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在朝鲜至关重要的三天（节选）(2)

　　后来，有人告诉这个司机，和他说话的是下任国防部长，雪佛莱汽车就是他的公司生产的。“我的天，”他惊呼，“我说错话了，是不是？”他明白自己真是说错话了---大大的错话。

　　下午两点，艾森豪威尔将军的飞机从硫磺岛起飞，开始了到汉城1700英里的飞行。在硫磺岛过夜是预先计划好的，这样他可以在夜幕降临以后赶到朝鲜。

　　朝鲜时间下午7点57分（纽约是上午5点57分），将军的飞机触到了汉城附近结了冰的跑道。这次旅程跨越了纽约和朝鲜之间10836英里的航程，飞行了47个小时15分钟。当时的气温是零下10度。

　　武装卫兵和特工等候在停机坪上---但是没有欢迎的队伍。远东地区盟军最高司令马克·克拉克将军和美国第8集团军司令詹姆斯·范弗里特将军一直等候在汉城第8集团军的司令部。在场的新闻记者只有艾森豪威尔带来的那些记者，他们的飞机赶在将军的飞机到达前20分钟降落。将军身着便装从机舱中走出，只穿了一件棕色的驼毛大衣来抵挡朝鲜的寒风，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将军和布雷德利将军、威尔逊先生迅速钻进一辆等在一旁的汽车。两名特工---罗利和弗格尔先生---坐在前排座位上。车队在重兵保卫之下快速穿过一片冰封的稻田，驶进饱经战火的汉城。只有大韩民国总统李承晚略知将军的到访。但是很多迹象表明人们知道当选总统要来，街上的牌楼旗帜都表示着热烈的欢迎。在第8集团军司令部，艾森豪威尔将军受到克拉克将军和范弗里特将军的热情欢迎，他要的第一样东西是热巧克力。吃过饭后他很快就休息了。

　　12月3日，将军很早就起了床，整个上午他都在听取克拉克将军、范弗里特将军和其他人关于朝鲜情况的汇报。克拉克将军事后告诉记者：“我们向他提供了全部情况，包括我们所要遇到的问题。”他没有说这些问题指的都是什么。

　　午饭后，艾森豪威尔将军被一架小型侦察机送到一个空军基地，他在那里访问了一个战斗截击机中队和第67战术侦察机联队。

　　这回他穿着部队发的普通冬装---没有任何徽章。冬装是上午发给将军和随行人员的。陪同他的是从纽约一同来的全部人员还有他的儿子，约翰·艾森豪威尔少校，他是驻韩第3步兵师的作战副官。

　　艾森豪威尔少校一大早就从前线飞过来看望父亲，并在他的朝鲜之行期间陪着他。从6月份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

　　在中队队部外面，艾森豪威尔将军停下脚步和佛蒙特州布拉特尔伯勒的赫伯特·韦伯上尉握了握手，韦伯是喷气式飞机飞行员，刚刚结束一次沿鸭绿江的飞行任务。

　　“没干掉几架米格么？”艾森豪威尔将军问。

　　“我们看见几架，”韦伯上尉说，“不过我们没发生冲突。”

　　在基地的停机坪，艾森豪威尔将军停下来和德克萨斯州福特沃斯的艾拉·M·波特上尉聊了一会儿，波特是一位23岁的喷气式飞机飞行员，曾击落两架米格机，还因作战英勇而获得一枚银星勋章。

　　几分钟后，他从空军基地飞往前线的第1海军陆战师司令部。F-86佩刀式喷气式飞机先在空中巡视了一遍，提防北方的敌机发动偷袭。飞机下面是冰封的大地---白茫茫的雪原---透着战火硝烟的痕迹。

　　载着艾森豪威尔一行的小飞机降落在距实际战线6英里的一个简易机场。两夜前，一个狙击手曾在这一带击毙了一名陆战队士兵。陆战队的军乐队---一直等候在零下8度的天气中---为当选总统演奏了一曲。乐曲声刚刚消散在荒山之中，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

　　“他们向这里扔什么呢？”将军急忙问。

　　旁边的军官笑了，他们解释说一位飞行员刚刚向敌方阵地发射了4枚火箭筒---爆炸声在凛冽寒冷的山风中传出几英里远。艾森豪威尔将军听取了陆战队阵地沿线情况的秘密汇报。当他准备去访问另一个单位时，他的儿子不见了。他到别处闲逛了一会儿。

　　他回来后，范弗里特将军说：“你是将军的助手。这是你的任务，和他待在一起。”不过这些责备的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午后，将军来到第1军司令部，15个国家的战斗部队笔直地立正站在寒风中。艾森豪威尔将军“巡阅”一遍后，站到简易机场边上的一个平台上，部队列队走过平台接受检阅，一名旗手举着美国国旗和联合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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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声器已经架好，检阅台上也安放了麦克风---每个人都希望将军给部队讲讲话，这些部队代表着自由世界为抵抗侵略而作的努力。但艾森豪威尔将军一直保持沉默。他从检阅台直接去了军部，在那里听取了前线这一地区的战斗情况汇报。然后他飞回汉城，和李总统在第8集团军司令部进行了一小时的会谈。据透露，李先生提出了一项包含七点内容的草案，部分内容是建立一个自由统一的朝鲜，加强韩国的军事力量，以及联合国帮助朝鲜的重建。不过没有报道说将军作出过任何承诺---虽然他一直在倡导增强南朝鲜的军事实力，以部分或全部地减轻驻朝美军的作战负担。

　　艾森豪威尔将军在朝鲜的第三天，12月4日，星期四，是对前线附近白雪覆盖的山谷中联合国战斗部队的旋风式访问。

　　我问过一个又一个士兵，他怎样看待当选总统的访问，没有一个人不说他对将军此行感到很高兴，希望艾森豪威尔将军能找到一个结束这场战争的方法。

　　来自爱尔兰罗斯康芒郡的约瑟夫·基利亚中士---在英联邦师---这样认为：“如果说有人能结束这场战争的话，艾森豪威尔将军就能。他就是做这事的人，先生。”

　　一些地方多多少少都有这种想法---觉得将军会为他们找到一个办法，摆脱这场陷入僵局的战争。

　　艾森豪威尔将军坐着飞机---一架L19访问了英联邦师、韩国第1师、一所外科医院、一支韩国机械化部队，以及美国第2师和第3师。尽管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多小时，只有为数不多的前线部队知道他在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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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第3师指挥所，艾森豪威尔将军和第15团的人一起吃了午饭---这个团是他12年前任中校时指挥的一个营。看见他从吉普车里钻出来，士兵们才知道他们要和艾森豪威尔将军共进午餐。克拉克将军、范弗里特将军以及其他将军和要员们都进了军官帐篷吃午饭，艾森豪威尔将军坐在了一口松木箱子上，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中用餐，并和密苏里州法兰克福的杰克·R·哈奇森中士、俄克拉荷马州马斯克吉的詹姆斯·A·默里下士、明尼苏达州埃文的卡斯珀·斯卡德拉克一等兵聊起了天。记者和摄影师围在他们周围，观察着他们的每一次咀嚼，拍下他们的每一个动作，使气氛显得略为紧张。将军---仍然没有佩戴任何徽章---把他盘子里的猪排、土豆泥、肉汁、泡菜、豌豆和苹果饼一扫而光。然后，他观看了一支韩国部队攻打山头的实战演习。一同观看的还有威尔逊先生、布雷德利将军、克拉克将军、范弗里特将军、布劳内尔先生和李总统。

　　演习过后，李先生赠送给艾森豪威尔将军一面大大的丝织韩国国旗，将军说：“我向你保证，总统先生，这面旗会挂在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人们见到它，记住它。”

　　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访问中，李先生和韩国的将军们明确表示，他们拥护将军加强韩国军队力量的计划。

　　艾森豪威尔将军午后回到了第8集团军司令部，来访的客人中有一位是威廉·斯少将，他负责着台湾地区的美国军事行动。这次会议似乎表明艾森豪威尔将军也准备动用蒋介石的国民党部队。

　　将军在朝鲜的第三天安排的是一次记者招待会和与蔡斯将军以及其他军方人士的进一步商谈。他拒绝谈论政治，把话题集中在和平问题上。

　　这三天是对朝鲜以及整个世界都至关重要的三天。

　　报道评析

　　气氛生动，事件真实

　　当美联社的纽约国际新闻编辑问唐·怀特黑德怎样才能写好报道时，他回答说：“对我来说，把报道写好这件事本身，恰恰是最有吸引力的。”

　　要写好事件本身，离不开生动环境气氛的描写。这是真实再现事件的重要手段。本篇报道自始至终都笼罩着一种冰冷的氛围。如一开始就是：“寒冷的、星光照耀的夜色中。……大衣领子立了起来……抵御外面的寒气。……街上……空空荡荡，悄无声息。”“将军身着便装从机舱中走出，只穿了一件棕色的驼毛大衣来抵挡朝鲜的寒风，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将军……迅速钻进一辆等在一旁的汽车。……车队在重兵保卫之下快速穿过一片冰封的稻田，驶进饱经战火的汉城。”等等，都深化了凝重、严酷的现实和报道的主题。

　　报道事实、揭示真相是战地记者的神圣职责。而真实记载必须注意一些写作规范，每一篇都必须包含何人、何时、何事、何地、为何发生及如何发生等基本要素，这也是新闻写作的准则。但是，准则并没有规定记者应该如何安排这些要素。一篇报道并不是在你坐到电脑前动手写作时才开始形成的，它的形式和质量，是在你收集将要纳入报道的各个事实的过程中确定的。事情发生的环境常常使纯粹的时间、地点等要素变得具体、生动和有意义。如这篇报道一开始就写明几月几日，星期几，早晨多少分，两个人从纽约莫宁塞德街60号一幢住宅的门内快步走出……大步走向停在门口不远处的一辆大轿车，钻进了车里，车开走了。“两个人中一位是美国特工机关的爱德华·格林，另一位当选总统艾森豪威尔。这是艾森豪威尔朝鲜之行的开始，他希望像千百万美国人所希望的---找到一个体面的方式来结束这场血腥的战争，在两年半的时间里，这场战争已造成12.6万名美国人伤亡和失踪”，等等。这里，记者把总统的秘密出访和务实工作的劲头都描画了出来。总统的行动是在一种保密甚而神秘、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的，普通的时间与地点因人物行为的不同寻常变得特殊起来。

　　真实再现事件的发生与构成离不开清楚明了的事实表述。

　　应该说，新闻写作中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就是要写出一篇让读者明确无误地了解你所要说明的事情的报道。在至关重要的三天之中，尽管总统的行程时间很紧张，随从们的神经也高度紧张，事情繁杂至多，但唐·怀特黑德都写得井井有条。能让读者看过之后，在头脑中清晰地画出路线图。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我搞了四十年的新闻报道，但是我现在仍然感到自己还在为实现清楚明了的目标而奋斗。”他把三天中的每一天，一个个紧张的日程、牵涉的方方面面情况都写得简明扼要。总统三天的行程由出发、中转、朝鲜视察组成。每一阶段都突出叙述了总统的精神状态、工作宗旨。到达朝鲜后总统对美国军队的厚爱之情更是浓墨重彩地加以描述。如“克拉克将军、范弗里特将军以及其他将军和要员们都进了军官帐篷吃午饭，艾森豪威尔将军坐在了一口松木箱子上，在接近零度的气温中用餐，并和密苏里州法兰克福的杰克·R·哈奇森中士、俄克拉荷马州马斯克吉的詹姆斯·A·默里下士、明尼苏达州埃文的卡斯珀·斯卡德拉克一等兵聊起了天”。“把他盘子里的猪排、土豆泥、肉汁、泡菜、豌豆和苹果饼一扫而光”，等等。同时，报道还写了面对朝鲜方面的要求，总统并没有表态，说明了总统在作最后的决定前一定来实地调查的必要。

　　每个记者都有每个记者的采写习惯。唐·怀特黑德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记者，多次对重大新闻事件进行报道，这使他养成了动笔前根据采访情况拟写作大纲的习惯。先列出主要内容的提纲和要表达它们的顺序。他曾经说过：“一旦我动手写作，文章常常会偏离提纲，但是提纲至少指出了一条道路，通往我想要去的地方，并且告诉我怎样才能到达目的地。”这个经验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有时面对繁杂的新闻事件，记者就要在动笔之前，根据已调查到的材料，先有个写作大纲，做到心中有数，对一些观点、事实作出统筹的安排，这样才能事半功倍。在朝鲜至关重要的三天，记者就抓住了“至关重要”这样的内容一一来写的。

　　事件的真实再现还离不开语言的幽默，幽默语言的运用使得这篇报道妙趣横生。记录艾森豪威尔三天的行程，唐·怀特黑德没有被紧凑的时间和报道首脑人物的条条框框限制住，而是发挥主动性，多观察，多思考，捕捉到了许多有趣的细节，并用幽默的语言来表达，给作品增色不少。如威尔逊先生问司机为什么要把轿车换成吉普车。

　　“那山太陡了，雪佛莱上不去。”司机说。“你肯定吗？”威尔逊先生问。“绝对肯定，先生。”这个年轻人回答。

　　后来，有人告诉这个司机，和他说话的是下任国防部长，雪佛莱汽车就是他的公司生产的。“我的天，”他惊呼，“我说错话了，是不是？”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是说错话了，并且是大大的错话。这不但避免了作品的流水账弊端，而且还与总统这次行程的快节奏交织在一起，轻松与紧张恰当地交替，使报道更加真实可信，增强了可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