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当今中国的官场上，谁都知道，能当上各级组织部长的人，绝非一般人也；同样能当上市、县委书记的人更是必须具备强大的实力和后盾。这个最起码的常识。无论是县委书记章以兰还是组织部长邢开祥都十分清楚，然而他们却又在相处不太长的时间里发生了违背官场的潜规则的现实，谁知道他们各自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如果说邢开祥在那次常委会上和章以兰为了洪有林提拔乡党委书记的事发生分歧是出于坚持原则的话，但至少也有些年轻气盛，以及对县委对宣传部长江晋芳超越职权范围的行为心存不满。而章以兰则是至高权力的膨胀而倒置的那场大笑话。

　　矛盾发生后，章以兰表面上还是那样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但他的心中也在不断总结经验教训，这种事传出去对他也不一定都是好处，有几次见到市委组织部长李尚成时，想把话题引到邢开祥身上，可总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邢开祥的心里比章以兰要痛苦得多，他太清楚了，作为县委组织部长，通常情况下干一届总是提拔为副书记的，而且在上级没有合适的组织部长人选时，组织部长还要再兼一段时间，而他到平南县任县委组织部长直到现在还不满三年，估计因为和章书记的关系，想提拔副书记恐怕不大可能。如果调出平南的话只能平职调动。说不定连县委常委都保不住了，只剩下一个副县长的头衔了。虽然华玉莹对他目前的处境作了深刻的分析，建议他主动要求调离平南，但是邢开祥深思熟虑后作出了另一番决定。在事情发生后加半个月，他先给北京的那位领导写了一封长信，甚至从当今中国政治体制改革还没有一个伟大人物破题说起，把干部提拔中的权力作用，主民作风的建立进行分析，最终把他碰到的典型事例如实作了反映。直到这封信发出后二十多天后，他才给市委组织部长李尚成写了一封要求调离平南的请调报告。两封信发出后都如同石沉大海。他的心里时时都处在忐忑不安之中。

　　邢开祥自然不可能完全听到关于他的种种谣言，但是还是时不时的会吹到一点风。华玉莹再也没有半点消息，他觉得生活得无滋无味，有一种不好准确表达的感受，好像一切都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包括周围那些人的笑容和眼神。他只好把这种感觉深藏起来，脸上依然是和蔼的微笑。每到出席重要会议时，或者公众场合，他仍然器宇轩昂的样子。可是他无论置身何处，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某种怪异的东西，叫他浑身不舒服。

　　转眼间，又过去了几个月，日子看不到任何起色。邢开祥真有些心如死灰了。江晋芳似乎有看笑话的感觉，两人偶尔碰到一起时，好像她的话中总是带着讥讽，那种笑也是一种坏笑。邢开祥尽可能地躲着她，甚至有些害怕这个不同凡响的女人。他知道在当前这种形势下，任何关系都要慎之又慎，适可而止。北京那里自然不能不知分寸总是打搅人家。邢开祥的心脏似乎越跳越高，简直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就在这时，邢开祥突然听到一个并不是关于他的消息，那是关于县委书记章以兰的。市委突然通知章以兰去市里，干什么事没有人知道，只是几个小时之后，章以兰又回到了平南。章以兰回来后就叫邢开祥去他办公室，见到章书记，简直让邢开祥吓了一跳，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章以兰的脸色就变得红黑如枣了。

　　章以兰说是和邢开祥谈心，实际上是对一些事情作了解释，比如邢开祥嫖娼一事，比如常委上分歧一事。这让邢开祥大感意外，邢开祥深感歉疚地把早已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看来章以兰对邢开祥的深刻检讨已经不那么看重了，最后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开祥，看来权力这个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在干部问题上，我们本不该……哎！算了，不说了。开祥，咱们相处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听了章以兰的一番话，再看他的表情，邢开祥确实为之一震，无论从章以兰的表情、态度都明显感觉到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仅凭这一点，邢开祥分析章以兰这次去市委没吃到什么好果子，如果真如章以兰自己所说，那说不定……邢开祥不敢再想下去了。

　　邢开祥装作没听懂他的话，说：“凭章书记的水平和能力，副市级一定不成问题的。”

　　章以章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当天下午，邢开祥就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明天上班时到李部长办公室。

　　放下电话，邢开祥的心脏又跳了起来，他当然清楚，李部长找他谈话八成是工作问题。他作了种种猜测，但都难下定论。直到临下班时，才叫上驾驶员，两人吃了晚饭便赶回市里去。

　　邢开祥辗转反复了一夜，第二天匆匆吃了早点，在市级机关上班时就赶到市委组织部。李尚成的办公室门已经开了，邢开祥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李尚成一看是邢开祥，便说：“开祥一大早就来了，来来来，坐吧！”

　　邢开祥从李部长的态度看，没有什么反常现象，便像往常一样，在李尚成对面坐了下来。

　　李尚成正要说话，电话响了，李尚成拿起来：“喂，喔，是宋书记，他已经来了，我正准备和他谈呢！好、好、你放心，好，宋书记再见！”

　　邢开祥一听，知道是市委宋书记的电话，而且宋书记明显说的是关于他。邢开祥不知道宋书记居然亲自过问起他事情来了。

　　这时李尚成说：“开祥，请你来，我是受市委的委托，主要是谈谈你的工作问题。”

　　邢开祥觉得李部长的态度不一般，如果从他到平南的工作，特别是和章书记之间出现了一些矛盾看，李部长无论是站在什么角度，都会严肃认真地指出他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然而，李部长的态度却是那样和蔼可亲，这让邢开祥无论如何也琢磨不出头绪来。

　　“开祥，你写给我的信，还有你写给北京那位领导的信经省委组织部转到宋书记手里，市委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也专门了解了情况，你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特别是有人故意陷害你的事。”李尚成态度严肃起来了。“市委领导了解情况后亲自给北京的领导打电话作了汇报，昨天，也找章以兰书记交换了意见，章书记对问题的认识还是深刻的。也作了自我批评。”

　　这让邢开祥感到几分吃惊，原来章书记昨天是受到宋书记的批评。然而此时的邢开祥反倒觉得有些不过意了，立即表示自己在工作存在许多缺点，不该在常委会上不和书记保持一致性。

　　“但是，”李尚成说，“市委从有利于工作着想，毕竟你和章书记都是矛盾双方的当事人。市委认为你们两人都不宜在平南继续工作下去了。章以兰同志平职调其他县任县委书记，你也同时调高南县任县委常委、组织部长。”

　　对于市委的这个决定，邢开祥几乎没有一点意外，更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从面子上来说，领导对他和章以兰各打五十大板，从更深层面上说，领导班子之间即使有了矛盾也不至于闹成这样。邢开祥心中有数，若不是北京那位领导，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过此时邢开祥并没有像章以兰那样痛苦和难堪。这也算在官场上的一次深刻的教训吧！

　　事以至此，邢开祥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晚上回到家里觉得全身轻松多了，晚饭后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多少天来没有和妻子好好地温存，躺到床上感到体内一阵兴奋和冲动，在妻子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把搂着妻子，先是狂吻，随后扒掉妻子的内衣，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直到妻子哇哇乱叫，他更加山摇地动，大有翻江倒海之势……

　　邢开祥好像从未经历过的如此天地之合，完事之后，酣然睡去。

　　第二天回到平南，一边等待市委通知一边悄悄地整理物件，他再次拿着华玉莹的那封信时，邢开祥的心脏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在他心中，华玉莹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男女之情，对于他来说这个女人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冥冥之中他感到他们之间真的有一种特别的缘分。突然想到那条短信，“路转峰回宜向南”，平南是绿源市北部的一个县，而高南县则是绿源市最南部的一个县。这让邢开祥感到几分奇怪，他确实从北面的一个县调去最南面的县了！难道那条短信是……他对华玉莹这个女人更加有一种神秘感了。而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