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红包儿

　　快下班的时候，钱头儿把张淑敏叫到了办公室，递给她一个红包儿，神秘地说：“这是对你前一段儿工作的奖励。钱虽不多，才四十元，但这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上头争取到的，你可千万别对其他人讲……”

　　单位不景气，分毫奖金没有。发红包儿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张淑敏将红包儿揣进口袋里，心里感到热乎乎地挺美气。以前经常听人讲，这个靠溜须拍马上去的钱头儿，对待自己手下的人，那是吃柿子专拣软的捏。现在看来也不完全是，手下人付出的辛苦，他并非有眼无珠。张淑敏想着，走出了钱头儿的办公室。

　　张淑敏是那种特别容易知足的人，累死累活完成一项任务，只要当头儿的说一句公道话，足以使她忘掉一切辛苦。前段儿时间，正值中伏天，骄阳似火，大地上热浪滚滚，烤得人周身火辣辣地疼。为了新上马的项目能按时开工，张淑敏带领几个年轻人，登高爬梯铺设线路，喉咙冒烟了顾不上喝口水，小肚子憋疼了顾不得上趟厕所。连星期天都搭进去了。每日，她总是第一个赶到现场，最后一个撤离。汗湿的头发打成绺儿，衣服能攥出水来。苦干了一个月，终于在预定时间内圆满完成任务。

　　张淑敏收到红包儿的第二天，听说几个年轻人，因为自己红包儿里的数目和别人差距太大而愤不平。张淑敏心里开始不是滋味了。她想，莫非钱头儿给我的钱太多了？要说几个小年轻除了有时上工晚一点儿，干得都还不错。真没必要……正想着，俩小年轻找到了张淑敏，开门见山地问：“钱头儿昨天给了你多少钱？”张淑敏一愣，脸发热，心跳即刻加速了。她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笑了笑：“钱头儿叮嘱不许互相盘问。”有个小年轻不耐烦地说：“唉呀，问问怕啥？看钱头儿分配的合不合理。”张淑敏心说，甭问，我准比你们拿的多，我早去晚走干得还多呢。小年轻看到张淑敏不说话，轻蔑地剜了她一眼：“嘁，这又不是党的机密，不至于认真到那份儿上。”任凭小年轻左右开导，张淑敏始终不想说出自己红包儿里的那个数目。小张急了：“得，不说也罢。你多拿点儿咱没意见。可我们每人才给四张，比起人家拿三百多元的，相差也太邪乎了。”另一个插嘴说：“这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别给她费话了，找钱头儿说理去。”

　　两个小年轻一甩门走了，张淑敏为自己的守口如瓶感到一阵悲哀。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严守秘密的那个数目，竟然同全班其他人分毫不差。她望着两个年轻人急匆匆向钱头儿办公室走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嘴里喃喃自语道：钱头儿，你的招儿对付我张淑敏这种人也许有效，但对付机灵的年轻人，你是向秃子借梳子--找错人了。

　　1996年8月27日《北京晚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