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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鼎》 作者:余耕

十三

十三

罗宝驹赶到文官村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村口的日本宪兵已经撤去,只留下几个警察。罗宝驹等人寻了一条胡同进了村,待来到吴庆德家后,发现西院马棚原来埋后母戊鼎处已经挖出来一个大坑。吴氏家族的一位族长,带着族人正在东院马棚挖坑,其中有几个人还是股东之一。罗宝驹问一位股东,西院马棚里的大坑是怎么回事,股东说是日本人和警察一大早来挖的,没有找到铜鼎,就把吴庆德和吴宝才抓走了。罗宝驹心里暗自庆幸,多亏把铜鼎挪了地。老族长听说罗宝驹是把舵人,上前一把抓住罗宝驹,说吴氏宗族世代居住文官村,可不能因为一件铜器断了吴氏宗族的烟火。罗宝驹让老族长先不急,等他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绝不会拖累文官村。两个拿总的人缠纠一袋烟工夫,族人们在东院马棚挖了四五处地方,均找不到后母戊方鼎。老族长“扑通”一声给罗宝驹跪下去,央求他交出铜鼎,救吴氏宗族免遭涂炭。罗宝驹说铜鼎就在文官村里,若是七日之内找不出良策,他肯定交出铜鼎。那些股东们因为有利益在其中,在一旁跟着帮腔劝告族长,说把舵人罗爷一言九鼎,肯定会说话算数。老族长看罗宝驹言谈举止,知道他不是个善茬,就算自己再逼下去也没用,于是,只能颤颤巍巍地回家捯气去了。

待吴氏族人全都走掉后,安顺子说趁着日本宪兵撤走了,赶紧动手把铜鼎运出去。罗宝驹说不行,日本宪兵撤走的目的,就是勾引着我们往外运送铜鼎,别说日本鬼子的眼线过不去,就连吴氏家族也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呢。罗宝驹还说,就算咱们把铜鼎弄出去,吴庆德和吴宝才两条命肯定是搭上了,文官村的男女老少估计也得遭殃,咱们不能做这等不义之事。安顺子说,这条道上向来存义不存命,存命不存义,大哥非得要义气,兄弟们的性命恐怕就难保了。罗宝驹说,放屁,自古盗亦有道,无道之盗才会日他娘的丧命又丧名。罗宝驹嗓门有些大,罗良驹急忙关上屋门,说他有一个办法,可保两全。罗宝驹问是什么办法?罗良驹吞下一口唾沫,说用石膏铸一个模范,再起一个窑炉熔化铜水,重新造一个后母戊方鼎。安顺子问,七天时间来得及吗?罗良驹说如果条件齐备,应该来得及。宋小六说,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铜,而且日本人怕中国人造子弹,对铜控制得很严。罗良驹不急不躁,说:“日本人冶炼技术很好,如果用普通的铜铸鼎,很容易被他们识破。咱们就地取材,家家户户都用地里挖出来的青铜老夜壶,咱们把它收过来铸鼎,任他日本鬼子是火眼金睛,也看不穿。”

青铜夜壶在河南安阳出土众多,这类物件没有铭文也没有纹饰,如果卖只能要个破铜烂铁价,是纯粹的实用物件。因此,安阳农村如果挖出来青铜夜壶,大都自己家里留用。罗宝驹把兄弟们撒出去,挨家挨户悄悄地收夜壶,没用一个时辰,吴庆德家东院马棚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青铜夜壶。罗宝驹打趣说:“咱河南人祖上真孝顺,生怕死人被尿憋诈了尸,有钱没钱的人都不忘了埋上把夜壶。”

罗良驹领着几个兄弟,在东院马棚南墙根处垒窑炉,砌窑炉的土在东墙根下挖,罗良驹嘱咐挖土的时候把土坑挖成一个长方形。安顺子从村里一位银匠家里借来一口坩埚,还把他家炼银子的焦炭全部买下。罗良驹掂了掂一把夜壶,说这玩意皮薄中空,恐怕这堆夜壶的分量不够。罗宝驹问弟弟还要什么材料?罗良驹思量一会儿,给哥哥开了一张单据。罗宝驹看了一眼单据明细,说力争一天之内把东西备齐,随后便独自出了村子,直奔五里之外的向水屯而去。

向水屯的东家老李是村里的大户人家,随意问一个村人,便知道李东家所在。罗宝驹被一个半大小子带到了李东家门口,李东家五十多岁,长相和蔼得像个寿星老,眯着眼睛迎出来,攥住罗宝驹的手就往正屋里带。落座后,罗宝驹说自己是李守文的朋友,路经此处前来看望一下朋友。李东家急忙打发小儿子去后院,叫他守文叔过来会客。不多会儿,李东家的小儿子牵着李守文的手走进正屋。李守文一跨进门槛,就冲着罗宝驹拱手,说罗先生这么快就有差遣了,看来事情办得不顺当哩。罗宝驹起身笑迎,说顺不顺当另讲,办大事就想找可靠又硬妥的人手。李守文一抱拳,说难得宝驹兄瞧得起信得过,想不卖力都不好意思。罗宝驹说,俺这人有个邪性子,做事一向对人不对事,人对了,事儿就做不坏。李守文附和道,这话有道理,人不对,再好的事儿也能办砸了。李东家是个明白人,知道罗宝驹绝非常人,急匆匆来找李守文,肯定有事儿。既然有事还不说事,两个人套来套去全是废话套话,肯定是当着自己面不方便说。于是,李东家站起身来,牵着小儿子的手便出了正屋,说是让老婆做个肉丸子胡辣汤,要罗宝驹留下来喝碗热乎的再走。眼见四下无人,罗宝驹把事情脉络跟李守文简单讲了一遍。李守文满口答应帮忙,他让罗宝驹先回文官村,说天黑以前肯定把夜壶备齐。罗宝驹再三称谢,说方便的话再弄十斤白矾、二十斤盐卤和两百斤焦炭,一并送过去。随后,他给李守文留下五十块钱,这才回到文官村。

罗宝驹回到吴庆德家,看到新砌的窑炉已经冒火星子,后母戊鼎也被从喂牲口的槽井里捞上来。吴庆德原本打算开春在西院马棚盖两间西厢房,头年备下的石膏粉存在夹道里,现在提前派上用场。罗良驹把吴庆德家能用的盆、桶、罐,全都泡上了石膏粉,石膏吃水快,不用搅拌,一袋烟工夫就滋润成了石膏浆。罗良驹一手执托板,一手执抹板,在后母戊鼎上,薄厚均匀地抹上一层石膏。这道工艺看似简单,却能彰显匠心。首先,不是模子多大,就把石膏范做多大,而是根据坩埚一次能够出多少铜水,再设计铸造多大的“范”。罗良驹打小做事儿就走心,他把整个铜鼎先在心里拆解成九块,鼎身前后各两块,两侧带鼎耳各两块,鼎底一块,四条鼎腿分四块,总共九块。划分好范块,然后按照范块铸成九块石膏模范,最后分九次浇铸铜水。抹石膏的同时,在范块对称的位置上嵌入钢锯条,前天,磨平的二十根钢锯条正好做了模范嵌条。石膏浆吃完水就干,干透就算定了型,用锤子左右轻轻敲打嵌入的钢锯条,让石膏脱离模具,一块完整模范就算做成了。罗良驹人丑手巧,一巧遮十丑,把一帮粗粗拉拉的爷们看得啧啧称奇,心中暗暗佩服这位奇丑无比的罗二爷。

在吴庆德家院落四周,罗宝驹布下几处暗哨,阻止可疑人靠近,若有警察巡视,提前鸣竹笛预警。向晚时分,一位暗哨带着李守文进院,罗宝驹看到他的货郎担子压弯了,就知道是带东西进来了。李守文卸下担子,搬开上面一层的糖瓜、面人、皮老虎等小玩意儿,下面就是敲碎的夜壶碎铜片,担子另一头则是焦炭。李守文对罗宝驹说,货郎没有搭伴进村子的,所以,晚上才能把另外几担子货送进村。罗宝驹一再称谢,问他钱够不够,李守文说花不了,还剩下二十块钱,要还给罗宝驹。罗宝驹说就当他请哥几个喝酒了。李守文也不推辞,收拾好货郎担子,转身出了吴庆德家。罗良驹让闲着的人手,把铜夜壶上的绿锈用刀子轻轻刮下来,仔细收集到一个小木头盒中。

安阳宪兵司令部里,龟田次郎亲自提审吴庆德和吴宝才。已经动过两次大刑,两个人都说不知铜鼎的下落,是把舵人罗宝驹接手了铜鼎。原来,日本宪兵和警察包围文官村后,侦缉队队长孙发贵就进村了,没用一顿饭的工夫,就摸到重要线索,抓捕了主线吴庆德和吴宝才。一顿臭揍之后,吴庆德和吴宝才承认挖出了铜器,交给了罗宝驹去找下家了。邱连坤分析说,安阳城各条要道上都有人把控,要七八个人才能抬动那么大的物件,不可能运出去,铜鼎肯定埋在文官村附近。龟田次郎下令悬赏,凡是提供并找到铜鼎的人,赏五千块现大洋。

听说日本人悬赏找铜鼎,吴宝贵小眼珠子翻动两下,在心里盘算:就算那物件真能卖二十万块钱,罗宝驹占四成股份拿走八万,三叔吴庆德和哥哥吴宝才各占两成又拿走八万块,剩下四万块钱三十口子人分,每个人还分不到一千五百块钱。想到此处,吴宝贵便不再犹豫,他找到孙发贵,问是不是挖出铜鼎来当场就给五千块现大洋?孙发贵喜上眉梢,说皇军向来说话算数,五千块现大洋就装在龟田司令屁股下面坐着的子弹箱子里。于是,吴宝贵便带路去了吴庆德家,日本工兵几乎把西院马棚翻了个遍,没有找到铜鼎。接下来,吴宝贵又遭一顿臭揍,当场被日本工兵打得差点咽了气。

龟田次郎问邱连坤,罗宝驹是什么背景?邱连坤说,罗宝驹是安阳城黑道的头儿。龟田次郎说,正好趁此机会清理安阳的社会治安,让邱连坤全城戒严,抓捕罗宝驹。邱连坤说,他也想找机会收拾罗宝驹,因为警察局仓库失窃案有可能就是罗宝驹所为。龟田次郎不悦,问他为何不动手?邱连坤说,罗宝驹是井道山先生的朋友,而且还救过井道樱子的命。龟田次郎眼珠子转了两圈,说道:“既然是日本人的朋友,那就好说了,你去问问罗宝驹,他的铜鼎要卖多少钱?”

邱连坤说:“恐怕谈不拢,据说罗宝驹给手下定了条规矩,不跟日本人做生意。”

“能跟日本人做朋友,却不跟日本人做生意?”龟田次郎问道。

看到龟田次郎脸色变冷,邱连坤急忙解释:“兴许是他胆子小,不敢赚日本朋友的钱。”

龟田次郎说:“不管他胆子大,还是胆子小,我只想要他手里的铜鼎。”

孙发贵凑上前来,说道:“报告龟田司令,我有一个计策,保准罗宝驹乖乖地把东西送到宪兵司令部。”

龟田次郎斜睨了孙发贵一眼:“你说说看。”

孙发贵说:“罗宝驹之所以能够拢住手下一帮兄弟,是因为这人做事重义气,这是他的优点,我们也可以利用他的优点,咱们把吴庆德和吴宝才抓走,让罗宝驹拿铜鼎七日之内来换人,超过期限,我们就杀人。”

龟田次郎闻听此计,点了点头,说:“不仅要杀了这两个人,还要血洗文官村,罗宝驹只要敢不送铜鼎来,就让文官村和安阳城所有人都恨他。”

主意已定,龟田次郎带着宪兵撤回安阳城。邱连坤让孙发贵把控好文官村通往外界的各个路口,放人不放鼎。孙发贵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俺们再卖命,也经不住家贼一扑腾。邱连坤听孙发贵话里有话,问谁是家贼?孙发贵说苟耀才是家贼,他已经调查落实过了,苟耀才是罗宝驹安插在警察局的内线,警察局仓库文物失窃,就是苟耀才跟罗宝驹里应外合干的勾当。邱连坤听后,气得浑身发抖,说回城后就毙了这个信球。

邱连坤回到警察局,差两个心腹把苟耀才叫到办公室,三两句套口说完,就下了大狱。一顿收拾之后,苟耀才把知道的事儿竹筒倒豆子,全部撂出来。苟耀才在警察局混了也有七八个年头,见过大阵势,按说应该有些应对之策。可警察这个行当里,谁对谁都是内行对内行,嘴上说的倒是松快话,下的却都是重手死手。第二天,心腹们给邱连坤送来一摞材料,都是苟耀才自己供述的。从小时候偷针,到大了偷金,讲得都是清清楚楚。就连孙发贵那玩意儿不灵、弄不成事儿,也说了出来。邱连坤十分好奇,他让人把苟耀才带进来,竟没顾得上问失窃古董的下落,先问他怎么知道孙发贵弄不成事儿?苟耀才说,展春园的秦宝宝是孙发贵的相好,后来跟自己搞得溜熟,就把孙发贵命根子不灵光那点事儿说给他听了。邱连坤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苟耀才见邱连坤好这一口,就把他从展春园窑姐们那里听来的糗事儿,一一说给局长听,把邱连坤兴奋得满脸通红。看到苟耀才满嘴冒白沫,邱连坤还亲自给他泡了一杯银毫。两个本应该仇恨成死敌的警察,溜溜说了一天“弄不成事儿”,越说越觉得彼此是知己。最后,还是局长邱连坤先刹住了话题,说给苟耀才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他搜集好罗宝驹偷窃的证据,再抓人。苟耀才说不成,因为罗宝驹现在勾搭上了井道樱子,而且已经成了事儿,关系非同小可。而且,井道山又跟龟田次郎是同窗好友,弄不好会惹祸上身。邱连坤问苟耀才有什么良策?苟耀才说,罗宝驹这几年搜刮来的宝贝不计其数,出手倒卖都是上不了台面的破玩意,或者是他弟弟罗良驹做的赝品,好东西都被他收藏了起来。邱连坤问东西藏在哪儿?苟耀才让邱连坤沉住气,等他套出罗宝驹藏宝的地儿,人赃俱获,人证、物证都落实了,井道兄妹也罩不住他。邱连坤觉得有道理,就让苟耀才重新穿上警服,先行回家休息养伤。

入夜以后,李守文带着三个手下,躲过警察把守的路口,进入文官村,又送来了四挑担,挑担里面装着夜壶铜片、焦炭、白矾和盐卤。罗良驹再三称谢,说这些东西足够用了。李守文是个识相之人,东西放下后也不多问,喝口茶水就走人。罗宝驹望着李守文的后脊梁,对弟弟罗良驹说,这人肚子里有道道。

因为担心村口的警察看见吴庆德家的火星子,罗良驹把窑炉的烟筒只砌到院墙一样高,烟筒矮了没劲,抽不出火来,火候供不上,铜水就出不来,所以,只能靠人工拉风箱催火候。这一夜,光是风箱就拉坏了四个,所有人一夜没合眼。第二天,罗宝驹从村里一气儿又收来六个风箱。六个旧风箱花的钱,足够买十二个新风箱,一大半价钱用来封嘴。左邻右舍心里都在犯嘀咕,罗宝驹这帮安阳城里的混混们,在吴庆德家究竟在鼓捣啥哩?想爬上墙头看一眼,墙头上有小混混们守着;想上胡同里看一眼,胡同里有混混们蹲着。吴庆德家倒是来过三四拨巡逻的警察,警察们大都跟罗宝驹或罗宝驹手下的人相熟,撒几块银大洋也就打发走了。吴庆德家东院马棚里,歇人不歇工,三班人马轮流倒。正午时分,九块模范启封,铸出来九块巨大的铜器,一干人叹为观止。其他人轮流歇息睡觉,罗良驹不能,他得瞪大眼珠子,盯每一道流程,生怕自己一不留神生出差错来。每一位工匠,都有一颗追求完美的心。罗良驹比照着那只仅存的鼎耳,复制到了另一面的模范上,铸造出来两只完整的鼎耳。东院马棚迎来第二个炉火通明的夜晚,罗良驹开始复制铜鼎最紧要的一步,浇铸构件。这一步工艺倒不复杂,关键在于细心。先在地上夯起一个土台,把九块预制铜器构件架在土台上,一只完整的后母戊鼎,被“码”出来了。码好构件顺序后,在每一块构件之间嵌进玉米秸。玉米秸不是整块嵌进去,而是把秸秆的硬皮剥掉,只用里面的秸秆秧。秸秆秧也不是整块嵌进去,而是要削成八分薄厚。宋小六用刀子仔细削着秸秆秧,对罗宝驹说:“大哥,我以后不上街了,我想跟着良驹学手艺,这玩意儿干着上瘾,心里也踏实。”

罗宝驹说:“中!干完这一单活儿,兄弟们就能攒下养老钱了,你们想干吗就干吗去,想寻个刺激的就跟着我干,想寻个心里踏实的,就跟着二爷干。”

罗良驹停下手里的活儿,瞪着罗宝驹问道:“哥哥莫不是想跟俺分家?”

罗宝驹哈哈大笑,说:“这世上就剩下咱亲哥俩了,咱们一辈子都不分家过,将来,我媳妇要是不同意,我休了我媳妇,你媳妇要是不同意,我替你休了你媳妇。”

大家被罗宝驹的话逗得乐了,罗良驹这才踏实下来,接着往接缝里面嵌秸秆秧。秸秆秧嵌好之后,罗良驹从槽井里拔上来一捆麻绳,麻绳已经在井水里浸泡了一天一宿。罗良驹让宋小六和另外几个心细的兄弟帮忙,用水淋淋的麻绳把预制铜件捆扎固定。接下来一道工序,用滤去沙子的细黄泥把“铜鼎”里里外外糊上,只留下“铜鼎”顶端四条小接缝。窑炉里的坩埚早就沸开了,经过三炼的铜水闪烁着黄白色的精光。罗良驹双手用力擎着坩埚,对准“铜鼎”上沿裸露的小接缝倒下去,一绺细细的黄白精光,顺着镶嵌的秸秆秧流进接缝,秸秆秧瞬间化成一股青烟。第一坩埚铜水用完,接着炼第二锅,顺着另外一个缝隙倒进“铜鼎”。历经一夜,精炼铜水贯通融汇于整个“铜鼎”接缝里,烧毁了秸秆秧后,把九块铜构件牢牢锁成一个整体。

第三天清早,罗宝驹、安顺子和宋小六等人围成一圈,大气都不敢出,眼珠子齐齐地盯着罗良驹的一举一动。罗良驹用一把锤子敲掉“铜器”上的黄泥,解开麻绳。黄泥和麻绳都已被铜水烘干,一具崭新的“后母戊鼎”呈现在众人眼前。罗良驹用锤子轻轻敲击一下,铜鼎立刻发出一声悠远沉闷的声音,众人长舒了一口气。安顺子对罗良驹说,器形没有问题,就是太新了。罗良驹说,不着急,还有五天时间做旧呢。

罗良驹用石膏粉掺一半细黄泥,拌成糊状,把东墙根下砌窑炉挖出来的长方土坑抹了一遍,让众人帮忙把铜鼎放进土坑里。文官村村北头有一家吴姓的醋作坊,宋小六前天就把他家的陈年浓醋和醋糟全部预订下。陈年浓醋一担一担挑进吴家,罗良驹把十斤白矾倒进陈年浓醋里搅拌匀,倒进土坑里,直到把铜鼎淹没,然后用醋糟封在坑顶,最后用玉米秸秆盖住土坑。罗良驹瞪着血红的眼睛,狠狠地打一个哈欠,说物件要在坑里泡上两天。随后,他甩了甩手上的醋糟,进屋后,一头栽倒在土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罗宝驹疼惜地看了一眼弟弟,说这小子得死睡上一天一宿,才能缓过来。他把手下兄弟们召集到外屋,分派一拨由安顺子把舵,留在文官村,帮衬罗良驹做铜鼎,另一拨人跟着自己和宋小六回安阳城。安顺子说,这个时候回安阳不稳妥,万一被日本人抓起来咋办哩?罗宝驹说应该不会,因为他已经让吴姓老族长给邱连坤捎信了,说罗宝驹会在七日之内把铜鼎送到宪兵司令部,他们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安顺子说,那就等着吧,等良驹把铜鼎做完了,一起给日本人送过去就是了。罗宝驹摇头,说最近开销大,好多天没有进项了,多余的人手在这里耍不开,干脆回城继续做生意,另外也好打探一下鬼子和警察的动向。“扑哧!”安顺子突然笑出声来,他用淫邪的眼神看着罗宝驹,问道:“大哥莫不是想那日本娘们了?”

古鼎(印张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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