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又一场狂风暴雨在社会厅渐渐地平静下来了。谁知道徐善林用什么办法，他居然把那些照片、录音带全部收回来了。除了三位副厅长和纪检组长，一共被他收回了二十八份。他不仅亲自交给周汉成，还点了数。周汉成还真的佩服这个“智多星”。

　　渐渐地，周汉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情态，好像社会厅里根本就没发生过这场山摇地动、惊心动魄的“失窃”事件和材料被掉包、照片录音带的事。甚至昨天下午在四十多名处级处以上干部会上，周汉成全文学习了省委组织部关于省级机关处级领导干部必需实行公开竞争上岗的实施细则。学习文件之后，周汉成还作了详细的说明，特别强调要进一步完善监督机制，认真把民主意识贯彻落实到处级干部的竞争上岗中去。还原文引用了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发展基层民主，保障人民享有更多切实的民主权利”一段话。最后，周汉成强调说，社会厅刚刚结束的九名处级干部竞争是民主的、公正的。或许此刻周汉成忘记了大家早已收到了那些不见天日的“复印件”。当然作为领导，也只能这样台上大声疾呼，台下以不变应万变。

　　省委组织部的文件下发后，反映最强烈的还是处级以下的干部，他们觉得到底是谁在理论脱离实际？为什么文件归文件，还照样公然愚弄群众！谁知道是怎么回事，社会厅的这场风波并没有就此罢了，据说，社会厅不断发生的一系列的事不仅在省级机关议论纷纷，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甚至省委领导都知道了。但是，谁都只是一听了之，这又不是什么违法案件，没有领导的指示交办，自然不了了之。只是在省委组织部的文件下达后，领导决定在机关作一些试点。也不知道是谁的提议，居然决定在社会厅搞一次正处级干部竞争上岗试点。

　　这天又是周一，上午刚上班，由省纪委副书记梁邦兴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郭新民一行五人突然兵临城下。梁、郭一行虽然来之前已经作了电话通知，但是重兵压镇还是让周汉成感到晕头转向。

　　在厅党组会议上，郭副部长发表了讲话，主要是贯彻省委组织部的文件精神，决定在社会厅进行一次正处级领导干部公开竞争上岗的试点。他特别强调这次正处级领导干部的竞争上岗要坚决做到“三公开”，就是公开、公平、公正。而且用对社会厅刚刚竞过岗的那九名正处级岗位重新竞争。郭新民讲话后，梁邦兴作了补充发言。他重点强调“三公开”的具体做法，还说目前一些单位虽然说是公开竞争上岗，但依然在暗箱操作，群众意见大，反映强烈。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为了全面了解情况，完善政策，总结经验，决定进行一从试点。

　　周汉成一听，当时就脸色大变。这哪里是试点，分明是要出他的洋相吗！一旦重新“三公开”，那么他的那些秘密就公布于众了！虽然“我来也”早已把那些东西搞得满天飞，可那只是私下里的事，而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这样公开一搞，这可不同了。周汉成这才知道梁、郭二人是有的放矢而来，可他还是以厅党组书记、厅长的身份发了言。周汉成首先讲了一大篇理论，表示坚决拥护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的试点，最后提出不同意把那九名正处级干部重新来一次竞争，说这样做目的不是不信任社会厅党组吗！不是打击那九个同志的积极性吗！只是今天不是往日的党组会议了，往日的党组会他可以一手遮天、一言九鼎，而今天有省纪委、省委组织部两位钦差在此，他哪里能一言定乾坤！周汉成越想越不对劲，“我来也”虽然窃走了他们的那些珍贵资料，可那不过是草莽之辈，而梁、郭二人却是代表官方而来，是钦差大臣啊，绝不单纯是试点！散了会，周汉成关起门，给省政府副秘书长黄孝东打了电话。黄孝东说这会他正在办公室，让他马上过去。

　　黄孝东在发迹之前曾经和周汉成有过一段渊源。那时周汉成大学毕业后在一个县中学当老师，黄孝东是他的学生。黄孝东的聪明才智深受年轻的周汉成赏识，师生间的友情亲如兄弟。黄孝东大学毕业后作为选调生进了市政府办公室，两年后被省发改委选中。随后便一路得志，几年之间就当上省发改委办公室主任。不久下派到石溪市当副市长。年纪轻轻就成市厅级领导干部，那时周汉也成为一个县委书记，两人曾似下里喝过一次酒，没想到师生俩都成为政治上的佼佼者。黄孝东频频举杯谢恩师，后来周汉成提拔到社会厅当副厅长，没想到就在周汉成当上厅长的同时，黄孝东居然又提拔到省政府当副秘书长了，而且协助朱副省长分管社会厅工作。虽然黄孝东只是省政府的副秘书长，可那是代表省长说话的人。何况按周汉成的分析，黄孝东不久将有可能出任市委书记。未来的黄孝东必定是副省级的高级领导干部。

　　俩人一见面，周汉成大有见了亲人要诉说心中委屈似的，满脸堆满了问题和沮丧。社会厅最近发生的事，作为分管副秘书长的黄孝东，不可能不知道的。周汉成虽然没有专程把那件事和他说，黄孝东知道周汉成的苦衷。其实周汉成也心知肚明，他虽然没有直接和黄孝东说过，但黄孝东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在黄孝东心里，虽然也觉得周汉成这事办的有点窝囊，但还是非常同情老师的。甚至还暗中为周汉成鸣不平。堂堂一个正厅长，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黄孝东看着周汉成，自己虽然不抽烟，特地拿出招待部省级领导的特供国烟，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打着了打火机。

　　“老师，”黄孝东在私下里从来都是这样称呼周汉成的，“碰到什么烦心的事了？”

　　周汉成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孝东秘书长啊，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

　　黄孝东说：“老师，你指的是那件事吧，我都听说了。这种事够窝囊人的。我也知道你的心情。所以，我尽量不主动给你打电话。怕您……”黄孝东突然又像回到当年师生年代，把你改为您。

　　“孝东秘书长，何止是那些事！”周汉成脸上的表情令人惊叹，“你说这事和省纪委、省委组织部有何干系？我犯了哪条天规王法？”周汉成痛苦的表情让人十分同情，他接着又说，“现在梁邦兴和郭新民跑到我那里，说是搞改革试点，实际上是要出我的洋相！”

　　周汉成把梁邦兴和郭新民要在社会厅搞那九个正处级干部竞争上岗的事说了一遍，黄孝东听后半天没说一句话。他知道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在这个时候到社会厅去搞处级干部竞争上岗试点，而且要拿原来那九个正处级干部重新竞争上岗，这明显是要否定周汉成原来的做法嘛！是不是因为“我来也”那样一搞，有人要拿他开刀？这也未可知道。此时此刻，黄孝东多少有点埋怨周汉成，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越糊涂越好，干吗搞得乌烟瘴气的。

　　看到老师这个样子，黄孝东的心里有点同情周汉成。可他只不过是个副秘书长，若是在自己权力范围之内，还能狐假虎威地打着副省长的招牌帮帮腔，可是省纪委是什么地方，一般干部躲都躲不及，他岂敢蹚这个浑水！

　　谈话之余，周汉成多少还是透露出点思想，希望黄孝东能够在朱副省长面前帮助他吹风吹风。可黄孝东还是十分含蓄地道出了官场上的微妙之处。周汉成虽然也感到失望，但他还是能够理解黄孝东的为难之处的。周汉成也算是找到了地方倒倒苦水，特别是黄孝东的那些宽慰，让他心里似乎好受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