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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官事2》 作者:王跃文

第52章 归真(5)

  “讲正气树新风”活动刚刚结束,陈嘉仁就接到婵娟的电话,说让他去一趟。自从那天在卫生间里发现了烟蒂以后,陈嘉仁心里总是油腻腻地难受,去那里的次数也少了。不过他也没有发作,婵娟一个女孩儿,跟着他这个半老的男人也不容易,而且他也确实力不从心了,老是感到乏力腰疼,好像肾脏有问题,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也许真是年龄不饶人,好在婵娟还有个小店干着。不然,他就更不得安生了。

  陈嘉仁本想好好跟婵娟亲热亲热,没想到看到的是婵娟体形的变化。婵娟告诉他要当爸爸了。当爸爸了?他还没当够啊?如果不是孩子,他早就脱离囚笼了。

  婵娟本以为他会高兴,谁知他半天没吱声。

  婵娟嗔道:“你怎么不说话?”

  他说:“流了吧。”

  婵娟说:“为什么?”

  “咱们不能要孩子。”

  婵娟当下就恼了,说:“陈——嘉——仁,你听好了,这辈子我做鬼也得缠住你,孩子不要你管,我自己带着。我拖到现在才告诉你,就是怕你让我流产。”

  陈嘉仁抱住了婵娟说:“好了,好了,别耍孩子气了。我主要是怕你受罪,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有的连命都搭进去了。”

  “我不怕,为了你,就是把命搭进去我也心甘。来,把我抱床上去。”陈嘉仁还想试图说服婵娟把孩子引产了,他真不想要孩子。

  陈嘉仁果真去抱婵娟,抱到床上后气喘吁吁地说:“我老了,抱不动你了。”婵娟躺在床上,说:“老公,你得犒劳犒劳我。”陈嘉仁就开始脱衣服,他说:“我今天就好好地犒劳你。”

  婵娟说:我现在是素女,不吃荤。我想吃泰国山竹。

  咱们这儿有卖的吗?

  有,新城区刚刚新开了一家‘姐妹洋果行’。我去看了,全是进口的果子。

  好吧,我现在就安排小水去买,一会儿我去拿。陈嘉仁说着,就去穿衣服。

  他知道婵娟肯定不会轻易地把孩子流了,他了解这个女孩儿,心性高,有手段,你越是劝她,她就越任性。如果婵娟生下孩子,他就得跟她结婚。如果跟她结婚,必须跟仝树枝离婚。现在离婚,孩子已经不是主要的了,他们已经上了高中,他能和他们沟通。真正让陈嘉仁犹豫不决的是他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多年来一直都是仝树枝精心照料的,她离不开仝树枝。

  陈嘉仁自己开着车回家了,他已经把离婚协议书拟好了。婵娟一直催他,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拖就翻脸。他不怕婵娟翻脸,确实是不想再承载这个死亡婚姻的空壳。他打定主意,对仝树枝好言相劝,告诉她,如果不离婚,他就是重婚罪,就得进监狱。他进了监狱她什么也得不到。只要离了婚,家还是她的家,他还要对它负责,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总不能为了这个虚名,眼睁睁地看着他进监狱。他想,仝树枝肯定会听他的。

  陈嘉仁刚刚到家,就接到了他弟弟陈嘉义的电话,说他那嗜酒如命的父亲,喝了他给他带回去的一瓶洋酒,就再也没醒过来。老父亲终于命丧于酒,也算他的造化。这洋酒喝时味儿淡,喝后劲儿大,老人家肯定是觉得不过瘾,喝得太多了。他本想让父亲开开洋荤,没想到出了这种情况。于是,陈嘉仁便把离婚的事情放到了一边,让仝树枝跟他一起回老家陈家庄。陈嘉仁是老大,按农村的风俗,父亲的葬礼不能没有仝树枝,离婚的事只能等到葬完父亲再说。

  陈家庄出现了历史上的辉煌,这辉煌是因为有了陈嘉仁。陈家庄人老几辈儿,都是走土路,陈嘉仁把陈家庄的土路变成了柏油路。别的村修路家家都拿了钱,陈家庄修路的配套费是陈嘉仁自个儿拿的。柏油路通了,陈家庄人晴天阴天都不沾泥了,摩托车、机动三轮就多起来,有了发动机的喧嚣就有了兴旺的气象。陈家庄真正的新气象是盖了一幢教学楼。陈家庄盖教学楼时,村长也找过陈嘉仁。陈嘉仁也拿了钱,至于拿多少,村里人并不知道。陈家庄的人只知道只要村里有难处,村长就去找陈嘉仁,陈嘉仁就一定想法儿帮忙。村长也因为陈嘉仁在乡亲们跟前威信高了许多。村长可能早就忘了过去说过的话,也可能是装着忘了。谁能一眼看到几十年,何况他是一个农民呢。陈嘉仁的老父亲活着时,曾经说过,不让陈嘉仁理他,说他过去何曾看得起过他家,现在倒是服气了。陈嘉仁笑笑说:人跟人不一样。他越高看村长,村长心气儿越低。

  陈嘉仁的父亲因喝洋酒醉死,自然也成了陈家庄的一大轶事。更让陈家庄的人瞠目的还不是陈嘉仁的老爹喝洋酒醉死,而是陈嘉仁老爹死后的排场。这个因为五分酒钱踢了儿子一脚,又因为这一脚成就了一个“大人物”的老人,做梦也没想到他身后的荣耀和排场。那么多的科级干部,还有处级干部、厅级干部(陈嘉仁当了副市长的同学),都朝他三鞠躬。以至于村长酒后吐言:他算看走眼了,陈家老坟院里还真冒青烟了。陈家庄的人真是开了眼了,从老陈家的祖宗在此定居到现在,还没有来过那么多的小车,有一百多辆吧。后来,陈嘉仁出了事儿,陈家庄的人说,是这些“铁家伙”冲了老陈家的地气。也有人说:是海天“移”龙伤了陈嘉仁的元气。

  葬完老父亲,陈嘉仁还没来得及向仝树枝说离婚的事情,就急匆匆地走了。说是纪检委查他。

  郎虎的企业越做越大,已经辐射到了县城。他正和银行合伙收购县里几家“国改企业”,相关手续一办完,就盯上了房地产。不愧是高智商的商人,他瞅准了一块黄金地段的地皮,是过去的县政府招待所。可是,他跟分管“国土”的副县长不熟,想请陈嘉仁引荐一下。于是,便约陈嘉仁去喝茶。陈嘉仁心里正烦着呢,那边纪检委的事儿还没结束,这边婵娟还挺着个大肚子。仝树枝的事情还没有谈妥,单位又有一个上访的精神病,老婆跟人家跑了,非要陈嘉仁赔他老婆,不赔就告他。县里怕告状,已经通报过陈嘉仁一次了,刚开过的“稳定工作会议”上,又点了他的名,说处理不好就“抹帽”。真是四面楚歌!

  陈嘉仁接到郎虎的电话,就去了西城区金水河边新开的一家茶馆。他还真想找个清静的去处,舒缓一下快要断裂的神经。

  这家茶馆档次很高,茶艺小姐都是从杭州请的。郎虎定了一间叫“三潭映月”的房间。陈嘉仁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是柳体的茶室铭,再看看落款倒也是本土一个有名的书法家。茶室的山墙边放着一个古筝,一个女子款款而坐,正弹奏着一支古曲。那曲调幽怨惆怅,绵婉凄迷,愁肠百结。待一曲结束,陈嘉仁不觉叫了一声“好”,这才仔细地打量着弹曲的姑娘。她太像一个人了,就是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于是便问:“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

  那女孩儿一口京腔地说:“《汉宫秋月》。”说完就问:“先生,是不是可以上茶了?”

  陈嘉仁笑着说,“就是来喝茶的,不上茶还等什么呢?”

  “您要喝什么茶?”

  “自然要喝龙井了,为你家乡作点贡献。”

  郎虎说:“陈局,您平时不喝这寡淡的茶。”

  陈嘉仁说:“换换口味。”

  郎虎笑着说:这叫爱鸟及鸟。

  “好了,郎大老板,那叫爱屋及乌。你啊,千万可别装斯文人,吓着人家。”

  那女孩笑眯眯地看着陈嘉仁说:“您要是来这儿喝茶,还真不如喝观音。龙井您可以自个儿在办公室里喝。”

  “好吧。就上你们这里最好的。这郎大老板啊,可是财大气粗,不坑白不坑。”

  那女孩儿笑着取茶去了。这种茶艺表演,陈嘉仁自然见过不少。那女孩的茶艺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那女孩的气质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清雅,亮汪汪的眼里透着淡淡的忧郁。这忧郁不含岁月沧桑,却透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韵味。这韵味就特别让经历沧桑的人感到新鲜。可能和经常弹那支曲子有关,这女孩儿没有欢场上女孩儿的狐媚,倒像一朵出水的白莲,娇而不艳,华而不俗,绽放而不张扬,十分可人。就是这种气质让陈嘉仁怦然心动。他暗暗称奇,这种地方竟然有这样的女孩儿。

  果然,这女孩儿大学毕业,一时还没有合适的工作,自己又非常喜欢茶艺,经人介绍就来了这里。当然,陈嘉仁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怜香惜玉之心再起。当下就撺掇郎虎把她招聘了,说这样的人才确实是可遇而不可求。

  郎虎自然也看出了几分端倪,嘴上就应承下了。他还得好好谋划地皮的事儿,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了大事。待陈嘉仁引荐他见了主管县长,如果事情顺利,替他办理这事也不算什么。

  在主管县长的指点下,郎虎的“大东亚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沙阳分公司”正式挂牌了,注册资金一亿五千万,自称是中日合资公司。市里招商引资马上要督察了,郎虎引来这么个大项目,县领导自然高兴。公司挂牌时,县里四大班子全体出动,参加了揭牌仪式。书记、县长亲自剪了彩。郎虎自然就顺顺当当地拿到了那块地皮。郎虎这合资企业大老板的外衣一披,不但认识了书记、县长,还跟几个常委成了铁哥们儿。沙阳县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出了这么个人物,谁还能不把他当成个“玩意儿”?何况时下正值“傍款”热呢。于是,郎虎便成了沙阳县红极一时、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郎虎是何等人也,自然把陈嘉仁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他把杭州姑娘小西湖高薪聘过去,找了一间办公室,挂上公关部的牌子,任命小西湖为公关部部长。只是,每天也不安排她什么具体事情,就是沏茶待客。陈嘉仁自然是来喝茶的常客之一。后来,陈嘉仁怕郎虎动手脚,就把这个叫小西湖的杭州姑娘自己养了起来。

  陈嘉仁包养了小西湖之后,才知道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特别是她那深深的眼窝,非常像那个和他有过鱼水之欢的俄罗斯姑娘。这姑娘虽然是杭州人,却没有江南美女的娇小,长得像混血儿一样健壮,一头褐色卷发,飞飘肩上,简直是活脱脱的芭比娃娃。经历了小西湖,陈嘉仁这才有了金屋藏娇的感觉。

  偶尔,婵娟也打来电话,陈嘉仁只是送去些钱和吃的。婵娟只顾自己肚里的孩子,也无心关注陈嘉仁。陈嘉仁仿佛新婚燕尔,倒也忘了怎么打发仝树枝了。他觉得仝树枝压根儿就不存在似的。他也想通了,仝树枝离不离都无所谓,反正也不妨碍他什么。如果离婚反而会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是他高明,别说后院失火,甚至都找不到火种。他想,他的级别越高,仝树枝就越不敢说什么,只管自个儿放心大胆地享乐。

  仝树枝自从婆母去世后,就开始信佛了。她信佛还是因为婆母信佛。开始她也不信,不过是遵照婆母的意思,家里摆上神位,每月初一、十五都要烧烧香,拜拜佛。婆母活着的时候,陈嘉仁偶尔回来看看。虽然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夫妻之实,但她知道只要婆母还活着,陈嘉仁还会回来。可是,她无论如何精心照料,婆母还是走了。她知道陈嘉仁早晚会跟她离婚的。她时刻在等着,只要他说出来,她就跟他离了。到了这份儿上,她也想明白了,名分不名分的无所谓。还是一个小品里说的那句话,“长痛不如短痛”。丧事办完,她想,一直悬在她心里的那句话他肯定要说了。她甚至不想再等了,希望他能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谁知他却急匆匆地走了。

  仝树枝不光在自己家烧香拜佛,也去县城伏羲庙里烧。她听说那地方烧香特别灵验,许多大人物都去那里上香。县里每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每逢初一、十五她都去烧香。她烧香并不求陈嘉仁回心转意,只求“人祖”保佑她孩子能上个好大学。陈嘉仁调到县里几年来,她去进城从来没找过他。父亲也跟她说过,让陈嘉仁在县城给他们娘儿仨买套房子。其实,她不想进城,还不如在镇上住着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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