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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现代小说 > 《骗婚》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6章 汪营长其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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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婚》 作者:张玉瑛/黄鹏

第36章 汪营长其人(3)

  徐二婶一看丈夫来势汹汹的样子,心想:“今天不说实话,恐怕他难饶。要是说了实话,他更不饶。看他现在怒发冲冠的样子,要是知道了实情受不了,还不知会做出啥可怕的事来。还是瞒着他吧,瞒过一天算一天。”于是,她赶忙跪在丈夫面前,一边伤心地哭,一边情真意切地说:“孩子他爹,你先别生气,听我给你说清楚。如果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你再打再罚也不迟。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啥闲话了?我们是十几年的夫妻!你应该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为了我们这们家,为了粮行的生意,我整天守在粮行里,没有离开过半步。你知道的,这两年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们开门做生意,要笑迎八方客。我为了把生意做好,为了多赚点钱,对啥样的顾客都热情接待,笑脸相迎。对那些背枪的官兵,谁不讨好?谁不巴结。那此穷光蛋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他们就当小人,造谣生非。你就相信了。”他们怎么不造别人的谣?单造你的谣?穷光蛋怎么了?他们人穷志不短呢!我就是揭不开锅,也不靠你去巴结,讨好人过日子。人家不仅戳你的脊梁骨,也戳我的脊梁骨,耻笑我戴绿帽子。你把我们徐家的脸丢尽了,还在这儿狡辩,无风怎能起浪呢?”徐二气哼哼地说着,一把抓起婆婆的衣领。徐二婶把头伸到丈夫的胸前,伤心地哭诉:“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是出力不讨好,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像狗一样给你看守家门,反倒惹了一身臊。别人往我的头上扣屎盆子,我不在乎。你也往我的头上扣屎盆子,太让人寒心啦!我走,我走得远远的,不给你丢人现眼了。”她说着打开箱子,包了几件衣服,提起包袱就往门外走。徐二心软了,上前夺过包袱扔到炕上。徐二婶自知理亏,见有了台阶就赶忙下。她擦干了眼泪,倒了一杯茶端给丈夫,温柔地说:“别生气了,来,喝口茶会好一此。我知道你酒喝多了。我不生你的气。你也累了,快上炕睡吧。”她把丈夫拉到炕上,给脱了鞋袜和衣服,伺候着睡下。她搂着丈夫的脖子,脸贴着脸,亲昵地说:“你以后别再听那些闲言碎语了,好吗?你好好想想,我们粮行在寺庙旁边,和那些官兵如同邻居,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只有搞好关系,我们才能过安稳日子。再说了,官兵吃的米面差不多都在我们粮行买。这两年,我们粮行主要的买主就是这些官兵,人家又不少给一分钱。我有点感激他们。所以对他们都特别热情,尤其对当官的更热情一些。这点你是知道的。上个月工匪来了,要不是寺庙门口站岗的士兵开了两枪,我们的粮行早被抢了。我讨好他们,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呀!你要是不放心我,怕我被他们欺负。从明天起,你哪儿也不要去,不管白天、晚上,我们都在一起好吗?”徐二听婆姨说的既在理又诚恳,就相信了,气儿也消了,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亲热地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实际上,土匪来抢劫的那天晚上,马连长和徐二婶亲热完了,正准备要走。他听到街上乱哄哄的,狗叫声,跑步声,马蹄声……他走到门口听到有人正在撬门窗。他趴在门缝往外一看,门口有两匹马,断定是土匪。他焦急地想:“出不去,怎么办呢?不能等着土匪进来把我堵在屋里。我要先下手为强。”于是,他朝窗外叭——叭——开了两枪。土匪吓得骑上马就跑。马连长赶忙溜出去,跑到寺庙里吹哨子集合士兵。他说:“我刚巡察。发现街上来了一股土匪,正在抢劫老百姓的东西。我们出击一下,但不要正面打,因为他们也带着枪,把他们吓跑就行了。一排向街北桥头搜查,二排向街南搜查,三排搜查寺庙附近……”土匪的动作多快呀。等寺庙里这些士兵慢腾腾地穿好衣服,集合出发,土匪抢到东西,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汪营长听了马连长的汇报,就认为抢劫的土匪是自己的军队打跑的,保护了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心想:“我要把这次打击土匪的事好好宣扬宣扬。让老百姓都知道,我的军队驻扎在这儿,是保护他们的。”于是,当天下午,就在寺庙门前的大街上召开表彰大会。全连士兵持枪整齐地站在大街上。马连长上台绘声绘色地讲这了昨夜打击土匪的经过。汪明道站在寺庙门前的高台阶上,提高嗓门说:“一连的全体官兵,你们辛苦了!昨天夜里,几十个土匪骑着马来到望月桥抢劫老百姓的财产。由于马连长巡夜发现了土匪,及时、果断地指挥全连士兵英勇地打击土匪。土匪在我军的围攻下,仓皇逃窜,才使望月桥的父老乡亲们免遭劫难。否则,乡亲们不但要失财,而且还有生命危险。乡亲们看,“徐记粮行”的门窗都被土匪撬坏了,但没来得及抢就逃跑了。虽然有些粮行呀,杂货店遭抢劫,但损失不大。如“万山粮行”和布店,被抢走了一部分粮食和布匹。因为我连的战士不怕危险,不怕牺牲,及时地打击了土匪,不然,被抢走的将不是一部分,而是洗劫一空。我们的军队驻守在望月桥,就是要保护望月桥周围老百姓的利益,保护老百姓生命财产的安全。我今天特意表扬一连官兵,每人奖励两块银元。马连长荣立‘三等功’,特奖励十块银元。我代表全营官兵向一连致敬!”他站得笔直,向一连士兵敬了个军礼。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约有一百多人。他们都交头接耳,有的打听谁家遭抢劫,有的被汪营长的话感动了,连声夸赞:“汪营长真是个好人!能为咱老百姓办事,有他的军队驻扎在这儿,我们就放心啦……”

  表彰大会散了,每个士兵领到了两块银元,个个乐得嘴都合不拢。吃过晚饭后,一个小士兵笑着说:“昨夜出去溜了一圈,连土匪的影子都没看见,就得了两块银元,以后像这样的美事多来几次。”另一个士兵说:“快闭上你的嘴巴,得了便宜还沉不住气。”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士兵说:“便宜,还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呢。你们等着看吧。”结果,后几个月,每月每个士兵本该发三块钱的军饷,只发两块钱。

  自从土匪抢了韦万山的粮行以后,汪营长格外关心韦万山,多次上门询问情况,表示有啥困难就找他,一定尽力帮忙。从此,韦万山的粮行,门口,总有士兵背枪巡逻,站岗。韦万山很是感激。不过,他自己也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在粮行和布店的门窗前用六尺多长,小腿粗的椽子围成栅栏。

  这次土匪抢劫了韦万山的粮行和布店后,又一次勾起了他没儿子的忧伤。他看着三个无忧无忧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摇头叹气地想:“我这个家,别说土匪黑夜来抢,就是大白天来抢,也无人阻挡。我也快老了,以后这个家离了我怎么办呢?”大女儿春芳出嫁后,他没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他一看见那糊糊面,水煮菜,就没有食欲。他埋怨婆姨:“怎么连一碗饭都做不好呢?”韦周氏的气不打一处来,说:“我饭做得不好。我啥都不好。你再娶一个给你做得好的婆姨来伺候你,来给你生儿子。”他扔下饭碗就出去了。这几年,他们夫妻俩的关系越来越僵。感情越来越冷淡,要么不说话,要么一说话就相互顶撞。尽管他一再努力想改变这种状况,但一进家门,看人不顺眼,听话不顺耳,糟糕的心境使他的努力都无济于事。他们各自朝对方发泄内心的怨气和痛苦。这没有爱的婚姻是痛苦的,他生活在没有爱,没有温暖的小家,看着动荡不安,黑暗混乱的国家,心情没有一天舒坦过。他的眉头总是紧锁着,抑郁、痛苦、孤寂、颓丧,使他心力交瘁。

  韦春芳生了个儿子。过了百天,她抱着孩子来住娘家。韦万山见了外孙子,高兴地抱上走来走去。孙子对他笑,他也舒心地对孙子笑着说:“我有孙子啦,我当上爷爷啦!看这孩子浓眉大眼,就像我们韦家的人。你要是姓韦就好喽!”多少年来,他从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三个妹妹都喜欢得不得了,抢着抱孩子。韦周氏只是冷冷地看了孩子一眼。吃午饭的时候,韦万山发现春芳脸色蜡黄,嘴唇没有血色,想到女儿坐月子,娘家没有一个人去看,亏对女儿了……他顿觉内疚,心里痛悔。

  春芳领着孩子住在她原来的屋子。夜晚睡觉前,韦万山过来看女儿和外孙子。孩子睡着了。春芳脱掉外衣,穿了个坎肩也准备睡。他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女儿的胳膊上、肩膀上有一道道青紫色的伤痕。他拉起女儿的胳膊急切地询问:“这是怎么了?你给我说实话。”春芳赶紧把手抽回来,穿上外衣,吞吞吐吐地说:“没……没啥……”春芳嘴上说没啥,可是眼泪一个劲地吧嗒吧嗒往下掉。他追问:“春芳,你告诉我,是不是孩子他爹打的?他这是用啥打的?就算你做错了事?他也不能这样打人呀?我明天去找姓常的问个明白,他为啥这么打我的女儿?你怎么人也瘦了?脸也黄黄的,是不是吃不饱?你坐月子,他们家也没人伺候你?”韦万山不容女儿回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自己的眼圈也红了。春芳本来不愿让爹爹知道这些事,怕给爹爹添烦恼。可是,被爹爹这么一问,怎么也忍不住,伤心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春芳擦了擦眼泪说:“他脾气不好。有一天犁田时,牛踢了他一蹄子,他就把牛拴在大树上,用鞭子抽打了快一个时辰,那牛哞……哞……不停地叫。还是我公公骂了他一顿,才不打了。那一大家子十八口人,全靠他一个人养活,三十多亩地,他一个人种。到了农忙的时候,想雇两个短工,也雇不上。能干活的男人都被抓去当兵了。他每天五更起来下地干活,直到太阳落山,才摸黑回来,早饭和午饭都是我给送到田里吃。他干活毛燥了,回到家就发脾气,饭菜吃得不合口就骂我。只要我一还嘴,就动手打我。家里的杂活和做饭,我们妯娌四个每人轮流十天。可是,二嫂和弟媳妇,一轮到她们做饭,不是有病,就是去住娘家。锅台灶又在我的屋里,别人不做饭,就得我做。我生孩子刚三天就下地干活。不管啥饭,只要我迟舀一会儿就没有了。我生孩子不到十天,本来轮到二嫂做饭了,人家住娘家去了。天黑了,孩子他爹从地里干活回来,又饿又渴,一看冷锅冷灶的啥都没有,进屋不问青红皂白,就拿鞭子抽打我……”春芳哽咽地说不下去了。韦万山听了女儿的诉说,心里难受极了,就像鞭子抽在自己的身上。他搓着手,不停地摇头叹气,找不到安慰女儿的话,自责道:“都怪我呀……都怪我……做事考虑不周全,只听别人说,只看到老人好,老两口善良。没想到,他的儿子怎么这样粗暴?这样不明事理?”春芳看爹爹又生气又着急的样子,擦干了眼泪说:“爹,你别担心女儿。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心地好,过后就没事了。婆婆、公公待我很好。”韦万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他不愿在女儿面前流泪,就赶忙说:“你快睡吧,只要有爹在,你就放心,在这儿多住些日子吧。”他出来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街上漆黑寂静,他心乱如麻,想:“我对女儿的婚事够慎重的,东挑西选,可还是让女儿又受苦又受气。自己的婚姻已是终天之恨,而女儿的婚姻又是这样的不幸。这都是我韦万山做的蠢事呀!”他回去睡了,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春芳身上一道道的伤痕就浮现在脑海。

  第二天清早,韦万山骑着毛驴走了宁夏城。中午回来,他给外孙子买了一个像火柴盒那么大的金锁,一顶漂亮的小老虎帽子,给春芳买了一块玫瑰紫的花缎子。春芳给孩子戴上金锁高兴地说:“让外爷爷给起个名字吧。”韦万山抱上孙子笑着说:“就叫‘金锁’吧,牢牢地把他锁住。”韦周氏看见丈夫给春芳和孩子买的东西,嘴上不说,心里不高兴了。她对春芳和孩子都不正眼瞧一下,整天吊着脸子,也不去厨房做饭。每天的三顿饭都是春芳做。夜晚,孩子睡着了,她紧赶着给爹爹做了一双鞋,缝了一件夹袍子。她多么想在娘家多住几天,可是一看到后妈那阴冷的脸色,眼泪汪心呀。她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流泪,悲叹自己命苦。她住了五天。第六天吃完早饭,她抱上孩子向爹爹和后妈辞别回婆家。韦万山惊讶地说:“怎么刚来几天就回去?看你身体虚弱的,多住些日子,在这儿好好休息休息。”春芳执意要走。韦万山决定送女儿回去,他想去看看女婿家的境况,因为他一直没去过女婿的家,还想再找亲家和女婿谈谈,不能让女儿受苦受气。

  常家在唐徕渠西,当时唐徕渠上没有桥,过唐徕渠要坐船。过了唐徕渠向西再走五六里路,就到了常家寨子。

  常信老俩口热情地接待了亲家。韦万山开门见山地说:“我女儿从小就没了妈,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希望二老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如果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你们多指教,多谅解……”常信说:“三媳妇勤快,干活麻利,心底也好,给我们老两口端吃端喝,很孝顺,能有这样的儿媳妇,是我们常家的福气呀!只是我的家境不如你,怕是让她受委屈啦!”韦万山话里有话地说:“家境好不好不重要,能吃上粗茶淡饭,穿上粗布衣裳足矣,只要她不挨打受气就行啦!”说到这儿,他的眼圈红了。常信老两口一看,连声说:“亲家请放心,有我们老俩口在,不让她受气。”

  吃中午饭的时候,韦万山让把女婿叫回来。常光成见了岳父,只是咧着嘴傻笑。吃完了饭,他把女婿叫到里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光成呀,你有了儿子,当上了爹,我为你们高兴呀!不为别的,就为这孩子,你和春芳夫妻俩要同心,互爱、互敬地把孩子抚养成人。春芳从小没有妈,跟上我这个爹吃苦、受罪。多少有钱的少爷公子看上了春芳,我都没有给。我为啥把女儿许配给你呢?就是因为你勤劳、忠厚。”说着,他把春芳的衣服袖子推上去,指着伤痕言简意赅地说:“你这样打她,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更何况她正在坐月子,没人做饭,又不是她的错。即便是春芳的错,你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呀?俗话说‘枕头上教妻’。你们夫妻俩要过一辈子,你不爱护她,谁爱护她?我把女儿交给你,希望以后我女儿的身上不再有伤痕,更希望我的眼睛没有看错人!”常光成低着头,脸红到耳朵根子上,好半天,才喃喃低语:“知道了,你在,我……我下地干活去了。”

  女婿走后,韦万山在院子里转着看了看。这个大寨子里的西院是个三合院。面朝南有六间砖包城的房子。正中间两间是堂屋,里面供奉着祖先的牌位。堂屋左边的两间和座西面东的五间房子是常信大哥的三个儿孙住。他大哥已经去世。堂屋右边是常信老两口住。挨着这两间面朝西有七间土坯房子,上首两间,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各住一间。中间一里一外两间,外间是厨房,春芳住里间。靠春芳这间四儿媳妇住。下首一间是库房,另一间是常信收留的一位六十多岁的孤单老人和一个八岁的放牛娃住。这些房子大概有二十来年了吧。墙根的土坯都朽烂得凹进去。韦万山本来打算住上一夜,可是一看,也没有宽余的住处。太阳西斜,他告辞回家。临走,他叮嘱女儿:“春芳,你急躁的脾气也要改一改。看来这一大家子人,吃饭的多,干活的少,人多嘴杂,是非也不会少。你遇事要冷静,忍耐,多干活,少说话,才不会惹火烧身。你们妯娌多,肯定事儿也多。要尽量搞好关系。孩子他爹脾气不好,你就让着点,不要往枪口上撞,要学会保护自己。”春芳把爹爹送到大门外一里多远,站在小渠拝上直到看不见爹爹的身影,才含着泪回来。这是一九四四年的初夏。韦万山第一次来女儿家,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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