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韩彤认识山本次郎。山本次郎是韩彤的初恋爱人，两个人是帝国大学的同学，在一场春游中相识相知，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这将是一场浪漫纯美的异国恋情。但人生没有如果，战争不仅让中国人民饱经磨难，连发动战争的日本人民，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韩彤向我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还非常痛苦，那段噩梦，她实在不愿意提及。

　　她参加“觉醒联盟”之事，山本次郎已经知道，但他非常理解和支持韩彤，每次韩彤去活动时，他都帮她应付检查，但那时，山本已经大学二年级，开始跟着堀越二郎从事飞机设计，学业非常紧的他，几乎没有时间去陪韩彤。而发生那件事之后，韩彤几乎在躲着他了。

　　韩彤的父亲是中国情报官，为了让他投降，日军逮捕了韩彤，把她关押在看守所中。对韩彤威逼利诱让其屈服未果之后，那个野兽日本宪兵小队长松田竟然糟蹋了她。虽然韩彤拼命反抗，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松田打蒙了韩彤，把她给强奸了。在父亲的多方求助营救下，韩彤被放了出来，可那段屈辱的经历却成为她无法摆脱的梦魇，几度寻死都被救下。她知道山本找过她好多次，但都被父亲骂了出去。那天，山本终于找到了她，是在山本被校方送往美国深造之前，也是一个春天，也在他们相逢的那片樱花林中。

　　短短几个月之间，还是那片如仙如幻的美丽樱花，却已经物是人非。当韩彤厌恶地甩开了山本的手，并让他不要碰自己时，山本虽然早已经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还是非常惊讶，他委屈地对韩彤解释：“我今天是专门从学校请假出来看你的，你知道我们帝国大学纪律很严格，要请一次假不容易。你被拘留了，我非常担心，不过我去了以后看见你爸爸来接你，我不敢上前跟你打招呼……”他以为韩彤是因为自己没有帮上忙而生气。当然不是这样，但韩彤不想过多给他解释，她冷冷地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生气。你们这些帝国大学的优秀生，将来一定会成为你们天皇的战争傀儡。谢谢你好心来看我，但是我不想再跟你们这些人有任何联系和往来。”山本还是不明白，他是真心喜欢韩彤的，他真诚地向韩彤表白：“彤，我第一次见你就非常喜欢你，我也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能看见你，我就很满足了，不敢再有其他什么要求。可是现在为什么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呢？”没有为什么，因为你是日本人！韩彤在心底喊出了这句话，她不愿意提及那段屈辱，转身想走。

　　山本抓住她的胳膊，韩彤痛得叫了一声，山本连忙缩手回来，感觉不对劲，便伸手捋起她的衣袖，赫然看见手臂上青紫一大片。山本气愤：“他们打你了？”韩彤向后躲着，山本急切地上前：“你让我看看，到底伤在哪儿了？”两个人拉扯中，山本的脸幻化成了松田狰狞的面孔，韩彤大叫一声，吓住了山本。韩彤表情恐惧地双手抱胸：“别过来，别碰我，别碰我……”韩彤的表情让山本意识到了什么，他颤抖着问道：“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韩彤痛哭失声，让他不要问了。山本明白了，他呆住了，咬着牙想说什么，又想做什么，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然后，他慢慢俯身，想安慰痛哭的韩彤，但韩彤躲避着他的碰触。山本嘴角抽动了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话来。不忍再看韩彤绝望而悲愤的脸，他站起来，像疯了一样狠狠捶着路边的树木，直到两只手都捶打得鲜血淋漓，嘴里痛苦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樱花纷纷落下来，落在两个哭泣的年轻人身上，它们也许知道为什么，但它们没有办法言说。

　　山本离开东京去美国时，韩彤去码头送他，但并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看着山本乘坐的轮船慢慢起航，韩彤泪眼摩挲，她是来跟山本道别的，不用说再见，因为他们永远不会在一起，她和山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跟日本人在一起，会是她的噩梦。以她对日本人的痛恨，她会抗日到底的，也许他们再见面时，会成为互相残杀的敌人。

　　没有想到，韩彤一语成畿，再次见到山本，确实是在战场上，不过，以山本的善良，他们终归没有成为敌人，但要成为朋友，也非常艰难，也许需要我们付出生命，去完成这个承诺。

　　看着已经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的韩彤，我只能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把空间留给她，让她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任何言语的安慰，都非常苍白。因为这场毫无人性的战争，无数对像韩彤和山本这样的恋人被拆散，无数个像韩彤这样美好的女子被伤害，无数个像山本这样的精英人才被蹂躏，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彻底消灭日本法西斯，才能安慰他们，解救他们。

　　韩彤和山本有这样深刻的渊源，相信山本看到韩彤，就会对她言听计从的。可是，目前来看，北岛宏等人并不是完全相信山本的，与其说是保护，毋宁说是监禁。要让他们见面，首先要弄清楚，现在山本住在哪里。

　　这一点，何耀祖的人并没有查出来，不知道他是忙着他另一项任务还是没有那个能力查，反正，****委婉地转达他的回复，说他们竭尽全力去查，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到。

　　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根据情报，山本在天津最多停留一晚上，明天就会启程转往武汉，如果让他离开了天津，那就表示我们的任务失败了，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让大家在家里整装待命之后，我去找夏穆。

　　这份飞机图纸对于整个反法西斯战争来说，重要攸关，我去找夏穆。我以透透气静一静为由开车离开牛场，到最近的一个公共电话亭，给夏穆打电话，料理店虽然早就已经打烊，但夏穆还在等我。他接了电话，听我这个外地来的朋友慕他的名而来，要求他延长一下营业时间，他有些为难，但还是坚决拒绝了，不过，他向我推荐了天津八大城饭店之一，叫颐和城的，在华清池附近，比较不错。我以“刚下车，去那儿有点远”为由，拒绝了。接着问他有没有一些偏向西餐的饭店。夏穆这次推荐了一个叫同福饭店的，他说，老板是中国人，但是经理请的是洋人，所以那里的中西餐都比较好。

　　对，这是我们的接头暗语，我问偏向西餐的饭店，就是问山本住在哪里，夏穆向我推荐这个饭店，就是告诉我山本现在住在那里。所以，我抬高声音，做出很高兴的样子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同福饭店看看，谢谢您了老板。”说这句话时，故意强调“同福饭店”，是告诉他，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是向他再一次确认这个饭店。夏穆回答：“不客气，欢迎您有空前来我们料理店。”确认收到的消息是准确的之后，我放下电话，驱车回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