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关于社会厅人事处和厅长周汉成办公室失窃事情似乎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可周汉成不断接到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委转来的人民来信。他越想越感到这件事不可能就此结束的，这天下午，周汉成给王爱怡打了电话，让她下班后在办公室等他电话。过去类似这样的事经常有的，通常都是周汉成带着她去参加一些应酬，或者俩人有重要事情不便在办公室谈的，就找个秘密地方，每当那时，王爱怡的心里总是有些兴奋的。可是今天，她的心里却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忐忑和提心吊胆的感觉。直到快下班时，王爱怡终于忍不住了，摸了几次电话，却又始终没有打，便悄悄来到周汉成办公室门口，见走廊里没人，便拧了拧周汉成办公室的门把手，门是锁着的。王爱怡看看表，五点半钟已过，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可周厅长到哪里去了呢？王爱怡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更加不安起来。几乎到了坐立不安的地步。这时，刘晓玲轻轻地推开房间的门，低声说：“王处长，我先走了！”

　　只要王爱怡在办公室，刘晓玲不管是下班，还是因公外出，都会很有礼节地给她打声招呼。可这会儿，王爱怡觉得刘晓玲并非是在向她打招呼，而像是在监视她。王爱怡拉长了脸，瞪了小刘一眼，吓得刘晓玲感觉到王爱怡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化最大的是王爱怡不仅遵守作息时间，每天几乎都是早早上班，迟迟下班。而且上班时也不像过去那样，常常是一出去半天、一天不回办公室。更让小刘感到奇怪的是，过去保险柜的钥匙她有一套。而自从失窃事件之后，保险柜里几乎空无一物。人事处和厅党组的印章，还有那包装有几十名竞选正处级干部材料的东西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大楼里到处静悄悄的，王爱怡轻轻打开门，样子有点鬼祟，心里突然升起几分恐惧。正当她准备关门时，冷不防有人拍了她一下，吓得她三魂掉了七魂。王爱怡一抬头，却是周汉成。

　　“干什么？看你这个样子！”周汉成说。

　　“哎呀，我的天哪，吓死我了！”

　　周汉成顺手一拥，将王爱怡拥进了室内。可接下来他并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严肃得像参加遗体告别仪式，说：“把那包东西拿出来！”

　　王爱怡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到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那些材料。”

　　“哦！”王爱怡若有所悟地转过身，从包里取出钥匙，她没有开保险柜的门，而是向套间走去。推开套间的门，走到门口放茶杯的低柜前，正准备开门时，突然蹿到门口，向走廊里看了看，迅速把门关好，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包东西。这时，周汉成说：“你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乱放呢！”

　　“这叫声东击西。你没听说过有一个人带着几十万元现金上火车，他居然把几十万现金放在破麻袋里，上火车后就把装有几十万现金的破麻袋往地上随便一仍。非常安全。” 王爱怡神秘而鬼祟地说，“这叫空城计，我担心那个‘我来也’，现在保险柜里什么也没有。”

　　没等周汉成说话，王爱怡像抱着刚出身的婴儿，看着周汉成：“走，还是到你办公室去，你那里比我这里安全。”

　　周汉成被她弄得神秘兮兮的，刚出门，王爱怡像老鼠似的，蹿了出去。

　　当王爱怡站在周汉成办公室门口时，回头看看周汉成，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子在电梯口消失了。王爱怡一阵紧张，立即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蹿到电梯口，可电梯正在向上运行，周围不见一个人。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可是，头脑里却始终浮现出刚才的一幕，那个人的影子就是摆脱不掉。

　　进了周汉成的办公室，王爱怡只觉得心脏还在狂奔乱跳。

　　“爱怡，你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周汉成说，“像你这样还能干什么大事，要是在革命战争年代，你……”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自从‘我来也’来过后，我就整天提心吊胆的。”

　　周汉成摇摇头：“你呀！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王爱怡双手抱着那包东西，说：“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我觉得这东西得赶快销毁掉！不能留着，反正大事已成。这东西再留着恐怕……”周汉成没有说下去，从王爱怡手里接过那包东西，周汉成将东西放到桌子上，仔细看了看。封口处的封条有他的亲笔签名，似乎一切都原封未动。这时，他才轻轻地撕开封条。

　　王爱怡站在旁边，一言未发，看着周汉成慢慢撕开紧包着的牛皮纸，就在这一瞬间，俩人都像断了电的机器人，僵在那里。

　　王爱怡惊呆了，周汉成愕然了！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功夫，王爱怡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猛地从牛皮纸里把东西掏出来！缺德！是谁这么缺德，明明是那么多珍贵的群众投票、考试卷，还有……怎么都成了……

　　王爱怡确实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她再次拿起牛皮纸反复、认真地看着，记得前几天，她不仅在转移保险柜里的重要东西时认真地思考过，而且对这包东西还认真地看了又看，只是最后才犹豫不决地把它转移了，可怎么会……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在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又是谁干的？

　　周汉成看着这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卫生纸，陡然间像有人恨恨地刷了他的耳光似的。两人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这堆卫生纸，不知道怎么会发生了这样荒唐的事情来！

　　“原来……原来是……”周汉成终于如梦初醒，垂头丧气地坐到椅子上。

　　王爱怡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是，傻乎乎地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用说吗，不是那个‘我来也’还有谁？”周汉成咬的牙齿咯咯地响，狠狠地说，“看来这其中必然是一场政治阴谋！”

　　“我还是弄不清楚，这和‘我来也’有什么关系？” 王爱怡眨着眼睛说。

　　“你呀，你……”

　　周汉成一直坐在办公室，王爱怡不明白周汉成怎么了，她不敢问他到底为什么。

　　不知道什么原因，周汉成这几日越来越心神不宁。虽然公开竞选的九名正处级干部按照他的意图进行了，虽然出现了失窃事件，但是，似乎一场风暴过后，并没有什么严重后果。然而，周汉成每每想到这件事，总是有些胆战心惊。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突然决定要亲自把那包众人竞选材料给处理掉。本来，像这种具体事哪里需要一把手厅长亲自动手，只要他说一声，谁都会不折不扣地去完成的。可是，周汉成总觉得那样不放心，甚至担心王爱怡也办不好这样十分重要的大事。谁知道怕事有事，怎么那东西封得好好的，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包卫生纸，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而且在此之前，居然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王爱怡居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从失窃事件发生之后，到王爱怡把那包东西转移。那里面的东西是什么时候被掉包的呢，这让周汉成百思不得其解。

　　周汉成看着这堆卫生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闹心。他差点把心中的火全部发到王爱怡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不仅仅笨，而且有点蠢！甚至觉得有点不堪重任。

　　这几日，王爱怡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她当然知道周汉成在生她的气，可能怪她吗？要怪就怪那个该死的小偷，为什么专门和她作对。尽管周汉成说这事是“我来也”干的，可她还是怀疑，甚至怀疑是社会厅有那么几个人一直在和她作对。但她不敢去和具体人对号，可她的心里对那几个人不仅是怀疑，而是仇恨。

　　这天王爱怡来到周汉成办公室，说是为了工作，可王爱怡还是想看看周汉成有什么动静。一进门，周汉成说：“爱怡啊，不是我说你，这么重要的东西，被人动过了，而且这个动作那么大，可是你居然毫无知晓！”周汉成终于没有忍耐住心中的不快。

　　“我怎么知道呢，谁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不天天把它顶在头上！” 王爱怡撅着嘴说。

　　“王八蛋！简直他妈的胆大包天！”周汉成骂道。

　　王爱怡不声不响地收拾着那些卫生纸，刚要把那些卫生纸和牛皮纸扔掉，周汉成制止了她，说：“别动，别动！”

　　王爱怡缩回了手，睁大双眼看着周汉成。

　　“把它装好，按照原样包好，而且还要放回保险柜原来的地方。”

　　“为什么？”

　　“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办。”周汉成说，“这事千万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半点消息，静观其变。”

　　王爱怡始终没弄明白周汉成的意图，在周汉成的配合下。好歹把那些卫生纸又塞回牛皮纸包里。周汉成看看表，下班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整个大楼静悄悄的，王爱怡顿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她紧紧抱着那包东西，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本想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周汉成，可又停了下来，低声说：“你先看看有没有哪个冒失鬼！”

　　周汉成尴尬地看看王爱怡，无可奈何地说：“哎，简直像个小偷，你这个人啊！”

　　但是，周汉成还是拉开了门，觉得自己真的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此刻，他早已把自己是尊贵的一厅之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突然间扮演成一个极不光彩的角色。

　　走廊里一片黑暗，电梯口那微弱的灯光鬼火样地跳动着。周汉成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下，转身进了屋，电话突然叫了起来，周汉成吃惊地看着电话，他下意识地看看表，心里直犯嘀咕，这会谁会打他办公室的电话？不过他还是走到电话机旁，仔细看了看来电显示，电话却又不响了，留下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周汉成顾不了那么多，神秘地向王爱怡招招手，退到一旁。王爱怡这才抱着那包材料，一头冲了出去。

　　周汉成振作一下精神，故作气沉丹田的样子，似乎恢复了平日厅长的威严，迈着四方步子。

　　王爱怡担心碰上什么人，慌慌张张地到处看了看，心脏像擂鼓一样地狂跳着，左手抱着宝贝材料，右手取出钥匙，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越是慌张，钥匙越是插不进锁里去。直到周汉成站在她身边，王爱怡还以为什么人突然从天而降。

　　进了王爱怡办公室，周汉成四处看了半天，像是要找出什么重要线索似的，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变得有点神质了。直到他亲眼看着王爱怡把那包东西放到保险柜里，还亲自试了试保险柜的拉手，又拿起钥匙反复看着。此刻，周汉成的情绪被弄得糟糕透了。

　　刚出了门，周汉成的手机响了，他犹犹豫豫地接通了电话，原来是省公费医疗办公室主任李三平。

　　“周厅长，你在哪里？大家都在等您呢！”

　　“哦，我马上就到，实在抱歉！”周汉成关掉手机，对王爱怡说，“爱怡，你看，差点误了事，我不能陪你了！”

　　“什么人？扫兴！”

　　“改日吧！你也该回去了，省得你家那位到处找你！”

　　“鬼呢，我怕他！”

　　“嘿，你可要当心，别惹他，万一他真的在哪个副省长耳边叨叨……那……”

　　“别听他胡说，一个驾驶员，他开他的车，哪个副省长听他的。”

　　王爱怡嘴上这么说，虽然她也为丈夫是一个驾驶员而自卑过，可她不会忘记，当初自己还是一个小煤矿的工人，那时丈夫还没正式调到省政府办公厅，可在外人眼里，能够在省政府为省领导开车，真的了不得！有一天，母亲告诉她，有人给她介绍一个驾驶员，她气得把洗脸盆都摔到院子里了。可后来听说这个人是省政府的小车驾驶员，她的眼睛突然间睁得鸡蛋大，像手电筒样的亮了起来。她整天和黑媒块打交道，何时能够望见省长头上的头皮屑！驾驶员！可人家不是一般驾驶员。不久，丈夫真的调进省政府办公厅，王爱怡理所当然地追了上去。不久，王爱怡提出要结婚，但条件是先必须调到省里来。有一天丈夫给吴副省长开车出长途，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吴副省长回来后就找到社会厅当时的葛厅长，让葛厅长把小陈的对象接收过来。王爱怡一下子由煤矿工人成为省级机关工作人员，她从心里感谢丈夫，觉得丈夫太伟大、太了不起了，她激动得说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他，愿意做他的奴隶。

　　王爱怡成为省级机关的工作人员后，学会了很多东西，而且十分活跃。社会厅有人私下里议论，说王爱怡之所以那么黑，主要是因为在煤矿工作的关系。但徐善林却说王爱怡是黑牡丹，一定会有人赏识的。后来有人说徐善林发现了人才。

　　是不是因为王爱怡自觉“失窃”事件是她的失误，她居然真的没有再缠着周汉成，一个人消失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