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成功便成仁

　　就在我和韩彤到医院里找人时，何耀祖带着他的死士，去天津站刺杀麻田。

　　我和韩彤回到牛场，****已经在等我了。看到我和韩彤一起从外面回来，****的眼中有一点受伤有一点探究，但她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她没有那个立场问。

　　正如我担心的，何耀祖派去刺杀麻田的几个死士，尽皆成仁，而最可悲的是，他们连麻田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这也确实不能完全怪何耀祖，他接到任务时，麻田人已经快到天津。这份关于麻田的情报，得来肯定非常不易，不知道重庆方面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拿到的。麻田到天津视察，其专列只在天津停留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何耀祖的人必须在这一个小时里，不论用什么办法，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抓住机会把麻田干掉。这仅仅是刺杀麻田的客观困难，主观困难，也是最大的障碍，就是日军对麻田密不透风的保护。麻田这个罪大恶极的战犯，非常了解中国人对自己的仇恨，但侵略者贪婪的本性，让他不甘心龟缩在安全的地方，而非要出来巡视，以向天皇陛下奉上更为有力的侵华措施。在日本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国家中，他这样的人如果出事，负责他安全的人就必须掉脑袋。他所到之处，无论伪军还是日本宪兵，都如临大敌。

　　这次负责麻田安全的北岛宏，则更是做好了一切准备，生怕一只苍蝇飞过来都会带着炸弹，把他尊贵的麻田将军弄出点问题来。所以，在麻田抵达天津前三天，北岛宏就开始布防，麻田专列经过的整条铁路沿线都布置了兵力，而重点中的重点天津城区，更是严查了一遍又一遍。为了防止疏漏，藤堂静香连侦缉队都不用，只是让他们负责守卫铁轨，不让任何人接近天津站沿线的铁轨。车站内所有的防卫，全部由日本宪兵来完成。最近尖刀小组的几个漂亮任务，尤其是日军武器库接二连三地被炸，让北岛宏和藤堂静香心惊胆寒，日军驻华北军部已经对他们非常不满意。如果这次麻田再在这里出事，我估计北岛宏的脑袋不至于搬家，但他头顶上那顶官帽能不能保住，就不好说了。因此，这次几乎所有的特高科的人都使出了看家本领，如果他们还想留着性命回日本看家人的话，那他们就必须全力以赴！

　　何耀祖一点都没有轻敌，他这次计划也真能说得上是不惜任何代价。首先，他亲自挑选的死士，几乎是他在华北的所有老本。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虽然我让****回去了，但他并没有让****去车站刺杀，而是按照我所说的让****去执行一趟特殊的任务。虽然我让****说这个主意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但以****对军统的忠诚，她一定会实话实说的。当事实证明我再一次料敌之先时，何耀祖虽然妒忌得要死，但也说不上什么，我毕竟不属他管。其次，这些死士的武器，也是他亲自挑选的。为了这次任务，他还正经地警告了一下总是不着调的曹涤平。何耀祖并没有细说他如何警告这位曹副站长，但从他愠怒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这位色胆大于忠诚、贪婪又贪生怕死的副手非常不满意，不满意到一提他，就感到羞愧和恼怒。毕竟是家务事，他也不好拿出来说，只是说那些武器配备非常先进。我想起了汉杰拍回来的照片上那些让人心动的最新式美国造的冲锋枪和短枪，知道他所言非虚。

　　再说最重要的行动计划。知道天津火车站肯定被日军把守得特别严，这些军统精英们没有打算从天津站进入，而是事先爬上了天津火车站的房顶、天花板，从而躲开了藤堂静香带着侦缉队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地毯式搜索。

　　当一辆车门车窗上都挂着深色帘子的火车徐徐开进了车站，藤堂静香等人恭恭敬敬地守候在车站上，等着列车慢慢停下来，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着那个叫麻田的神或者恶魔，车站一片死寂，士兵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大家都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注意，背后就飞来一颗子弹，要了自己的命一样。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辆列车静静地趴在铁轨上，车上没有任何声响。

　　当所有人都等得不耐烦时，火车上还是没有人下来，车门紧闭着，那帘子都是一动不动。何耀祖的人忍不住了，他们悬挂着绳索，从车站顶上降落，手中拿着的冲锋枪朝着列车扫射。子弹雨点一样落在火车上，列车的玻璃全部被击碎了，车厢外面也密密麻麻布满了弹痕，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尖叫，没有反击。反而是车站上以藤堂静香为首的日本宪兵反应过来，朝着这些人开枪还击，但军统特工的枪法了得，又居高临下，站台上的日本宪兵纷纷中枪倒下，军统特工抓住这个机会，几个人吊落到了火车车顶上，趴在车顶上对着车站的守卫射击，另外几个人在同伴的掩护之下，从窗口跃入列车。他们端着冲锋枪进了车厢之后，车厢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特工不肯放弃，在列车上沿着车厢飞奔着逐厢寻找。外面不停有子弹飞进来，这几个特工俨然未觉，认真地端着冲锋枪在车厢里横冲直撞，但他们搜遍整列车厢，竟然空无一人。他们傻眼了，意识到上当了，却为时已晚，藤堂静香已经带人冲上了车厢，从两个方向包抄他们。特工们虽然身手不凡，但车厢外冲来的日本士兵越来越多，他们明显寡不敌众，冲出车厢的被击毙了，在车厢里负隅顽抗的也枪弹不支。当最后一个特工因为打光了子弹，不甘被俘、引弹自爆时，藤堂静香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空荡荡一片死寂的车站上一具具尸体，她惊异地发现，他们冒死守卫的就是一辆空车。

　　不说藤堂静香在目瞪口呆中叹服心上人北岛课长的英明神武，单说何耀祖听到手下打过来的电话：“今天我们没办法送货到你们那里，因为丢出去的诱饵都不见了，什么也没有逮到”，他心中的绝望和愤恨差点让他冲过去把北岛宏给挫骨扬灰，当然，他根本不能见到北岛宏，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到我这里来，跟我说一下他的愤恨和不甘——那些特工几乎是多年来他积蓄的全部精英。我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我从骨子里不赞成这种所谓不成功便成仁的愚忠思想。那是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封建思想的延续，生命是宝贵的，当一个人惟有用死来干一件事时，是最悲哀的。可是，军统这样做，我能说什么？他们一片热血报国，虽然死得其所，但还是太轻率了。我在心底为这些人不值，但也不能说出来，何耀祖的自尊，不会允许别人置喙他的抗日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