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别看徐善林只是个处级干部，没有什么超群出众的地方，可他遇事从来都是沉重、稳重，波澜不惊的。那样子就像见过大世面、处理过大场面的人物。

　　进门后，徐善林倒背着双手，随后从周汉成的桌子上拿起香烟，自己抽出一支，也不管周汉成，自己点着了香烟，慢慢吸了两口。

　　周汉成看着徐善良林，说：“坐，善林。”

　　周汉成对他从来都是这样，好像他们之间不是上下级，像十分敬重的宾客。徐善林往周汉成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却没有吭声，看看站住旁边的王爱怡。

　　过了一会，徐善林说：“王处长，你能回避一下吗，我和周厅长说点事。”徐善林突然变得那么严肃。

　　王爱怡看看他，又看着周汉成，心里有点不高兴，眨了眨眼，说：“什么话还怕我……”

　　不过，这样的情形过去确实是少见的，在王爱怡眼里她和徐善林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干，要是在特殊年代的话来说，早已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

　　徐善林微微一笑，说：“你又多心了，我们都是周厅长的左右手，我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你的，听我的，没错。”徐善林说着，走到王爱怡身边，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那动作让人感到那么亲切，又有点像领导、长辈。

　　说来也怪，王爱怡还真的高高兴兴地走了。徐善林看着王爱怡的背影，轻轻地关好门，转过身，说：“周厅长，你以为失窃的事和那些匿名信有没有什么联系？”

　　周汉成盯着徐善林看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他突然对徐善林产生一种厌烦的感觉。觉得这个人太老资老位的了，虽然一个正处长在省级机关还算个人物，可他毕竟是正厅长啊！他们之间的差距那可不是级别的问题，而是两道分水岭啊！

　　“老徐，你是什么意思？”周汉成终于摆出厅长的架势和威风。

　　徐善林是一个聪明过人的人，要不然他作为一个处级干部，而且那么多年的副处，居然能够驾驭几任一把手，这是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徐善林像隔着玻璃看见周汉成的灵魂，他一边拿起中华香烟，一边笑笑：“周厅长，听说您不仅受了点损失，还受了惊！”

　　周汉成像挨了电击似的，脸色一子苍白起来。

　　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徐善林真的有能耐，这事除了王爱怡他连老婆都瞒的紧紧的，他怎么会知道的呢？他觉得有些属于他自己的绝对隐私，他一直是很有分寸的，谁都不会透露半个字的。何况他毕竟只是一个处级干部，是自己的下级。可是，从徐善林的态度，从他刚才的话里，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善林吸了一大口烟，又慢慢地吐了出来，望着袅袅升起的浓烟，凭他的判断，此刻的周汉成心跳正在加速、血压正在升高。

　　“你呀，那些东西就不该放在办公室里，幸好那个‘我来也’没把你全部拿走，若是……”徐善林没有说下去，只见他死死地盯着周汉成。周汉成觉得心脏如同擂鼓般地狂跳起来，他想拍桌子，想骂娘，想把徐善林骂得狗血喷头。然而，他怎么也没那个勇气。好像面前坐着的不是他的下级，而是省纪委书记。而偏偏自己又犯了严重错误，等待审查处理似的。

　　“你看现在就十分被动了！”徐善林根本没有考虑周汉成此刻的感受，继续说，“报案吧，公安查了，你怎么说？那不是自投……不报案吧，可这事能就此罢休了？”

　　“那……”周汉成的脸如白纸，不知所措。

　　徐善林摆摆手，说：“我真的很担心，那个‘我来也’绝不是一般意义所说的小蟊贼。他根本不在乎你那500块钱，那分明是在挑逗你，调戏你嘛，或者说向你示示威，给点颜色让你看看！我敢肯定地说，你的那些证据都被他弄走了！”徐善林皱了皱眉头，“这事太被动，也太窝囊了！”

　　周汉成直觉得两只眼睛在冒金星，心脏一阵阵疼痛，可是他满肚子的火不敢发。过了半天，才有气无力地说：“都说你是‘智多星’，你有什么高见啊？”

　　“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使用老得不能再老的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你快说！”

　　“自然是破财消灾，私了！”

　　“什么意思？”周汉成睁大眼睛，拍了拍脑袋，突然大声说，“你，你，亏你想得出来！”

　　“你别着急吗，我反复想过，这事不协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徐善林不停地点着头，却没有再说下去。

　　徐善林越发心急火燎的，急不可耐地说：“你说我给谁去破财、消灾？”

　　徐善林抬起头，微微一笑：“是啊！”

　　正在这时，徐善林的手机响了，只见他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接通了电话。他站起来，又坐下，接电话的声音一如往常，但听出来，他只是在打着哈哈，支支吾吾地应付着。但周汉成明显感觉到徐善林的这个电话不正常，可听了半天，又没听出半点头绪来。

　　徐善林终于关掉手机，周汉成看看桌子上的中华牌香烟，却又从抽屉里取一包金色软包国烟。徐善林一看，吃了一惊，这家伙从那儿弄来了这样高档香烟！他知道这种香烟上面不仅有五颗星，还有非卖品三个字。那都是送给正部级以上领导干部的。他的心脏确实动了一下，觉得周汉成对他真的动了真情。徐善林平时虽然抽的都是中华牌以上的香烟，可这样高档香烟，他只是听说过，还真的没尝过。周汉成极为慎重地抽出一支，像拿着金棒，送到徐善林面前，像是要喂他。

　　徐善林认真看着这支来之不易的贵重的家伙，像是舍不得点火把他烧了，他认真而贪婪地看着它。

　　抽完了第二支，徐善林抓了抓头顶上那稀疏花白的几根头发，慢吞吞地说：“有句顺口溜说‘一包烟一桶油，一桌酒席一头牛，’这家伙……”

　　周汉成拉长了脸，说：“你别乱说，哦，这可不是人家送的，让你见识见识，看你抽烟那贪婪的样子。”

　　徐善林笑笑，转了话题，说：“刚才说的，你考虑了？”

　　“考虑什么？”周汉成说，“我不信，他有多大能耐！”

　　“你知道不知道北京市原副市长刘志华的案子是怎么暴露的，还有南京江宁区的房管局长周九耕是怎么回事吗？”

　　周汉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如青灰，像触电似的。室内静得让人感到几分恐惧，徐善林把大半截烟丢到烟缸里，突然站了起来，说：“你再想想吧！”

　　说完，徐善林拉开门，扬长而去。

　　周汉成看着徐善林的背影，心里升起一种憎恨，可不知道为何，他还是有些不敢面对这个自己的下级。

　　奇怪的是，自从失窃事件之后，登周汉成门的人明显少了。往日，不仅新提拔的处长们会不断登门，表面上是请示汇报工作，实际上是感谢周厅长的提拔。谁都清楚，说是竞争，实际上没有一把手厅长的关心，那是不可能登上处长的位置的。至于其他同志，大家自然联想到自己，为了将来在竞争中能够获胜，基础当然很重要，所以，必须经常和领导联络感情。这几天，周汉成明显感觉到无论是办公室，还是家里，冷清多了。说实话，对于平时热闹惯了的周汉成来说，还真的有点不习惯。直到快下班时，周汉成突然打电话让刘晓玲到他办公室。小刘来了之后，两人就走了。第二天，社会厅机关里就传出笑话。说昨天下午下班时小刘上了周厅长的奥迪轿车。小刘和周厅长坐在轿车的后排，路上，周汉成突然都驾驶员说，把前面的倒车镜子翻过去！驾驶员吃了一惊，甚至还没有反映过来领导是什么意思。其实，轿车驾驶室正前方的那个长方型的镜子是用来倒车用的。一般情况下是看不到坐在后排人做什么小动作的。当然，除非驾驶特地去注意，可哪个驾驶员有这么大的胆子呢！明显是周厅长心中有鬼，以为驾驶员一抬头就能看到后排人的一举一动。还有人说，刘晓玲下车时两只眼睛红红的，没有人知道周汉成让驾驶员把倒车镜翻过去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周汉成在车上做了些什么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