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战

　　“嘟嘟嘟……”腕子上的电子手表扯着嗓门尖叫了十二下，我越发坐立不安了，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打着哈欠探出窗口。四合院内静悄悄的，人们早已进入梦境。听到隔壁飘来甜甜的鼾声，心里是又嫉妒又羡慕。望着趴在作业堆里的儿子，生气、着急、心疼，多种滋味涌到喉咙，弄得我打哈欠都不顺畅。

　　岁月无情，总觉得儿子才上小学不久，怎么转眼就该升中学了？尽管我硬着头皮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但考期却在一天天逼近。谁都望子成龙，老少三代人的神经都跟着绷紧了。爱说爱笑的儿子是历年的三好学生，做作业特认真，吃过晚饭就趴在缝纫机上写，一坐四五个钟头没动窝儿。我真担心他那小小的屁股磨出茧子来。

　　老公公不爱言语，急在心窝子里，昨天买来高乐高，今天又买蜂王精。婆婆爱说，急切之情溢于言表：“总这么熬谁受得了，他还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孩子啊……”我和丈夫费了许多口舌，总算让二老先睡下了。四双困眼干巴巴盯着孩子有何用？再说打哈欠传染，大家轮番张嘴，空气中的睡分子直线上升。

　　“喝奶吗？”我问。儿子的眼皮像压了重重的铅块，抬都懒得抬，只是轻轻摇摇头。

　　“还差多少？”我关切地又问。

　　“还有一张语文模拟卷子”。儿子回答。

　　哎呀妈呀，我急得眉头都皱疼了：“快点做！”尽管儿子手中的笔一刻不停地在忙活，我还是习惯性地在一旁催促着。

　　丈夫端来了洗脸水，儿子只剩下两个造句了，总算胜利在望了。儿子的哈欠打得更勤了，几乎快睡着了，我摇摇儿子的肩膀：“好儿子，再坚持最后两分钟。”我迅速铺好床，拿来毛巾。啊！儿子已经趴在缝纫机上睡着了，怎么摇晃都叫不醒。

　　我轻轻从他胳膊底下抽出语文卷子，两行造句映入眼帘：“眼下，我（喜欢）睡觉（胜过）一切。”“每天，（只要）能在11点以前睡觉，我（就）知足了。”

　　我和丈夫相对望望，嘴唇掀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未曾开口，被冒出的两个大哈欠截住了。

　　1992年5月29日《中国红十字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