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李小毛开门的时候，听见屋里的电话在响。李小毛怀疑自己手机上的时间出了故障，明明还差五分钟，赵志萍也太着急了。李小毛冲进屋子，抓起了电话。

　　小毛，最近忙吗？

　　电话里传出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是李小毛和赵志萍交往以后，最不愿听到的声音。尽管，这个声音一直自作多情地对自己充满了关切。

　　有事吗，干爹？李小毛问。

　　抽个时间回来一趟。赵老歪的声音从千里之外撞了过来，很沉不住气。

　　有事吗？李小毛又问。

　　赵老歪犹豫了一下，反问道，你爸没告诉你家里的事？

　　李小毛看了看墙上的挂表，有点着急了，到底什么事啊？

　　你妈不见了。赵老歪说，已经几个月了。

　　就这事，李小毛又看了一眼挂钟，我爸说了，怎么还没找到？

　　电话那边的声音比他还急，明显带着火气，混蛋！

　　李小毛随手挂了电话，眼光又一次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虽然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却有可能影响自己在赵志萍心中的形象。对赵志萍，李小毛一直想摸清她的底牌，却一直摸不透。一天摸不透，一天就不敢轻举妄动。没有把握的事李小毛不做，因为风险太大。赵志萍是个做大事的人，这样的人最大的本领就是可以左右他人的命运，可以让你上天，自然也可以让你入地。已经过惯了过天上日子的李小毛实在不敢想象一旦触怒了赵志萍被重新打回地面的感觉。措施就是对赵志萍认真了的事执行得不折不扣：半小时以后在住处座机上接电话，这是赵志萍认真了的事。

　　电话机死了一般，把李小毛的呼吸声拉得很粗。墙上的石英钟也不甘寂寞，秒针撒开了腿在表盘上奔跑，每一下都踏在李小毛的心上，使得李小毛的心脏也随着秒针狂奔起来。再等五分钟，李小毛想，如果五分钟赵志萍还不来电话，他就必须回打过去。只有听到了赵志萍的声音，并从声音中揣摩出赵志萍的情绪，李小毛的心才能踏实。

　　电话机的铃声未响，门却被敲响了。李小毛突然很烦躁，这个时候，他最怕有人来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一面。敲门的人却一点儿也不体会李小毛的心情，门敲得很坚决、很有力，而且越来越急促。好像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李小毛的火气一下子蹿了起来，按他现在的心情，只要拉开门，就会一脚踹飞门口没有眼色的不速之客。如果那样，电话也就等不了了。已经站起来的李小毛又慢慢地坐了下去，连同他的躁气、怒气和火气。

　　久敲不开，敲门声没有了。李小毛随之听到的却是钥匙带着锁孔转动的声音，这种声音很细小，却像雷声一样在李小毛的心头轰鸣。在李小毛脑子还来不及反应、目瞪口呆时，赵志萍已经似笑非笑地站在了门口。

　　很突然是不是？赵志萍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没想到吧？

　　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小毛傻傻地问了一句。

　　刚回来，一下飞机就给你打了电话。赵志萍已经走进了卧室，坐在了床上。

　　床上很整齐，被子叠得见棱见角，这是李小毛上技校时养成的习惯。现在却成了李小毛夜不归宿的铁证。现在看来，这套房没有用了，赵志萍的语气淡淡的，眼光却罩在了李小毛的身上，浴场比这儿舒服？

　　气氛很是尴尬，李小毛虽然不知道怎么说，却知道怎么做。赵志萍吃醋不是第一次了，李小毛有足够行之有效的经验应付这种局面。女人吃醋的时候，需要的不是男人的解释，而是男人的动作。有句俗话，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李小毛深知做的意义。他伸开两只胳膊，把赵志萍紧紧地箍在了怀里，赵志萍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嘴巴已经让李小毛的舌头堵住了。再僵硬的女人，一旦到了男人的怀里，软了的不只是躯体，还有心思。赵志萍不再说话了，身体很快就瘫软在了床上。脱掉赵志萍的衣服对李小毛来说，操作起来比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得心应手。李小毛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当然也没有忘记自己，或者说，他帮助别人正是为了自己。所以，当刚才还庄重威严的赵志萍一丝不挂地赤裸在床上时，李小毛也已经是光溜溜的了。冬天走了，春天已经来了，阳光透过纱窗漫了进来，室内的温度正好适宜，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慌乱之中不知被谁蹬到了床下。床上只留下两具肉体，一具阳刚、一具阴柔，很快就刚柔并济地缠绵成了太极图。

　　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动作幅度就大了，床当然也跟着娇喘吁吁了。李小毛很卖力，迎来送往过程中全是将功折罪的意思。男人体内就那点东西，出来了，再大的劲儿也就没用了。两具肉体分开后，问题却出来了：男人往往对自己的那点东西心中无数，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多、什么时候该少。男人重视的是有东西出来就行，只重过程，不管数量；而和他经常在一起的女人不只享受过程，更对数量很敏感，尤其像赵志萍这样占有欲很强烈的女人。

　　赵志萍是在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后，才开口说话的，我们在一起不短了，是不是腻了？

　　每当赵志萍以这件事为话题，李小毛就很惊慌，因为不知道赵志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李小毛一般都是不轻易开口，等待下文。

　　赵志萍又吐出了一口烟，吐在了李小毛的脸上，我早就说过，有一天我们互相没有感觉了，可以分开。但在没分开之前，互相不能有别的异性伙伴。

　　李小毛有些心虚，但他知道不说话不行了，这几天你不在，实在无聊才去做了一次按摩，但也只是做了按摩，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205号是怎么回事？赵志萍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见李小毛不说话，赵志萍接着说，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吗？昨天晚上我就回来了，就住在你的对门。

　　李小毛慌了，真正慌了。慌得不敢看赵志萍的嘴，在他眼中晃动的，是赵志萍两个硕大的乳房。曾经，这里是李小毛在这个城市的归宿，是李小毛得以在这个城市发展、立足的保障。现在，这两个乳房在李小毛眼中有了不真实的感觉，李小毛突然觉得他一直就没有真正地拥有这个根据地，它们正在离他越来越远，远得好像挂在天空的月亮，朦胧而虚无。而他自己，正飘浮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他想拼命地抓住，却手脚无力。他知道，如果真的失去了这个保障，他将会垂直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李小毛身上刚刚落下去的汗又冒了出来，他翻身下床，赤条条地跪在了地板上，抬头又看见赵志萍吐出了一口烟，这回是烟圈，一个接一个地箍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的205号已经被开除了，她原以为把一切都交代了就会被留下，赵志萍的声音好像来自遥远的天宫，知道“夜深沉”浴场老板是谁吗？赵志萍俯身趴在了床边，气息吹在了李小毛的脸上，那里是我事业的源头！

　　李小毛觉得自己已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捆得无法动弹，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离赵志萍的眼睛，都在她的监控之下。李小毛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永远都能审时度势，他知道现在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体蜷缩在一起，额头抵在了冰凉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