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钱大位又去与美国老板谈生意，卢小跳开着豪华大奔来了，真的带了一个摄影师，拉着钟国疆满上海到处转，东方明珠、外滩、南京路、人民公园、静安寺等等，可是照了不少相。钟国疆尽管无心于此，但被鳞次栉比密密匝匝的高楼大厦所吸弓，又被满街的豪华汽车还有川流不息的人流所感动，不由地浮想联翩，眼前老是不断闪现着边关的新景象——分区机关竖起了一座办公大楼，边防连队的平房全部换上了两层楼，武装部、团部、营部、全都是高楼大厦，白墙红瓦……
不知不觉，转到8点钟。肚子有些饿了。小跳恰到好处地带着他来到了城隍庙，钱大位也赶到了，一起吃小吃，喝啤酒。好铺张好浪费啊，钟国疆觉得很有些心疼卢小跳一连点了30道小吃！钱大位叫钟国疆一样尝一口就行了。四个人竟然花了2000块钱。
钟国疆禁不住悄悄对钱大位说：“你真是挥金如土啊。”
钱大位也悄悄对他说：“消费是美德，有钱不花是傻瓜，压在箱子底下才是大浪费。再说，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又不是贪官污吏，何乐而不为？”
吃过晚饭，钱大位又陪他逛夜景。小跳开着车，东跑西跑，一直玩到凌晨两点，几乎把每个大一点的夜景全看过了。钱大位余兴未消，提出干脆去洗浴中心来个一条龙，钟国疆婉言谢绝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吃过早餐，钱大位亲自驾车把钟国疆送到了机场，诡秘地笑笑，说：“老领导，好老兄，美国房立美公司的老总来了，我实在抽不开身，不然我就跟你同飞天仙了。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也没有好东西给你带，就给你带些从法国进口的乂0和葡萄酒，已经办过托运了。你也是的，还跟我客气，硬是任何东西不买，我有办法对付你。我把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等等化妆品，还专门买了一些上海的高档服装给嫂子给侄女寄过去了，你叫她们注意查收。嗳，千万要让他们多多感谢我啊。”
钟国疆不知是高兴还是歉疚，举拳在他胸部上不轻不重地捅了一下，与他紧紧拥抱，握手告别。钱大位依依不舍，目送着他进人候机大厅，急急忙忙跑出来，看着他的飞机升上天空，直到看不见了，才若有所思地招呼卢小跳，开车离开了机场。
钟国疆不知道钱大位给他买的是头等舱，钱大位大概忘说了，或许是想给他个惊讶吧。他拿着头等舱票还是和普通旅客一样上了飞机。进舱时，一位空姐拦住他说：
“先生，你这是头等舱！”把他引到了头等舱坐好，笑眯眯地与他招招手，走了。他的心里未免又升起一股感激之情，自语道：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头等舱中，坐着十几位客人，穿着都很讲究，只有钟国疆一个显得非常朴素。挨他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扭头看看他，不怀好意地问：“先生，你到省城有何贵干？”钟国疆扭头看他一眼，反问道：“先生，你以为我有何贵干？”
“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你像讨饭的，穿得太……”
“哦，你这眼力还真很敏锐嘛。”钟反唇相讥，“恕我直言，你也别生气。我觉着你身上不卫生。”
那男子一下慌张起来，左右上下打量自己，不解地问：“我哪儿脏了？”
钟朝他胸口望望，挖苦道：“你怎么看不出来呀？衣服和装饰太花了，把你的眼睛蒙住啦。”
那男子没有生气，莫名地笑说：“没想到啊，你穿着太破，口气却很大，是干吗的呀？”
“你看呢？嗳，如果没那个眼力就别瞎猜了。”
“我的眼力比孙悟空还强几倍。你就是个包工头罢了，才赚的几个小钱，就来摆阔，坐头等舱。”
“你看，我没赚到钱，这头等舱是白给的。”
“哦，那你就是官了。军官还是地方官？”
“你看呢？”
“口大气粗，说话直，是军官。地方官才不像你这样呢，嘴皮呀，翻过来，掉过去，哄得你肚子都鼓起来了，还要哄你。”
“那你是地方官了。经验之谈？”
“当过几年县令啦。现在是煤矿经营商。”
“我就说呢，你穿得富丽堂皇，大金箍子耀武扬威，把眼睛都闪烁伤了。煤矿赚钱啦，就是事故太多。你腰包里有多少啦？”
“嘿嘿，不算多，比不上比尔‘盖茨，几个亿吧。”
“你真行啦。我就比不上你了。当个包工头，挖淤泥，没赚到钱，反而赔了，欠了一大屁股的债。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哼！说啥拉吗？我们无亲无故，萍水相逢，才不多事呢？万一你骗我没商量，我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啦。”
“那就棉花店架弓，免谈啦。”
“嗳，嗳，别这样说。还可以谈谈别的嘛。比如说，你为我办成大事，我就给你借钱。”
“你说说看，什么事？”
“我有两个千金，如花似玉，就在上海，年纪都老大不小啦。你若能给她们介绍一个乘龙快婿，我马上借你两千万。不！送给你三千万。再加一辆奔驰。好不好？”
钟国疆马上把他的话与分区大龄军官的婚恋问题联系到了一起，思忖着说：“好倒是好。可是，很难喽。这样，我给你找边防军军官好吗？”
“找军官？大城市的行。边关的不行！边关嘛，鬼都不生蛋的地方，一天到晚受活罪，哪是我女儿能去的地方？”
“你错啦！我们边防军现在可是今非昔比啦，要啥有啥，你别老眼光了，否则，会后悔的哟。”
“嗳哟喂，你就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看来，你养成说大话的习惯啦。可你蒙得了你的兵，蒙不了我这个大富豪。我啥地方没去过？就是你们边防线没去过，不想去。我见得多啦。你别生气，生气也没用，事实胜于雄辩。我吃的山珍海味比你吃的萝卜青菜还多，我出国旅游比你参加的会议还多，我手中的钱嘛，比你边境线上的石头沙子还多……”
“你给我住口！”钟国疆忍无可忍，不由怒目相视，厉声喝斥。“你啥都比我多。但有一条你是空白，就是报国保民的思想和精神。你根本就忘记了，是我们这些穷当兵的保卫着你。”
那男子侧过身子，歪起头，像是有点害怕，又像是羞恼地说：“穷大兵，你有啥资本凶嘛？你也别忘了，是我纳了很多税养活了你们这些大兵。”
钟国疆不再理睬他，叫来服务小姐，同她耳语几句。小姐很礼貌地把那男子调到了后面一排座上去了。
经过这么一个回合，钟国疆觉得心中有些憋闷，自我安慰一番，回想钱大位的音容笑貌，觉得钱与这个男人相比，一个高尚，一个龌龊，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在心中说：钱老弟，老兄打心里头感谢你，佩服你呀！
这次约会，钟国疆和钱大位共贏共利。钟国疆一席话，使钱大位彻底改变了对边防军的误解，甚至是偏见，将会为他今后的经营锦上添花。而钟国疆呢，将会因为钱大位对他更加敬佩而获得他肯定是数目可观的援助，加快甩掉破草帽的步伐，烽塔地区的经济建设也将会因此而更上一层楼。
波音747飞机稳稳地降落在了天仙市机场，钟国疆照旧一身灰色西服，没扎领带，提着那只黑色旅行包，顺着人流来到行李大厅，提取钱大位给他送的名酒。看过单子，对上号，低身一看，方才大吃一惊：居然有20箱。
这家伙，怎么弄了这么多啊！他又好笑又好气。叫我怎么取啊？正在发愁，一位服务小姐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彬彬有礼地说：“您是钟先生吧，我来帮你。”
“你是？”钟国疆一脸疑惑。
“哦，我是机场服务人员，我们总经理特意安排，由我来帮你。你的行李多，还有几个人马上就到。”她的话音刚落，又有两男两女走上前来，也不说话，帮着搬箱子。
钟国疆还是犯愁，对先来的那位小姐说：“搬出去怎么弄啊，我一个人也拿不了。”
那小姐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就负责这一段，给你搬出去。”
不一会儿，20箱行李就搬了出来，搁在大厅门前，显得很戳眼。钟国疆正在犯愁，却见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子，上前主动跟他握手，说：“钟政委您好，我是天仙市圣达房地产总公司总经理郝富贵，听钱总吩咐，特意来接你，不好意思，有事拖累，来晚了点，请原谅。”
钟国疆的心放下来了，也不客气，就请他们帮忙运货，20件行李不一会儿搬进了一个豪华中巴车。钟国疆一看，也是奔驰，那个明晃晃的圆圈封住的锐利的三角星格外光亮。
郝富贵特意在银都大酒店摆了一桌酒席，那排场和钱大位并无二致。看得出，显然是有钱大位的关照。席间，钟国疆还是滴酒不沾，郝总也不勉强，说他早就知道“香辣政委”的习惯，允许他以水当酒。告诉他回烽塔的事他全都安排好了，叫他放心。
午宴过后，钟国疆要去看望老干部。郝富贵便给他叫来一辆宝马，亲自开着，送他先去看了王仁厚，而后又看了其他几家，再到大疆军区，到林祥江、周龙兴等首长办公室，以看望军区首长为名，替本分区的干部说话，说分区30多年没有出过师职干部了，真是绝无仅有，非常不正常，请军区首长考虑，一个单位，一支部队，要发展，要先进，人才是关键。林、周两位首长都是管理干部的大领导，见他说得非常恳切，叫他放心，一定考虑，他才放下心来，叫郝富贵送他到机场。郝富贵叫他还是坐豪华中巴，由他亲自护送，在前面带车，一直送进烽塔分区大院，怎么也不肯留下住上一晚。说是钱大位总经理可能要带美国房立美房地产公司总裁到天仙市来考察，他要精心安排一下，这可是争取外援吸引外资的一次大好机会。
多亏钱大位脱了军装不忘部队，一心想着支援边疆建设。在来的路上，郝总还告诉钟国疆，钱大位上午给他打过电话，表示尽快以实际行动支援大西北开发，特别叮嘱他多给他的老领导、好大哥钟国疆关照，关照了钟国疆就是关照了钱大位。
看来，烽塔分区那顶沉重的大草帽有望很快彻底扔掉了，分区的官兵又可以挺直腰杆了。钟国疆心中不由一阵高兴，一不作二不休，叫来新任招待所所长，吩咐他把20件行李全部搬到仓库，10件乂0送给艾书记两件，10件茅台给两个团各送一件，其余的库存，除了他以外，谁也不准动，他要留着关键时刻用，用于给分区部队争光，给共和国争光。
午饭的时候，常委们又凑在了饭桌上，听钟国疆一说，他并没有休假，而是赴了一个上海约会，又听他说了这次约会的经过，大家都为他高兴。莫得远趁机煽乎喝两杯，让钟国疆也喝白酒。钟国疆说还是算了，不知道钱大位的诺言最后能不能兑现，不能高兴得太早。邵兴邦和陈大双说，钱大位这个人肯定是一条好汉，他的血管里还流着人民战士的血，一定会是高级的高雅的侠客。这一说，钟国疆又高兴起来，当场给钱大位打手机，向他报了平安，对他表示感谢。说是分区的常委正在吃饭，他代表分区常委，6个大校，3个上校，对他感恩戴德。一边说一边给大家使眼色。大家便一起大声喊：“钱大位总经理，我们感谢你！”
钱大位那边乐得哈哈大笑，也扯着嗓子大喊：“边防军首长们，钱大位这厢有礼啦！祝你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那声音啊，如雷灌耳，钟国疆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轰隆隆”“晰！啪啪！”手机中传出闷雷声。
钱大位极兴奋地喊道：“钟大哥！常委们，我们这儿打雷啦！雷声滚滚，大雨就要淋盆喽！”
“啪！啪！”“轰一”“轰一”烽塔大地雷声阵阵，震天阶响。
“大位！钱总，我们这儿也打雷啦，雷声轰轰，贯通西东啊！”
下午一上班，邵兴邦就敲开了钟国疆的办公室，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开口就说：“钟国疆政委，咱们有喜啦。”
“哦？有什么喜？是你怀孕了？还是你有什么第二个孩子？”
“不是我，是你有喜了！”他打开一个公用信封，掏出几张单据，双手捧着，按在钟国疆的手里，“你看，一连三个汇款单都是你的大名啊，需要你签字画押。我替你去领啊，人家不让，非得你亲自上门。备注里都有嘱咐啊。你看看。”
钟国疆接过几张单子，翻过来再调过去，看了个仔细。三张单子上都写着一非常尊敬的钟国疆政委，这笔款子献给你，真诚感谢你为我们守住了边关，希望能派上用场，用在刀刃上。一张落款：上海前大房地产公司，这显然是钱大位的，500万。第二张单子来自贵州，落款边防军的亲人，不知姓甚名谁，200万。第三张单子署名郝富贵，100万元。
钟国疆过于激动，两腿发软，两手拄着办公桌，慢慢撑起来，浑身颤抖。好一会儿举起拳头，叫道：“耶！”
邵兴邦激动万分，也“吐！”叫了一声。
钟国疆定定神，说：“老邵，你看看咱们化缘到现在一共有多少了。”
“多少了？”邵高深莫测地说。“你猜猜。”
“1000万？”
“1000万？嗯……”邵兴邦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亮出了一个文件袋。“我的好政委啊，让老邵给你算一算。”他把那些账单一张接着一张排放在桌子上，从上往下一个一个的念给钟国疆听：
“莫得远20万元，邵兴邦30万元，陈大双10万元，魏德文15万元，哈瓦买提8万元，张秋生10万元，黄亚东10万元，任长城10万元，门面房出租盈利20万元，大疆军区拨款30万元，西朔军区拨款30万元。”他抬高声音：“钟国疆、钟政委、钟书记，850万元！”
“1023，”钟国疆自言自语，“还有吗？还有吗？”
“有哇！根据财务科统计报告，两个团7个武装部，还有机关和各个直属分队，像教导队这些单位，也筹出了一些资金，一共280多万元。”
“哦一”钟国疆并不很高兴，口气低沉，“1300万，大窟窿才填了2\/3嘛。”
“政委啊，别急嘛！这已经谢天谢地啦。多亏你有一个大款朋友，不到半年，就把大窟窿填了多一半，大家都说这是飞船速度啊。这个头开得好，分区名声更好了，后面不用愁了。我查了一下，今年我们全区到现在的接待费开支降了一半，这也是一笔钱嘞。”
“你说得对，我们还必须继续努力，争取如期实现我们的目标。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听钱大位那小子的口气，他可能要来投资，要是说话算数就好了。我们也要为他祈祷，希望上帝保佑他。”
“政委，我感觉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豪侠仗义，高级的！”
“我一向对他抱有好感，信任度极高。”钟国疆思忖着说，“不过，光他一个人也不行，他有他的计划和目标。我估计，第一个浪头过后，后面难以再出现浪潮。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是规律。再说了，赞助其实也不是白给，也要给人家回报啊。要回报，就要花代价。老邵，你把化缘的事继续操持着，到各个方面再想想办法，贷款也行啦。他们说贷不来，我看还是得多敲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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