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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鼎》 作者:余耕

十二

十二

井道山端坐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盯着那块残缺不全的青铜鼎耳,想象着母体的壮观和神秘,就连樱子推门进屋都浑然不觉。樱子坐到书桌对面,手托香腮笑盈盈地望着井道山,说:“我恋爱了。”

井道山说:“我知道,你肯定会爱上龟田君的。”

“不是龟田君,是我的救命恩人罗先生。”

“什么?”井道山脸色不悦,“不行!这个人品行不端,你不能爱这种人。”

“您如何知道他品行不端?”井道樱子很是诧异。

于是,井道山便把前天在文官村北洼地遇到罗宝驹的经过讲述给樱子听。樱子听后不怒反喜,说:“心上人死了,他甘愿被情敌羞辱,还要去坟前凭吊,如此这般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不值得爱吗?”

“他哪里是心甘情愿去坟前凭吊,分明是被文官村的乡民绑去的。”

樱子一下子笑出了声:“哥哥,您也看到罗先生在通宝街上前呼后拥的样子,那是任凭几个乡民就能绑去的吗?”

井道山觉得樱子说得很有道理,如此说来,前天北洼地里那一幕就有蹊跷了。他抓起电话,拨通了宪兵司令部,值班人员告诉他,说龟田司令亲自率队伏击林虑山的土匪,至今未归。井道山放下电话,自言自语道:“中国的河南人狡猾,果然名不虚传。”

“为什么独独河南人狡猾?”樱子问道。

井道山说:“想一想中国的历史,就不难知道为什么河南人狡猾了。”

樱子笑道:“哥哥是学历史的,什么事儿都想跟历史扯上关系。”

井道山说:“中国历朝历代更替,都是以杀伐开始,以战争结束。而且信奉得中原者得天下,中原即河南。所以,每个朝代的战乱都会殃及河南。长此以往,河南人便养成审时度势、以求自保的性格,这也便是中国人常说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道理,不狡猾就难以生存。”

樱子说:“狡猾也是一种智慧!我倒是觉得河南人很温和,试想一下,如果中国人侵略日本,日本人会这么温和地对待侵略者吗?”

“我们不是侵略者,我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都是为了赢得未来亚洲、为了大东亚的共荣。”

“哥哥,你被龟田君洗脑了。”

吴庆德家里,不管是吴庆德的族人,还是罗宝驹的兄弟们,都被北平的收藏大家肖先生镇住了。二十万块现大洋,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价码,如今,竟被肖先生轻轻松松说出来。

罗宝驹心里暗喜:多亏自己绷住了,没有先喊价。既然第一步绷住了,第二步也不能露馅,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冲着肖先生眼前晃了晃。吴庆德的族人和罗宝驹的兄弟们又被惊了一回,没想到把舵的胆子大,嘴巴也大。肖先生摇了摇头,说这个物件只值十万,他给二十万是把价格分成三截。后母戊方鼎价值十万块第一截,把后母戊方鼎分解成八大块儿是第二截,把后母戊方鼎运到北平是第三截。屋里一干人一袋烟工夫不到,着着实实被惊了三回:把这个宝贝砸了?罗良驹问肖先生,把铜鼎砸了,运到北平之后再重新烧接?肖先生说手法很多,现在有一种电焊,在接缝的地方点几下就能恢复物件原状。罗良驹对于物件修补技艺很有兴趣,又问肖先生,电焊是什么玩意儿?电焊修补看不出假吗?吴庆德觉得焊不焊、接不接,跟物件交易没有关系,而且,他还怕罗二爷问出一些肖先生还没有考虑周详的问题,糟蹋了买卖。于是,吴庆德插话进来,说分解铜鼎前必须拿到一半定金,不然砸破了,肖先生若是中途变卦,一堆烂铜卖给谁去。肖先生笑了笑,说他自己比一半定金值钱,让大家当着他的面分解铜鼎,解开了,让把舵的罗宝驹随他去安阳城的银行支取十万块钱。众人眼珠子齐齐地转了三圈,觉得这个主意不离谱。罗良驹问肖先生如何分解?肖先生说为了电焊接缝方便,用钢锯锯开铜鼎。商定完毕,罗宝驹打发手下到镇上的洋货五金店铺买来二十根锯条,按照肖先生比画的块儿,分解后母戊鼎。

两个钟头过后,二十根钢锯条的锯齿全部磨平了,铜鼎的一条腿儿被锯出一韭菜叶子宽的槽儿。罗良驹盯着槽儿看了看,说得用一万块钱的锯条锯上两个月,才能把这个物件锯开。肖先生盯着槽儿看了看,说用大锤砸吧。吴庆德家里就有一把大油锤,宋小六接过大油锤,对着铜鼎腿儿狠狠地砸下一锤,“咣”的一声巨响,众人的耳朵眼里就如同钻进两条蚰蜒,生疼又难受。宋小六“咣咣咣”又连砸了三锤,铜鼎腿儿连一丝裂缝都没有砸开。罗良驹说不中,这动静比天宁寺的大铜钟还骇人,安阳飞机场的日本鬼子肯定听得到。肖先生长叹一声:“此等传世神器,竟与肖某无缘呀。”

肖先生感叹完毕,带着跟班就要回安阳城。罗宝驹和吴庆德送肖先生出了文官村,在村口,肖先生握着罗宝驹的手说:“传世神器于乱世出土,吉凶难测,倭寇盘踞安阳,对此物虎视眈眈,罗先生护宝责任重大,请善自保重!”

罗宝驹说:“肖先生的言外之意,罗某人明白,放心吧,只要俺罗宝驹喘气,就不会让这神器落到日本人手里。”

傍晚时分,警察和日本宪兵包围了文官村。村人进进出出都要出示良民证,外乡人进出要登记备案,马车携带货物则会受到严格搜查。原来,龟田次郎和邱连坤得到情报,说是林虑山的土匪褚大奎前往文官村抢夺铜鼎。两下一合计,觉得褚大奎三十多条枪必然得手,于是,日伪联手在文官村到林虑山的必经要道槐树岭设下伏击圈,单等褚大奎来钻。林虑山的褚大奎,一直是龟田次郎和邱连坤的眼中钉,他们打家劫舍骚扰百姓不说,遇到小股的警察或日本宪兵也同样不放过,枪械全缴还要打个半死。日伪曾经联手组织过两次剿匪,都被褚大奎事先得到消息,躲进林虑山深处,寻之不得。邱连坤的眼线还传来一个情报,说是褚大奎是个戏迷,林虑山周围哪个村里唱大戏,褚大奎都会偷偷下山去看戏。为此,邱连坤又生一计,在林虑山最近的赵家庄搭戏台连演三日,戏码一水是瓦岗戏、封神戏、三国戏。邱连坤在戏台周围布下重兵,可褚大奎竟然连个面都不露。后经证实,褚大奎迷戏不假,迷的也是地方戏曲靠山吼。可草莽出身的褚大奎,只看文戏,不喜武戏,他喜欢的是《西厢》《问月》《戏貂蝉》之类。弄得邱连坤颜面扫地,白白搭了三天请戏班子的钱。如今,褚大奎闻宝心动,领兵下山劫铜鼎,能够借此机会除掉褚大奎,可谓是人财两得。

日伪联军在槐树岭守候大半天后,终于等来了褚大奎的手下。邱连坤看到一群土匪们赶着一架马车,车上只坐着四个土匪,车辙却陷得很深。他忙不迭地对龟田次郎献媚,说马车拉的十有八九是铜鼎,看车辙就知道不是个小物件。土匪们进入伏击圈,一轮攻击之后,土匪们死伤过半,剩下的便缴械投降。邱连坤迫不及待地直奔马车而去,掀开苫布却傻了眼,马车上竟然是一块大条石。现场审问土匪,得知褚大奎还在文官村羁押,而且土匪们压根就没有看见过铜鼎。龟田次郎命令兵分两路,一股人马押送土匪回安阳城,另一股人马直接开赴文官村,势必寻到铜鼎。

入黑之后,宋小六扒院墙走房顶躲过日伪军盘查,潜进了吴庆德家,把从苟耀才那里得到的消息告知罗宝驹。罗宝驹从东院马棚的玉米秸堆里扒拉出褚大奎,把土匪们遇袭的经过讲述了一遍。褚大奎“扑通”一声跪倒在罗宝驹脚下,眼含热泪道:“罗爷妙计救大奎,褚某人没齿难忘,只盼诸位留得褚某人一条性命,以便他日还恩报德。”

罗宝驹本不想与褚大奎结怨,让他别拽戏文了,赶紧趁黑上路,还塞给褚大奎一把自来得短枪和三个弹匣,并让宋小六护送他出村。褚大奎接枪在手,一摸脸,小生变黑头:“日你娘的邱连坤小日本,敢算计俺褚大奎,不端你娘老屄窝子,算白来世上走一遭。”

送走褚大奎,罗宝驹把吴庆德叫进屋里,说自打铜鼎出土以来,所有经过脉络都没有避过外人的耳目,警察、宪兵、国民政府、八路军乃至土匪,都知晓来龙去脉。吴庆德说,俺还为这事纳闷呢。罗宝驹说乡下人嘴杂,文官村有二三十人参与,消息不走漏出去才叫奇怪呢。吴庆德说参与之人都是股东,他们应该不会自己把赚钱的买卖砸了。罗宝驹说,股东们倒也不见得是想砸自己买卖,多半是回家跟自己婆娘显摆,婆娘们又出去显摆,那些入不上股的人家自然瞧着眼气,就会把这事儿张扬出去。吴庆德说,你是把舵人,你看怎么弄?罗宝驹说,从此刻起,关于铜鼎之事,文官村里只有你和吴宝才掺合,其他族人一概回避。吴庆德问,族人的股份怎么算?罗宝驹说,该怎么算还怎么算。吴庆德说,中!

打发走了族人,吴庆德问罗宝驹,下一步怎么办?罗宝驹觉得龟田次郎和邱连坤肯定不会死守文官村,背地里少不了收买眼线,或者掘地三尺挨家挨户搜查。于是,众人连夜从西院马棚挖出后母戊方鼎,沉入了东院喂牲口的槽井里。把铜鼎沉到槽井前,吴庆德对罗宝驹说,这方铜鼎把咱们哥仨绑到了一起,咱们谁都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儿。罗宝驹找来三炷香,插在后母戊方鼎前,跪倒在地。吴庆德和吴宝才见状,也跟着罗宝驹一齐跪下。罗宝驹说,苍天在上,铜鼎在前,这个物件是中国人的,决不能让日本鬼子拿走,俺罗宝驹若是心怀不轨,就让俺遭天谴、遭火烧、遭雷劈。吴庆德说行了行了,俺吴庆德若是有独吞宝物之心,必遭天谴。接着,吴宝才也跟着立了差不多的毒誓。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午夜时分,罗宝驹带着手下兄弟们悄悄出了文官村,回到安阳城里各自安歇。临走前,罗宝驹叮嘱吴庆德和吴宝才,如果事情中途有变,尽管把屎盆子扣到我的头上来。

第二天,罗宝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老梁头把扁粉菜又热了一遍,连同樱子昨天送来的礼盒,一块儿端了上来,说那个日本娘们昨天又来了,还在屋里等了半天才离开。罗宝驹没有理会礼盒,闷头呼噜呼噜吃了两碗扁粉菜,碗筷还没有放下,苟耀才就进门了。让老梁头给他也盛一碗扁粉菜,苟耀才边吃边说道,日本人把文官村的吴庆德和吴宝才抓了,让族人拿铜鼎七日之内到宪兵司令部换人,逾期不见铜鼎就杀人,还要血洗文官村。苟耀才放下瓷碗,一脸郑重地说:“今天早上,邱连坤把我叫到办公室,问了一大堆您的事儿,估计是已经怀疑到你的头上了。”

“你怎么说的?”

“俺只能实话实说,说您暗中倒卖文物,诳骗日本文物商人。大哥您想想,这些事儿就算我不说,孙发贵也会告诉他。”

“你做得没错,老狐狸就是试探你跟我的水深呢。”

苟耀才一脸忧色:“所以,您这儿我以后不能常来了,有事我会通知小六子。”

老梁头推门进来,说那个日本娘们又来了。苟耀才笑着说:“看来他是被大哥迷住了,就得迷住这个日本骚娘们,没准还能成大哥的一道护身符呢。”

苟耀才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听说龟田次郎也看上了樱子,大哥您可得留个心眼啊。”

樱子进到屋里,还是满脸羞涩,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盒,问道:“您没有打开过?”

罗宝驹生冷地回道:“没有。”

樱子说,你应该看一看。罗宝驹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应付文官村的局面,但他的手下意识地打开了礼盒,发现里面是一件白色内衣。罗宝驹有些不解,他拿起内衣来,看到上面有一团暗红色的东西,问道:“你的?”

“是我的第一次,所以……想留给你,做个纪念。”

“第一次?”罗宝驹这才把心思拽回来,“俺姓罗的睡过女人无数,倒是第一次见红。”

樱子一脸娇羞:“罗先生以后即使在外面睡了别的女人,也不要告诉樱子,这、这也是对我的尊重。”

罗宝驹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这有学问的日本娘们,也是一副贱坯子相。”

罗宝驹笑声未毕,只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左脸颊被井道樱子结结实实抽了一记耳光。这在罗宝驹身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自打生出娘胎以来,还从未有女人打过他耳光,包括自己的亲娘。罗宝驹摸着略有些发烫的脸颊,笑吟吟地盯着樱子因为气恼涨红的脸,说:“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敢碰我了,不承想今天打我嘴巴子的竟然是个娘们。”

“我如何爱你,是我的事儿,你可以无视,但这一耳光,是要你知道、要你知道什么是尊重!”

古鼎(印张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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