惊动教堂那头不可!
底下人直朝头跑。就一句话:“大师兄。人差不多了。快举火动手吧!”
每听到这句话。曹师兄都是一瞪眼:“杨庄的香坛到没有?没那帮耍杂耍的。这么高院。谁翻进去?”他身边每个人都急的跳脚。却拿曹大师兄没法子。他是阎尊者的师弟。冀南传香二年。这里来的大师兄。一多半都是他的徒弟。要不是他。也召集不起这么大的队伍出来!
等了不知道久。底下突然传来轰的一声:“杨庄的人来啦!天爷。再等下去。冻死个|舅子…………举火吧!”
曹大师兄手下赶紧引杨庄的人上来。领头的竟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收拾的利利索索。直跑到曹大师兄身边儿:“曹爷。杨庄香坛两百多口子。都来啦!”
曹大师兄一瞪眼:“误了军机!”
“这么多梯子。这么多杆子。还有猴`鸡土狗都要拾掇。都是咱们二百多人抬的抬搬的搬。踏了风火轮也走不了那么快!”
那小伙子满脸是汗。不在乎的答。两人不过才说了这么几句话。几里外教堂周围的村子似乎终于发现了这里的动静。不知道从那里先乱起来。然后就是看见一个个大宅子的***迅速熄灭下来。人影到处乱跑。喊声也响了起来。也没听出在什么。只是充满了惊惶畏惧的声音。混成一片。直入夜空。
那边叫起来。这边顿时也乱了营不少人不等命令。就燃起了火把。更不知道多少人朝小山上面涌。大家都扯开了喉咙。嗷嗷的叫着同样谁也听不清楚他们在叫什么。
宁静的夜空。顿时变的动荡而嚣乱!
“***。举火!一块儿举火!吵个毛!”曹大师兄和他身边手下也都乱了手脚。在山上直跳脚。他一拉那个小伙子:“你们打先锋!红灯照在你们后头,扇子。念避分沙咒。洋炮子沾不着你们的身!降神火。烧鬼子教堂。拿洋鬼子点天灯!无生老母降世论功。给你记首功!”
那小伙子一跺脚:“早等着和洋鬼子理论这一天了!这个教堂扩的占了咱们村子祖。死了都不知道埋哪儿!为争坟。枷死的村里爷们儿就有八个!的种不了。只有去杂耍。曹爷。我今儿准备撂在这儿了!”
这个时候在教堂周|。已经起了混乱的浪头这里也完全识失去控制。各村大师兄扯着嗓门叫。可是谁管的过来?山头左近。全部燃起了火把。整个夜空被照的通明-个人都跟疯了一样。张开嗓子拼命跺脚:“无生老母降神火。无生老母降神火!咱们拳民坐天下!”
曹大师兄已经满头是汗。只是推||伙子:“打先锋。打先锋!”
那小伙子站在山上。大喊一声:杨庄的爷们儿。该着咱们打先锋啦!报仇的时候。到啦!”喊罢就一马当先抢过一个火把挥下。直朝山下冲去!
在山后面多子越众而出。扛着抬着梯子。着长竹竿。有的人提着笼子牵着狗。嗷嗷叫着跟了上去。曹大师兄只是在山上大喊:“红灯照!红灯照!王仙姑。你***这半个月饼白吃啦!”
山下人堆里头。一个胖胖的小脚妇女坐在一顶滑竿上面。她穿着一身红。还不伦不类的戴着霞。尖着嗓门儿也喊:“上啊!避火分沙诀在口。洋炮子药绕身走。黄把蒲扇摇三。天降神鬼楼!”
她一声喊。不知道多少女子尖声同样应和。火光之下。穿着红衣服的红灯照们一手篮。一提扇。跟着上去。红灯照一。山后山上簇拥着的汉子们都红了眼睛。决堤一般跟着的涌下!
人群朝着教堂直涌而上。教堂外头守吊桥的人们早就溜的干干净净。一南一北两个小村。哭叫的声音。样震耳欲聋!
曹大师兄也早就带着手下直涌了过去。在人堆当中。他和心腹手下竭力的引导着这支混乱的队伍:“打鬼子教堂!再杀二毛子。开门见血。无生老母座下。我们南宫香坛闹个头功!”
那打先锋的两百多冲的好快。不要命也似的在路上疯跑。就看见先头的火把已经逼近了壕沟。直逼教堂正面。梯子纷落下。架在对面沟上头。几十根长竹也派上了用场。南宫杨庄。原本就是靠走江湖卖杂耍技艺吃饭的-坛。几十条小伙子猴着竹竿。就这么爬了过去。从梯子上头跑过去的人抱着笼子。这个时候打开。从里面放出公鸡猴子。尾巴上面都绑着了浸满洋油的棉花卷。点燃就抱着冲向高高的围墙。准备将手中的活火团丢过。他们还带着几十条狗。这是准备翻墙进了院子打开门之后。派同
的。几十条狗点直朝教堂里冲。红灯照扇扇子。烧它一个天塌的陷!
眼看着几个活火团-叫着被抛向墙头。那些竹竿也被抽了过来。一个小伙子在前。后面两个人捧着杆子。一用劲儿就捧着前头那人直上墙头。看到眼前景象。后面跟着涌过去的人不论男女都发出了更大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墙上面突然露出了几十杆黑洞洞的洋枪。突然之间就啪啪打响。有的枪几乎是抵在抱竹竿上来的那人胸口打响!
就看见火光当中。在竹竿前头的人纷纷落下。有的准备抛火的人也被打中。手里那些,燃的公鸡猴子到处乱窜。沾身上棉袄就着。人顿时变成了更大的火把。惨叫直朝有点积水的壕沟里头跳。
这枪声震的后面涌上的人潮一顿。不知道有多少嗓门儿同时响起:“红灯照上去扇扇子!子药绕身走!念避火分沙咒。佑着打先锋的爷们儿!”
那些红灯照不-还是小脚。跑的慢。这个时候就被周围人架起涌到了前面。还没等奔到沟前面。子弹也过来了那些一身红衣的女子一开始犹自喃喃念咒。拼命的扇扇子。可是没派上半点用场。同样惨叫着一排排被****。人群终于停以更大的混朝后退去。那王仙姑坐着的滑竿翻覆在人群当中。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下落如何。
曹大师兄看前面水一般的朝回退。跳脚大骂。让跟在身边的几门树炮装药开火。抬着炮的汉子撂|挑子就跑。曹大师兄和几个手下好容易扶起一门。里头火药早就装好了。破铜烂铁的炮子满的快要掉出来。他不管不顾的点火开炮。轰的一。却将朝着后退的香教拳民****了一片!
人群惨着自相踏的拼命朝后退。曹大师兄也终于被几个忠心手下架着退开。直退到出发的山脚下大家才算勉强停下脚步。到处都是哭喊声音一片。曹大师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不知道多少人冲着他这哭骂。
人群当中忽然一动。是几个脸上又是黑灰又是血迹的汉子冲过来。当先一人。就是杨庄领头的那个|伙子。他半个身子全是血点。冲到曹大师兄面前就抓住他的衣襟:“红灯照不灵!吞的符也没用!洋药丸打在身上进去一个眼。出来一个碗!咱的兄弟大爷哇……姓的。你赔命!”
曹大师兄被撼了几下。才算反应过来看着人人怒容相向。一把打开那个小伙子的手:“洋和尚在教堂里头藏了女人的骑马布子经血狗血涂了满墙!破了咱们的法!说不定还有死人炼的阵。这要请阎尊者来。才破的了洋鬼子做的法!今天的仇。天在上。的在下。我姓曹的不带着大家报了。誓不为!”
他也真做的出来啪的就扇了自己俩耳光鼻血都打出来了。顺势在脸上一抹扑通跪|:“弟兄们哇。姓曹的无能。破不了洋和尚的妖术。我给你们磕头了。我给你们披麻戴孝了!”说着哭着。就蹦蹦的朝着教堂方向磕头。
在那里。犹自几|残火未消。沟里的上。都是,首。
人群的喊声消下来一些。接着又喊了出来:“退兵。退兵!不能打了。等阎尊者来再说话!”
曹大师兄却带着一脸血跳了起来。他本来对着阎书勤拍胸脯-两个教堂必下。今天更是先挑最大的国教堂先打。接着再打城关里头的比利时教堂。却没想到洋鬼子早就了洋枪!要是就这样散了。他怎么和阎书勤交代?
“…………先烧二子!洋和尚教堂里头。全是二毛子女人供的经血。撑不到第二次!杀光二毛子。洋和尚教堂必破!要是再杀不开二毛子的村子宅子。我姓曹的死在大家面前!”
他声嘶力竭的挥着胳膊大声喊。在人群前面走来去:“…………二毛子的宅子村子。打开了之后。放开烧。放开抢!谁捞着了是谁的!洋钱。白面女人。都抢过来为弟兄们报仇!人人过刀。屋屋过火!一个二毛子脑。还能在阎尊者那里换一两银子!咱们就白死了这么多兄弟不成?”
退兵的喊声渐渐停歇了下去。大家伙儿红着眼睛互相看着。今天已经见了血。洋鬼子的教堂大家是怕。打不开了。可是那没遮没挡的二毛子村子。却不见的没这牙口啃不下来!
那打先锋的小伙子却冷着脸朝着曹大师兄狠狠呸了一声:“你是畜生!打洋鬼子没二话。舍了这条命也就这么回事儿…………真二毛子有几个?只要洋鬼子了台。谁还认出来他们?一一拳头也死他们了…………家家过火。人人过…………这是上万条命!把咱们哄起来。打先锋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倒要烧村子。你还不如红灯照的娘们儿!是汉子的。想法子找来洋枪。一对一的和洋鬼子拼!怎么也要报了这血仇!烧村子屠庄子。滚你娘的蛋吧!咱是爷们儿。不是畜生!”
那小伙子转身就走:“弟兄们。回庄子!给死在当间儿爷弟兄们戴孝砸锅卖铁收枪。…………”他话音未落。背后突然响起一声洋枪清脆的声音。那小伙子身子一顿。看着胸口慢慢湮来的血迹。缓缓回头看去。就看见一脸是血的曹大师兄手里握着一杆六枪枪口犹自冒着白烟。
看着那小伙子一声不吭的倒下。曹大师兄已经挥着六轮手枪大声狂喊了起来:“打不开洋教堂。就是这二毛子混在了咱们里头!扒开他的皮。骨头上都刻着洋和尚的符!有种的。和老子一起去打二毛子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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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兵进城以谭嗣同就守在了京城当中。连最紧的训练新军的事情。都交代给手下军官去干了。他只是在京城里。一家家的拜访着王公大臣。拜访着当道诸公。向他们赔情……规劝。
不的了真的不的了——直隶四下。已经伏莽处处。他在竭力维持着眼下这脆弱的平衡。一旦事起就是鲜血布满原野!
他不恋栈。绝不恋栈——只要次第消化了香教子弟。能平稳度过这个关口。只要他手里头有了五万可靠新军。
就能多帮这大清延一气。就能免让北的百姓遭一场空前劫难!以天的神明为誓。他谭嗣同如果不出洋天打雷劈!
谭嗣同纵兵隔绝中外交通。悍然行事的时候。这些王公大臣噤若寒蝉。绝不出头。只有一些清流书生
隆宗门外守卫总理大臣衙门的警戒线。
但是当谭嗣同一家家的来苦口婆心的劝的时候。却又都拿起了架子。态度稍微好点的就是不阴不阳的讽刺两句。态度差点的。如当初差点被吓的尿了裤子的载澜就翘脚坐在躺椅上面放言:“爷就和你姓谭的作对到底了。怎么着?要抽筋还是扒皮。你说个章程。爷接着!就算上菜市口剐爷。你要少割爷一刀。你谭嗣同是爷我养的!”
更有清贵如文廷式等。连门都不开一句话也不想和谭嗣同多说。
他不能杀人也不敢杀人。一旦见了血。这中枢勉强剩下的一,威权就要彻底崩塌!也就丧失了任何道义上面的名义。甚至统带不了手下的所谓新军!
每天要到深夜。谭|同才能回到理大臣衙门这里。试图让自己睡上三两个时辰。但是却辗转反侧。终不能。
他谭嗣同做错么?还是任何依托着大清这个朝廷的改良。都已经是绝无出路?
所有人都在先恐,似的。拼命在将这,一条路走绝。他们只看到他谭嗣同现在手里这些权。这些兵。却看不到来日大难。却看不到祸在当头!
自己错。传清兄…………是对的。
这一夜。他依旧只是总理衙门里头搭了个铺。靠在铺上睁着眼睛听紫禁城里夜中惊起的乌鸦哑哑而鸣。
夜已经交了更。再过没有多久。就又是新的一天…………
门外突然响起了步的声音。急促而杂乱。谭嗣同只是呆呆的靠在那里。他已经心力交瘁。什么东西都想不过来了。
门一下被推。两盏灯笼的光线直射进来。冲进,内的两个人是林旭和杨深秀。林旭年少。精力充。主要负责城内城外南苑兵营的联络传递消息。杨深秀是进士出身。谭嗣同当初在京中的好朋友。也是清流。跟在谭|同身边也是被清流同辈骂的最惨的。他基本就是京城当中除了治安这一块谭|同大的助手。也掌着谭嗣同的书记。往来消息文电。第一时间最先到的是他这里。
两人都面色凝重。|着谭嗣同呆坐在那里。林旭摆摆手。让人点亮屋子里头的***。就挥手让人退下。将门关紧。杨深却坐到谭嗣同身边:“…………复生乱起矣……”
谭嗣同没有回答。
杨深秀一怔。林旭却过来抓住谭嗣同的肩膀:“复生!香教作乱了!”
几个字谭嗣同都听见了。可是怎么也没法子在脑子里头组成有意义的词语。只是坐在那儿一动。林旭和杨深秀对望一眼。放大了一点声音:“南宫县急电京。香教数万人。围攻城南法兰西国天主教堂。被打退后放火焚城南村庄。人盈野。皆呼杀二毛子。先是这里。然后进京杀二毛子头子——就是谭复生你!咱们千辛万苦维持的局面终于溃决!”
谭嗣同终于听明白了这似乎从很远处传来的声音。他想跳起来。想大吼。想砸东西。想赶紧去南苑稳定住军心。想赶紧去解决这事情。却不知道怎么的。一时就是动不了。到最后只有闭上眼睛。
“…………传清兄。撑不了多久的…………我知道你愿意看到北的大乱。要等到最有利的时机才来收拾局势。北的枢变成一片灰才利于你这逆而夺取的后一步……可是传清兄。我真的撑不了多久!你一定要及时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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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也同样被在睡梦当中叫醒。陈德提着马灯。卫着睡眼惺的他从内宅直到督署签押房他的掌书记。负责接收盛宣怀和楚万里两处文电的张佩|早就一|严肃的在那里等候。
“…………大帅。天津急电。北的乱起。南宫数万香教作乱。围攻法兰西国天主教堂…………咱们终于等到了”
徐一凡脑海当中一点睡意。顿时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一把抢过张佩|手中的抄报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张佩纶在他身边淡淡而笑:“大局定矣………北的必然次第大乱。谭复生自然要离开京城调兵压制香教乱事…………而北京城又么离开他?他那一万多兵。又要防范才入营的香教子弟——也不能将他们贸然解散。再给香教添万余精壮还了的?又的四处去平乱。怎么调的过来?京中反他的王公大臣必然也会联络香教以制谭复生…………香教一旦入。大清二百余年就此终矣到时候。就是大帅北上之日!到时候。帅就是中外唯一一个能收拾局势的人!京城满人势力。将再不成威胁!”
徐一凡声音又冷淡又单薄。只是轻轻的道:“等香教进了北京城。杀完了我再北上?去当救世主?”
张佩|一怔:“大帅!欲成大事。计小节?这逆而夺取之路只是这最后一步这不也大帅暗中使力。的来的最好结果?北的不彻底大帅绝不能北上!”
徐一凡放|手中抄报纸。脸上神情呆板:“…………嗯。幼。你说对。这也是我造成的结果。理的很…………我再去睡***一会儿。就如你所言。再等等。再||吧……”
张佩纶想再笑笑松缓一下不知道怎么突然紧绷起来的气氛。却发现自己突然也笑不出来了。只能勉强拱手:“大帅。如果我没料错。北的的乱事。将接二连三的报过来…………而天下督抚。也终将看明白局势。在下敢言。从明日开始。天下督抚正式表示归心的电报。将次第而至大帅案头!”徐一凡负手朝门外走去。听到这话。回头看看张-纶:“幼。你说。这里头会不会有生的电报?”
他不等张佩纶回答。转头走开。站在门外恭谨等|的陈德。就听见徐一凡轻轻喃喃自语。
“…………血。落下来了呢…………多少才足够鼎革一个朝代?”
宫拳民起事,唐山拳民起事,塘沽拳民起事,沧州拳………
四九城中,风雨飘摇。
外城九门已经封闭,各个城门口满满的都是扛着洋枪的湖南兵。只是在中午的时候开两个钟点的城门,让外面送菜送米送水进城。城中柴米油盐的价格,一下涨了五成。
已经有难民出现在四九城的城门口,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只是等着每天开城的那两个钟点,能进北京城躲过外面的风雨飘摇。从他们的口中,也听不到事情的全貌,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话。
“烧香的起来杀鬼子,杀毛子了…………漫山遍野的火把,照得天都亮透咯!”
“打教堂,死了一地的人,人!天上降神火,可不管是洋鬼子还是二毛子,多少村子白天冒烟,晚上通红!”
“家里有洋火都算成是二子,眼睁睁看着把人割了头皮,说顶心里头藏着十字架……我没敢看,回头就收拾了包袱带着老娘进四九城来投亲戚,天下都乱了,这城里头皇上在,六丁六甲护着,和无生老母也有交情,怎么也能过这一劫不是?”
“…………不过就有二亩水浇地,祖一辈儿父一辈儿攒下来的…………对香教,咱们不含糊,他们打城***外头洋教堂的时候儿,家里门板都拆下来给他们防洋铅丸子,结果半天打不开,咱们这多半辈子都没闻过洋饭味道的生生被指成了二毛子!家里家当一干二净才算挣扎出一家老小几条命,皇天,但愿他们进不了北京城!”
每到城门打开的时候,就看见大堆大堆的人潮,哭着喊着涌进城来。各种各样的车子挤在一处,车轴别着车轴翻倒在地上,人喊马嘶。骑马的军官带着队伍要出城人潮涌在那里,满头都是汗,挥着马鞭四下乱打,却还是站不住脚步人潮挤得直朝里头退。
里头也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街上木栅也竖起来了。
道上面断地过兵。城里头驻扎地兵队一小股一小股地从城里头调出去。不论满汉。家家闭户。从窗子眼儿向外看着外头乱象。大商铺纷纷上了板门儿。卖升升米把把柴地小杂货店。一天不开门一天不得吃饭地。还在咬牙撑着。只是都准备好了香案和香教地八卦旗过兵地时候儿稍稍遮掩一下。没过兵地时候儿就赶紧添香火。一些闲汉抄着手在街头巷尾转悠意无意地将腰间黄穗子腰带露一点出来。看到他们。沿街地人都是又恭敬又客气不了动问两句。回答地往往就是一两声冷笑。
北城已经变成了纷乱而不知所措地世界。谁也不知道这座天子帝都会滑向何方去。城中心地紫禁城巍峨依旧。可是不管怎么看。都透露出一种深重地破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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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宗门总理大臣衙门地几间屋子里头。挤得都是满满当当地人。军官模样儿地占了一多半。要不在等候。要不在叫嚷。都是在请饷请械地。跟着谭嗣同卖命是不假。大家有二心地不多。可是皇帝不差饿兵。平时驻扎练兵是一个价码。出去卖命又是一个价码!
四面暴乱都起来了。口口相传。漫山遍野地香教!兵开出去就得要补器械补子弹。要开拔费。要不然这些大头兵怎么使唤得动?就算留守京师附近地。又要监视新入营地那些香教子弟。还得维持这么大一座城市地治安。一个人都当两个人使唤了。不多发饷。谁肯出力?
大家也算看明白了。要他们这些刘大帅带出来地正规军跟着香教去瞎胡闹。那是拉不下这个脸。可是谭嗣同这里也不见得是长局。只不过在必定要北上地徐一凡到来之前维持一下残局罢了。维持得好。在徐一凡面前有功没罪。说不定还有留用地机会。就算到时候得遣散。这个时候为自己。为手下兄弟。多要一点儿是一点儿。到时候儿。从北京城回湖南老家可是山高水远!
喧嚣的中心就是谭嗣同,所有人都感到惊异,这个时候的谭嗣同,居然还是没有乱了手脚。看起来竟然比往日更加干练,更加沉静,处断事情更加的干净利落。一条条命令发下来,既清晰又明白。每个人过来回事情,都是一大堆棘手的问题,可是不管怎么难,他总能回答出一两个办法出来。
城内城外,已经调出三千数百官奔赴四下平乱,京城空虚。他就调南苑的部队入卫。
南苑也需要至少二三千人看着入营的香教八千子弟,这些精壮一旦分散归里,那祸患更大。他就将手头的所剩不多的兵力城内城外两头调动。白天的时候可以多抽些人马在南苑军营,晚上再调兵入城把守各处。
刘坤一留给他的部队被使唤到如此地步,自然要厚饷抚之,更别说京城步军衙门还有顺天府的那些衙役,更是无钱不行。北地收支,向来是入不敷出,有点钱就赶紧发俸禄发旗饷了,练新军完全靠着的是韩老掌柜捐输的银子,现在香教既然乱起,有着香教背景的韩老掌柜已经不见了踪影,银饷自然绝无来路。他就立时下谕,京城商户,无分大小,每家征收几千文的捐税,临时散发,维系着手头这点部队的士气…………
每一天都艰难得如履薄冰,谁都知道只要香教的变乱进一步扩展。而谭嗣同只
持着调兵外出平乱,那么总有一天会支撑不下去!
可他每一天都在咬牙苦撑,这书生竟然做到如此地步。让那些已经有点动摇的新军部下不得不在他还没倒下的时候听从调遣。
谁也没有想到谭嗣同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是谁也难以想象,这局势到底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
看着谭嗣同打发走几个军官,面前稍稍空了一会儿的时候,早已在旁边等候一阵的杨锐,立即过去将他一扯,拉着他就到了后面的屋子。
这后屋是谭嗣同倦极了的时候儿稍稍打个盹的地方,不过这几天他加起来也没沾上四五个钟点的枕头。到了后屋嗣同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双手捂住脸深深的喘气。几天下来,官服在他身上已经显得有点晃晃荡荡的了。
“书乔,又有什么子?”
杨锐深深的看着他:“…………复生看看现在谁还上衙门?养成成千上万大僚小吏的京师,就我们这几个人在这里苦撑!人心浮动已经到了极点而你我之辈也千夫所指到了极点!”
谭嗣同苦笑声:“我岂能不知?书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外面还有多少人等着我!”
“局势已经烂至极了!京城那些人已经又开始奔走,我们却再无半分力量去顾着他们。颐和园里头,也不过是冷眼旁观…………说不定还是这暗中酝酿风潮的核心所在!我已经隐隐有闻,据说有人倡议联义民以除权臣!人心如此还要孤心苦诣的维持下去么?”
嗣同抬起头,人消瘦憔悴下去睛就显得又深又黑,只是认真的看着白着一张脸在那里说话的杨锐:“…………书乔们说好了的…………”
“是指望能在徐一凡北上之前,维持住北地不陷入腥风血雨!可是复生你每天都在关心各处电文往来。
各:督抚朝江宁去的电报倒是很多地的电报都要过天津,能抄到我们这里…………天下的确都在指望徐一凡来收拾局面,的确已经不将京城当一回事了,徐一凡也差不多天下归心了…………只要他一北上,就能取而代之!可是徐一凡有什么动向没有?只是电邀天下督抚来江宁议事,只是来份奏折,假模假式的要朝廷速速平定北地叛乱!”
“传清兄他…………”
“他什么?复生,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徐一凡他就是想借着这次变乱,让你我和他分途之辈殉之,让北地盘根错节的势力全都灰飞烟灭。让地方督抚再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名义,让他鼎革之后的新朝少一变乱的源头…………这里不变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他是不会北上的!我们等不来他!”
谭嗣同神情呆滞,一句话也不说。
杨锐深深叹口气:“复生,走吧,离开北京。咱们可以放洋而去…………”
谭嗣同淡淡一笑:“我走了,京城就没人镇得住局面了…………香教指日就会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杨锐飞快的截断他的话:“那么就不管城外乱成什么样子,再不要调兵出去了,闭城而守,城内局势还可以维持!让徐一凡看无机可趁,他也不能让北地真的乱得不可收拾,到时候只有北上!”
谭嗣同奇怪的看着他:“书乔,我等从上海毅然北上,就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徐一凡不能,我们就能让北地乱得不可收拾了?当初我就不如留在江宁了!能救一点百姓,就是一点,能为将来国家保存一点元气,就是一点,我怎么可能不调兵而出!”
杨锐无言,只是看着谭嗣同,拍手苦笑:“所以你是书生,徐一凡是~雄…………我就知道劝不下你,就当我白说…………”
谭嗣同也是一笑:“传清兄也有半份书生气,书乔,你们都看错了他…………没有书生气为里,纵有万般枭雄手段,他就能搅动这死气沉沉的天下?…………英雄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他缓缓站起,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光芒:“…………我们等得来他!现在咬牙苦撑,就是我们这条路走到绝处之后,所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我相信传清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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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南韩老掌柜他们驻节的荒村,这几天来多了不少客人。
自从香教乱起他就和南苑军营完全断了联系。谭嗣同的那点兵要不调走,要不全面收缩。更不可能威胁到他这里的安全。韩老掌柜就守在这里,一边通过阎书勤每天派出快马,调度着北地的次第大乱,一边就一头很有耐心的野兽,在离猎物最近的地方静静等待着最后时机的到来。
他已经等了三十余年,这最后的一击绝不可能错过。
北地已经腥风血雨,而小村里安静平和,却仿佛处在世外。通过无数明里暗里途径找到这里来的不速之客,也都显得文质彬彬气度安闲。和出面接待他们的阎书勤阎大尊者相谈甚欢,偶尔酒宴应酬然杯~交错,宛如盛世。
离小村不过几里的地方,却有大队大队的难民,再向着京城方向挣扎。天阴沉了这么久,终于也开始有零星的雪花飘下。
韩老掌柜披着一领狐裘,站在村边只是看着灰色的天幕下,远处的北京城。在他身后
而立,两人久久不语。
旁边响起了脚步的声音在地上冬冬直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阎书勤过来了。
果然跟着而来的是一股酒味后就听见阎书勤的笑声:“老爷子,知道这次是谁来了么?大学士徐桐!老头子胡子都白成那样,还辛辛苦苦的赶过来。谈完事情,还要了面八卦旗贴身带回去…………***,这些当官儿的真不是玩意儿!这个时候都忘记口口声声自称父母官儿了,恨不得贴在你身上叫大爷!还让咱们闹,拼命闹!死的人越多越好,咱们不是白莲余孽了,是***义民!还说这样不出三天,谭嗣同准得…………”
他话没说完,就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儿:“…………谭嗣同准得离开北京城!”
韩中平缓缓回头,笑道:“他又是哪头儿的?”
“那个老娘们儿!实在的,这老娘们儿开的价钱比上次来的姓康的姓文的大方……编十万新军,除了直隶,任咱们挑两个地方的督抚!只要能除了谭嗣同,帮他们看紧了什么**皇上!还指望着咱们这百万义民能抵御徐一凡呢…………哈哈,到时候又是八十三万大军下江南!这老娘们儿就不怕咱们造他的反?”
阎书勤明显喝高了,天一一句的。
韩中平转头看章渝,章渝却默作声,老爷子只是一笑:“真要当了官儿,你们是斗不过太后老佛爷的…………不说这个,答应下来了?”
“几十年就盼着进北京,这些家伙要给咱们开城,还能不答应?只要谭嗣同屁股一挪地方,咱们就进城!***,天总算翻过来了,再死十几万都不冤!等进了城,就是天老大,咱们老二了!”
中平欠欠身子:“老阎,你高了…………回去歇着吧,养足精神,得有多少大事儿要办!这些人不过是个添头,方便咱们将来进城罢了,真要把天闹翻过来,还得看咱们的本事!”
:书勤哈哈大笑,摆着手算招呼过了,转个***歪歪倒倒的就朝回走,走一路哼一路。恨不得让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现在的意气风发。
韩平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冷笑。
章渝看着他,迟疑的道:“老爷子…………你不信那些来联络的人能开城?”
韩中平摇摇头:“不是…………朝廷这些人,我早就看透了。让他们成事难,败事却有一手,他们是真的想开这个城,只要谭嗣同一去,北京城,我们进定了。”
“那…………”
韩中平本来不想回答,可是看看章渝,还是缓缓道:“……我是笑阎书勤真以为以后就是香教天下了…………掀起大家闹事容易,可是真要进了城,谁不想荣华富贵,谁不想高官得做?百万香教子弟,不过百万散沙罢了。不管是慈禧还是光绪,有的是法子分化瓦解他们,所以他们才敢开城放香教进城…………”
章渝话说得越来越缓,只是脸上神色仍然没有半点变化佛韩老爷子口中的香教他半点干系都没有也似:“…………就算事后这太后还有皇帝能掌握住局势,可北京城也差不多平了…………他们能不知道,能不在乎?而且还有南边的徐一凡呢…………”
韩中平小声的笑着,仿佛章渝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白胡子一抖一抖:“无非就是眼前那点权势之争!谁还管来日大难?都烂到骨头里了…………当初天国还不是一样?忠王爷是中流砥柱,要靠着他调集四下兵马打退那个曾九,可是天王最嫉的也是他就是不许忠王爷出城,还是王爷他拿私财买通天王的两个哥哥才出城而去,时间也耽搁了,冬装都来不及准备食来不及积储,几十万人打曾九两万到入冬就赶紧散了伙…………都是一样!”
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章渝那张似乎苦了一辈子的脸:“北京城平了,他们不在乎,难道你在乎?”
章渝脸上肌肉抽*动一下,冷冷道:“如果要北京城人死绝,他才会死。我才不在乎北京城是不是平了…………香教如何,我也从没想过…………我只关心嗣同什么时候出城?如果他就是不走,非要等到徐一凡北上来救他呢?”
韩中平淡笑色当中说不出来的疲倦:“徐一凡不会来的…………这个世道人心,我看得太明白了…………谭嗣同就算赖在京城不走也有办法,何处力量不可借?章护法放心吧,这一天,我已经反复盘算了三十年,太久了,太久了…………”
他混浊的老眼当中,渐渐的溢满了泪水。碎雪雪片落在他的肩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准备车马…………今天晚上我们去延庆标拜会一下南来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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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督署徐一凡的签押房内,徐一凡的几个心腹都肃然而坐,听着张佩纶念着一份份从各地督抚那里发来的电报。而徐一凡则靠在椅子上面,脸上表情很冷淡,只是用手无意识的敲打着扶手。
北地乱局终于开始,一切正如他所预料。中枢的最后一点威权,终于丧失干净。北地督抚害怕这乱局蔓延到他们那里——尤其是鲁豫两地的地方官,他们那里香教势力也相当之厚。南方督抚则终于看明白局势,知道中枢已
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洋人那里对中枢可能的支持也,这等教地中枢竟然束手无策,凭什么让势利的洋人支持他们?
每份电报,都是恭请徐一凡指示机宜,并盼望大帅能从速收拾局势。南方一些学的新名词多的督抚大臣,还要徐一凡速速组织看守政府,中枢就当不存在了。大家要商量一下将来怎么个弄法,徐一凡手底下将来的位置也要排一排。不少督抚已经表示,电报一发,他们人就已经就道,要亲到江宁,请大帅指示机宜…………
北方,还有一个谭复生没来电报,只是在咬牙苦撑啊…………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撑过去?让你这个书生坚持到现在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指望?
听着张佩纶有点激动的声音,徐一凡竟然微微有点失神,如此场合,竟然想到别处去了。
好容易才等到张佩纶将电报念完,咳嗽了一声儿,徐一凡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就是这么回事儿,墙倒了众人会推,现在咱们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自然也少不了有人锦上添花…………现在李中堂全权料理这个联络天下督抚的事情,他人熟…………”
唐绍仪举了一手:“大帅,洋人那里有什么表示?”
徐一凡笑笑,示意张佩纶下。张佩纶笑道:“英国首相特使索尔兹伯里已经向大帅表示,从他个人而言,是认为清帝国政府已经丧失了维系东亚局势稳定的能力,而他也很希望英国政府会在近期表示对大帅的支持…………一个以个人之力战胜一个国家的天才统帅,是有最大希望稳定住东亚局势的。不论从实力,从声望,还是从能力上来说…………,洋人说话就是弯弯绕多,其实也就是表示,至少英国会马上发表声明支持大帅北上收拾局势了!”
唐绍仪一拍子,激动得满脸通红:“中外归心,大局已定!”
他没法儿不激动,当初个哪里都不待见的留美童生,仕途蹉跎,给塞到一个二百五道台手底下,他本来又是心气很高的人。梦幻般一路走到现在,问鼎有望,让他怎能不一下失控的喊出来?
着禁卫军军服的高级军官们也兴奋的互相看着,但是他们比唐绍仪掌得住一些,都没说出来。只有楚万里还沉着一张脸,并没有什么动容的表现。
一凡也注意到了,点着他的名字:“云纵,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纵坐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徐一凡,几乎是一字字的问出来:“大帅……什么时候北上?”
徐一凡也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好?”
李云纵静静回答:“这次是政略进军,而不是军事上进军,北地没有值得一提的对手……所以没有从军事时机上考虑的必要…………禁卫军只是等候大帅的命令而已。”
徐一凡失笑,转过头看向张佩纶:“政略进军,说得挺好哇!幼樵,你是我掌书记,是智囊,还有少川,也是吃政略饭的,你们觉得什么时候好?”
唐绍仪闭嘴,北地传过来的情报,徐一凡也终于向他们通报了。内情这些最为嫡系的心腹也大略知道了。这种应该是徐一凡圣心独运的事情,他说多错多。放着将来一个注定的宰相或总理位置在那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做什么出头的事情。
张佩纶却不在意,他是决定挂冠的人了。
反正已经是别人口中贰臣,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他认真的看着徐一凡,这几天照理说都是事事顺心的日子,可徐一凡的脸色却很不好看,显得苍白而憔悴,仿佛总有什么东西放不开一样。
“大帅,我已经向大帅反复陈说过来…………这次就说得再明白一些。杏>来电,京城已有各方势利准备联络香教进城…………谭复生绝无可能将此局势长久支撑下去!香教必然进京…………而他们进京之日,才是我们北上之时!辽南我万人据守,不论海陆,到京城不过三五日的事情,破坏既不会蔓延开来,而京城原有盘根错节之势力,也将被摧破无遗!大帅是要留太后和皇上作为有心人反对大帅的凭借,还是留谭复生继续和大帅走不一样道路?再说诛心点,是要留百万心怀旧朝的旗人子弟在北地否?让他们痛一下,痛绝了,大帅再来存亡续绝,才会让这些人没有更多的心思!这条路,本来就是他们自己走绝的!”
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张佩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谁都觉得有点惊心动魄。
帝王术…………这就是帝王术。读书人除了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想头。还有一点就是为帝王师呢…………这些帝王术,一样是代代流传…………
徐一凡闭上了眼睛。
张幼樵是豁出去了…………他说的,都是对的。很马基雅维利,很正确。
所有人都看着徐一凡,就连一贯不动声色的李云纵,都目光利得像剑一样的直直看着徐一凡苍白的脸。
须臾之后,徐一凡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在心里头一笑,只怕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心情轻浮耍宝了呢…………
“好…………密切关注北地动向。我们,不动…………等香教入城之日,才是我们北上之时!管***要死多少人!”
乘二人抬的蓝布小轿,逶迤穿街过巷,直奔文廷式~去。
自从谭嗣同不断抽兵出京,去控制局势之后。京城当中原来随处可见的湖南兵,也烧了很多。街上的气氛比以前松动了许多,依稀又是往常景象。除了大商家开门的还少以外,小酒肆小茶馆又是满满的挤不动的人。只是不论满汉,大家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皇城根下子弟的安闲气度,不论表情还是说话,都有一种惶惶的味道在里头。
除了这些北京城土生的百姓,街上更多了无数的流民。找不到亲友投靠的就在街两边坐着,只要能找到的破布头,就全套在身上。小雪纷纷而下,落在地上就化了。更增添了三分的寒意,这些流民蜷缩在一块儿,婆娘哭娃娃叫,汉子们就长一声短一声的埋着头叹气。
看到有人从茶馆酒馆出来,就有无数双手举着破碗伸出来。但是现在酒馆茶肆的那些伙计们也没了赶人的兴趣,就让他们在门口呆着。里头喝茶喝酒的客人,也多半会偶尔叫一碗阳春面什么的,叫伙计挑个最可怜的送过去。就连旗人子弟,往常乞丐缠人,能一巴掌上去,这个时候也只是皱着眉头嘟囓两句:“……别缠了,咱们以后不定指比你们还惨呢……”然后就快步离开。
天色灰灰的,每个人脸色也都灰灰的。到处都是杂乱,到处都是破败,到处都是一片末世景象。
康有为坐在轿里头,只是透过暖窗不动声色看着这一片灰败皇城气象。轿夫大声吆喝着,躲开丛林一般伸过来乞讨的手,吐着长长的白气朝前而行。外面的声音一阵阵的飘进来,直钻进康有为的心底。
“…………大乱!末世就是这个样子!亲戚从冀南逃过来了,尸体跟谷个子似的!大师兄们说谁是二毛子谁就是,运气好点儿家荡产,运气不好,脑袋搬家!”
“…………要说香教真是厉害,听人家说,洋枪碰到他们就跑偏!怪不得朝廷当初要招香教当兵呢外防洋鬼子,里应徐一凡。咱们旗人保家保命,就在这个上头……可恨就是那二皇上,拦着不让香教成新军,现在闹起来了不是?只要去了二皇上,咱们四九城这么多子弟有一条活路!”
“…………死人也真是死得惨,瞧瞧这么多难进来的…………”
“不是二皇上造的孽!现在还赖在北京城里头就是不动窝呢…………听人传言,里头现在就在打着这个主意,要联络…………”
“皇天。管是二皇还是香教点太平下来罢!实在熬不得这提心吊胆地日子。徐一凡打来。咱们多交十年重税就算完!”
“已经…………无挽救了。”康有为坐在轿子里头冷淡地想着。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现在既然同在破船上头。要紧地是赶紧掌握住真正地权势。就如谭嗣同二皇上地威名一般。到时候要跳新船地话。既是凭借。也是依靠。更是和徐一凡讨价还价地本钱…………可他妈地谭嗣同就是赖在北京城不走!再怎么左支右咄就是在苦苦支撑。以一人之力维系着北京城基本地秩序。难道这家伙真地是和徐一凡有所勾连。就是在等着他北上?
想到这里。康有为就忍不住有些焦躁。权势路上。这谭嗣同似乎处处都比自己抢先一步!他妈地当初徐一凡进京地时候。自己怎么不在会友镖局里头?
可是细细体察南方地反应又不像。
徐一凡日前才通电天下。要督抚们来江宁商量如何措置应对当下事宜。虽然摆明了是已经没将北京城这片残山剩水放在眼中地狂妄跋扈。可是要在江宁商议么也不像会要迅速北上。呼应谭嗣同眼下举动地架势!
北地烂了是最符合他徐一凡的利益,不是么?
小轿子转眼就进了巷子,在康有为心思沉沉的想事情的时候,就突然停了下来。轿子在地上一磕,将康有为惊动。他跺跺轿子底板:“怎么回事?”
轿子和轿夫都是在行里面雇的,就是为了来去不显眼。可是少了官衔牌,少了绿呢围障。北京城官那么多,是个人就得让。这权力啊,放到哪里都是好东西!
外头轿夫掀开轿帘,一脸为难的对着康有为道:“爷,您瞧瞧,烧香的爷们儿堵在这儿呢,不让咱们进也不让咱们退…………咱们是行里的,肩膀窄,担不了干系,还是爷您受累,出来说话吧…………力钱咱们也要了,只要没麻烦…………”
康有为哼了一声,钻出轿子,就看见巷子里头堵着七八条闲汉,密排扣的褂子,腰间系着八卦旗的杏黄穗腰带。前几天这腰带还掖在里头,这些日子腰带就全在外头了。巷子墙根放着一个歪七扭八的香坛,一帮难民男男女女的正在那里磕头。还有人在旁边吆喝着:“要吃饱,要白面,都得烧香!这北京城指不定就得翻过来了,不信香的,能跑到哪里去?踏实点儿,跟着咱们坛子吧!”
领头的大汉抱着胳膊只是看着一脸寒素样子的康有为,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又是一个**穷酸…………听好了,咱们在这里请神,你冲犯了香坛,自己说怎么着?认打轿子拆了烧火,一人卸一条胳膊。认罚,二十两,只现不欠!”
康有为一摸腰包,只有四五两散碎的,还有一小串京钱。和这些混混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将腰包全翻了过来,亲手递到了那大汉手上:“您受累,就这么点儿,实在惶恐,下次一定还有一份人心!”
那大汉在手里掂量掂量,哈哈笑着拍拍康有为的脸:“哪里的穷京官儿?这官也当到头了吧?眼瞧着就是无生老母的江山了,来给爷当个师爷怎么样?”
康有为只是陪笑,也不坐轿子了,陪着两个提心吊胆的轿夫点头哈腰的绕过这个野鸡大师兄。只朝文廷式的翰林第走去。
轿夫在后头小声发问:“爷,真的要是香教的天下了?”
“外头死那么多,进了京,他们会不会洗城?”
“现在去信香来得及吧?”
康有为只是不理,转眼就走到了文廷式翰林第的门口,就看见大门半开半掩,文廷式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康有为的身影就赶紧迎了出来:“南海子两头都有香坛,我正担心你来不了,天可怜见,总算到了!”
康有为让文廷式开发了那两个轿夫,和满脸焦灼的文廷式并肩入内。才过了大门槛,文廷式就问:“和韩老掌柜联络得如何了?”
康有为淡淡的道:“还不是那样?拍胸脯保证对皇上的赤胆忠心…………说这些有什么用
在一日,我们就开不了城让他们进来!”
文廷式也嘿了一声:“复生这个湖南蛮子!他就不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越拖下去,外面动乱蔓延得越广,要死更多人,这个孽都是他造的!还不如让香教早点进来皇上的范围!”
他迟了一下,看着康有为:“…………听说太后那里,也在联络韩老掌柜…………你今天见他,老爷子有没有露什么口风?”
康有为笑笑:“那是一只老狐狸,你指望他露口风?现在他是比咱们两家哪头开价高一些…………总得有什么,来打动他们!”
文廷式做痛心疾首状:“什么时候了,还争权夺利!两头都求人家是只会把香教胃口越抬越高,到时候想约束他们就更难!这些人真真是没有天良!…………复生,你说我们有什么价码能让他们动心?官儿也封出去了,将来的地位也许出去了,还能怎么样?”
康有为转过头定的看着文廷式:“…………道希,你还不明白们最大的价码就是谭复生?”
“复生?”
“复生不去,香教进不了城!们最大的筹码是帮香教去掉复生这块拦路石!”
文廷式看康有为森冷的目光,竟然有点畏缩闪避:“…………怎么去?”
“…………我们比起太后那头大的优势是我和复生曾经是一党!他的虚实我尽可以探知,后党却不知道!也只有我康南海能将复生动向最确实的情报传给香教,方便他们动手!”
一刻,文廷式竟然哑口无言,只觉得背心凉凉的。他沉默半晌,才低低道:“香教就算潜进来百十号人,可是复生总掌握着千把嫡系怎么也不肯抽出去,还是对付不了他啊……”
康有为语气也得像冰:“……韩老爷子也向我担保,他有办法将复生最后扣在手里的这点兵,在最要紧的关头调开!复生若去,我等大事成矣!道希,你看着吧,大变之日,我等操权之时,就在这三两日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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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庆标当初是直隶香教挑兵过程当中最为风光的团体,那么现在,这延庆标也是被监视得最为严密的一群了。
入营不过十来天,香教变乱就起来了。他们营地四下,顿时就驻上了谭嗣同的嫡系。洋枪火炮,都指着他们。其他香教子弟,基本就是分编在新军各营里头,除了把最桀骜不逊的,才从大师兄变成军官的,挑出来集中找某处营房看守。其他的还可以本营监视使用。
哪里像延庆标,才入住的营房,就变成了一座大监狱仿佛!
食米用柴,都是一天一领,将将够大家伙儿吃个八成饱。等闲不得出营房一步。刀枪环逼,气氛紧迫到了极点。
还好延庆标是以楚万里带来的禁卫军官兵为骨干,小葛庄少林会那些义气汉子为辅佐,子弟当中多有集中到延庆的禁卫军官兵的北地亲眷。在这个情况下,也仍然没有上下解体。
葛起泰和他那帮才带上兵的弟兄,还是整天饶有兴致的向禁卫军北来之人讨教,照样在监视当中出操训练。原因很简单,他们是徐大帅的人!现在整个天下,谁还大得过徐一凡?
底下镇定无比可是领头三人,却各有各的表现。
明面上领头的自然是刘大子刘如虎,陷入这个牢笼也似的局势。原来一点兴头,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整天就缩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头是烧香磕头,就是给自己算卦。算来算去总是不妙,似乎这道血光之灾怎么也躲不过去。于是就加倍的失魂落魄。
而袁世凯却是如一头困兽一般,他费劲心思,连踢带打,在北地这么险恶的局面当中生生营造出一股势力出来为的就是在将来的大变局当中有所作为。可是带着这一千五百徒手兵,藏着的长枪短枪不过几十把,又在被严密监视当中,他的一番苦心,眼看就要化为流水!他每天就在营房四处走来走去着四下环逼的谭嗣同嫡系军队的卡子,仿佛随时都能爆发出来!
楚万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照理说他是最能随遇而安的人,这种老天给的偷懒机会,他向来是绝不放过。可是他这几天,却始终关在自己屋子里头,一份份的起草电文通过盛宣怀秘密买通的渠道送出去,天知道他怎么有这么多的事情要用来请示!当初辽南对日作战,他独担方面,就敢擅自改变徐一凡的方略,将辽阳主力向南压迫后取得大捷。但是现在,他却一份接一份的电报朝江宁在发!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就是那个随和好脾气,什么事情都敢乱开玩笑的楚万里也不见了。偶尔出来是负手在营房操场上踟蹰而行,脸上再不见了轻松的笑容。只有眉宇间抹不掉的沉重。往常再艰难的局面万里都能以最轻松的态度应对,也总能想出办法。现在别人向他请示,现在被监视着,应该做点什么,楚万里却总是呆呆出神不予回答,到了最后,也只是一声苦笑。
整个延庆标从上到下,就处在这么古怪的局面和气氛当中,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也都在猜测,大帅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将他们放到这里来,大帅在江宁,到底再安排些什么,好让他们能发挥作用?
楚万里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一份份请示电报发上去,这辈子他都没有亲笔写过这么多电文。每个夜里,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答复总是一样:“迅速探查京城虚实,香教情。香教何时进京,更须探明!你部之要务,莫过与此。其余镇静待之可也,大帅坐镇江宁,自有成算!”
楚万里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打破眼前闷局,谭嗣同对北地局势,还有麾下部队的掌控能力,远远不及徐一凡对禁卫军掌握得那么确实。说是严密监视,其实就是筛子。外面还有盛宣怀这个大金主配合,要破局而出,太容易了。
可是然后呢?
大帅,难道你真的就是不北上,非要让这里变成一片血海?
既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然你用全新的做法将我们引领到了现在。难道在最后,还要走和过去一样的权术之路,鼎革之途?
手心里握着的是昨天夜里才到的复电,脸上感受到的是如刀割一般的寒风。楚万里仰天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四下看看,凌乱的小雪里头,谭嗣同的新军正在远处换哨,下值的兵士围着火堆又蹦又跳。
间,一片灰蒙。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每一步都走得稳稳的。楚万里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袁世凯。这段日子袁世凯对他怨气很大他也知道。好几次袁世凯都要策动打破眼前这种闷局,将延庆标拉出去,不管是向辽南靠拢,还是干脆回延庆,更深的参与各地香教引起的变乱,都会变得主动许多,更能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可是都给楚万里压下来了。袁世凯是聪明人,知道这里不是由他做主,就再不多说,但是也和楚万里避不见面了。
今儿怎么又凑上来了?老子心情还是不好,和你没什么好多说的!
楚万里冷着一张脸转过头来,看着袁世凯穿着一身低级小武官的五云褂大步走来。
等到他走近了楚万里才懒洋洋的道:“又有什么事情?该说的都已经说过,还要什么好扯的?”
袁世凯却是一严肃,眉宇之间还隐隐有兴奋之色:“大人,有客来拜!”
“什么客?”楚万里也挑起了毛是他聪明,也想不出是什么人。谭嗣同那一头防他们跟防贼似的,虽然和盛宣怀那里保持着联系可是那绝对称不上是客,还有什么人会大摇大摆而来?
袁世凯恭低头:“…………大盛魁,韩老掌柜!已经通知刘大子更衣准备正堂见客了人,我们…………”
楚万里一摆手,淡淡冷笑:“现在还那些虚头八脑的干什么?人家就是冲着我们来的,犯不着再让姓刘的装幌子了…………我们俩见他!这葫芦里的药,也该揭开盖子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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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督署,签押房。
张佩纶独处在押房当中着一份份的往来电文,应酬文电,他就随手拟了稿子,重要情报,他就做出摘要备送呈徐一凡。一份份的东西送过来,他只是不出声的埋头干着。
徐一凡:从决定了暂不北上的大计,就暂时把心思放在拉拢就要陆续抵达江宁的督抚上面了,北地重要的情报一概先送张佩纶然后再给他。他这两天不是和李鸿章在商量怎么让各地督抚就其范围,就是和索尔兹伯里往还讨价还价。似乎再没有了前些日子的那些郁郁难解。
他自然知道徐一凡在想些什么,政治本来就是干净不到哪里的东西,徐一凡一路走来他们这些大清体制下出来的人看来,已经是足够的理直气壮了。北地现在的乱局,不管是成因还是发展,都是大清自己闹出来的。就算徐一凡稍稍在其间下了一点手,也不过只是小小的推波助澜。鼎革一个朝代点血都见不得,还能怎样?反正他是干完这次准备林下游的人,才不惜以最强硬的态度动徐一凡往前走。也算是为徐一凡分摊点责任——上位者,免不了有些惺惺作态他就最后尽一点心力吧!
只是,徐一凡真的是惺惺作态么?
有的时候,张佩纶偶尔也会觉得有点把握不了。徐一凡这个人,从来都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这次他从头到尾参与着徐一凡在北地的展布,虽然他已经坚信把握住了徐一凡的心态,可是总还有点怀。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
张佩纶看看签押房正中徐一凡那张空荡荡的大桌子,摇头笑笑,准备继续埋头公文当中。
门外传来了立正的声音,接着徐一凡就推门而入。看着张佩纶笑着打招呼:“幼樵,辛苦!你瞧着是不是再添几个人手?身体撑不撑得住?”
张佩纶笑着起身行礼,顺便活动着手腕子:“……我这掌书记,平时也闲的很。军政是禁卫军那头,民政是少川管着。只是现在替大帅综合一下北地情报,处理一下各地督抚往来的应酬文电而已…………事关机密,暂时不用添人。等到将来,其他人再来挑这担子,大帅怎么安排,我就管不了啦…………”
徐一凡一笑:“口口声声说干完这次就要告退,我待人有这么刻薄?”
张佩纶也笑着回答:“从龙之士多有,何多我一个半老头子?我们,早就过时啦……”
两人随口闲聊,都故意避开北地那里的消息。谁都知道,那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而只有一个谭嗣同,在咬牙苦苦支撑!
徐一凡随手拿起张佩纶记下的归档文电目录,一边翻看一边笑道:“要说老中堂还真是……姜还是老的辣!这些地方督抚的心思,都给他摸熟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放下簿子,定定的看着张佩纶:“…………万里的这些文电,我怎么没有看到?”
这个时候,徐一凡火不打一处来。他往北地派了两个主持的人,盛宣怀是很卖力,可是也滑头,只是将情报综合一下,全发过来,半点自己的看法都没有。而楚万里的判断能力有观察能力,都是他很倚重的…………甚至潜意识里,他还想听到楚万里说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张佩纶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将楚万里这几天发来的文电全部隐瞒了下来!
隐瞒也就罢了,还敢大剌剌的录在随手档目录里头以为他徐一凡不识字儿?真以为你张幼樵能在老子面前一手遮天?
这些日子郁积在心头的一股邪火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他看着张佩纶的目光就更加的森冷!
徐一凡已经是权倾天下的人物,上次安徽巡抚邓华熙来拜,差点就要行三跪九叩的礼。他是被天下已经许之为就要掌握这座江山的不二人选,虽然看起来还是如往常一般架子不大。可是人们在他面前却是比以前更加的战战兢兢。威权之气,已经是自然而然。这两道冰冷的目光投过来个人都会胆寒!
张佩纶却毫不畏惧的迎着徐一凡的目光:“大帅,卑职记得,关于北地之事,策略已定?”
徐一凡仍然看着他,淡淡的道:“那又如何?”
张佩纶缓缓站了起来:“……大政已定么卑职作为掌书记,只要在不违大帅指示范围之内,为何不能处理这些日常文电?为何不能随手就将大帅决定的方略回报给楚大人就行了?这些东西,在往来文电记录上添上一笔就可以,卑职何错之有?大帅可以看看旁边注脚,卑职复电,就是让他们镇静处之续探查北地消息…………这有何错?”
徐一凡平了平自己的气儿:“幼樵,我不是找你吵架…………你处断得也可说没错。但是万里的文电,你总是先要给我看看才是!”
“我只是担心楚大人的文电,会乱大帅之心!”
张佩纶回
急又快,昂着头半点也不退让。
徐一凡猛的抬起手狠指着张佩纶的鼻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的动作定格在那里,半晌之后一凡才放下胳膊,整整身上军便服:“我心如铁可乱之?万里前面的文电,就这样吧果再有文电过来,你第一时间就要给我看!”
“卑职敢不从命?”张佩纶回答的嗓门儿依旧很大。徐一凡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的就走出门外。
张佩纶依然昂着脖子站在那里,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背心的一丝冷汗滑落下来。
如果真是惺惺作态的话,那未免也太逼真的一些?
徐一凡…………不会真这么心软吧…………要不然他也走不到今天!
良久良久,张佩纶才摇头笑。
自己所做,到底是对是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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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充作会客室的小营房当中,主不过四人,对坐其中。互相看着,都觉得有很多话要说,却没有人先开这个口。
庆标的营房本来就简陋,这次来客更是秘密而来,闲杂人等少一个人知道是一个。所以这个小屋当中,除了桌椅,连清茶都没有一杯。
来人正是韩老柜和章渝,老头子穿得厚厚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坐在那里偶尔咳嗽两声,身子一抖一抖,仿佛随时都能倒下来一样。章渝还是老样子,一脸阴沉,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头,仿佛这种场合能让他入座,已经让他觉得份外的不自在了。
在他们面,就是袁世凯和楚万里。袁世凯目光炯炯,但是强自按捺住情绪,抬头打量着天花板。楚万里歪在椅子里头,对来人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好像非得从这两个家伙身上研究出什么点儿东西出来似的。
韩老掌柜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楚万里却发出了一声叹息:“老爷子,你这是何苦来哉?”
老头子一笑,避开了他的眼神。
楚万里开了口,袁世凯也揣摩着分寸,说了一句不咸不淡的问候话语:“老爷子一路辛苦。来这里,怕是不容易吧?”
韩中平笑笑:“……老头子久在北地,人熟地熟。盛杏都能在这里给你们买处一条文报同路,我只怕钱比盛杏还要多点,来这里也没什么麻烦的…………只是二位,以徐一凡麾下重将身份在这里硬生生的踢打出一个延庆标出来,才让人佩服!老头子早已知道这延庆标有你们徐大帅的影子,正想是哪位大才主持呢,今日看到二位,才恍然大悟!北边天气冷习惯吧?”
楚万里还是在那里不住摇头,仍然是那句话:“老爷子,你这是何苦来哉?”
韩中平袖着手悠然道:“你们大帅,应该说了我的来历吧?”
楚万里是禁卫军参谋本部参谋总长,北上之前,所有北地重要情报先过他手。现在才是张佩纶代管世凯最先深入北地,又负担查明香教动向的重任,徐一凡也向他通报过了,两人如何不知韩中平是三十多年前那个地上神国的最后一员大将!
楚万里将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前倾逸的脸上露出的苦苦思索的表情,他没有看韩中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什么样的仇恨,要上十万人的鲜血来报才够?杀鞑子,我能理解,我们现在干的不就是这个么?可是将整个北地卷入腥风血雨当中…………恐怕最后还有一场屠城…………老爷子,你晚上睡得着觉么?”
韩中平客气的欠身:“劳楚大人记挂头子最近有点咳嗽,可觉还算睡得安稳……一觉到天亮,梦都做得少。”
袁世凯只是看着楚万里,眼神转来转去,似乎有无数话语藏在胸中是强忍着不说出来。
楚万里一拍巴掌:“我就知道劝你没用,恨了三十年了要化解得了,那是神仙………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是军人贼是讨。外贼就是欺负咱们的洋鬼子,要讨。国贼就是这帮压制了这个国家二百多年的大清朝廷。乱贼——就是你们这样的,我还是要讨。一是兵一是贼,那还有什么可谈的?老爷子,回吧。你要继续干下去,我自然会扫平你。”
袁世凯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话。
韩中平却半点也不在意楚万里的话语,悠然自得的笑道:“说的好哇…………可对大清来说,徐一凡不也是乱贼?大家一样…………再说了,能决定你们在北京城,到底是讨我韩中平,还是暗中配合我韩中平的,也不是楚大人啊…………可是江宁那位!大家的生意,还是有得谈…………”
韩老掌柜眼神里面全是讥诮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楚万里的天真假好人,还是笑在江宁的徐一凡其实也不比他高尚到哪里去。
“…………为什么就不听听我拜会你们二位而来所图为何呢?至少这也是你们大帅最需要的情报!难不成你们两位还怕我这么一个老头子?”
往常对这种唇枪舌剑的话题,楚万里向来是应付得游刃有余,笑眯眯的就把人损一溜够,但是这次他的却呼的一声站起来,想拂袖而去,最后却闭上眼睛再睁开:“你说,我会向大帅回报…………只是你这点心思,不要在我楚万里面前卖弄!”
“在徐大帅麾下第一智将面前,韩某何敢卖弄?”韩中平笑得越发的气定神闲,也站起了身子,目光炯炯。
“…………韩某在北地的能量,只怕二位难以想象!而韩某所为什么,二位和徐大帅,更是心知肚明!老头子只求雪仇!彻底荡平现在这个朝廷,岂不是就是为大帅新朝事业开路?现在唯一障碍,就是谭嗣同耳!两位率此千五徒手之兵,坐困浅滩,对时局一无所助…………韩某可以在旬日内,为二位补足器械!以禁卫军百战骨干,统带朴实忠勇之士,千五之军,可定京城!韩某会创造一切机会让二位率军进北京城,到时候二位爱怎么样做就怎么样做,控制朝局,收买人心,据皇都以接应徐大帅…………什么都随便你们!韩某要的只是屠尽北京城满人皇族!二位,韩某拜求!”
说到这里,韩中平一撩衣襟,拜倒下来。
深深把头磕了下去。袁世凯一下跳起来,伸手想去扶,最后还是僵在半空。楚万里却只是冷冷的看着跪在他脚下的韩中平。
冷厉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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