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找理儿

　　大李天天徘徊在单位的大院里，时而快步行走，时而慢步挪动，不论快走还是慢行，那双呆滞的目光总是东瞅瞅，西看看，好像丢失了什么宝贝，有人问他在寻找什么东西，他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回答：找理儿，找理儿……听者无奈地摇摇头，挺好的一个爷们儿，可惜了！

　　大李在单位是有名的闷葫芦，行动多，言语少，乐于帮助别人，也不管对方是否领情。上班时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有十分的力绝不出九分九。受了什么委屈误解和不公正的对待，不吭不哈，在心里憋着，苦自己一个人。别看他平时不爱言语，谁想在他面前办点邪事，歪事，他准会理直气壮地反对，哪怕反对无效。平时，不论遇到大事小事，大李事事都要讲个理儿，一点活泛劲儿没有。为这，挺不招人待见的。

　　那天，单位派大朱和大李去购买运动会上发的奖品，大朱看上了一条皮带，想和大李每人弄一条。大李吓得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种事万万干不得。当头儿的信任咱，咱可不能干这种公饱私囊的事。大朱瞪了大李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瞧你那份德行，小题大做。不就是一条皮带吗。紧接着，大朱的话匣子就止不住了：这年头，大小是个官就贪，倒霉受穷的，是咱这些无职无权的老百姓。且不说那些贪官，一搂就是几十万甚至几百万，就说咱们上级单位的那些人吧，他们每月拿几千元，都干什么事了？每次发东西，用小汽车往家里拉。咱们干多少工作，每月只给几百元，这公平吗？大朱口若悬河，大李低着头不吭声。他说不过大朱，他有他的老主意，别说是条皮带，就是一条金带他也坚决不要。末了，大朱不顾大李的反对，自作主张多弄出两条皮带，不过没给大李，给了安排他购买奖品的头儿。事后，大朱在头儿面前没少给大李扎针，说大李忒事儿，太清高，太正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东西。哪个单位摊上这种人，就别想为自己搞点好处和活泛收入。留着这种人，早晚是个祸害。

　　头儿和大朱是铁哥们，听信了大朱的谗言，寻找机会把大李调到了别处，每月的工资降了不少。大李有气窝在心里，越发地不爱言语了。有几个好友告诉他：像你这种工作调动，属于内部调换，前有例子，后有样子，没有一个降工资的，为什么轮到你大李，土政策就变了味儿？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大李听后觉得有理儿，可让他为自己的待遇去找头儿，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那口窝囊气堵在心口，实在不舒服。

　　不久，大李在新单位，因为反对头儿利用办公经费购买私人东西，又被调换了工作。这一次，有关头头儿亲自对他讲明，工资问题你尽管放心，不会让你少拿一分钱，别人有的待遇你一样也不会少。大李对头儿的话深信无疑，愉快地走向另一个工作岗位。

　　领工资的时候，大李发现，自己的工资又降了不少，并且由合同工改成了临时工。这一次，单位的所作所为把老实巴交的大李激怒了。他斗争了好长时间，决定打电话询问此事。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事情放置了很久，连大李都觉得再打电话找头儿，好像自己真的是个斤斤计较个人得失的人。不！他在心里大声喊，他在乎的是理儿！人办事不能不讲理！当头儿的红口白牙亲口承诺的事儿，岂能不算数？怎么能出尔反尔？同样的事情，当头儿的对待厉害人一个样？对待老实人又是一个样？这不是看人下菜碟吗？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一次，他和新上任的D头儿走了个照面，鼓足勇气向D头儿反映了自己的事。D头儿说：噢，有这种事？他沉思片刻，又说，不过这事要怪你自己了。当时，你怎么不问清楚自己的待遇，就挪窝了呢？大李说当时头儿说了，工资和其他待遇都不会少的。D头儿说，哎呀，你太轻信别人的话了。善良的大李不知该说什么了，他心说，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头儿。在单位，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头儿说了算。憨厚的大李第一次在心里骂人了：他妈的，我把头儿的话当圣旨，谁知头儿的嘴像鸡屁股一样没准儿。D头儿见大李低头不语，开导说：事情都过去一年了，既成事实，也就不好再更改了。你就认倒霉吧。一向对头儿毕恭毕敬的大李，连声招呼都没打，掉头就走了。

　　回到家，大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个从来不抽烟不喝酒的汉子，独自把自己关在房间内，地上的空酒瓶子横七竖八，放置了一大片。他被烟呛地咳嗽了一夜。第二天，大李照常提前上班去了，不过他没有进工作间，却久久徘徊在单位的大院内。

　　大李，被折腾疯了。

　　20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