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个头儿，没说的，一米七八，咱绝对够的上标准尺码。若论长相，底气就严重不足了。镜中的自己，小鼻子小眼儿面带斑点儿，黑不溜秋儿外加斑秃儿。长就这副困难模样，也难怪姑娘们从不用正眼儿瞧咱一下。
自从给新来的经理开上车，形势就不同了，大姑娘小媳妇见了我，说话那叫甜，笑起来也格外动人心弦。对此，我心如明镜，我这双小眼睛是干什么吃的？哼！
说来也怪，有些事理儿讲起来明白着呢，真要做咋就是另一码事了？以前，我对公司小B心存反感，这小娘们长就一双望飞机的眼儿，在当官有用人面前，很是舍得感情投资。你还别说，真有人吃这个，她人前出尽风头，人后阔得流油儿。并非我吃不到杏儿骂杏儿酸，这号市侩女人就是白给，我都懒得抬眼皮。
莫非话说过了头儿要闪舌头？有一次同小B走了个照面，她冲我媚眼一笑：“哟，差点没认出来！你穿西装真有风度，好帅气！”尽管内心知道，这纯属奉承话，听后仍感到一阵喜悦。大概爱听好话是人的天性，长这么大，听女人夸奖还是头一回。
我不否认，自从那天起，她常和我套近乎，而我也没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是我的小眼睛视力衰退？还是小B的技巧够威够力？要不然怎会让人感觉挺舒坦呢？
出车回单位，肚子饿得咕咕叫，她送来了自个儿包的饺子，薄皮儿大馅，一嘴一个肉蛋蛋，香！看着我狼吞虎咽，她在一旁下起了温柔的毛毛雨：“慢点，别噎着。给当头儿的开车，没时没点儿，真够辛苦的。”我就是鸡蛋里挑骨头的主儿，这会儿也道不出她的不是。
以后，每逢遇到我赶不上吃饭，她就送上自己带的饭菜。我心里烦恼时，她张哥长张哥短地给我解闷儿。搭车时依偎在我肩膀上，搞得我晕晕糊糊不听她调遣才怪呢。我老婆几次提醒我：甭跟这号女人瞎搅和。我不爱听，视她小肚鸡肠，内战时有发生。
有一回送经理开会，小B拦住要搭车，我很为难，多亏经理好说话，让她坐了上来。自那回以后，她竟然神速地同经理……
我将奔驰停在公司大楼前，经理那潇洒的身影消失后，忘在车里的大哥大叫起来。我抓起轻轻喂了一声，里边冒出一串熟悉的酸腔：“亲爱的，今晚十二点老地方见……您得抓紧给我买套房子，免得总提心吊胆的。喂，您在听吗？您今天怎么了？支支吾吾的。”我慌忙将大哥大塞进经理外衣口袋内。我不得不佩服，这小娘儿们“攻关”是有两下子。
有了靠山，她越发神气了，小腰板儿挺得倍儿直，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谁能把经理的傍家儿怎么样？
她又找我来了，她是吃着碗里占着盘儿里盯着锅里的主儿。望着她那双秋波荡漾的双目，我的防线在崩溃，可心里头明镜似的：诱惑，迷人又害人的诱惑！他娘的，我堂堂五尺硬汉，抵抗力跑哪儿了？为什么世上许多事理儿说起来明白，做起来就犯糊涂？也许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突然，我特想让善良的妻子能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哪怕当场跟我翻江倒海地干一仗。
1993年4月28日《中国旅客报》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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