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王爱怡把那两个警察带到会议室，让刘晓玲去买烟和水果，自己亲自给他们泡茶。坐下之后，尽管千方百计地献媚弄色，可三下五除二就被那个瘦高个子章警察把话题深入到失窃的事件上来了。王爱怡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可最终还是把办公室的失窃，却又没有丢失任何财物的事如实说了一遍。

　　两位警察履行自己的职责还真的那么认真，尽管王爱怡有许多无奈和理由，并不想让他们过问这个案子，可是，她实在没有充足的理由拒绝警方办案。

　　不过主人反复强调没有被窃走任何财物，而且态度消极，警方又从何入手呢！何况现场都已面目全非。章警官戴着白手套，仔细检查了保险柜和王爱怡的办公桌，当他拿起那包贴有周厅长和几个人签名封条的纸包时，便问：“王处长，这是什么东西？”

　　“这……这是，这次公选的正处级领导所有资料，包括群众民主推荐表格、文化考试试卷，以及答辩的试题、每个人的得分，都在里面。” 王爱怡回答章警官时，脸色由红变白。

　　章警官点点头，又认真看了看手里的纸包，最后又端端正正地把纸包放回原处。

　　当两位警察再次来见周厅长时，周厅长已经不在办公室了。社会厅的失窃案也就只好到此为止了。

　　其实，在刚才发现“我来也”那张纸时，王爱怡立即想到刘晓玲的丈夫，小刘的丈夫就是市公安局办公室秘书。不仅身居市局，而且整天和领导打交道，如果说让他向派出所领导打打招呼，哪个派出所的领导敢不卖力气！可是，偏偏这事周厅长不让报案。

　　社会厅失窃之后，在短短的半天时间里，不仅全社会厅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消息同时不胫而走地在省级机关旋风样的传开了。甚至传成周汉成厅长的办公室被偷走数万元现金，还有些传言更加离奇、更加生动的。总之，这样一个普通的失窃案件却像一片乌云始终笼罩在周汉成的头上。让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以至产生种种奇怪的联想。从不失眠的他，有时刚睡下不久就被噩梦惊醒，从此再也无法入眠，总是想着这起失窃案。不仅如此，有时刚刚睡着，就全身大汗淋漓。

　　就在失窃后的第三天，社会厅的四位正副厅长、纪检组长、两个副巡视员，大部分处级干部都在同一天收到一封匿名信。不，那不能称之为匿名信。而是社会厅所有参加竞争正处级领导的那几十个人在每一道程序当中的得票和得分情况，而且把每个岗位上参与竞争的人从高分到低分排名。这样一来，犹如在社会厅机关投下了一枚原子弹。看到这样的东西，第一个暴跳如雷的不是别人，而是周汉成。

　　与此同时，凡是收到那封匿名信的人，虽然对这样莫名其妙的东西似信非信，但又不得不怀疑这份东西从何而来。一时间，社会厅机关风言风语。王爱怡收到这个东西之后，气得脸如灌了水的肚肺，冲到周汉成的办公室，未言先洒泪，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伤。可是她却又怎么也说不清这样详细的资料在哪个环节、又是从谁的手里传出去的。

　　周汉成看着王爱怡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既心疼又好气，说：“你想想，那东西到底是怎么流出去的？你知道，尽管别人不知道那东西的真和假，可我反复进行了核兑，那东西上的每个人的情况不仅得分准确，而且排名一点没错，说明是真实的。”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王爱怡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见鬼了不成？这事只有三个人知道，你和我自然是绝对没问题的，老徐虽然也参与了，但他不可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所以……”

　　“老徐虽然有点老资老位的，但他不会。”周汉成坚定的说。

　　“小刘，小刘会不会？”

　　周汉成摇摇头，看着王爱怡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结果，我本来想让她具体负责的，可你不同意，怀疑她，现在你还是怀疑她，有什么根据？”

　　王爱怡擦干了眼泪，没好气地说：“我防她不对吗？你喜欢她，可是，这样重大的事情怎么能交给她吗？我怀疑她只不过说说而已，又没认定就是她，你急什么？”

　　“爱怡，你又来了！”周汉成变了脸色，“不要乱说，女人总改不了吃醋的本性。”

　　“我现在没空和你纠缠这事，但小刘我迟早要收拾她的。”

　　“爱怡啊，你千万不要再到处树敌了，这次竞选处长你……”

　　“我，我怎么啦！你看不好我就拉倒……” 王爱怡抹着鼻子说。

　　“看，你又来了！这是办公室！”

　　“我就不明白，你非要造那么大的声势干嘛？做做样子就行了，还真的搞什么公选？你想当改革家？” 王爱怡急得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现在可好了，这事怎么收场？”

　　“你……”周汉成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爱怡，“你居然说这样的话！我为了谁？”

　　“哎……”

　　“好了！”周汉成又说，“赶快把任职的文件给发了，干部的事，只要文件一发，就既成事实了。错了也得执行。何况官这个东西哪有什么对和错，给谁都是当！你以为我这个厅长是祖宗留下的遗产啊！”

　　“可是……”王爱怡垂头丧气地说，“问题是那东西上面的都是事实，可是我就是不明白那东西怎么就被公布出去了呢？实在让我莫名其妙！”

　　“就算事实就是那样，又能怎么样？”周汉成拍着桌子说，“谁说必须按照得分高低录取的？这又不是考大学，我们这叫党管干部。那一道道程序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最后决定权还在党组手里。现在哪一级党委、党组不是这样，谁还能怎么着！”

　　王爱怡脸上的乌云渐渐退去了，随手端起周汉成的茶杯，刚放到嘴边又拿起水瓶，添了点水，周汉成看着她，王爱怡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就在这时，随着两声敲门声，门被推开了，徐善林那稀疏花白的脑袋探了进来。王爱怡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把杯子放下来，她一看是徐善林，撅着嘴巴说，“冒失鬼，一点规矩也没有！”

　　徐善林笑笑说：“吓着你啦，是不是被那个‘我来也’吓破了胆？”

　　“你……不是东西。” 王爱怡狠狠地瞪了徐善林一眼，觉得徐善林的话中有话，可又说不出心中的气愤。

　　王爱怡自己也说清楚，为什么在他面前总是觉得自己的智商低下，这个人确实太有本事了，谁当厅长他都能把一把手玩于鼓掌之中。甚至许多大事，矛盾，问题，只要经他从中斡旋，总是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因此，徐善林也就有“智多星”和“不倒翁”的外号。说来也真让人感到奇怪，徐善林先后伴过四任厅长，除了李一民之外，无论他在办公室，还是在人事处、机关党委，虽然他只是个副处级干部，可他总是能控制着一把手厅长。在许多重大问题上他确实也能起到力挽狂澜的决定性作用，甚至在领导面临困境时候，都能想出让领导安然无恙的万全之策。只是已过天命之年，为何头上的副字总没有摘掉？这其中的奥妙，只有老徐自己知道，为这是老徐没少动脑筋，连他自己也说清楚，为什么别的事情他都能摆平，惟独自己的职务问题，任他使出十八武艺，就是转不了正。周汉成上任以后，老徐紧紧抓住王爱怡，千方百计鼓励王爱怡当人事处长，为此他让王爱怡安排了一场隆重的高级宴会，当然幕后的导演就是徐善林。那天晚上，周汉成喝了不少酒，打牌时周汉成说：“爱怡啊，你今天是‘鸿门宴’吧！直到夜里两三点钟，周汉成累了，徐善林安排他在宾馆休息，让王爱怡照顾周厅长。”没过多久，周汉成找徐善林谈话，说：“善林啊，厅机关有两个处长退休，还有几个处长的位子一直空着，领导权力在哪儿？不就是提拔同志们的职务吗？关心同志们的进步是领导的职责。”

　　徐善林心中暗喜，觉得周汉成还真的是性情中人。当周汉成把公开竞争正处级的想法一说，徐善林并不是担心他自己，还真的担心王爱怡，他知道，按照周汉成的说法，王爱怡岂敢参与竞争。可周汉成笑笑，说：“老徐啊，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我当厅级干部那么多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周汉成笑笑又说，“只是你，我没办法让你到你自己理想的位置上去。我打算安排你到机关党委副书记这个重要岗位上去。你应该知道，机关党委副书记的这个副字可是个不同凡响的副字，谁不知道省级机关一级厅局的机关党委副书记不仅是正处长级的领导，而且位居一个厅局那么多正处长之首，是领导的重要参谋啊。”

　　在当时的一瞬间，徐善林的脑袋瓜子迅速转动着，很快，他就表态，一定听从周厅长的指挥，保证当好周厅长的参谋和助手，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五十有五了，再迟两年怕要把那个副字写到退休证书上去了。在他这个年龄还能有个机关党委副书记当当，那是有脸又有面子的事。但从这件事上，徐善林意识到，他对周汉成要重新认识、刮目相看了，绝不是他想象中的草包、容易对付的家伙。当然，聪明的周汉成早就看透了徐善林，他太清楚了，像徐善林这样的人，只能依靠和利用，万万不能成为对立面。这个人点子太多，不然他把你给毁了，把你给卖了，连钱都不知道在哪儿拿。

　　而在徐善林眼里，王爱怡只不过是一个并不出色的花瓶，而且是赝品。他曾经在背后评论过王爱怡，说她的智商最多相当于七八岁的小女孩，一串糖葫芦就能让男人上床。他虽然曾经十分含蓄地劝过周汉成，不要去粘她的边，要喜欢漂亮的女人，可以帮他选一个。可王爱怡这个女人在这方面却有她的过人之处，你若是粘上了，想脱那不是容易的事，就像不干胶一样。

　　王爱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徐善林。别看王爱怡能指挥一把手，但许多事情上徐善林却能够把王爱怡玩于鼓掌之中。时间久了，王爱怡大事小事都要和徐善林商量，有时候白天在办公室没机会，晚上也要打电话，问问老徐怎么办。

　　但是，这次失窃事件发生之后，虽然她的办公室什么东西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何，王爱怡的心里越来越胆战心惊，可她却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徐善林。过去，发生这样的事，她半夜三更也要给徐善林打电话。

　　可就在王爱怡提心吊胆的时候，徐善林主动打电话给她，问完了情况，最后说：“再看看吧，看看形式怎么变化。”

　　徐善林的表现，让王爱怡惶惶不可终日。这会徐善林直接来到周厅长办公室，谁知道又有什么新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