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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首页 > 科幻小说 > 《明天开始永恒》在线阅读 > 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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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承认是好奇心驱使着我,继续往前爬。这时候,我的脑子里全是那些有关旧仓房和地下室的神奇发现的老故事,其实自己心里明明知道,除了死老鼠以外,要是能在这儿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就跟在车臣“俄罗斯彩票”上中奖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可是,谁又能约束得了一个年轻人张狂的遐想和急功近利的企图呢?我并不担心这里会发生什么塌陷--方形的狭窄缝隙四壁的墙体是用老式的墙砖砌成的,看上去很结实,外层还贴了水泥砖。相比这是一条什么干线的引线吧,干线已经不复存在,但它的引线却留了下来,没有给填死。谁填它干吗,它又碍不着谁的事儿。

  这里的空气一点儿也不潮,只是空间太挤,后背和肩膀全蹭到了墙面。回家,妈肯定得问这后背上的血印子是哪儿来的,就算我怎么解释没跟任何异性交往,也没用。

  我边往前拱着身子边琢磨:要想空手致富,就不能在眼下这个工作岗位瞎折腾了,应该要求去通风站干。那儿的活儿虽说也很无聊,但清理地下道的筛篦子,有时候真能捡到点儿什么值钱的东西。下水道的排水沟呢,虽说到处是有机肥料,但珠宝首饰掉进便池的事儿谁没听说过?干那种活就得有耐心,多留了心眼。每次莫斯科下水道决口,总能吸引一堆穿着胶皮套装捞宝者,那景观,就像当年淘金者涌上加拿大的克朗代克河床一样。古罗马皇帝韦斯帕西恩皇帝就说过:金钱是没有味道的。

  我向前爬了15米,隧洞突然打了一个直角向右转去,然后它马上又向左转了一下,这个洞就此打住,把我引向一另一个与之垂直的洞。这个洞比刚才的窄,但是棚顶稍高一些。我停下来喘了口气,来回看了看,弄清地洞的方向,嘴里打了个呼哨。

  这个洞比刚才那个更老。四周没有水泥贴面,只有裸露的砖,这砖是发掘出土古物中常见的那种,已经被地下的瘴气淘空了,让填缝用的泥浆看上去跟史前动物的肋骨一般。这泥浆恐怕不是水泥,而是那种古人常用的石灰浆。头顶的一面墙壁跟两边不同,是草草砌上的石灰岩块。这儿也得用四肢着地低低的爬着走,否则后背就得挨石头的磨。我的两手两腿陷在一层厚厚的尘土里,尘土让我搅得浮了起来,钻进了我的眼睛和鼻孔。啊嚏!呸!

  过了一会儿我才弄明白,这是石头给流水侵蚀后积存下来的淤泥。老天,要是哪儿突然涌出水来淹死我这个不要命的,那该如何是好?

  还没来得及接茬想下去,前面就遇上了障碍物--不知是谁在那儿砌了一面砖墙,似乎多年前就有所预料,以此专门对付我这个不知好歹的钳工。一个几岁顽童也许还能顺顺当当掉过头往回爬,可按我的个头根本无法在这个狭窄的空隙间转身,我只能倒着爬回去。要是这里头果真潜伏着什么硕鼠鳄鱼,瞧准这个绝好的机会朝我的屁股猛咬一口,那就有好看的了。

  我慢慢后退,退到了第1个洞的连接口,停下来盘算了一下。现在,我面临的是一道小学生智力开拓题:如何调度两列火车停在道岔上的火车?如果返回干道,只需再往后爬一会儿,到出口处掉头就行了,但要是想弄清楚对面方向上的古道,就该回退到第1个洞,然后来个90度转弯。

  当你心存恐惧,正常的逻辑思维会跳出来出主意。我的逻辑思维在说,我应该马上退回去。但是,我还听见另一个逻辑在我的耳边嘀咕着:到我上班还有点儿时间,这会儿就折回去,也不可能让我歇着,要是赶巧摊上个事故,那还不是更倒霉?

  我打个喷嚏,退后几步,继续朝那个不明的方向爬去。鬼才知道它通向什么地方,是谁、为了什么才挖下这个洞。不太可能是为了疏缓那条已经干枯的溪流而挖的。淤泥很厚,我还得爬着走。这儿也许发过水,因为淤泥时有时无,我也能稍稍弓着腰走上一段路。这个通道很可能被国家当作秘洞使用过,用以躲避暴动或者火灾……

  这条洞有不少古里古怪的拐弯,忽而相左,忽而向右,转弯时缓时陡,有时通向上方,地上的灰土变薄,孔洞变为规整的通道,但它大部分都是朝地心方向延伸,这时我就不仅仅是匍匐前进,就连肚子也贴在地上。随身带起的阵阵尘土,呛得我一个劲儿咳嗽。有些地方有爪子印儿和耗子屎,有三四次,我看见旁边的幽暗处藏有可疑的小洞穴,比我容身的洞还要小。我想,可别轮上我干这种挖洞的活,要是爬到了一个能转身的地方,我就马上回头……

  我爬累了,但这个地洞好像永无尽头,也没有变得更宽。离我第一次看表的时候又过了20分钟。大概,我在地底下(不算干线那段路)已经呆了这个时间的两倍,爬出了至少一公里。我决定不再爬了。再往前50米,就算没法倒退也退回来,我累坏了,但也得爬回去。

  这个时候,我的头灯开始暗下来了。

  我开始觉得燥热,心里最想干的就是到外面透一透新鲜空气。接着,我自己骂起自己来。你还算什么历险家?竟然忘记带备用电池!

  撤!马上回撤!

  我把头灯关了--现在我还不太需要它,像螃蟹一样爬行时候,脚跟和肋骨全可以当作触觉工具使用。我边爬边骂。说实话,当往上爬的时候实在费劲极了。你倒退着爬山的滋味吗,爬过粉末四溅的灰土地吗?实在是套不错的耐力锻炼,值得一试。

  地狱般的黑暗也让人气馁,加上鳄鱼临近的恐怖想象,让我觉得自己爬了很长时间。接着,我的膝盖突然碰到了一个井盖,意识到我没掉到里面只是因为我被洞口绊住了。我心怦怦狂跳了起来,回手在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扔了下去--10秒钟后,我才听到井底传来微弱的一声脆响。哪儿来的什么井呢?我忍不住打开头灯,不看还好,一看,我差点儿没有叫出声来。

  这不是我爬刚过去的那个洞!我这样一直低头爬,肯定是不经意间进了一个旁边的岔口,忽略了自己到底爬了多久、往什么方向爬。我恍然大悟的时候,帽子上的头灯却完全熄灭了。我把它关上,心里默默念叨着:立刻往前爬!我需要空气!我要快点儿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我并没有慌。说到此处,我倒为自己感到一丝骄傲--虽然我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本钱,但我确实没有张皇失措。我稳住心跳,把整个情形再捋了一遍。第一,我还没有陷入绝境,虽然这次冒险草率鲁莽,但还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第二,我得立刻弄清方向。可惜的是,我现在弄不清该往哪一头去,左边还是右边?我先往前爬着,一边不断试探着两边的墙壁,要是单独哪一边摸到凹槽孔洞,不理它,接着往前走。要是左右同时碰到空洞,那就是我找回了原来的那个洞,剩下的就是该搞清楚该往哪个方向接着爬了。惟一安慰的是,我又可以头朝前面爬行了。我又经过了几个单向的洞,心里纳闷刚才怎么没有发现它们。这会儿,呼吸变得轻松容易,让我爬得更起劲了。迎面吹来一股凉风,又凉快又舒服,那简直就跟一阵海滨清风一样。

  要是这阵儿停下来好好想想,我还来得及明白自己又走错了路。这条路要是对,那儿积满尘土的洞里怎么会有风?当我终于碰到一个铁栅栏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这个巨大的失误。

  错!错!错!我把这儿想象成一个个相连的洞口,没有想到它原来就是一个迷宫!

  我使出全力用拳头推打着铁网。网上的铁丝很粗,恰似监狱窗口上的栅栏,根本不是下水道常用的筛子。我可以把手臂伸进栅栏,但是它的网格太小,身子无法钻进去。

  救援人员不会很快出现。我已无法确认这儿是莫斯科地下的什么部位,也不知道自己的下面还有什么,四周是迷宫一样的孔孔洞洞,而它们只有一个出口,即使从外面找到它也不容易。我尽力不去想那灾难性的后果,但是我又不能不去想它。

  不知过了多久,栅栏的另一端有了一丝光亮。光线很弱,是从一个拐弯处折射出来的。但是,对我来说,这光线的强度远远胜过正午的太阳。有了光!就有人!

  “哎--!”我喊了起来,我的嗓音由于不敢相信这种好事而显得十分陌生。“哎!那儿有人吗?噢!帮忙给我弄出去!”

  我的喊声在坑道里发出了回声。很快,我听见那一头的人有了回应,他们显然吃了一惊,两个人说了句什么。我听出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还听见有人急忙在尘土地上挪动着椅子,还有人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一个人粗声粗气地骂了句什么,最后,才有个公鸭嗓回答我的求救:

  “是谁?”

  “我是钳工。请帮帮忙,把我弄出去!”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迷路了,”我喊道,感到自己真是白痴。“你是谁?有没有人帮忙啊?”

  那边好像商量了起来。一阵窃窃私语。然后又有人说话了:

  “我们这就来帮你。呆在那儿别动。”

  我等了好一会儿。现在,生死安危已经不用担心了,只是耐心还要受点儿考验。

  人就是这么个造物,他什么都要立刻得到,毫无耐心。这就是生命的本质,也是生命的动力。终于,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这下明白,他们想从对面打开这个门不门,栅栏不栅栏的铁家伙。光线落在洞壁上,周围一下子亮了起来,接着又变得昏暗起来。我听见走路的悉簌声、人的呼吸声,最后看见一个大块头从对面的洞里爬过来。他爬得相当吃力,在狭窄的洞里艰难地挪动着身躯,一边骂骂咧咧。呼哧,呼哧,他划着了一根火柴,光线照亮了几根粗手指和一个肥实的圆脸膛。

  “爬开一点儿。”

  “干吗?”

  “那,要是烧着你,责任自负。”

  我头一次见到他手里拿的这种气焊枪。那东西只有无线电工用的电烙铁那么大,前端是两个细小的气割头,看上去倒像个小孩子的玩具--不过,它切割起铁条来实在厉害,一根铁条不用5秒钟就断成两截!几股火花闪过以后,一切就全停当了。

  “爬过来,小爬虫。”

  我没跟他说什么。他在前面爬,我紧紧跟在其后。肥硕的体形让他试了两三次才爬过了那个转弯,而当窄洞突然变成一个自棚顶向下延伸的空间时,他轻巧熟练地跳了下去。我还在犹豫用哪套杂技动作才有效的时候,从下面伸过来的大手一把拉住我,把我从洞里拽了出来。

  这里的光线太强,我赶紧眯起两眼。等我稍为看清楚时,周遭的一切让我到吸了一口凉气。

  桌子,靠背椅子,皮沙发和几只用上好木料做的柜子。一盏吊灯挂在天花板上,两台电脑。地上铺着地毯。第一印象是,这是一家不算起眼的小企业的办公室。可是,为什么它设在这么深的地下?难道这儿的租金便宜是吗?

  屋里有四个人。几个男人见了我,显然满脸的不快,而第四个瘦小的中年女人,我认识。

  “你们好,”我说。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了。

  “你是怎么爬到这儿的?”我的女上司艾芙琳娜·加福琳洛甫娜问。我还以为她这会儿一直呆在调度室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傻。我算幸运得救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行为实在愚蠢。

  “你能在图上找到这儿吗?”

  “说不好。这儿这么多孔孔洞洞的。”我为自己得而救傻乎乎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也不用试了。穿眼儿在哪儿?”

  “什么?”

  “我问你,从哪儿穿进来的?”

  “从我那个管区。那儿有个窟窿。我想,往里看看,就这么着,我也不想……好在最后爬到这儿了……”

  “你爬到这儿,对你、对我们都没任何好处。”

  我的女上司眼睛又圆又小,一只鹰钩鼻子竖在两眼中间。这不叫女人,简直是一只怪鸟。不知为什么,她不看我,目光反倒落在我背后的什么地方。突然,我清楚地意识到背后刮起一股敌意的旋风,我想回头看,但没有来得及,后脑便遭了重重的一击。我眼前闪过一条长长的绿色闪电,世界颓然倾斜,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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