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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成人童话:丛林之子》 作者:宅人

第29章

  这是一个昏暗的夜晚,仿佛陷入梦魇一般,夜空星月无光,晦暗的云朵中藏着隐隐的血色,愈发透露出不祥的气息。血滴一推开破烂的栅栏门,踏上篝火家的领地,心中便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这让他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有点困倦的黑眼睛跟不上血滴的步伐,把他的衣襟拉得像猫獾的尾巴。

  篝火还亮着,但火苗只是有气无力的跳跃,给人以随时就会昏倒的感觉。唠叨婆迎了过来,神色惶急,显然一早就等着了,只是不知道是等血滴还是别的什么人。

  “血滴,你终于回来了!”唠叨婆冲过来,紧紧抓住血滴的手,好像生怕他会跑掉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猴子和口哨被人抓住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被人抓了?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据说可能是鬃狗。”唠叨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们在报复我们。”

  血滴的脑子立刻“嗡”的一声,好像一千个蜜蜂在耳朵里跳起了八字舞:“不会吧?鬃狗怎么会知道是我们帮码头兄弟打他们?”

  “不知道。也许有人说漏了嘴,或者是鬃狗们嗅出了味道。爸爸简直要疯了!你知道,猴子对我们家有多么重要!血滴,你没事吧,你的脸好白!”

  “天啊……”血滴无力的说,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体力和意志力从张大的毛孔里飞快的逃离出去,一下子就把他掏空了。

  那天,鬃狗的人在闹市里看到我,然后就遭到码头兄弟的伏击。一切都太偶然了。神不在我们一边。血滴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像嗅到了死亡气息的秃鹫那样盘旋。

  这时,篝火的另一边突然乱了起来,很多孩子朝那边奔过去。爸爸大声喊着唠叨婆,唠叨婆担忧的看了血滴几眼,飞也似的跑过去了。

  是猴子回来了。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似乎是在墙上蹭破的,猴子身后有两个大孩子抬着一副破担架,上面还有一个受伤孩子,一动也不动。血滴缓慢的走过去,还没看清躺在担架上的人是谁,就听到女孩们悲伤、恐惧的哭声。

  那果然是口哨,是没了双腿的口哨。猴子用一堆烂泥糊住了伤口,又用麻绳胡乱的捆了起来,但血还是不断的流出来,浸透了整个担架,沿着竹节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口哨张大了嘴巴,似乎因为痛苦而号哭,只是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他的眼睛已经像死人一般空洞,再没有一丝平日神采。血滴一下子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身旁躺着昏倒的兔子,两个女孩正在照顾她。

  石头爸爸一把抓住了猴子的肩膀:“猴子!猴子!你回来了就好!”

  “他们砍掉了口哨的腿!那些杂种!疯狗!”猴子大叫着,眼泪从牙缝流进嘴里。

  “是鬃狗吗?”唠叨婆问。

  “对!这帮混蛋!我要杀了他们!爸爸!我要杀了他们!”

  “猴子,你冷静一点,先救口哨要紧。”人群中,只有唠叨婆还保持着冷静。也许是因为她的超级记忆力磨炼了她的性格,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是他们的姐姐。

  “说得对,唠叨婆。冷静,猴子,你是篝火之子!”爸爸用力握住猴子的肩膀。

  两个大孩子把担架放在地上,孩子们围着受伤的口哨,不知如何是好。这么重的伤,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大额头”,一个只有四岁的小女孩拿出了自己的一小块面包,塞到口哨嘴唇边:“吃吧,口哨哥哥,吃点面包就好啦!大家还等着跟你学唱歌呢!”

  爸爸飞快出手,抓住了大额头的胳膊,斥道:“你在干什么,大额头!你想把口哨噎死吗?你看看他的样子,还怎么吃东西!”

  大额头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爸爸,爸爸的表情有些狰狞,大额头一害怕,哇的哭了起来。这时兔子醒来了,突然挤过人群,一下子扑到口哨胸口上痛哭。

  “你醒醒啊,口哨!你醒醒,不要死!”兔子抓住口哨的冰凉的手,哭成了一个泪人。

  “你们就别费力气了。血都流干了,还怎么活?”画家冷冰冰的插了一句,嘴唇边还带着惯常的冷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猴子腾地站起来,走向画家。

  “我说,他救不活了。就算南蛮人的巫医来了都没用……”画家也站了起来,毫不退让的与猴子对视。

  “你闭嘴!画家!大熊,快拦住他们!”唠叨婆喊道,但爸爸已经抓住了猴子,把他硬生生按得坐下。

  “大家必须冷静下来!口哨还没死,我们得把他从死神那抢回来!结巴呢?结巴,快点去找红鼻头医生!”

  “老爹,”一个金手指瞪着双眼对爸爸说,“红鼻头医生喝醉了酒,从蜥蜴背上跌下来摔死了。”

  “什么?!该死的!那老鬼,果然有这么一遭劫难,可来的也太不是时候啦。”爸爸神经质的搓着两手,在原地转圈圈。

  血滴站起身,行尸走肉一般的离开了人群,独自回到篝火旁边。乱七八糟的人声持续了一整夜,像夏末烦躁不安的虫鸣,唱得血滴心乱不已。血滴勉强自己睡着,开始做一个又一个连续不断的恶梦。第二天清晨,唠叨婆来叫醒了他,告知他口哨的死讯。血滴用冰冷的水洗了个脸,看着发梢挂着的水滴从眼前一滴一滴的坠落,思路又变得明晰起来。他是血滴,是篝火边最冷静的那个孩子,不像画家,画家是冷漠。

  “兔子怎么样了?我记得昨晚她昏倒了!”血滴问唠叨婆。

  “现在还睡着。兔子跟口哨最好啦,一天到晚混在一块。这下可够她受的。”唠叨婆神色黯然,脸上带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兔子喜欢口哨。”

  “猴子呢?”

  “你没听到猴子正在跟爸爸吵吗?”唠叨婆反问,把视线移向篝火的另一边。那里围着十几个孩子。唠叨婆扶着血滴起来,一起走过去。

  是猴子的声音:“报仇!我们要给口哨报仇!让鬃狗血债血偿!”

  “我是你们的爸爸,我有责任保护好你们每一个人。现在口哨已经死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任意一个了!猴子!”爸爸的态度很坚决。要说服他,比说服一块真正的石头还难。

  “该死!我只要大熊和结巴!爸爸,别小看我们,我们可是篝火之子!鬃狗现在没有多少人,我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他们!”

  血滴摇了摇头,对唠叨婆说:“猴子劝不服他。我们走吧……不,是我要走,你在这里照顾兔子。”

  “你要去哪里?血滴?”

  血滴向唠叨婆摆摆手,一个人像栅栏门走去。黑眼睛不知从哪里冲出来,莽撞的抓住了血滴的手臂,脸上还带着一半困倦。

  “你要去哪儿!”唠叨婆远远的又喊了一声。

  “记得口哨的口头禅吗?”血滴不回头的回答她:“我要成为篝火家的爱子!”

  这天是个阴天,太阳躲在层层叠叠的乌云后面,一刻也不曾露出微笑。血滴带着乖乖的黑眼睛,走在北城的废墟中。这里的房屋是在上一次战争时烧毁的,五十年过去了,废墟中已长出了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一靠近树林,血滴远远的就听到奇怪的吱吱声,好像北风得了感冒。

  “哥哥,我们不去私塾吗?瘸子叔叔肯定已经到了!他脾气可不好!”黑眼睛用她那双充满童真的眼睛询问血滴。

  “等会就去。”血滴捏了黑眼睛的小肩膀一下。

  这时他们已来到树林中央,吱吱声更响了,就源自他们头顶。血滴抬起头,看见最高的那棵树的树干上躺着一个人,一个从十岁开始就比兽人还魁梧的家伙,大熊。大熊翻个身趴在树干上,用一双笨乎乎的眼睛看着血滴他俩,嘴里还衔着一片绿色的树叶。

  “嘿!大熊!”血滴向大熊摆手。眼前一花,大熊那巨大的身躯已经出现在面前,像山峦遮断天地。除了篝火家的人,没人敢相信像大熊这样的大身板竟能有这样的速度与敏捷。

  “血滴……”大熊把嘴里的叶子吐到地上,大手摸着后脑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大熊很笨。草笛!五天前血滴教我的曲子,已经忘掉了!”

  “没关系,我再教你,也教教我们的小妹妹。”血滴笑了,拉着黑眼睛在地上坐下,开始寻找适合做草笛的树叶。

  “噢。”大熊憨憨的答应着,也盘腿坐下。

  血滴找到了几片树叶,取出其中一片,用嘴唇衔着,吹了起来。声音很涩,虽然够响亮,可是不够婉转,没法吹出完整的曲子。血滴把叶子丢下,换了另外一片。黑眼睛和大熊都兴奋的看着他,等他找到合适的叶子给他俩。

  “真难听!不过,可能适合你的大嘴!”血滴把一根细长的树叶递给大熊,“如果是口哨,随便哪片叶子都能做成最好的草笛!”

  “口哨死了。”大熊没有任何语气的说:“大家都很伤心。”

  “大熊,你知道吗,我的草笛是从口哨那学的。”

  大熊坐直了身子,比黑眼睛站起来还高一个头:“口哨很厉害,可是他从来不教我。我笨,他们都看不起我,我知道。只有血滴愿意教我吹曲子。”

  血滴把第二根草笛教给早就等急了的黑眼睛,又说:“大熊,我觉得口哨是被我害死的。你们伏击鬃狗的那天,我刚好在南市闲逛,可能被鬃狗们看到了。因此他们才找我们家里人报复。”

  “血滴不是有意的。血滴是篝火家最好的兄弟,比任何人都好,比爸爸还要好。”大熊诚恳的说。

  “我不知道。”血滴摇头,“可是,我很难过。兔子她们更难过,大家都喜欢口哨。他是这个家里最可爱的。”

  大熊愣愣的点了一下头,表情有些困惑:“我是大熊。口哨嫌弃我,我不喜欢他。大家也都嫌弃我,只有血滴没有。”

  血滴忍不住微笑了。大熊的逻辑永远是那么简单,可又让人觉得无可辩驳。“我没法再教你好听的曲子啦。口哨是咱们的音乐家。没了他,篝火家再没有一首新歌。”

  血滴把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声音单调而缺乏韵味,就像自然风掠过树枝那样简单,可是渐渐的,音色变得高亢,如同一只白色的小鸟冲入云霄。没有人会在意它的存在,但它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瞩目,它只是随心所欲,恣意飞翔,像细碎的云彩,像摸不着的阳光,像心中的自由。

  大熊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黑眼睛则抓住了血滴的肩膀,大叫“哥哥快教我!”

  血滴停下来,有点惆怅的拍了拍黑眼睛的肩膀。“口哨吹得好得多。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他喜欢的那种音乐啦。”

  大熊突然伸手向远处一指:“兔子来了。”

  血滴回头一看,果然是兔子,步伐有些蹒跚,带着久病初愈的人才有的那种虚弱,远远的向他们走过来。她的表情很木,脸上还蒙着隔夜的灰尘,被眼泪冲出一条一条的痕迹。

  “兔子听到你的草笛啦。”

  “嗯。”血滴迎向兔子,亲切的拉着兔子,一起坐在大熊和黑眼睛身边。

  “那是口哨的曲子。”兔子撅嘴说,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你干吗吹口哨的曲子?你又不是口哨!”

  血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默不作声。

  兔子捡起了几片落叶,攥在手心里。“哼。吹得差劲死啦。口哨如果听见了,一定很难过。”

  “口哨很喜欢这首曲子。这是他四岁的时候写的第一首曲。他还为这首曲子编了歌那。”兔子站起身来,仰望头顶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乌云背后的太阳。她突然唱起歌来:

  青色的天空哟,飘着青色的云朵。青色的风吹着青色的阳光,在青色的草地上徜徉。

  青涩的少年哟,吹着轻轻的草笛。青色的笛声伴着青涩的歌,在少女的心中回荡。

  青色的忧伤哟,穿过青色的向往。青色的世界里充满青色的孤独,等着被你遗忘。

  青色的天空哟——

  “这首歌,就叫‘青空’了,我取的名字。是口哨最喜欢的歌喔。”

  兔子停下来,开始娇弱的哭泣。血滴温柔的搂住了她,感到她的小小的身体像一只真正的小兔子那样颤抖。

  “口哨死了,爸爸一点也不伤心。”兔子啜泣着说:“我那么努力的听,可是在他流泪的时候,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连一丁点的改变也没有。他在撒谎。”

  “我知道、我知道。”血滴用力拍着兔子的后背,想要安抚她。

  “他为什么这样,口哨不好吗?他那么努力的想要成为这个家的爱子!他、那么努力……哇……”兔子哇哇大哭起来。

  “兔子,那是大人的世界啊!”血滴被兔子哭得心烦意乱,也难过起来。可是血滴不会哭,他没有想流泪的感觉。唠叨婆说过,血滴从来到这个家起,就没有流过一次泪,如果是唠叨婆说的,那这事一定是真的。“你知道,爸爸是一个大人。他和我们不一样。爸爸说,大人的世界就是一场生意,爱一个人,恨一个人都没有好处。”

  “那口哨怎么办?就让他白死了吗?”兔子扬起小脸,用一双泪眼望着血滴。她的瞳孔也是红色的,虽然只是浅红,不是血滴那种幽深的、使人过目难忘的血红色,但眼泪使这种浅红变得深沉。

  血滴咬咬牙:“我们是小孩子。大人的那一套,我不管。口哨不会白死的。这件事情由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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