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涅盘(3)

　　“你不会是要来真的吧？”陈大力说着收起了笑容。

　　楚娇阳笑着说：“我从不来假的，当然除了例假之外。”

　　陈大力不仅没有因为这个女人开了一句如此低俗且风趣的玩笑而震惊，相反，他已经开始感觉到她的可爱，当然同时他感受到的还有她的可怜。因为陈大力突然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女人最可怜，一种是爱钱而放弃正真爱情的女人，比如那个伤害了他的陆雅宁；另一种就是很有钱而找不到爱情的女人，比如眼前的楚娇阳。那么对于一个曾经拥有过前一种的女人和即将可能拥有后一种女人的男人而言，该可悲还是可喜呢，他不知道。陈大力除了智商不低还受过高等教育之外，一介吊丝身份注定什么也没有，最好的选择就是守着自己的聪明和别人的钱财过下去。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陈大力应该说对爱情失去了信心，他的生活中只剩下两件事，一个是金钱，一个是激情。论相貌和才智，他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情人，在两方面都充分地能够满足楚娇阳。现在，楚娇阳可以给他需要的这两样东西，他何乐而不为呢？可是他还是纠结的，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在纠结什么。

　　陈大力沉默着，他点燃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因为在烟雾中，楚娇阳无法看清他的表情，所以她只能陪着他沉默，现在，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许久，陈大力仍然只是抽烟却不再开口。

　　车窗外的雨下着。

　　我在红灯前停着。

　　下一刻。

　　踩下油门我想该跨过了。

　　会难过是肯定的。

　　失去爱情的痛彻。

　　我懂得。

　　——《两个人的寂寞》

　　在陈大力考虑是否被包养的时候，范小建已经和何止水坐在“return97”里面了，范小建其实本不想来这里，因为这里浸透了他对过去的回忆。范小建一个人的思恋大多是从这里开始的，现在当他被温暖包容，准备抛弃那些回忆的时候，坐在这里无疑会让他有些不安。

　　但是何止水却坚持选择了这里，她的固执和坚持让范小建开始欣赏。

　　范小建一坐下来就习惯性的点了杯可乐，很多年来，这个习惯一直在坚持。他穿衣服的时候首先会考虑烟灰色，这些都是从江若彤告诉他喝可乐的男人和穿烟灰色的男人最温暖的时候开始的。但是此刻，他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他宁愿丧失记忆。面前眼前的这个女人，温暖如水，温柔如水，他怎么舍得去伤害？

　　看着眼见这熟悉的一切，思念又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范小建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双手在一点一点的冰冷，寒冷也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本就不太温暖的身体。

　　何止水坐到了范小建的身边，用心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她握着范小建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把自己燃成灰烬的男人，她本想从“return97”重新开始，从这里开始用自己的温暖给这个男人一个宁静的夜。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居然还关着那扇门。何止水把手小心翼翼地伸进了范小建的手里，她希望用十指紧扣的温暖唤醒这颗沉沦的心，然而输入的温暖被范小建冰冷的身体散发的干干净净，在此时能做的唯有等待。何止水靠在范小建的肩上，长发轻轻拂过范小建的脸庞，感受这个男人消瘦的肩膀传来的阵阵颤栗，她等待着范小建情感的新一个轮回。他知道，走完回忆的旅程是涅磐必经的路，不浴火，是换不来重生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何止水沉浸在范小建过去的故事里。她深深的恨起范小建和江若彤这一对懦弱的男女，假如当初范小建坚持一点，坚定的要和江若彤在一起，而不是因为江若彤家人的阻挠和江若彤的一句话就狼狈的逃离，不那么在意她父母的眼光，坚强的凭借自己的努力，换来她父母的承认，不是一点挫折就灰溜溜地躲回家，他们的结果也许是很幸福的。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今天自己的痛苦。假若江若彤真的了解范小建，了解他的懦弱，了解他爱的方式，她也不会因为家庭的原因就和范小建说分手，假若她能坚强一点，用信任来说服顽固的父母，范小建也许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玩世不恭。难道拥有了所谓的物质就真的能幸福，难道两个人用双手创造的明天，一点都比不过那现实？不是自己用双手换来的，拿什么来保证能够长期持有？如果只是为了那些现实的物质，那婚姻和卖淫有什么分别？

　　何止水在抱怨的同时又在庆幸，她心想：还好江若彤是个现实的女人，放弃了范小建，才有机会把这个男人送到了自己身边，有爱情还怕明天吗？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现在她对自己有信心，对眼前这个男人也有信心。

　　看着范小建因为受伤而颓废的眼睛，何止水眼里的柔情蜜意浓的化不开。她心想，这个肉欲横流的社会，能把自己的爱情铭记七年的男人，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虽然他的这种铭记是另一种极端，但至少是比她的上一个男人，那个只知道从女人身上骗钱的人要值得托付。

　　过了良久，范小建终于逐渐被温暖唤醒，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看着何止水温柔的脸，听着耳畔传来歌声“EverythingIDo，IDoItForYou”，范小建觉得他爱上了这个温暖的女人。不是回忆，不是放荡，而是实实在在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三生七世，永坠阎罗，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以前范小建想起江若彤时总会想起这句话，但是现在不是。他感受着何止水，他悔了。何止水的出现，让他温暖。因为她不再嫌弃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吊丝，她给他的是永远的温情和关怀，没有那种大小姐的骄横无礼。

　　在“return97”里失神的时候，范小建是陷入了回忆，但并不是对甜蜜的重温，而是回顾着那没有江若彤的点点滴滴，和江若彤在一起的日子是甜蜜的，他不恨江若彤，但是江若彤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离开的，这让他难免有些耿耿于怀。他也需要忆苦思甜。

　　那是刚毕业的时候，当时范小建一无所有，为了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大街小巷的奔波，为了江若彤，他迫切地想留在那个炎热的城市，尽管像浮萍一样四处飘荡。

　　没有找到工作，身无分文的范小建被房东扫地出门，孤独的扛着行李在喧闹的街头，没有办法的他，在网吧里厮混了两天，才在同学租住的一个地下室找到了栖身的地方。这一切江若彤都是知道的，可是江若彤却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过的怎么样。自从出了学校，江若彤就变的让范小建不认识了。

　　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江若彤把范小建叫到了她的家里去见她的父母。在范小建看来，这存心就是让范小建这个骄傲的男人狼狈。这件事情让范小建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地自容，生平第一次生不如死，生平第一次伤心欲绝。

　　可就是这个女人让范小建一直念念不忘，牵肠挂肚。这些范小建都一直找不到原因，也许这就是初恋的原因。现在的范小建想通了，一些该拿起的要拿起，一些该舍弃的要舍弃，让该结束的结束，该开始的才能开始。他只想珍惜眼前人。

　　想到这里，范小建就坐不住了，他生性本就是个活泼好动的人，忧伤的时候，他可以坐一个又一个晚上，因为回忆让他充实。但此刻就这么干巴巴地坐着聊天实在是有些闷了。相比之下，他似乎更喜欢看何止水开心的笑容。于是他起身拉着何止水离开酒吧来到了街上。

　　人本就是个奇怪的动物，当拥有一件珍贵的东西时，他会把它藏的严严实实，但藏严实了后，又会忍不住时时刻刻地拿出来炫耀。范小建现在像个刚刚发了大财的土财主，拉着何止水在街上趾高气扬，全然不顾有人鄙视的眼神，比如陈大力，要是被他看见范小建在这个时候也相信爱情，那肯定会鄙视死他。

　　何止水一直跟在范小建的身后，看着范小建的背影，表现的有些羞涩。尽管她用水一般的温柔，把这个男人从崩溃的边缘拯救回来，但在他的面前，她没有什么理直气壮。她需要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直默默地站在他身后，鼓励和照顾着他。

　　在城市钢筋水泥的写字楼隔间里，朝九晚十的年轻男女像蚂蚁一样忙碌。传统的红娘早就淡出江湖，微博微信靠不住，酒吧艳遇能否遇见一个牵手人生的人，同样不得而知。

　　此时，何止水明显能感觉到范小建心结未了。因为他炽热的眼神里还是会时不时的带着忧郁。牵着范小建的手，何止水想：也许该和他一起去他们曾经的地方一趟，把他们以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替掉江若彤，走进他的心。

　　其实这件事情她和范小建想到一块儿去了。范小建也想好了，回去一趟，从学校开始，走过那些曾经甜蜜的路，看看那个他思恋了七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