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魏德文爬起床，打开门，跑到鸡窝前，把架在鸡窝上面的鸟笼子打开，“喔喔”着把一笼鸽子全都唤出来，对它们说：“快！出操去！”
钟国疆走了过来，老远就叫：“老魏啊，今天是周六，你还起这么早？”
魏德文迎上前来，一边说：“政委，你也很早嘛。这些鸽子我训练它们每天早上出操。我堂堂大校都天天出操，它们这些小小鸽子还好意思睡懒觉？”
钟国疆笑了，说：“你做得好啊。每天早起，洒扫庭院，可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一日之计在于晨嘛。我看了，这些鸽子都是和平鸽，应该加强训练，让它们飞得高高的，展翅蓝天，飞遍全球。”
魏德文一下怔了，说：“政委，你的话含义深刻，让人深思啊。我可没有这么想，只是想，跟它们一直厮混久了，有感情了，不能亏待它们。”
“这没错啊。动物也有它们的爱和恨啦。”钟国疆风趣地说，“其实动物都有它们的语言表达方式，只是我们人类太笨，听不懂罢了。”
“没错，没错啊。跟你说实话，我总高看动物，而小瞧有些人。”魏德文一本正经地说，“那些人很不老实，虚有其表，尔虞我诈，不如我这些鸽子诚信，从来不作假，更不害人。”
“嗳哟，你这话真是人木三分啦。”钟国疆赞叹地说。“古人云，犬有湿草之仁，羊有反哺之义。动物都识好歹，知恩图报。而人却不一定哟。”见到莫得远走了过来，朝他招下手，喊道：“老莫，早上好啊！”
“首长辛苦了！”莫得远诙谐地说，走到跟前，接着说：“两个大儒一大早就切磋，值得学习呀。”转脸对着钟国疆：“昨天晚上，大疆军区司令部来了一份加急报，正式通知，四个邻国加上我们共同会晤，正式名称叫五国互检。先在他们那边，八月中旬到我们北塔团视察，你有什么考虑呀？”
魏德文一听，转身回屋去了。钟国疆略忖片刻，说：“常委已经研究过了，按既定方针办。你是司令，军事工作你就说了算。”
莫得远连忙摆手：“政委啊，快别这么说。自训练场大比拼之后，我就有一个想法，军事和政治分不开呀。就像你说的，军事和政治主官一定要相互补台，相辅相成。
邵兴邦凑了过来，说：“两位首长，我给北塔团安排了，叫他们做好相应准备。五国互检已经进行了5天，第一轮，我们最后一个受检，必须天衣无缝。”
见邵兴邦来了，魏德文又出来了，凑上来说：“有关思想政治工作我也安排妥了。坚决执行国际军事法规，讲究文明礼貌，严肃军容风纪，尤其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政治纪律等等，司令政委，你们就放心好了。”
钟国疆明白，五国互相检查是五年前五个国家的联合协定，他曾叫梅高洁专门给他准备了这个事件的历史资料。当时，五国先后签署了境地区加强军事领域信任的协定》《迪境地区相互裁减军事力量的协定》具体体现了和平外交政策，是五个国家共同维护世界和平、维护地区稳定、维护发展睦邻友好关系的共同美好愿望，当然也是如今全世界处理发展邻国友好关系的一个典范，外交部和上级机关都给予了充分肯定。这件事乃是五个国家为维护世界和平所作出的突出贡献，也是“上海合作组织”产生和发展的良好体现。梅高洁在他准备的那份史料的后面特别写了一段：五国互检，政治、军事意义都很重大。每年一次有利于发展五国睦邻友好关系，有利于增进相互信任与了解，更有利于保持边境地区安全稳定，促进边防部队建设，对保持和发展地区和平与繁荣具有无可替代的作用。想到这里，他谨慎地说：“莫司令，你抽空到北塔团再看看。我抽空也去一下。别留下什么漏洞，造成什么遗憾。”
四个人散着步，走进了饭堂。正在吃着早餐，林祥江政委打来了电话，指示钟国疆高度重视这次五国互检，赶紧先行视察一下。紧接着，大疆军区司令员游德彪也打来电话，指示莫得远全面抓好履约视察工作。钟国疆要莫得远先去待上一两天，他因为还要过问化缘的事，过两天再去。又说执行上级指示要五个指头弹钢琴，不能一个指头打键盘，更不能几桶水一下都泼在一棵树坑里。
吃过早饭，莫得远司令员就坐着他的老猎豹赶往南塔团。晚饭桌上，他一滴酒也不喝’说是要学“香辣政委”，这次来，滴酒不沾，专门挑刺。季成光和候伍新心中有数，都叫他不留情面，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团里工作现在经得起检查。
莫得远说：“那就好，我们就从日程安排开始。注意，你俩个千万别忘了何百忍的教训，他还没有办转业手续，还在东奔西走，想换个地方再当他的政委。我看，十有八九是哑弹一响（想）也没门，不响（想）也没门。”
季成光当即从文件夹里掏出日程安排表让他看。他扫了一眼，推到了一边，严肃地问：“不要这表不行吗？”
季成光“嘿嘿”一笑，说：“首长说行就行，都在我脑子里装着呢。本年8月13至于15日，履约互检在我团进行，13日全天视察我团编制、现有人员、训练场地，执行国际法规、边防协定等情况；14日全天和15日上午，视察组成员到烽塔市参观购物；13日晚上，14、15日中午，三次宴请视察团，只有我团是三顿，不是家常便饭，也不是山珍海味，而是金塔县和我们团的特色饭菜。汇报完毕！请首长指示！”
“哈哈！”莫得远大笑，“你这像背台词，又有点像念经。”一抬下巴，换个口气，“嗳，都有什么特色，还是大盘鸡，沙葱拌豆腐那一套？”
“是啊！”季成光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锦囊妙计，我们必须照办啦。你和钟政委都强调，既要吃好，又要节约，别给老外们落下了中国边防军挥霍浪费的错觉，也不能给他们落个穷光蛋的印象。这可是关系到国格、军格的大事，我们岂能打一点折扣？”
“说得好啊！”莫得远显然很高兴，“候政委，你们的思想政治工作落实了没有哇？”
候伍新自信地笑笑，说：“岂敢怠慢？何百忍还没走呢，我可不想再回到银塔武装部去。”
莫得远“哼”了一声说：“回武装部？要干不好啊，回哪儿都不成喽。我发现，钟政委善于威恩兼施，主张抓团以上干部。你做好了，他就捧你，能把裤子脱给你穿。谁要做砸了呀，他可是铁面无私，甚至于六亲不认，一点也不手软。”
“这样好啊。”候伍新平静地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占着茅坑不拉屎，或者拉不好屎，或者不好好拉屎，或者屎拉了一裤裆，活该收拾，一点儿都不要心慈手软。要不然，那就没个谱了。”
“我看也是这样。”季成光附和说，“赏罚分明，历史的经验，不能偏废。何百忍老觉得自己聪明绝顶，总说唬人是智者，能化险为夷，也的确糊弄了不少领导和工作组。可是，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莫得远低下头，叹道：“唉！多行不义必自毙，规律不可违啊。老候，简单说说政治工作都落实了什么？我现在才明白，军事干部也得关心支持思想政治工作，不能以为政治工作为军事工作服务，就一味地享用，而忘了摆正位置，好像军事第一政治第二似的，那就大错特错了。”
莫的这个体会并非自己琢磨出来，而是那次同钟国疆争执中得到的。那回，钟国疆说：“老莫，你以为宣传教育就是新闻报道？吹牛皮说大话，做广告吗？”莫说：“不是也差不多啊。”钟笑笑说：“原来你如此认为。我问你，你写不写鉴定，写不写自我对照检查报告？你要不要讲话稿？你孩子的作文有没有请哪位干事改过指教过？这些都是宣传教育嘛。还有，你和老婆子争嘴，和朋友吵架，有没有让哪位政工干部劝解过？这些都是宣传教育啊。”
候伍新由衷地向他竖起大拇指，说：“还是领导高明，我还真没有想这么深。司令，互检的政治思想工作主要有三大项，一个，学习教育，弄懂相关程序、外事纪律、外交礼仪和上级文件、首长指示精神；二个，安全检查，对参检人员先做政治审查，保证政治上合格，绝对不发生政治性问题。同时，堵塞漏洞，防止发生案件事故；三个，加强组织领导，季团长亲自动手，我嘛，主动配合，从迎接方案、营区环境治理、汇报场所设置和检查项目的可靠性等各个方面做好了充分准备，欢迎首长具体检查指导。”
“行啦！”莫得远摆摆手，“领导和机关的精力人手都有限，哪能面面俱到？检査嘛，也就想牵一发而动全身。来的时候，老钟还说要五个指头弹钢琴，不要一个指头打键盘。一指禅可是要命的工作方法。走，看看去。眼见为实。头一回做国际性工作，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心里也就不踏实。”
三人走出团部大院，把四周环境看了一遍，特意看了警卫设施。又査看了武器装备，再到饭堂转了一圈。
季成光问还到哪儿，莫说要看看猪。这个环节也不容忽视，何百忍的教训不可忘。视察员虽然来自各个国家，但都是边防军，都有养殖业，说不定哪一位会打猪八戒的主意。
三个人就来到猪圈，一看，莫很满意，高兴地说：“看这栏新圈净的样子，你们从林政委走后就注意这儿了。走吧，再去看看连队。”
候伍新问去哪个连队，莫说铁堤边防连。季说来不及了，现在十点半，跑两百里路得四个多小时，晚上不便行车，不安全。
莫说：“不用担心，钟政委能千里走单骑，我也能。为了确保安全，我们不坐车了，就骑马去。自钟政委开了先河之后，不是有许多官兵纵横驰骋，加快了交通通信速度了嘛。咱们就学学他们。”
于是，候伍新留下主持工作。季成光就跟着莫得远，带上保卫股长金戈马，三人连夜奔往铁堤连队。
路中，季成光拐着弯问莫得远，是否今后都要披星戴月，纵横驰骋。莫还没回答，金戈马冒冒失失地说：“那还不把活马整成死马呀。”
莫得远一听，勒住马头，严厉地说：“金股长，季团长，你们给我记住，边防军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死亡。我不是玩文字游戏。分区党委的三年规划一定能实现。纵横驰骋也好，披星戴月也行，都是为了顺利到达预期目标。你们相信我的话吧，千里走单骑要不了多久，就会换上一种新形式。”
“明白！”季成光和金戈马不约而同地回答。
季成光接着说：“新形式就是大公路在边防全线贯通。”
驾！驾！驾！三人一起催马前进。
金秋时节，雨水有度，轻易不下。一路上没有丝毫阻碍，三个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铁堤边防连大门前。事先未打招呼，有意考察一下该连的快速反应能力。他们被隐蔽哨捉住了。
金戈马上前说：“小伙子，是莫司令和季团长，我是保卫股长！”
两名士兵端枪喝道：“站好！掏出你们的证件来！”
季、金两人掏出了证件，让哨兵验过了。莫却掏不出证件来，说忘带了。实际上，他下部队从来没带过证件。分区最高军事长官，谁不认识，还带什么证件，人就是证件。他没有证件，季、金二人也不能让进门。哨兵们的理由是：连队有规定，坚决贯彻分区的锦囊妙计，向不明身份的人，向夜不归营的人亮剑。只听带队的士官命令道：“骆飞利，秦朝辉，你们看好他们。我去报告连长！”
连长屈变仁和指导员魏展国都跑来了，也认真地看了证件，方才敬礼，向三人报告姓名职务，然后，请他们进屋说话。
金股长刚想张嘴批评那几个战士，莫得远却抢先与他们——握手，夸奖道：“你们做的好啊，太好了。有你们这样忠于职守的好战士，祖国和人民就放心了。屈连长，魏指导员，记录我的口头命令，给这三位士兵队前嘉奖一次。我给你们连队口头表扬一次。”
长途奔走，实在劳累，当晚就休息了。次日上午，他们来到了忠勇山，专门察看当年烈士牺牲的地方。莫得远竟然找到了钟国疆献给烈士们的花，躺在一条雨沟中，是两朵丁香花，情不自禁地说：“烽塔市市花呀！钟政委真是有心人，给边防军妈妈送自己采撷的鲜花，给艾书记送君子兰，给革命先烈们送丁香花。他是要感谢为国捐躯的边防军先烈们为烽塔人民创造的幸福和安乐嗳。”说完，将两朵丁香花在身上揩干净，郑重其事地栽进土中，踩踏结实了，鞠了躬，吩咐道：“季团长，屈连长，察看这个战斗地点，凭吊先烈，以史鉴今，提升和平意识，是这回履约视察的一项特别内容。你们要格外用心，多设想些情况，不能有任何纰漏。不然，拿你们试问。”想想又说：“钟政委说，咱们分区烈士安息难。你们连队想到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哇？”
“报告司令员！”屈边仁大声说，“我们全连集资，改善吃住行条件，想在这儿修一座纪念碑，正在准备之中。”
季成光接着说：“司令，我给上级工作组包括游德彪司令员都建议过，给铁堤战斗所牺牲的烈士们建造一座烈士陵园，竖一座高高的纪念碑，彰显他们的丰功伟绩，叫后人们敬瞻。可是，没有效果。团里没有力量完成这个大工程，连队财力就更捉襟见肘了，集资只是个精神账，真要集成还不到猴年马月去了。”
“惭愧啊，莫得远该向烈士们请罪。当了六年多司令了，都没想到他们的安息问题，对不起他们啦。你们说得对，这件关系到继往开来的大事，非得分区来办不可。我回去再和钟政委共同想法子吧。”
从忠勇山下来，一路上莫得远的脸色都不大好，不时地叹息。到了连部，吃过午饭，阴着脸给屈、展两人交待一番，就赶回团部，和钟国疆通了电话，说这边工作落实得很好，他比较放心。钟国疆就叫他回分区，有些事情常委还要加以研究。莫得远便连夜赶回烽塔。
老猎豹驶进分区大院时，刚好起床号吹响。莫得远脸不洗、牙不刷，径直来到招待所吃早餐。饭桌上，大家凑了近期工作开展情况。莫得远方知，他走了才两天，这边的履约视察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做完了。
由司政后装四个部门共同起草，魏、张、邵三位修改，再由钟国疆反复修改的预案定稿，就待莫审阅签发上报大疆军区了。
钟国疆专门去向艾书记和铁专员汇报，请求地方予以协助。艾书记主持召开了一个军地警民协调会，制定了密切协同的方案。公安、武警、海关、边检、农建、会晤站、边防委员会、地区外事办等等单位，明确分工，各负其责，随时保持通信联络。
邵兴邦到公安局跑了好几趟，和孙家烈一起研究了地方配合安全警戒任务，派出足够的警力，全程负责视察组人员所到之处治安安全保障。邵还有些不放心，又和孙家烈一起，带领交通警察们，对视察组行进路线全线检査。孙家烈提出，分区要有聪明能千反应能力快捷的军官带队，全程负责安全警戒任务。邵兴邦跑回来叫魏德文落实。魏德文就叫张家友出马。张家友义不容辞，到侦察连挑了一个班的人马，全是士官，全是上次痛击苟一刀那伙帮凶的勇士，跟他们明确了任务，又把他们集中起来，到教导大队办了一个临时性突击训练班。
副参谋长尚方建受张秋生全权委托，跑到招待所，看看食宿安排，腾出一个饭厅做临时歌舞厅。又跑到教导队，叫庆永生一定把武器枪弹管好，卡列威其他们可能要比武，叫他做好相应准备。再跑到通信连和大门口，检查话务工作，给门卫哨兵讲清有关注意事项……
副司令员哈瓦买提的任务相对轻一些，但也不少，跑里跑外，联系落实有关民族宗教方面的事务，聘请民族厨师等等，也忙得不亦乐乎。
黄亚东就是管好他的装备，到南塔团和直属队跑了两三趟，还到几个有任务的边防连队，对视察组需要察看的武器装备逐件检查，直到满意了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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