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玉传绣艺(2)

　　韦娟娟过来穿上一看，件件合体。直是人是衣服，马是鞍。天蓝色缎子旗袍穿上，典雅、文静、庄重。大红缎子旗袍穿上，高贵、华丽……这旗袍一穿，韦娟娟美丽得像一朵花似的，乐得嘴都合不拢。韦娟娟剩三天就要出嫁了，她妈妈韦苏氏来西院，让小玉再给做一块绣花的红缎子盖头。说是婆家送来的盖头不好看，和衣服不般配。小玉说：“二妈，来不及了，做不出来呀！”韦苏氏恳求地说：“请侄儿媳妇再辛苦辛苦，帮忙帮到底嘛。”还没等小玉答应，人家转身就走了。小玉看着二妈的背影想：“看来，做不上也得做呀！”

　　三婶知道后，生气地说：“真是得寸进尺，不理她，不给做。我说这个人难缠，你领教了吧！她只顾自己，根本不管别人的难处。”小玉为难地说：“做也来不及了，再说，连面料也没有。就把我结婚时的盖头送给吧。”“噢！她连料子都不给，巧媳妇还难做无米之炊呢！不给……不给……你哪个盖头不留给春芳啦？”三婶气呼呼地说。小玉说：“我的盖头是结婚前用二十多天的时间精心制作的。我本想留个纪念……哎……还是送给娟娟妹妹吧。至于小春芳，等她长大了，我再给她绣。”“你这个人呀，就是心肠软！”三婶说。

　　小玉心里明白：“二妈为啥早不说绣盖头的事？这分明就是想要我的盖头。她清楚地记得结婚哪天，她刚‘开’完了脸。二妈和几个亲戚来新房翻看嫁装。当她看到那块盖头时，赞不绝口，爱不释手。送亲的大嫂告诉她们，这些嫁装和盖头都是新娘自己裁剪，自己绣的花，自己缝的……二妈拉着我的手说：‘侄儿媳妇的手真巧，针线活儿作得细致，花儿、鸟儿绣得跟活的一样……’”

　　韦娟娟出嫁的那天，晴空万里，阳光灿烂。当新娘穿上大缎子旗袍，一双小脚穿上绣着黄色石榴花的鞋，头顶一块红缎子的绣花盖头。盖头的中间用淡黄、淡绿、白色等五颜六色的丝线绣了五朵大小，形状不同的牡丹花。花丛中有两只形态各异的蝴蝶在飞舞。盖头的四周用粉白色丝线绣的小梅花，四周的边沿上还用黄色丝线作穗子。无论是旗袍上的花和凤凰，还是盖头上的花和蝴蝶都栩栩如生，鲜艳夺目。打扮好的新娘从里屋出来，外屋的亲戚、朋友眼前一亮，都惊叹得异口同声地说：“这旗袍，这盖头，这绣花太美了！直是精美绝伦，光彩照人呀！”不一会儿，人们都互相打听，这么漂亮的婚礼服是谁做的？

　　自从人们都知道韦娟娟漂亮的婚礼服是韦万山的婆姨——李小玉做的后，周围村子的年轻媳妇和大姑娘，都来找小玉学习绣花的手艺。有些乡邻和亲戚，不论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都让小玉给做嫁装。平时还不断地有人找小玉给裁剪衣服。不论是有钱的人，还是贫穷的人，只要登门找她，她都一视同仁，有求必应。

　　小玉从小就爱读书，爱画面。她不但书读得好，画也画得好。长大了，她不读书了，就在家跟着妈妈学做针线活，学绣花。这花儿要绣得好，必须画要画得好。绣工容易学，可这画画不是谁都能学会的？那些姐妹们来学绣花时，都是小玉事先画好花样，剪好。先教她们把花样贴在布料上用铅笔描下来，再教绣工，最后教她们根据不同布料的颜色不同花卉、鸟儿的形态、种类，选择、搭配色彩对比强烈，鲜艳、明暗、协调的丝线来绣。初学绣花的姐妹们，先绣块手帕呀，枕套呀，小孩的围兜呀……她们中有的心灵，学得快一点，绣得好一些，有的手笨，学得慢一点。但是，小玉总是耐心地，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地教。她们家每天都有十几个姑娘，小媳妇来学绣花。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每天都来看小玉教人绣花。自己却什么也不带，有时就领着小芳在院子里玩。有一天，小玉关心地问：“你也想学绣花吗？”姑娘不言语，只是点点头，旁边一个姑娘接着说：“她想学，就是她家没钱买花绷子和丝线。”小玉就找了两块白布，一副花绷子和一些丝线送给这个姑娘。并问：“你叫啥名字呀？”姑娘高兴地说：“我叫宋小兰。婶子，你还给我们家送过粮呢！”“噢——你就是宋大爷的孙女儿？”小兰点点头。

　　近两年来，四村八邻的年轻媳妇和姑娘们掀起了一股学绣花的热潮。特别是一到秋收完了和冬天，学习绣花的人就更多了。来找小玉裁剪衣服和做嫁装的人络绎不绝。她白天教人们绣花，那些嫁装只有夜晚做了。她从早到晚忙得没有空闲的时候。夜深人静了，她还在煤油灯下给别人做嫁装。三婶看不过去说：“小玉呀，你这个人面情太软了。沾亲带故的人你给做做也就罢了。那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不沾边的，你就不要给做了。照这样下去，还不把你累死呀！”小玉叹口气说：“三婶，没办法呀，我一看到乡亲们乞求的目光，就无法拒绝了。”

　　一天上午，黑心财主王有德的小老婆坐着轿子车来到万山家，让小玉给做缎子绣花旗袍。她见了小玉娇声娇气地说：“听说你花绣得好，旗袍也做得好。我今天来呀，就是让你给你做两件绣花旗袍，紫红色做夹的，淡绿色做单的。”说着，她就把料子和一块银元放在桌子上，站在小玉面前让给量身材。小玉把料子和银元递给她说：“你收起来吧。我又不认识你。我做衣服不是为了挣钱，只给亲戚、朋友做。”她见小玉不愿意给做，更不愿意给她量身材，就拉长了声调说：“吆……是不是嫌钱给的少？等你做好啦，我取衣服的时候再加一块银元。我的身材和你差不多，就照着你的身材做吧。”说完，就扭着屁股走了。遇到这种有钱、有势、又霸道的主，小玉真是为难呀！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做。这一年四季，小玉忙得没有空闲的时候，白天做，夜晚挑灯熬油地还在做，直到夜深人静。

　　韦万山一觉醒来，发现妻子还在灯下绣花，关爱地说：“玉儿，快睡吧，看你消瘦了许多。这些活不当紧，你白天慢慢做嘛？何必熬夜呢！你知道吗？熬夜是最伤身体的。”小玉叹了一口气说：“白天做不完呀！不知道都是谁给传出去的，找我绣花，做衣服、裁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呀！今天上午，有一个叫孙二娃的母亲领着女儿来了。说是种我们家田的佃户。女儿要出嫁了，拿了一块粗花布，让我给裁件旗袍，上轿时穿。等裁好以后，孙二娃的妈妈说她从来没做过旗袍，让我给说说怎么做？她虽然没有好意思说让我给做，可是，她女儿那期望的目光，分明是希望我给做。我就说，放下我给你做。那姑娘眼圈一红，给我鞠了个躬，扭头就跑出去了。穷人家的的姑娘真可怜呀！就穿一件粗布衣裳出嫁。这不，我找出以前做衣服剩下的一块红缎子，准备做一双绣花鞋送给。这姑娘后天就要出嫁了，我得赶着给做出来。”“你呀，面情又软，心肠又好。我真是为你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我娶了你这么勤劳、善良的妻子。难过的是你太辛苦了、太劳累了。我看剩不多了，明天再做吧。”万山说着就吹灭灯，把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三岁的小春芳聪明、活泼、可爱。她瓜子脸像妈妈，浓浓的眉毛，大花眼睛像爹爹。小玉把女儿打扮得像一朵花似的。春芳一年四季穿的鞋上都绣着花。衣服的领子上，小口袋上，裤子的膝盖上，裤角上也都绣着花。小玉用一块长方形的白丝绸，给女儿做了一条围巾。围巾的周围绣上红梅花。小春芳也知道爱美，每天都要围这条围巾。她围上这条围巾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又背古诗、又背儿歌。凡是来家里的客人都夸她漂亮，都喜欢逗着她玩。这时的小春芳可会显摆自己了，一会儿唱歌，一会跳舞，一会背诗……

　　小春芳怕梳头。妈妈一给她梳头。就大声哭闹，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根本梳不成。再说，小玉看女儿哭也心痛，只好作罢。她就等着女儿睡着了再给梳头。春芳睡醒了，两条羊角小辫子梳得光溜溜的。她跑到院子玩耍。三姐姐看见了问：“春芳，今天梳头怎么没哭呀？”她摸摸头，果真梳得光光的，觉得奇怪，就跑到屋里问妈妈，才知道是自己睡着了，妈妈给梳的。打这以后，春芳睡觉醒来，先摸摸梳得光溜溜的头，再对妈妈一笑，就跑出去玩耍。

　　春芳伶俐，院子里养着二十几只鸡，哪是自己家的，分得清清楚楚。她把自己家的东西看得紧着呢！谁要是拿她家的东西。她妈妈不发话，谁也拿不走。有一次，三姐姐没有煤炭了，拿了簸箕去端万山家的炭，被小春芳看见了。她小嘴一噘，眼睛一瞪，挡住不让端。她妈妈出来说：“让三姐姐端走，要不，三奶奶再做上香饭不给你吃了。”她这才走开让端走了。她只要听她家的鸡叫唤，就赶忙跑到鸡窝前拿鸡蛋。

　　一天中午，小玉正在厨房做饭，忽然听到女儿大声疾呼：“妈妈……妈妈……”她急忙出来。春芳惊恐万状地扑到她怀里。她搂着女儿问：“芳芳，有妈妈在不害怕。你告诉妈妈怎么了？”春芳转过头，指指客厅门口。小玉一看，是一只大青蛙，正一蹦一蹦地往地中间跳。她告诉女儿说：“不要怕，那是青蛙，青蛙是我们的好朋友。它帮我们捉苍蝇、蚊子，还捉田里的害虫，保护庄稼。”“它咬人吗？”春芳胆怯地问。“它不咬人。不信，我们到它跟前看看。”她们母女俩蹲在青蛙跟前。青蛙一点也不躲避，大模大样地向前逃。小玉把青蛙扫到簸箕里，送到大门外的小渠边。母女俩目送青蛙跳到水里。过了两天，小春芳看见一只大公鸡叫着向一只小青蛙扑去，正要用它尖尖的嘴去叨。春芳连忙把大公鸡赶跑。她蹲在青蛙跟前喃喃低语地说：“小青蛙快跑吧，大公鸡要吃你啦。”可是，青蛙理都不理她，继续向鸡窝跟前跳。她急急忙忙跑到屋里，拿上簸箕和笤帚，学着她妈妈的样子，把青蛙扫到簸箕里，送到大门外的小渠里。

　　韦石山更是把女儿当宝贝。他每天早上走望月桥粮行时，总是把女儿亲了又亲，还抱到大门外放下才走。春芳每天都重复一句话：“爹爹早点回来。”她就站在大门外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回屋里。每天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又站在大门外向西看。只要看见爹爹的身影，她就像小鸟一样飞奔过去，让爹爹背上。到了大门口，她就蹲下来，一边往院子里跑，一边大声喊：“爹爹回来啦！爹爹回来啦！”给她妈妈报信。聪明、活泼的女儿给万山两口子带来了无比的欢乐。一家三口人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然而不久，不幸就降临到这个温馨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