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跟你闹着玩的嘛，你乍当真了呢。”何的两眼挤满了眼泪，“你不是救我一个人的命，而是救河北人的命啦。你就忍心把我们这么多年的胜利成果拱手相让吗？你成了孤家寡人，就等于死啦。唇亡齿寒，树倒猢胁散。没有我们几个为你冲锋陷阵，你哪能一手遮天？叫你多说话，让魏大黑子提升或滚蛋，你心慈手软，被大黑子几本书迷住了，那不过有你一篇序而已。什么鸟边关文学现象？现在可好，我们两个全完啦。
莫冷笑几声：“谁叫你们明争暗斗。这样也好，省得你们天天绞尽脑汁了。都原地踏步，安然度日。”
“锦囊妙计，整个一个打倒你的计谋嘛。钟国疆那些言词，全然是放翻你的宣言嘛。乔其楼跟我说，你当了六年司令了，五十出头了，分区现在就该是莫家军，绝对不能被搞成钟家军。纵然钟胜你十倍，也叫他脱层皮，才能让他稳坐中军帐。除非你是肉头，窝囊废，软件，裤裆里的老二……”
“好了好了！”莫得远不耐烦了。其实是被何后面的话说动了。“谁说你们莫大哥不是英雄，谁敢说？起码现在还没人敢放屁。”他坐到沙发上，把两人拉到一起，接着说：“要我怎么做？”
苟一刀咬牙切齿地说：“帮我们把姓钟的干翻！”
“啊！”莫得远大惊失色，拍案而起。“我不许你们胡闹！否则，我立马就跟你们断桥绝路。”~
“嘿嘿嘿！”何百忍显然是轻蔑地笑了。“我的莫大哥呀，你也忒胆小了吧。刀老弟只不过一句戏言，试试你有没有雄心壮志，就把你吓得五脏六腑摇摇晃晃啊。别这样，怪丢人的。别让兄弟们瞧你不起。”
“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你们呢。”莫得远气昂昂地说，“成天不想正事，专门跑歪门邪道。不是丢人喽，而是走向绝望，绝路。”’
“谢谢教诲啦！”苟阴阳怪气地说，“大哥哥，别气得像头猪，肚子胀鼓鼓。我们也没有做掉钟的意思嘛。干翻嘛，就是个把他的嚣张气焰打掉，不让他爬到你的头上来，还像王仁厚，当你的辅佐大臣。”
“别胡思乱想，更别胡作非为。”莫得远义正词严，“还有什么事，快说。我还有事，没闲功夫跟你们磨牙。”
“好！”何百忍起身叫道，“我们要你还当地委常委，你必须做到十拿九稳定。”“嘿嘿嘿！”苟一阵奸笑，“莫大哥，这下你知道兄弟们还是颗颗葵花向太阳了吧。怎么整呢？我早已胸有成竹。”
他一连吐出几个烟圈，闭起一对老鼠眼，摇头晃脑，眼前闪现着一幕幕他设计的阴暗情景。
苟一刀双手叉腰，摇着秃头，威风八面，给手下们训话，大放厥词，教他们如何如何对付公安局的人，无论如何，要把出污泥而不染的张家友那个狗放倒，起码要叫他两眼一抹黑。还要把钟国疆这个拦路虎赶走，最低要叫他威风扫地，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乖乖地给我们让路。让我们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杨水花、顾欣桃领着几个涂脂抹粉、挠首弄姿的风骚女人，像狐狸一样，歪着脑袋，摆着长尾，慢慢腾腾，而又颤颤抖抖，走了过来，先同苟打情骂俏，接着，规规矩矩地站成一排，一声不哈，接受苟的指令……
风骚女人们飘然而去，飘到了缪师承的办公室，给他捧出一箱中华香烟。
飘到了张家友的宿舍，给他送上了茅台酒，一起窃笑不止，因为那两瓶酒是假货，由苟一刀亲手倒进的烽塔白再加点酒精。
张家友左搂右抱，同杨水花她们说笑戏闹，品着她送上的法国葡萄酒，再加一叠人民币。
几个女人像魔女一样，飘然而归，向苟报告：“大王，一切打理停当。”“啊，好啊！大王要重重地奖赏你们。来吧，先陪大王喝个痛快，再伺候大王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上床，来个通宵达旦。明天再出击，叫我们的对手，我们的仇家，我们的敌人，统统拜倒在你们的石榴裙下……”“嗯一大王，香辣政委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对付，他不好色，只好正人正己。啊呀，苟总啊，钟国疆不好惹，他一身正气……”“不许你们打退堂鼓！官不打送礼的，自古如此。听大王命令，马上出发，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女人们一起大呼小叫：“苟，苟啊！你刚刚说的，要通宵达旦嘛，咋又变卦了？出尔反尔，你是小人啦！”
“十八岁以下的嫩芽芽都留下，其他的老南瓜都出征，苟爷我祝你们凯旋归来！”
杨水花、顾欣桃带着一帮老女人又出发了。
顾领着两个年轻一些的女人偷偷地溜进了分区机关招待所，又溜进了钟国疆的房间，袒胸露怀，将几捆崭新的钞票，塞进他的床下。顾欲火大炽，就势躺在了钟的怀里。突然，墙角的地上冒出了何百忍、乔其楼，亮起嗓门大喊：“捉奸啦！”顾水花随即惊叫：“救命啦！钟国疆强奸我啦，钟国疆要把我先奸后杀啦！”国疆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跪地求饶……
与此同时，在地委小招待所里，艾力伟正和杨水花缠绵悱恻，不一会，风起云涌，须臾，狂风暴雨降临了……突然，门被踹开来，几个面目狰狞的年轻人冲进房间，将赤身裸体的艾力伟摁在同样一丝不挂的杨水花身上，甩给他一张纸一支笔，命他写下字据……在大富豪别墅里，苟一刀左搂右抱，一边接听电话一“报告大王，艾力伟被当场捉住，俯首听命呀！”
“报告苟总，钟国疆被放翻了，跪地求铙……”
“苟呀，苟呀！我是水花……”
“刀子哥，刀子哥哥，阿桃等着你呢！”
豪华的别墅里，鞭炮齐鸣，载歌载舞，喽罗们前呼后拥，将苟一刀抬到一张亮晃晃的宝椅上。随从们弹冠相庆，美女如云，扑面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苟一刀一番痴心妄想，疯了似地大笑不止。
何百忍稀里糊涂，问：“刀子，你乍的了，神经兮兮的，笑啥嘛？”
莫得远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在脑门上点一点，嘲讽地问：“苟一刀，你没发烧吧？怎么这么笑，像神经错乱一样啊？”
“你们知道个狗屁！”苟骄横地说，“实现了我的意愿，疯了也值啊。莫大哥，你就照我们的意思去做。成功了，我们都大笑不止。”
“啊？”莫故作惊讶，“好可怕哟！笑虽比哭好。可是，大笑不止，吃饭睡觉就是拉大便都没门喽！”
何百忍呛白道：“莫司令，你也有些犯神经了吧？快回吧，别让姓钟的起疑心。有啥紧要事，我们再联络你。”
莫得远赶回武装部，给艾书记、赛专员、地委组织部长分别打了电话，说钟国疆也想当地委常委，他也想连任。请地委斟酌。接着，他又给苟布童打电话，请他给地委打招呼。苟愉快地答应了。最后，他通过一号台，要通钟国疆，建议他趁党委全体扩大会议召开前这段相对空闲的时间，再到武装部系统走一遍，全面掌握一线情况，取得全面准确的发言权，写好完整切实的就职演说。钟国疆没多想，爽快地答应了，还再三感谢他的指点。
中午，武装部为莫得远接风。政委万家福和部长千里虎都提出喝些酒，被他坚决地阻止了，一本正经地说：“坚决贯彻落实锦囊妙计，打翻身仗。”接着，没头没脑地问：“地委正在调整班子，你们怎么考虑的？”两名部下一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住了。他不高兴地一甩手，走出小饭厅，不让陪同，独自散步。
待他走远了些，万家福说：“老千，莫司令官好像不正常啊。”
千“嘿嘿”笑道：“看来呀，新钟非老王罗。”
万说：“他也该一边稍息了。这叫各领风骚三五年。”
“啥呀？他领得可是穷骚。他娘的，将熊熊一窝。再熊的话，烽塔尖尖恐怕永远补不好啦。”
“我以前也有同样忧患。现在没啦。钟国疆非同一般。他初来乍到，十几天就整得莫得远真快没得玩了，真他奶奶的大快人心。你看啦，骑驼上任，不入伙只人边，香辣开水，骑马巡边，五天等于720小时，同吕良英比武，大获全胜……刚刚老莫说了，边关有十四难，这些，以前谁看到过，开天辟地嘛。”
千兴奋地两拳相击，痛快地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用人就该不拘一格。可是，一连五六年，都是河北佬，太不公平。这下好啦。河北梆子难唱罗，百花齐放喽。嗳，我们得紧跟分区党委的步伐啊。”
“嗯，上班了，请莫司令多多指示，拿出一个贯彻锦囊妙计的实施细则。”
中午，莫得远没像往常那样睡个干部觉，而是，不停地四处联络。大概效果甚微，一脸阴云，坐立不安。该不该这么着急，该不该和钟叫劲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两败倶伤也是一种结果，但他不愿看到。最好的结果，两胜俱赢，他也不想。他多么地想只伤对手啊。可是，能够如愿以偿吗？他疑惑起来。姜还是老的辣，强龙也压不住地头蛇。他又飘飘然起来。
下午一上班，消息终于传来··地委组织部通知，请钟国疆和莫得远同志今晚十点准时参加地委常委紧急会议！
为何叫钟也参加？莫得远不由紧张起来。难道这个新兵蛋子是个笑面虎，或者说，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既能做生意也能从政，做了事情别人还不知道？没错啦，没错！他学了韩信，明修栈道，而暗渡陈仓。怪不得我一说下基层他就满口答应，原来，他正要场地演戏哩。哼！你玩龙船，我玩蟒蛇，看谁压得过谁？
莫得远完全是疑邻偷斧，自欺欺人。钟国疆哪有空儿和他一样想人非非？接到组织部长边录清的电话，他满脸写满了意外，当即表态他不参会，就让莫得远连选连任。莫老成练达，经验丰富，只会越干越好。
但是，边录清不敢擅行其事，只能报告艾力伟书记。艾书记便给钟打电话，严厉地说：“任何人都必须自觉置于组织的管理之中。地委集体决定的事情，他无权更改，这和部队的组织纪律一样，请他务必执行。”
月黑风高，星儿疲惫不堪，也许都穿得稀薄，缩紧了身子，闭紧了眼睛，迟迟不肯露出光彩。
烽塔城的街道上人渐稀少，只看到屈指可数的男男女女或独行或成双，或急促或缓慢，穿行于大街小巷，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莫得远坐在老猎豹前座，焦虑不安地盯着前方。夜色茫茫，街灯忽闪忽闪，他的心跳不断加快，怎么也按捺不定。
钟国疆坐在老猎豹的后座，闭目养神。他太累了。今天一天，他接了七十多个电话，接待了二十多个拜访的和上访的人员，批阅了五天内积压下来的所有文件，记不清是多少份了，反正梅髙洁取走时一下没抱起来……梁文不管他有多累，不让他睡着了，回头叫道：“政委，不能睡着了，小心着凉。这车空调早坏屁子咧。”
苟一刀、何百忍、乔其楼坐着大奔驰，一人搂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半老徐娘，从明塔县城出来，飞速行驶，赶往烽塔市来。苟一刀亲一口怀里的女人，叽哩咕噜地说：“花，一会儿你要格外妩媚，给咱们莫大哥献花。”
何乔附和道：“三个宝宝一起上，别有半点怠慢。不然，不给你们玩棒球！”
“嘿嘿嘿，哈哈哈，咯咯咯，呵呵呵！”淫荡的笑声，哑腔滥调，混作一团，传出车外，飘落在夜空中。
保卫科长张家友单枪匹马，从烽塔市公安局大门急匆匆走出来，钻进吉普车，急叫司机开车。
司机越开越快，老吉普车已经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不停地发出喘息声，张家友显得急不可耐，还是不停地叫：“快点！快点！”
张家友肩负着一项神秘的重大任务~侦察一起涉嫌经济犯罪的案件。烽塔市公安局刑侦处接到一封未署名的检举信，揭发烽塔鸾岛房地产责任有限公司总经理苟一刀，利用烽塔军分区的名义非法经营，牟取暴利。该局一年前发现端倪，半年前立案，一直被拦阻。直到今年六月，省公安厅长传来一道密旨，要求将该案线索列为打击三股恶势力的重大线索，正式上报地区党委批准，又报请省公安厅批准了，要求军分区派出得力干将，合力侦破。
这起线索刚开始，张家友就向分区领导报告过，并提出配合侦破的建议，可惜没有得到认可。反而遭到莫司令一顿数落，说他脑子僵化，不懂得改革开放的伟大意义，都什么年代了，还得“红眼病”，居然把手伸到地方改革开放带头人的头上去了，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脑子进水了，要么就是存心与改革开放政策唱对台戏。
这些大帽子太沉重，张家友当然不愿戴，跑到王仁厚办公室诉苦发牢骚。王仁厚唉声叹气，劝他忍辱负重。他一时无可奈何，只能含忍过去，心想着总有一天能够拨开云雾见青天。
好在苍天有眼，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当钟国疆同他个别谈话时，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干二净。钟国疆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话：
“投鼠忌器，抓住良机。”他反复琢磨，方才悟出个中深意，深藏不露，瞒天过海。
前两天烽塔市公安局刑侦处长缪师承专门来他办公室仔细说了这件案子。他激愤难忍，送走缪处长，马上拿着那封检举信跑去找邵兴邦副司令员。
邵兴邦认真阅过信，思虑再三，把陈大双副政委和魏德文主任都请来了，共同商量，觉得事关重大，须向一把手报告。遂叫张家友先送莫司令阅示，待钟政委回来立即报告，请他定夺。魏德文主任当得久了，对保卫工作开展也颇有经验，出了邵的办公室，便叫张家友随机处理。张心领神会，筛选了检举信的内容，把涉及苟一刀的重要情节全部删去，变成一封不痛不痒的普通信件，走到了莫的家门口，还是给缪打了个电话。缪气呼呼地说：“张家友，你简直胆大包天，也麻搏大意，一个字也不许你泄露给有关人员。这可是地委大要案特别会议定的纪律。你别送了。与我们保持密切联系，随时掌握情况。”
张家友不敢造次，依计而行，紧锣密鼓，多路并进。他跑市局，两个干事一个在分区机关调査门面房出租的情况，一个与市局刑侦处的干警一起去摸苟一刀的有关线索。经过两天两夜的熬苦，搞清了大体眉目。缪处长要他赶快报给钟政委，取得首长支持，以便迅速破案。
钟觉得事态严重，叮咛他慎之又慎，尽最大可能缩小知情面。
张家友少不了回报缪处长。缪与他仔细研究了分区所涉及的人、事、物的调查处理办法，整整研究了一天，才理清头绪，拿出细则，胸有成竹地赶回分区大院。
吉普车开进了分区大院，径直在邵兴邦家门口停了。张叫司机等候一会，他进去汇报。
邵兴邦正在等候，他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妻子女儿都在省城天仙市，他乐得自由自在。平时喜欢熬夜，不是忙工作，就是忙接待，再就是看书，乐此不疲。早晨，他总是跑五公里，身体倍棒，吃饭倍香，喝酒不用杯。
听过张家友的详细报告，邵兴邦不由紧张起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拉着张家友就往外走，钻进吉普车才说：“到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还是叫司机等着，他们敲开钟国疆的房门，发现屋里没人，不知钟去向何处，只得守株待兔。
钟国疆落后莫得远五分钟走进了地委办公大楼三层的党委常委会议室。还没坐下，艾书记就宣布开会。他严肃地说：“今天利用晚上时间开个常委扩大会议，专门研究军队常委谁来担任的事情。”吭吭咳了两声，提高嗓门接着说：“这可是省委领导的指示，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接下来，组织部长介绍钟、莫两人的简况。
再接下来，赛专员谈了看法。他倾向于莫连任，钟国疆便带头鼓掌。可是，常委们没有响应。他们交头接耳，议论了一番，有几个人前来与钟国疆握手相识，还同他开玩笑，叫他香辣政委。钟国疆彬彬有礼，同他们谈笑风生。
热闹了一会，开始举手表态，结果平分秋色。十三名常委到会十二名，赞成莫和赞成钟的各占六票。艾力伟笑笑，叫组织部长进行第二步，投票表决，便于各人打破顾虑。但是，投票结果，毫无二致。
这叫大家出乎意料。莫得远更是惊讶不已，心想：强龙就是不同凡响，才来十多天，就揽动了半个天。
钟国疆也颇感可笑：怎么老莫搞了多少年还没抓住每位常委的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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