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失约的山本次郎

　　根据何耀祖提供的山本抵达天津的车次和时刻，我们计划在火车站动手，因为即使日军准备再充分，守备再严，在火车站那个人多车多的公开场合，抢人的机会还是很多。没有想到的是，当我们各就各位，一切就绪，准备好了迎接这位厉害的飞机工程师之后，却看到那些荷枪实弹前来接人的日本兵跑步出了车站，上了摩托车呼啸而去。然后，乔装成卖麻花小贩的小五，一路吆喝着，走到了我喝茶的茶座旁边，一边问着我要不要麻花，一边压低声音告诉我：“你说的那趟列车没有进站，原先一直守卫的那些兵，好像得到什么消息，一下子都撤了。”我知道，这是人没有来，于是拿起桌上的礼帽，告诉小五我不吃麻花，然后用目光示意乔装改扮混在人群中的队员们撤退。

　　山本次郎没有来，连那趟列车都没有来，这应该不是小鬼子在耍我们，而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当然不能就这样放弃，但首先是要先搞清楚，是行动暴露了，还是日本那边单纯地出了事情。

　　何耀祖的反应还很快，我们刚回到牛场，他就给****发报，告诉我们事情的起因。原来真是发生了点儿意外，在路上，有一伙饥民上车打劫，把铁轨给炸了，山本在快到天津的时候被北岛宏用汽车接走了。按下小组成员对军统的不满，我让****辛苦一下，跟老何联系，动用他们的人，查清山本次郎入城后住在哪里。

　　人多好办事，加上我们是在为军统帮忙，何耀祖没有用多长时间就给了回信。据老何的情报，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山本乘坐的那辆列车快到天津站时，突然一声巨响，车身震动了一下，火车慢慢停了下来。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玻璃窗“哐当”一声碎裂开来，一颗大石头砸了进来，掉在地上。列车上的日军进入一级戒备，保护山本，严阵以待。

　　这时候，一群衣衫褴褛的土匪挥着棍子土枪从两边的灌木丛林里跑了出来。他们朝火车扔着手榴弹，手榴弹接连在铁轨旁炸开来。车上的日军开枪射击，枪声大作，一些流民中弹倒下，但其中有一些人已经敏捷地从砸坏的车窗爬进了火车里，在车上拼命找吃的。看见车厢里放着一箱箱的罐头，桌上有些吃剩的面包，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往嘴里塞，其中有个像领头模样的人命令：“赶紧把吃的扔下去。”于是，已经爬上火车的流民一边把嘴巴塞得满满的，一边把罐头扔下车去。车外的同伴们在疯狂捡着罐头，另外有一些壮男在掩护，扔手榴弹。

　　但他们光顾抢吃的捡吃的了，没有注意到两队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从车厢两边包抄过来，借着车厢的掩盖，近距离开枪，在日军射程之内的土匪无一例外，都中枪倒下了。就连那个土匪头子也中了一枪，负伤之后，他朝日本士兵开枪还击。但跟训练有素的日本关东军相比，他们只有挨打的份儿，很快，这些土匪就被消灭干净。就是那个土匪头子，使尽全身力气掏出一颗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拔掉引子，身上又被打了几枪，倒在了血泊中。

　　而此时，十几个日本宪兵早就把山本保护着，走下火车，离开铁轨，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树林里。领头的日军军曹连声向山本道歉，山本脸沉似水，一句话都不说。正在这时候，刚才抢粮食的一个壮实妇女逃到这片灌木丛中。日本兵在她后面追击，一声枪响，这个妇女倒下了。但她倒在地上，却仍然顽强地在地上匍匐前行，手里还死死地攥着罐头。日本兵跟上前，对着她狠狠地补了几枪，女人不动了，却死不瞑目，瞪视着前方。前方树林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大家循声找去。就在离妇女不远的树底下，一个几月大的婴儿正在啼哭。日本军官抬起枪，毫不犹豫地朝啼哭的婴儿开了几枪。刚刚赶到的山本次郎撞见了这一幕，来不及阻止，眼中流露出不忍和责怪，对身后那个军官忍不住斥责：“只是一个想喂饱孩子的母亲，为什么要杀掉他们？”这个日本少校回答：“这些支那人很野蛮，经常在铁路沿线上抢我们的军火和粮食，还打死过我们的战友，所以要斩草除根。”山本次郎默默看了这死去的母子一会儿，然后大踏步离开。

　　山本刚走出树林，北岛宏带着特高科的日本宪兵就到了，他亲自把山本接到天津。车上，看到山本的沉默，北岛宏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也许他想让这名优秀的机械工程师理解自己手下在中国的“圣战”，他竟然主动向山本解释：“这些支那人贪婪、肮脏、凶残，是无恶不作的强盗，他们经常攻击我们的人和毁坏我们的物资，做出的事情令人发指。”第一次到中国的山本，看到这样残忍的场面所受到的刺激，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冷冷地对北岛宏说：“令人发指？这个是很恰当的形容某些人的词语，确实是令人发指。”山本说完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再跟北岛宏谈论，而北岛宏看见了山本的冷淡和怪异，也不再说什么，但他当时已经察觉到，这个被军部奉若神明的专家，跟他们完全不同，而这种差异，需要他提起高度注意。

　　北岛宏的这些解释，是后来韩彤见到山本次郎之后，山本亲口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