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雷指导员牺牲以后，我的心情沮丧、悲恸到了极点，甚至发展到整夜失眠，白天又萎靡不振，没有力气。卫生员说是神经衰弱，还说这种病没有特效药，主要靠自我调理，保持心情愉快，加强体育锻炼。雷指导员牺牲了，我能心情愉快吗？这天，到了下半夜两点多钟，我还没有睡着，就穿上衣服钻出帐房，漫无目的地在草滩上乱走。可可西里的夏夜，气温还是寒冷的，我紧缩着脖子抱着膀子慢慢地踱着步子。哨兵见我这段时间的情绪不好，只说了一句：“杜班长，要不要把大衣穿上，夜里还是很冷的。”就不敢跟我多说了。

　　“不用，我走走就回来。”不知不觉竟走出了三四百米。

　　突然，我觉得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我刚要扭头看是谁，猛地想起仁丹才旺给我们讲的狼偷袭人的故事，头皮立即紧绷起来，一股冷气从尾巴骨处腾起，向全身弥散，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我极快地镇静了情绪，刻意地吸了口气，闻到一股又腥又臭野兽身上特有的那种气味，是狼，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我决定将计就计，装成上当的样子说：“深更半夜，开什么玩笑。”又装成要扭头看后边的样子。谁知，我刚做出样子，狼就把脑袋伸过来了。我借着它的力气，用摔跤动作的“大背”，双手抱住狼的脑袋，腰猛地一猫，手用力朝下一按，靠身体的爆发力把狼从肩膀上摔了过去。扑通一声，狼被狠狠摔在草地上，我猛地一脚踏在它的脊梁杆上。它还没有回过神来，我又在它脊梁杆上踏了一脚。只几下，它就不再动弹了……

　　回到营地，我把遇到狼的情况向石技术员做了汇报。建议石技术员明天早上点名时，对全体人员作出规定，夜间就寝后一律不许外出，白天外出必须两人以上，防备狼的袭击。

　　这几天，王勇刚也痛苦到了极点，除了执行任务，其他时间都是抱着雷指导员的骨灰。可可西里没有现成的骨灰盒。我们就用木板钉了个小方盒子，用新白布里外糊了。里面装的也不是雷指导员的骨灰，只是他牺牲那天的帽子，帽子上有颗五角星，来代替雷指导员的骨灰。王勇刚见了人就嘟嘟囔囔地说：“要不是我，雷指导员也不会牺牲！”很像鲁迅小说里的祥林嫂。我和石技术员商量，如果王勇刚再这样神神道道地下去，说不定还会出其他的事情。决定下一次直升机到来时，以护送雷指导员的骨灰为理由，让他回西宁休息一段时间，等情绪调整过来，再随下一次直升机回来。

　　西宁总部的电报来了，汽车团已将雷南起教导员的英雄事迹向军区做了汇报，建议军区批准荣立一等功，在全军区开展向爱兵模范雷南起教导员学习的高潮。这份电报中，把雷指导员改成了雷教导员。其中的原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石技术员把总部的命令宣读完毕，部队解散后，王勇刚转身就朝雷指导员牺牲的地方跑去，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像狼样的嚎哭起来。而后，又自言自语说：“指导员，你放心走吧，我一定把大嫂和侄子侄女照顾好。从今以后，我不花一分钱，部队发的津贴费全给嫂子邮回去。我王勇刚日后要是发达了，要是让嫂子和侄子侄女的日子过得不如我，就遭天打五雷轰！指导员，以后我有了能耐，一定在这里为您修个碑……”

　　我们也跟在王勇刚身后，跪在可可西里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