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体验

　　一大早，D头儿就开始忙活了，他熟悉讲话稿，擦皮鞋，系领带，一切收拾停当，只等窗下的汽车喇叭声了。

　　往常到局里开会，司机小张总是提前就把汽车开到D头儿窗下，今天怎么迟迟不来？D头儿有些沉不住气了，今天的会上他要第一个发言，万万迟到不得。

　　正在D头儿夹着公文包不安地张望时，司机小张气喘吁吁跑来了，他满脸沮丧地说：“砸锅了，小车儿坏了。”D头儿皱紧双眉抱怨道：“怎么搞的？早不坏晚不坏，偏偏有急事……”他沉着脸挥手要打的，不巧，一辆辆载人的出租车闪电而过，没有一个停下的。D头儿抬起手腕看看表，急出一脑门子汗。举在半空的手刚放下，见一辆公共汽车停在了路旁站牌下，时间不等人，他顾不得许多了，极不情愿地上了车。

　　车里人挤人，越发显得闷热。每个人都是个散热体，贴在前胸后背上，粘糊糊热辣辣，真叫一个讨厌。整个车内弥漫着汗味儿、屁味儿、臭胳肢窝味儿，熏得人喘不过气来。车刚开出两站，D头儿的脚后跟就有些吃不住劲了，酸疼酸疼的。脖子上的汗珠子像小虫一样爬向后背，头似乎大了许多，昏昏沉沉的。他试图挪动一下有些麻木的双脚，刚一动，贴在别人后腰上的将军肚不由得向前顶了一下，前面的漂亮姐凶恶地侧转头：“臭不要脸，讨厌。”“你……”D头儿欲发火，被旁边的老者劝住了：“算了吧，天热人挤，大家都将就着点吧。”D头儿不屑一顾地瞥了漂亮姐一眼，没有言语，心里那叫撮火。

　　在单位，所有人见了D头儿都是毕恭毕敬的。有一位漂亮姑娘因为D头儿多看了她一眼还引以自豪呢。眼前的黄毛丫头竟敢骂他不要脸！D头儿的将军肚用力向内收敛着，里面装的全是火气。几站地的路程使他受尽了煎熬。

　　第二天回到办公室，他坐在沙发上，秘书已经沏好了茶。他点上一支烟拉开抽屉，又看见那张压了一年多的为职工购买车的请求报告。他的心一震，想起昨日乘车的情景，他只偶尔坐了几站地，可职工们一年到头，无论遇到雷雨还是冰雪，天天倒几次车，挤一个多钟头，到这四十里开外的郊区上班，那滋味……这两年，当头的小车买了一辆又一辆，而职工的班车坏了，却借故没钱迟迟不买。

　　猛的，D头儿拿起笔，迅速在请求报告上签上“同意”二字。

　　1996年4月12日《中国红十字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