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上级的任命文件终于下来了，毛飞被任命为副厂长，终于结束了四处演讲的旅程。应该说，这样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跻身厂级领导班子，是毛飞多年来的愿望。为了这一天，他等得太长了。从和牛慧慧交往开始，他就有了这个愿望，只不过那时候并不明确。他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到底怎么才算出人头地，毛飞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要当官，要管人，要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应该说他第一步走对了，虽然和没有任何感情的牛慧慧同床共枕了很多年，但他还是忍了过来。尤其是每次和牛慧慧进行床事时，毛飞都是闭着眼睛的。因为他怕自己面对如此丑陋不堪的面孔，会尽不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今天看来，这种忍耐是值得的。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忍耐，所以，作为老丈人退休的条件，自己到了车间主任的位置。跻身厂级领导班子，是在当了车间主任以后才有的。有时候毛飞也想，这可能也是自己的天性决定的。对于现状，他永远是不满足的，情感如此、事业如此，一切如此。以后会不会不满足副厂长这个位置，毛飞真的不敢打保票，因为他自己左右不了自己的欲望。一切都要等他在副厂长的位置上坐稳了再说。

　　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稳固已到手的位置。毛飞在家里关起门来，脑子急速地转动着，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对他来说，对这个位置有可能造成威胁的，无非三个人：第一肯定是咪咪了。这个对自己很痴情的婊子，现在成了最大的危险源了。麻烦就麻烦在她对自己动了真情，都说婊子无情，咪咪却是个另类。曾有一段时间，毛飞很是为这一点感到得意，什么叫男人的魅力，这就是！

　　时间长了，毛飞发现，只要和他在一起，咪咪好像并不在乎他的钱。用钱处理不了的事总是很麻烦，这令毛飞很是头痛。毛飞清楚，自己即使离了婚，也不会娶咪咪这样的风尘女子的。再加上，现在能扳倒领导干部的，一个是经济，一个是作风。因此，毛飞决定首先要断了和咪咪的联系。如果处理不好，这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第二个就是李英娜了。一想起那个子弟学校老师，毛飞就怨恨自己太大意了。自己冒名赵老歪和咪咪交往的事，怎么那么不小心，让她逮住了。不但解除了赵老歪刚刚陷入的情感危机，而且成了李英娜控制自己的一个把柄。从赵老歪的表现来看，李英娜好像还没有告诉他真相。但今天不说，不等于明天不说。毛飞觉得李英娜就好像卡在自己喉咙上的一根鱼刺，随时都有可能刺穿自己吃饭的家伙。最后一个令自己头痛的女人就是沈红红了。对这个女人，毛飞承认自己有一种很复杂的情感，也许是利用，也许是生理需要，也许是其他说不清的一些东西。这个女人令他讨厌，却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脑海。有时候，毛飞为自己对沈红红的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很是莫名其妙。但毛飞怕的是，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娘了，虽然年龄没有过多地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但她的心理却更成熟、更有韧劲、也更疯狂了。毛飞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和牛慧慧离了婚，会娶沈红红这个女人吗？

　　饭得一口一口吃，毛飞决定首先解决咪咪的问题。

　　既然咪咪是李明亮介绍给自己的，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最棘手的烂摊子交给李明亮来解决吧，反正也亏不了他。毛飞打通李明亮的电话，委婉又很清晰地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李明亮果然是个老狐狸，虽然人没有站在面前，毛飞知道他一定在假装挠头，毛主任，不，毛厂长，这事可能得您亲自出面，这个小丫头太纯情了，不好办啊。

　　毛飞的嘴角歪斜了一下，眼睛里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光。毛飞知道，李明亮虽然只是个农民，却是一个和自己心智一样奸猾的人。就像现在，虽然不在跟前，却一定能想到自己的心思和表情，毛飞的语气变得很随意，傻了吧，小毛没和你通话？知道最近市场形势吗？两个字：火爆。需求量大增啊。车间的产能已经跟不上了，我听说赵老歪已经在联系别的外协厂家了。

　　意料中的笑声立即就从话筒那边传了过来，别，别啊，毛厂长。我这是现成的，用得着费劲去找别人吗？李明亮的声音突然很干脆，毛飞想，李明亮一定是拍着胸脯说下面的话的，毛厂长，这么多年我们兄弟什么时候分过你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这件事对你的意义重大，咱大好的前程可不能让一个女人给耽搁了。我李明亮今天给你表个态，从现在开始，你就把这个女人从脑子中抹掉，我绝对不会让她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

　　毛飞忍了忍，还是笑着说，那就看你的了。挂了电话，毛飞把手机扔在了桌子上，脱口骂道，话里带话，王八蛋。

　　生气归生气，下面的问题还得接着解决。李英娜是个有知识、有头脑的女性，这类女性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不好摆弄。但只要是人，就都有弱点，尤其是女人。毛飞自认为自己是个对付女人的高手。对于李英娜这样的女人，毛飞以为她的短处就是赵老歪。这一点毛飞在策划咪咪去子弟学校单挑李英娜时就发现了。有了这个缺点，毛飞心中更有数了。只是，便宜赵老歪了。

　　毛飞拿出手机，拨通了李英娜的电话。

　　我想和你谈谈！毛飞说。

　　有必要吗？和想象中一样，李英娜对自己这个新任的厂级领导并不友好。

　　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毛飞笑了，是关于赵志强的事。下午六点，我在美人河边等你，不见不散。毛飞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毛飞一点儿也不担心李英娜是否赴约，如果对女人的心思没有这点把握，他也不会有惊无险地在女人堆里笑傲江湖了。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毛飞往河边去了。他知道，那是赵老歪和李英娜经常约会的地方，那个地方，留下了太多值得他们留恋、感慨的往事。要命就要命在这些往事，他们可以成为他和李英娜谈判的筹码。

　　傍晚的风总是透着凉意，一下一下往人的脖子里灌。因为志在必得，毛飞不觉得风“凉”，只感觉到了“爽”。尤其当他远远看到李英娜已经站在河边等他时，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而把目光移到了路边的田地里。这是一片菜地，里面长满了这个季节的各类蔬菜。不管什么蔬菜，都发着绿油油的光。有风吹来，就手舞足蹈，好像在向人炫耀自己的成熟与丰满，督促人们赶快采摘。毛飞看着蔬菜，一丝笑意慢慢地爬上了脸庞。

　　李英娜，你早晚也是我盘中的菜。毛飞对着蔬菜，突然说。

　　有时候，现实总是和想象中有所差别，站在毛飞面前的李英娜，并没有像地里的蔬菜那样对他频频招手，不但没有，而且脸上还挂着霜，就像大冬天清晨挂在蔬菜叶上的霜一样，这种霜当然不“爽”，毛飞能感觉到李英娜身上透出来的“冷”意。这个当然也在毛飞的意料之中。

　　知道我走后谁当铸造车间主任吗？毛飞直截了当。

　　李英娜显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明显地愣了，脸上的敌意也减退了许多。

　　是老夏。毛飞不给李英娜思考的时间，以后，老夏就是赵志强的领导了。

　　这不是开玩笑吗？李英娜终于忍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毛飞脸上掠过一丝嘲弄，如果老夏真的当了车间主任，赵志强还能在车间待下去吗？毛飞很认真地看着李英娜，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李英娜看着毛飞，不说话。毛飞现在不需要她说话，从她的脸上，毛飞已经知道她想说的话了，毛飞替李英娜说了出来，所以我想和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才能让赵志强这尊真神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