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香格里拉(1)

　　听说你很遥远。

　　在那逝去的地平线。

　　天空是纯洁的雪山。

　　草原是花朵的天堂。

　　你是心灵回归的乐园。

　　——《香格里拉》

　　一个人旅行，去哪里？香格里拉。

　　现在他要亲身去体验一下真正的香格里拉风光，因为听人说，阳朔、拉萨、丽江和香格里拉都是被列为艳遇指数最高的地方，再说香格里拉是个神秘的地方，更是他年少时梦过的地方，一个计划了多年的行程，现在背着心痛去疗伤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再不去就对不起这个平增了几分艳情色彩的地方。

　　天蒙蒙亮出发午夜就到了成都。第二天从成都乘车再出发，经历了一路的痛苦颠簸，先后翻越了好几座四千米以上的高山，饱览了川西美景。尽管大部分时间是令他难以适应的高原缺氧气候，陈大力出现了呕吐、胸闷、头晕，身体反映强烈，但是他依然坚持抵达目的地——亚丁。心灵受伤的人踏上这段寻找激情之旅时，在这段旅途上是不能完全收获香格里拉原本的秀美的，可就算这样他还是能感觉到这里是秀美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大力再次醒来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已经是那个曾在梦中去过很多次的地方。这里很美，在蓝天白云下，静静的闲卧着村落，错落有致。青草遍布一地，拌着盛放的奇花，天上还偶尔掠过一些不知名的神鸟。前两年，他一直都奢望来这里，带着他心爱的陆雅宁，可是这个愿望今生再也无法实现了。

　　在烈日炎炎之下，陈大力想着这些难再回顾的奢望，艰难地拔开双脚走向一条条望不见尽头的弯曲小路。一路走来，随行旅伴都在沿途中分流各地。现在他走在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山间，偶尔有些青蛙从路上跳跃过去。他似乎感觉自己就像那些青蛙，悲哀地走过了一个世纪，而在他爱着的那个世纪，像青蛙一样跳跃着往前走，而在这个过程中究竟给自己都留下了什么？

　　仔细思量一下发现，从头寻找，留下的不过是一些孤单伤痛，不过是从来把握不住的破碎。

　　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像一幅人体画，该突出的总是突出，该凹下去的地方永远深陷得恰到好处，静静地躺着，不知道躺过了几个世纪，也不知还要躺过几个世纪。

　　陈大力放下背包，跳进潺潺的小溪，想象着能够像鱼儿一样自由的游弋，无奈水浅，无法像鱼儿一样，也只好像癞蛤蟆一样趴在水里，让清凉的溪水给他带来解暑的快感，爽够了，他再次爬上山顶。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看不到还有什么鸟儿飞来飞去的了。站在山头，远山隐隐约约的躲在晚霞之中，陈大力像个疯子一样欢呼着，跳跃着，撒开冲下山去。

　　磕磕绊绊的不知道摔了多少次，身上挂满了伤痕，血在流，他依然在跑……

　　这一刻，陈大力才真正的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一切忧愁，忘记了一切憎恨，忘记了一切的不愉快和记忆里想忘记的东西，当然那也包括忘记情，忘记爱……

　　忘记了忧愁，也就没有了烦恼，可以舒展紧皱的眉，担忧的脸。

　　平日里所有的痛，所有的不快乐都随这一刻的奔跑而远去，心情也突然变得明朗了，好像被乌云掩盖的天，突然湛蓝了起来。

　　忘记了怨恨，也就远离了痛苦。

　　当心灵不因为怨恨而蒙蔽，当所有的一切变成过眼云烟，人就会轻松起来，宽恕别人的同时也解救了自己。

　　为爱一个人而苦苦挣扎的时候，为了一段感情无奈彷徨的时候，忽然的忘却就成了一种幸福。

　　很少有人能做到那么洒脱，因为没有人能真正地忘却！

　　曾经爱过、伤过、痛过的日子永远磨灭不了，时间的推移增加了记忆的痛苦。

　　使得痛苦更清晰，使得心更憔悴，使得爱变恨，情变怨……

　　学会忘却，也就学会了宽恕自己，解救自己。

　　既然爱过不后悔，分离总有它的无奈。

　　当人从幼稚无知，到自以为看透红尘，看透这个社会，那都是心路的历程。

　　其实不然，书面上的道理说了太多，真正懂得的太少。

　　怨天尤人，自怨自艾，都是人的通性，人大多是自私的。

　　当人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会去经历五谷轮回！

　　当再世为人经过奈何桥的时候，会喝下一种叫孟婆汤的东西，会忘记前世的记忆，今生也就变的快乐起来。

　　难道非要到那个时候才能真的忘却？

　　幸福是什么，幸福在哪里，人一直都在苦苦寻觅着，寻找着。

　　幸福其实就在那一回眸间，幸福其实就在那忘却里。

　　此时此刻，陈大力就像喝下了传说中的那种汤。

　　“有一种感情叫爱，亦有一种感情叫伤害。

　　忘却一切的刻骨铭心的伤痛，忘却一切痛彻心扉感情，

　　那将是最大的一种幸福……

　　爱过，痛过，拥有过，失去过，这便是生活！”

　　范小建用尽力气给那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开机的号码发着短信。虽然他也知道那个看起来温柔，但是骨子里却是坚强的女子永远不会再回来。他仍然希望那个女子真的知道，真的了解自己的爱。

　　范小建想抽烟，打开锡铂纸，烟盒内二十根烟整齐地排列着。这好比撕开自己，想念却如何都无法排列得整齐，点上一根烟，点上心里的想念。范小建点了二十根烟，找到了想何止水的二十种理由，却找不到一个忘却的借口……

　　第一根烟：从他的肺里荡出，他要它飘回第一次见她的那天，去记住那个重要的日子……

　　第二根烟：在他的手指间烧尽……可他凝不住，她对他的第一个微笑……

　　第三根烟：如果他孤独了，那是因为他是在想她。

　　第四根烟：其实，他是在延续上一根烟的想念。

　　第五根烟：燃烧的火星是真实的，而她的那句喜欢他，却不能再在他耳边真实了。

　　第六根烟：他在心里对她说了声谢谢，可她是否依然爱听？

　　第七根烟：他揉碎了烟屁股扔出了他的视线，因为他第一次见到她对自己生气。

　　第八根烟：它是不是开始熏黑他的肺就像她温柔的肩膀一样熏着他的心。

　　第九根烟：如果九代表永久那么他在她和自己的心门之间画上个大大的九是不是就可以让她在他的世界停的久点，再久点……

　　第十根烟：是太多烟迷蒙了自己的周围，还是眼睛根本早就看不清了？

　　第十一根烟：除了她，谁还会帮他数着这是第几根的灰烬了……

　　第十二根烟：在他弹出去时，他想问她，那溅起的火星是不是还像当时的样子。可是，她在哪呢？

　　第十三根烟：抽着这根烟，范小建开始觉得冷了，那她呢？是不是也一样抖着，却依旧要给他她的温度，直到她的掌心有了和他相同的冰凉。

　　第十四根烟：烫着了他的冰冷，永远没有她给他温暖的那份细腻。

　　第十五根烟：想起她连想抱着他都要重复着一二三的勇气……那么这剩下的一小截烟，还能再抽三口吗？

　　第十六根烟：如果她在这些烟上都写了字，当这些字都成灰烬她是不是便在他的胸口了？

　　第十七根烟：她坐上他的双膝，他拉着她的手放进他的衣兜里，握紧……是不是真的可以用别人的手代替呢？

　　第十八根烟：如果她在下一个路口发现他不在了，她是继续等他，还是追着他的步伐往前跑？

　　第十九根烟：她曾说她喜欢他那双眯着的眼睛，那她知不知道它现在为什么湿了？

　　第二十根烟：她说她去了。她相信她可以找到她的快乐，那她如何还他的快乐？

　　两个快乐还可以相连吗？范小建不知道当最后一根烟抽完，对何止水的想念是不是也能停下？何止水离开的这一天范小建抽的烟何止是这二十根？范小建想何止水的理由何止是这二十根星火？但是一包烟只有二十根。范小建抽了十九根何止水都不在身边，那下一根烟，下一包烟燃起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想何止水的理由？是不是自己转身了，她就也要跟着转身了……范小建根本不知道。但是范小建相信地球是圆的，于是决定用一辈子去赌上一个渺茫的下次重逢……

　　放下了尊严，放下了骄傲，放下了固执……都是因为他放不下何止水。

　　最后一句话。

　　你说再联系吧。

　　轻描淡写的抱歉选择了他。

　　没有一丝愧疚。

　　私图赶不上悲默。

　　感情的世界本来就是你情我愿。

　　又何必勉强。

　　总是无法学会遗忘。

　　——《学会遗忘》

　　陈大力离开那个伤痛记忆的都市，来到香格里拉整整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自从那天他在晚霞中跑进这个深山村野之后就迷了回去的路，偶尔路过一些小村口，但当地人说的话他根本听不懂，无法交流，身上的钱也在山上被弄丢了。连日来他再也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没有好好地睡过一次觉。现在不知道范小建在干什么，他心想，也许范小建已经疯了。要是真的疯了也好，起码不再有痛苦，不像他这样生不如死地受尽折磨。

　　陈大力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没疯，却已经成了一个被人瞧不起的乞丐，甚至连乞丐都不如。在这山间村野里，他一路行走一路乞讨，在路边遇到人家，就敲敲门要吃的东西，谁知，每一次引来的却是一阵狗吠。连日来，他每天露宿野地，半夜总是被一些蚊蝇毒虫咬醒。被逼之下，他也慢慢地学会了另外一种生存的方式，每次睡觉先找一棵很粗很大的树，然后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树杈，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些日子，因为没水洗澡，陈大力身上都已经快霉了，头发也长了，胡子一茬一茬的疯狂的长出来。他就这样一个人旅行着，一个人流浪着，一个人自由着。餐风饮露，尽管背包里有着城市人都有的银行卡，但在这个地方却没有用武之地，有着城市人都有的智能手机，但已经在几天前都没了电，有的只是那上面他和陆雅宁的大头贴，除了时不时地能拿出来看看之外再没任何用。

　　日子就这样在山村野外沦落行乞中流逝着，又过了两天，终于到了一个城镇，陈大力掏出银行卡，站在自动取款机前，输入那个熟悉的密码，密码是陆雅宁的生日。当他看着很久以前熟悉的人民币从取款机的出口涌出时，心中又有了一丝久违的激动之情，他默默地看着钞票，思绪也随着慢慢的缥缈。

　　取完钱，他收起装进身后的背包。

　　突然有人问：“你是一个人吗？”

　　他转身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站在陈大力的身后，看样子已经注意他很多时了。她长得很标致的，带点憔悴的眼神深情地望着陈大力，有七分的令人怜惜和三分的妩媚。

　　“是的。”陈大力回答。

　　“要不要人陪？”女的又问。

　　“不用了。”陈大力赶紧说。

　　“为什么？”女的有着锲而不舍的精神。

　　“不为什么，自己一个人挺好。”说完这句话，陈大力转身又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女子，女子在上下打量着他。她这一打量让陈大力的后脑勺直冒冷汗，他从来没对一个女人这样怕过，但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上似乎潜藏着某种说不出的东西。陈大力赶紧收拾好背包脱身就走，那女的站在原地没动。

　　陈大力摆脱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后，就直接在镇上找了个宾馆住下。中午他下楼去吃饭的时候，在旁边的小吃摊上又遇见了那个女子，那女子很热亲地和他打招呼，陈大力出于礼貌和她打了招呼，他始终觉得隐隐的有种不可知的神秘。

　　吃完饭，陈大力就回到宾馆睡了一觉。下午他睡醒出去闲逛，在宾馆旁的闹市上，又看见那个女人被一个男人调戏。他很恼，想上去帮助那个女人跟那个男人理论，但同时另一个自己告诉他：楚娇阳给的教训还未抹去，不要和来路不明的女人有染，她们就是定时炸弹，说不定无意间就会让自己血肉横飞。于是他拼命压制了替这个女子出头的冲动。这时，正好有几个警察从旁边经过，陈大力赶紧过去指着那个男人跟那个女人给警察示意。

　　住在这个陌生的镇里的宾馆里，这个夜晚，陈大力的心底飘起了一片一片的凄凉。他望着窗外的黑夜，独自一个人坐在宾馆的沙发上猛灌着一杯又一杯的香槟……

　　突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陈大力拿起电话，是个声音好听的女人打来的，她说：“老板，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陈大力本能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屋内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他实在看不出哪里还需要收拾的，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我付过房钱了，你要服务就让你服务吧，于是他就在电话里说了自己的房间号。

　　不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门没锁，那人敲了几下就推门进来了。进来的是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当她和陈大力一照面时，两人都愣住了。

　　“怎么是你啊？”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来的人就是那个白天在陈大力取钱时站在他身后，后来在街上被调戏的女人。

　　那个女人愣了片刻，马上转过神来，讪笑着说：“先生，您怎么在这里住啊？这是107房间吗？”

　　“是啊，那不写着107吗？”说着，陈大力指了指门牌。

　　“不是啊，你弄错了先生，这是701，我们这里的房间号是倒着念的，那我找错人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那女人说着退出了房间。

　　那个女人走了，陈大力半天没缓过神，他不知道那个107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107的主人这么感兴趣。总之，他现在更加确定的这个女人身上有着某种神秘的讯号。

　　接下来，陈大力一边喝一边思考着各种想当然的可能。当两瓶香槟下肚之后，他再也顾不上深究那个女人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倒在床上，呼呼地睡了。

　　半夜的时候，忽然雷鸣闪电，风雨交加，陈大力在睡梦中被惊醒了。外面狂风大作，瓢泼大雨被呼啸着的风挟着狠狠地往窗户里钻。只见整个窗户被风吹得摇摇欲坠，随时有被掀掉的危险。这时他隐隐听到有人在黑暗中喊：“救命！救命！”陈大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抓住随身携带的猎刀，一手赶紧开灯。他起身坐在床边，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可是之前的呼叫又变得安安静静。

　　就这样，陈大力一直静静地坐在床上，他不敢再躺下，他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这个黑夜里一直盯着自己，所以他连眼睛都没敢闭上就那么一直等到天亮。直到肆虐的风开始疲倦，雨一阵一阵下得更疯狂，陈大力渐渐地听着轰鸣的雷声，才疲惫地感受着异乡四面楚歌的孤独和伤感打着盹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力早早地起了床，赶紧洗漱完毕离开那家宾馆，他准备赶着早班车进城，回到亚丁。走在街上，经过昨晚那场风雨的洗礼，早晨的镇上天更蓝，树木更葱郁。就在陈大力走进车站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和他昨晚同住在一个宾馆的一个男游客，在昨天晚上被人在宾馆房间杀害，那人就住在701，如果倒着念就是107。这消息像一记闷棍，把陈大力给打懵了。活活的一个人，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死人，他突然想起昨晚那几声隐隐的呼救声，也许就是那个人发出的，这个消息的确令他震惊。关键是昨晚那个女人在提到107房间时的反常，他想这肯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这也太可怕了。陈大力突然觉得在这片神秘的土地上，怎么一切都是这么的离奇，他庆幸的是昨天一直没和那个女人有染。

　　寂寞越堆越高。

　　心寸寸往下掉。

　　不该想起你的笑。

　　你惹人疼惜的骄傲。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