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周汉成赶到南方大酒店时，包厢里的圆桌上冷菜已经摆好，旁边的小方桌围满了人，四个人正在甩扑克。

　　一进门，周汉成就双手抱拳，满脸赔笑说：“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没办法，事情多啊！”

　　也许是有人等的不耐烦了，一见周汉成，立即都把扑克牌甩下来。大家各就各位，接着就投入了新的战斗。两杯过后，坐在周汉成身边的省公安厅副厅长邵华明突然说：“周厅长，听说你最近破了点财？可你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呢，我们公安部门失职啊！”

　　周汉成一愣，似笑非笑地说：“谁说的？没有的事！这些人闲的没事干了！”

　　邵明华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周汉成，立即端着两杯酒，说：“不会吧！你可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来来来，大家喝酒，周厅长，我敬你一杯！”李三平说。

　　周汉成虽然否定了邵明华，可他的心里顿时沮丧起来。他和邵明华相识已经十多年，多少也了解他的性格。邵明华可是公安系统出了名的办案高手。当年只是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凭着自己破案本领，一步一步当上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不久，就调到省公安厅任刑侦处长。三年前在副厅级干部的公推公选中被推上副厅长的位置。往日，周汉成只要碰到邵明华，虽然两人称兄道弟的，但周汉成毕竟是正厅长，自然处处都要占上风。可今天，不知道为何，他却躲着、让着邵明华。整个酒席间，周汉成总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直到酒宴结束后，邵明华又拉着周汉成，低声在他耳边说：“周厅长，今天怎么啦？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对老弟说说，也许我能帮帮你。”

　　“老弟啊，一言难尽，谢谢你的美意！”说完之后，周汉成连手都没有和邵明华握，便钻进自己的轿车里。

　　在回家的路上，周汉成一句话也没说，直到下车时才对驾驶员说：“小孙，明早提前十五分钟来接我，省政府有个会。”

　　小孙应了一声，车一停稳，急忙出了驾驶室，给厅长开了护送领导进了院门。

　　第二天一早，周汉成刚进了省政府七楼会议室，会议还没开始，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便握着手机往会议室外走去。

　　“周厅长，我是王爱怡。” 王爱怡显得十分慌张，“你能不能马上回来一趟？”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周汉成似乎有些不耐烦，“我在省政府开会呢！”

　　“哎，那，那……东西，不，是复印件，又……出来了！” 王爱怡简直是语无伦次。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慢慢说。”周汉成被弄得满头雾水，真想冲着王爱怡发火，把这个女人狠狠地骂一顿，但他又一想，如果没有什么紧急的事，王爱怡也不会这样慌张的，“什么复印件，你慢慢说。”

　　不知道周汉成究竟听清楚王爱怡的话没有，但他还是向主持会议的副秘书长请了假，并立即给凌副厅长打了电话，让他立即赶到省政府参加会议。

　　周汉成回到单位，刚开了门，王爱怡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手里捧着那包牛皮纸包，那样子像捧着亲人的骨灰盒。没等周汉成说话，便哭丧着脸说：“可不得了了！昨天的那些卫生纸居然变成复印件！”

　　周汉成似乎还没有反映过来，漫不经心地从王爱怡手里接过那包东西，一边打开一边说：“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周汉成嘟哝着，“昨天晚上那么迟才放回去的，我不相信……”

　　当周汉成打开纸包，他的手不知是颤抖还是痉挛，半天动不了！

　　直到卫生纸真的变成复印纸，周汉成才如梦初醒，沙哑着喉咙说：“真他娘的见鬼了！这……”

　　“猖狂，太猖狂了！” 王爱怡愤愤地说，“看来不报案不行了！”

　　周汉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习惯地点着一支烟，吸了两口，突然抬起头，看着王爱怡说：“爱怡，我突然想到一件大事，那天老徐说可以私了？是吧？”

　　“好像是！”

　　“不对呀！”周汉成睁大双眼，“他怎么想起说私了呢？那他一定知道是谁干的事了？”周汉成摇摇头，突然站了起来，“去，把他叫来。”

　　“谁？”

　　“老徐，徐善林！”

　　王爱怡走后。周汉成立即把那包东西收了起来，随后，徐善林就进屋了。

　　周汉成满脸笑容，递给他一支香烟，停了停，说：“善林啊，你那天说那个事可以私了，是吧？”

　　徐善林吸了一口烟，想了想慢慢吞吞地说：“我说过吗？”

　　“你这个人！怎么……”周汉成的脸一下子红了，“那天，王处长也在，你平时可是滴水不漏的人啊！”

　　“哦，”徐善林笑了起来，“我那是说，比方说可不可以用私了的办法，并不是就能私了的。你们说是谁干的？要是知道是谁干的，那当然可以用私了的办法。我是怕你们不愿意惊动官方。”

　　“你……哎！”周汉成气得脸色像白纸一样。

　　“您别着急，周厅长，”徐善林说，“我后来想，也许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不过这也没什么，你说你的那些信封算什么啊，不过担心传出去不好听，其实也没关系，毕竟没有抓住什么把柄啊！我们可以不通过官方，而是通过朋友关系，比如说找公安上的朋友暗中查查那个‘我来也’到底是何许人也！然后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好！好！” 王爱怡兴奋起来了。

　　“确实，要是演戏，真的是很不错的细节。”周汉成冷笑着说。

　　徐善林说：“周厅长你多虑了。”

　　“你安的什么心啊？”周汉成急了，“这事已经弄成这样了，那些原始材料被人家拿走了，而且还公然挑衅，送回了复印件。”

　　“真的？”

　　“你看！”周汉成一时乱了方寸，居然把已经收起来的复印件又拿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有些后悔，把刚拿出来的东西又放了回去。

　　徐善林伸出来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明白了，周汉成对他产生了戒备之心。

　　周汉成突然站起来，转过身，竭力装作坦然的样子，笑着递给徐善林一支烟，说：“不过我想，最好还是把那些原件找回来。”

　　“其实那东西也没什么用处了，可以说是寿终正寝了！”徐善林说，“不管‘我来也’是什么人，他拿着那些东西能说明什么问题？现在这种现象又不是哪一个单位，本来所谓的公推也好公选也罢，或者是竞争上岗，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造造声势，改革嘛，总是不能像军队出操，立正、向右看齐那样。”

　　“是啊！”周汉成似乎轻松了些，“我也这样想过，当然了，这事就是真的是那样，没有按照得票多少，没有按照高分录取，省委组织部，省纪委又能怎么样？我了解过了，省级机关哪个厅局的处级干部竞争上岗不是这样！我就是不搞竞争上岗，我这个厅长、党组书记就有这个权力提拔、任免处级干部。”

　　这样一想，周汉成突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了许多，往日笼罩在心头的那些阴霾刹那间散去了。甚至他觉得自己那么好笑。本来理直气壮的事，却被一个小小的蟊贼“我来也”弄得如临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