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这是一个欢乐、幸福而又激动人心的日子——罗家老房村的旅游经过三个月的运行，收益不错，这天分红了。按照和王老板签订的协议，扣除所有的开支，这三个月里，村上净分得了十五万元利润。十五万元，虽然离理想的收入还有差距，可这也是罗家老房村历史上破天荒的一笔大收入。当村会计兼村旅游发展公司财务部主任罗友安和王老板算完账以后，雷清蓉当即召开了一个村委会成员会议，讨论这十五万元的分配办法。按照当初村民和公司签订的合同，村民用自己所住的罗家老房中的房屋入股，其收益的三分之一要交村集体做管理费用，而从酒店分得的利润，则归村集体所有，用于发展村集体事业。按这个方案分配，十五万元中，村民可分配七万多元。但雷清蓉一高兴，说这是首次分红，让大家高兴高兴，也借此增强大家的信心，便和村委会成员商议，决定多拿出两万多元来加入村民的分配。

　　也就是说，村民应该从房屋收益中上交村委会的三分之一，这次就不交了。这样一来，根据事先评定的房屋等级，房屋结构、文物保存最完整的Ａ等级人户可以领到一千五百元，即使是最低的Ｃ等级人家，也能分到八百元左右。当然，这千儿八百元钱不算多，但这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他们的信心。更重要的，他们从平时向游客经营小吃和土特产中，得到的收入远比分得的红利高得多。国庆黄金周雷清蓉采纳了县委刘厚德书记的建议，安排了几户村民用石磨磨豆腐、推汤圆，用瓦缸打糍粑，取得了成功以后，现在村口的路边、巷道两旁，以及家家户户的门口，无不摆着一碗碗白花花、香喷喷的豆花；圆滚滚、珍珠似的汤圆以及两面焦黄、又薄又脆的糍粑片和诸如香菇、竹笋、黄花菜、腐竹等土特产。这既是村民的一笔利润不菲的收入来源，也构成了罗家老房村旅游的另一道绚丽风景。当初，王老板见经营这些小吃和土特产生意不错，利润也不薄，就要求雷清蓉把它们收归到公司来经营。雷清蓉坚决不同意，说：“让大家挣点钱，有什么不好？”

　　王老板说：“你的村民倒是挣到钱了，可我几千万元钱的投资，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雷清蓉笑着说：“世界上的钱一个人赚不完！你要担心收不回投资，那办民俗和红军博物馆的工程，你就不要投资了！”

　　王老板听了这话，急忙急赤白脸地说：“你倒想得美！我前期工程把底子都打好了，以后的工程不要我投资，门都没有！”

　　雷清蓉就说：“那就好哇！将于取之，必先予之，你让他们赚到钱了，他们今后拥护你都来不及呢！”

　　王老板从此再没有说要把村民经营的小吃和土特产，收归到公司统一经营的话了。

　　如今，村民分到了红利，小吃和土特产经营又照样红红恍火，到处都是一片对雷清蓉的赞扬之声，这怎能不令雷清蓉高兴呢？更重要的是，在县党代会上，她又顺利地被选为省党代会的代表。这预示着，在她人生的历史上，又即将掀开新的一页。

　　现在，雷清蓉也同样揣了一千五百元红利往家走。这是一个晴朗的冬日，一轮旭日像醉汉似的，满脸涨得通红，高高地挂在头顶。大地松软，空气中涌动着黑土的气味，微带腥味而甜蜜。一群从越冬中醒过来的鸟儿，鸣叫着飞过头顶，声音清脆、激越，像是很愉快的样子，让人感到振奋、喜悦。路边树上的枝条，从远处看虽然还是光秃秃的，可凑近仔细一瞧，上面分明星星点点地缀着比米粒还小的白色的小芽。渠江水波光粼粼，缓缓流淌，安详、宁静，像是睡着了一般。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春天又即将来临。雷清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刚才分红时的热闹气氛，这是罗家老房村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喜庆和欢乐的场面呀！一想到这里，雷清蓉的心也不禁像这晴朗的天气一样，明媚而充满阳光。

　　回到家里坐下不久，王老板忽然带着一个客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一进门就粗喉大嗓地叫了起来：“雷支书，你看这是哪个客人来了？”

　　雷清蓉抬头一看，突然惊住了。过了半晌，才猛地叫了一声：“宛芝——”还没叫完，就扑过去，把吴宛芝抱住了。

　　王老板见了，还在说：“她说要找你，不知道路，我就把她带来了！”

　　雷清蓉没管王老板，将吴宛芝抱了一阵，这才松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来。吴宛芝看上去，比上次雷清蓉在山上她家里看见的，脸色要好了一些，不过，穿的衣服还是很普通，和一般的山里妇女没有太大区别。手里却提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

　　雷清蓉说：“你拿的是什么呀？”

　　吴宛芝把包袱放到桌上，有些难为情地说：“要过年了，没什么给你们送的，也就是自己在山上采的一点土特产！”

　　雷清蓉十分感动，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还要你送什么土特产？”

　　吴宛芝接着说：“很早就想来看你了，可没放假，想走也走不成！”

　　王老板见她们只顾说话，压根像是忘了自己似的，就说：“好了，我把人送到了，你们说吧，我走了，啊！”

　　雷清蓉急忙喊住他，说：“哎，你别忙走，我还正要找你呢！你是见我冷落了你，是不是？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好的妹妹，我们好久不见了！”说着，就把吴宛芝的情况告诉了他。

　　王老板听了，也非常感动，说：“了不得，了不得，那么艰苦的条件，还生存下来了，真是……真是，哎，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呀？”他看着雷清蓉问。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雷清蓉帮他答出来了。

　　“对对对，玉汝于成，玉汝于成！”王老板急忙附和着说。

　　吴宛芝听了王老板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什么办法？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嘛！”

　　说到这儿，雷清蓉忽然想起来了，对吴宛芝问：“哎，你妈呢，好些没有？”

　　吴宛芝听了这话，忽然抿紧嘴唇，低下了头，半天才喃喃地说：“头个月去世了……”

　　雷清蓉听了，急忙说：“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不过，你也不必伤心，这么多年了，你也尽到一个做女儿的责任了！”

　　正说着，鲜老太太从外面回来了。现在每逢晴朗的日子，老太太都要出去走一走。雷清蓉急忙把吴宛芝给老太太做了介绍。上次从山上回来，雷清蓉就把吴宛芝的事对老太太全说了，老太太从心里也觉得吴宛芝是一个好姑娘。现在一见她，像看见一个回娘家的女儿似的，马上过来拉了她的手，直说：“好哇，好哇，贵客呢！”说完就对雷清蓉说：“你们聊，你们聊，我去做饭，啊！”说着，就进了厨房。

　　王老板见老太太去做饭了，就对雷清蓉问：“你说找我，有什么事？”

　　雷清蓉故意白了王老板一眼说：“你忙什么，我们两姊妹话还没说完呢！”

　　王老板笑着说：“你要不赶快说呀，恐怕又要贴一顿晚饭了哟！”

　　雷清蓉说：“你那脸比城墙还厚，我就是现在说了，这一顿晚饭我免得了？”

　　王老板听了这话，一边“嘿嘿”地笑，一边说：“那就好嘛，反正免不了，我走一家不如坐一家！好，你们慢慢说，慢慢说！”

　　雷清蓉警告了王老板一句，说：“我们说话时，不准打岔哟！”说完，才回过头拉着吴宛芝的手问：“看见我们村的风景了？”

　　吴宛芝急忙兴奋地说：“看见了，看见了！”说完，像是有些拘谨地看着雷清蓉，停了一会才接着说：“雷姐，我真没想到，你是支部书记，还是旅游发展公司的董事长，你真行，雷姐！”口气里充满着钦佩和羡慕。

　　雷清蓉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宛芝，这是他，王总经理的功劳！”

　　“我有什么功劳？”王老板急忙说，“你不要信她的，她可是罗家老房村的大功臣，我还是星星跟着月亮走，沾她的光呢！”

　　雷清蓉说：“好，你要谦虚我也不客气！”说完又回头对吴宛芝问：“工作还好吧？”

　　吴宛芝又立即感激地摇晃着雷清蓉的手，说：“好，好，雷姐！我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的工作也可能完了！”

　　雷清蓉说：“你不要谢我，本来就该是你的！”接着又说，“说心里话，宛芝，我在公司里给你把工作岗位都留好了，如果你真的被开除了，我就来接你到公司上班！”

　　王老板听到这里，又急忙说：“对对对，到我们公司来上班，就是现在都可以来，可比你教书强多了！”

　　“不！”吴宛芝对王老板感激地笑了笑，说，“我不能来你们公司上班，钱再多也不能来，谢谢王总了！”

　　王老板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为什么？”

　　吴宛芝低下了头，声音低沉而凝重地说：“如果我走了，那山上的孩子就再也上不成学了，没有老师会到那儿去的！再穷，孩子们还是要上学，不上学只会更穷！”

　　雷清蓉听了这话，激动得又一把抱住了吴宛芝，说：“好妹子，就凭你这番话，就让我感动！你虽然很普通，却有一颗金子般的心！”说完这话，雷清蓉忽然抬起头来，对王老板说：“等我们公司的积累多了，我们在宛芝他们烟灯村建一所希望小学！”

　　“好！”王老板也叫了起来，“建！”说完就像沉思似的自言自语起来，“这个希望小学叫什么名呢？就叫‘清蓉希望小学’！”

　　雷清蓉说：“什么清蓉？清蓉是什么意思？”

　　王老板正要答话，吴宛芝抢在了前面，说：“怎么没意思？清蓉清蓉，就是清水芙蓉嘛！雷姐，你不就是一朵清水芙蓉吗？”

　　雷清蓉说：“你们那高山上，孩子们哪见过清水芙蓉？你们山上灵芝很多吧？土生土长的，看似平凡，实则非常珍贵，就像你一样。所以，我看不如叫‘灵芝希望小学’！”

　　吴宛芝的脸一下红了：“我不配，雷姐！”

　　王老板说：“好，我们就说定了，不管是叫‘清蓉’还是‘灵芝’，这希望小学我们一定要建起来！”

　　吴宛芝听了感激不尽，说：“那我就代表学生，先谢雷姐和王总了！”

　　说着，老太太来喊吃饭了。雷清蓉牵着吴宛芝的手，和王老板一起来到厨房里。吃饭时，王老板又问雷清蓉有什么事，雷清蓉这才看着王老板，问:“春节黄金周即将到了，酒店里那些外地员工不能回家过春节，除了正常的加班费外，公司考不考虑给他们发红包？”

　　王老板想了一下，立即大声说：“发，发！大过年的，怎么不发？”

　　雷清蓉听后笑了一笑，然后又说：“那就好！不过，光是发红包还不够，不是还有守岁的风俗吗？都是年轻人，正是唱歌跳舞的年龄，我想在除夕夜，举行一个大型的篝火晚会，把我们自己那些狮子龙灯队都拉出来，让那些年轻人和游客一道跳呀、唱呀，乐个够！你看怎么样？”

　　王老板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好哇！好！送旧迎新嘛，是该好好快乐快乐！”说完突然叹了一口气，“唉，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我说我不是当董事长的料吧！”

　　雷清蓉说：“我们谁想到都一样！好了，既然你同意了，我们就要好好准备准备。比如烟花和节目什么的，你去和小沈商量一下！到时，我们都要出节目……”

　　王老板一听自己也要出节目，就叫了起来：“什么，我们也要出节目？我这个鸭公嗓子，能出什么节目？”

　　雷清蓉开玩笑地说：“那就学鸭公叫嘛！”说完笑了起来。然后附在王老板耳边，继续开玩笑地说：“你那歌厅里那么多小姐，明天就回去让她们教你吧！”说完，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悄悄地说了几句。说的什么桌子上的人都没听见，却看见王老板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不断地点头。

　　吃完饭，王老板就回去了。这儿老太太要去给吴宛芝铺床，雷清蓉说：“不用了，妈，我和宛芝就睡一起，好摆龙门阵呢！”晚上，雷清蓉和吴宛芝就睡在一张床上，像那天晚上在山上一样，两个女人相拥在被窝里，嘀嘀咕咕地说了半晚的亲热话，还像没说够似的，天一亮又悄悄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